逐鹿者-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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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要天亮了,原本奔袭一夜,此时在停歇下来的王保保应该是非常困倦才是,可是现下在他赤红的眼丝中看不到一丝的累意。
王保保裹着黑色大袍,在这呼啸的寒风之中整个身体被严严实实遮蔽住,但他却是在其中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温暖,手脚依旧冰冷。特别是听着在这临时驻扎起来的大寨之内,兵士们不断惨嚎的声音,看着他们已是溃烂的脚掌再也跑不动了,王保保感到的那股凉意顿时就从手掌间传到了心里。
想着自己身边只是剩下了三千兵马,而在不远处的滁州府和自己必经的北方之路上,到处徘徊着二三十万的朱军,长江之内又是日夜巡曳的水师,身后则聚集了几十万恨不得啃食自己骨头的南方各义军,王保保的心中就是充满了绝望之感。
自己这三千人马奔驰而过断然是瞒不过朱元璋的哨探,天也是快要亮了,自己各营的兵士们累的跑都跑不动,何来的战力可言?迟早都是要被发现的,为什么就是不能够自己去向那朱元璋投诚,说明白自己回北方后牵制义军们所带的厉害关系,这样也许就是有一条活路。
可是这身为堂堂元廷封下的统军大帅,再是身为世家贵族子弟那与生俱来所带来的骄傲可是渗入到骨子里的,怎能够向一贼子摇首乞怜?
恰在此时,一斥候快马加鞭急急忙忙来报,手中拿着一封纸信,哆哆嗦嗦的神情连话语都是说不清了,只是在他那断断续续的话语之中,王保保是知道他先前陷入了朱军的团团包围之中。就在于前方聚集着一队队的朱军正在等待着自己,王保保知道自己是跑不掉了。
王保保拆开了手中的信纸,见着那满篇歪歪扭扭的臭字,顿时就是知道这是朱元璋亲自书写的了。待看到最后,知道了朱元璋与刘基等人早就知道了自己逃跑行踪,在于前方明确的告诉自己聚集排布了二十三万大军,插翅也是难逃的。
在得知朱元璋邀请自己前去不远处的滁州府城议事,王保保不知是为何反而是舒缓了一口气。既然不杀自己,除了为自己后方的几十万马匹还能为何?所以这就是一场交易,一场能够换取自己大军入北方的交易。交易而已自己做的多了去了,只要保命资本在手他又能如何?
所以王保保在看过信后,哈哈一笑,一扫先前颓废之势,回复到了以往领兵时气宇轩昂的神情,只是召集了两个随行亲卫便是向着那滁州而去……
说是水口,自然是有水的。这条连接长江的支流,直是通向那滁州城。虽然元军驻扎地与府城之间隔着十里地,行军也是要三两个时辰。
可是坐于船中,加上大风袭来一路顺流而下,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在天空露出晨曦天色大亮之时,就是隐隐看见了滁州古朴的城墙。
王保保此时站于船只的甲板之上,见着那斑驳的滁州城墙,也是想不到自己三月前大军压境,所过之地无不望风而降。这才是过几月时间就从一个统御百万大军的大帅,变成了一个残兵败卒的将领,而这一切就是在那比乌龟壳还硬的江浦城所开始的……
此时,朱元璋高高站在这临江的城墙之上,眼睛直望着往来的船只,希望能瞧见自己所苦等待的人。
虽然寒风不断吹来,吹的朱元璋脸上红彤彤的一片,可是一想着那几十万的战马,内心之中便是暖暖的一片,仿佛这天地间所有的严寒都是不能够吹到他的心里去般。
恰在此时,朱元璋一眼就是望见在一处战船之中,那高高飘扬的朱字旌旗之下,一个身穿大袍的汉子独自站立于船头吹着那更甚的寒风,倒是有一种傲士萧瑟的意味。
只是一看见他那身形,虽然憔悴背部也佝偻了许多,彼此熟悉之下朱元璋只是一瞧就是知道这便是王保保了。
就在此时,王保保也转过头来,四目相对,这么远的距离模样都看不清楚,但是他们都笑了……
见到王保保之后,朱元璋自然也是要一番客套缅怀,之后便是连忙把他邀请到了前滁阳王郭子兴的行宫之处,见着这富丽堂皇的行宫,想着自己那三进院子的吴王府,朱元璋也是有些羡慕的。
可是他知道现在可不是享乐的时候,李善长提出过几次要修缮行宫都是拒绝了。现下吴汉大战在即,要把所有的钱都是要用在这刀刃上,绝不能够浪费一点,这可是决定自己命运的大战不能马虎一点。
朱元璋只是一怔便是回过神来,连忙把着王保保请进了这非常干净、洁净的一尘不染的大殿之内。王保保才入其中便是有一种浑身舒服的感觉,直感觉连日里紧绷的神经也是放松了下来。
闻着满室的馨香,王保保着眼只见着堂内几、案、橱、柜、屏风,进皆端重厚实,大方美观,用料也皆是紫檀、花梨、楠木等昂贵的材料。
在王保保舒心之时,朱元璋闻着那香味脸却是一抽一抽的,这可都是上好的龙涎香啊!
宾主落座,上了杯好茶,在茶杯上不断飘散的云雾之中,两人都是不开说话,自己可是要做生意的,朱元璋见着这样的气氛那哪行,便是打了个哈哈道:“前几日不过才是与大帅见过,没想到今日……”
还不待话语说完,王保保自知自己没有时间干耗下去,便是直接插言道:“想那日吴王在说出条件之后决然的背影,还是长长浮现在保保的眼前。想吴王也是个痛快的人,我们便是快人快语,今日要我来可是要谈怎样的事情?”
虽然王保保把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可是这事情也不能由自己说出来,一方面是讨价还价的问题,另一方面便是要朱元璋亲口说出声来,毕竟再是精准的猜测也只是猜想,万万不能够当真,成为所持资本。
朱元璋押了一口茶,抬起头来哈哈一笑道:“那便快人快语,今日寻大帅前来便是商议这过路费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之后朱元璋便是停顿一下,见着王保保脸上满是淡然之色,想必把自己所要的东西也是猜住了。
至此朱元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怕吓住了他,便是继续说道:“元军自南下以来,都是五十万精骑,一人双骑三骑者大有人在,姑且算是百万战马。这过路之时,我也是要担很大责任的。但本王也是不贪心的人,这过路费的事宜我们就是一半分,就…五十万战马如何?”
王保保忽的一下抬起头来,五十万匹战马开什么玩笑?自己南下确实带了一百二十万战马,可是在连年征战,战损劳损,加上这几日因粮食紧缺又是大肆宰杀马匹。现在能够剩下八十万就是不错了,再被朱元璋敲去五十万,没了骑军,自己再回北方还有什么意义?
“吴王,不是我不与你战马,先前已然交易过一次,所以保保心下真没有什么芥蒂。可是这五十万战马之数实在是拿不出来的,就不论战损宰杀,先前也是卖与吴王那五万匹。所以依本……保保来说,最多只能够拿出十万匹。”
原本这自己起价客人作地还钱的事也是天经地义的,朱元璋也是没有真的想过要拿五十万战马,毕竟这也超出王保保能力范围之外了。
可是这不提那五万战马还好,一提朱元璋就是满肚子火气,居然全是用那阉马糊弄自己,硬是连着一匹种马都是没留下。
又是见着王保保咬死十万匹不松口的样子,朱元璋笑眯眯着眼睛断然道:“大帅现下还在与我讨价还价,定是心中有所持吧?呵呵,其实这战马交易与无,对本王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要不是怕伤了马儿也不会请你前来了。
自昨日起本王可是听闻和州来报,在这韶关与着含山环峰处常常能听见马啸声,派斥候前看可都是密密麻麻的战马群。即使如此,到底是谁人拥有有这样多的战马,要是西去,可想渡过长江投往那宁国处?”
听闻自己心中计策都已被朱元璋识破,王保保刚抬起茶杯的手顿时一抖,那滚烫的茶水撒在大腿上都浑然不知。既然马匹的地点都是被他知晓了,自己还这么严守秘密还有何用处?
王保保颤抖着手掌缓缓放下茶杯,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解下腰间的玉佩递过去恭敬道:“想吴王不去力夺,想来也是爱马之人。保保也不再辩言了,五十万就是五十万吧!不过吴王还请容许我元军都安然渡过北方去才是,想来吴王也是不想看见元军在北方兵力空虚,又在与那汉国陈友谅大战之时,让宋国得了便宜吧?”
朱元璋在手中不断把玩着那玉,手摸之下很是温润,没想这还是羊脂玉制成的信物,见着王伯伯那满是哀求的眼神,顿时哈哈一笑道:“最多放你十五万元军出去,至于剩下的元卒你也不用操心衣食问题。吴地正在大发展时期,有的是地方修建道路,所以也正是用人之际。
好啦!不用再说了,本王也知大帅是累了。来人,带着元军大帅去上好卧房休息!”
王保保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就是被殿外冲出的一群兵士给带了出去。他是知道在没得到战马之时,自己是离不开滁州的。但能逃回十五万元卒也好,至少还能给大元留个种。
第一百五十三章刺杀
此时位于庆元府,方国珍在听闻自己派往北伐的军队行进于扬州处全军覆灭,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朱元璋的部队。
说实话这一万人马对于小诸侯方国珍来说可不是小数目,再加上刘琪所部所带来的战利品。那牛羊马匹等牲口确实是自己正需要。
毕竟庆元等府在张士诚与着朱元璋双重夹击之下,方国珍只有在这毗邻海边的这么一小些地方夹缝生存,所以这商道垄断之事必然就会发生。地小就种不了多少粮食,再加上没有牛,偏偏两地的牲口卖给自己都是奇贵,所以这恨意也不是平白无故就来的。
整日个吃海鲜鱼虾嘴巴都淡出鸟来了,方国珍做梦都想吃牛羊,想自家也是江南世家,何时这样落寞过。虽然不缺钱,可是他必须得起带头作用,不然下边上同下效,整个地方就是不好管理了,身为世家子弟从小就明白该怎样去负担责任。
牛羊被夺,虽然方国珍满腹恨意,可是想到朱元璋凶猛的军队他还是提不出反叛的心思。而那张士诚特使前来说是两家合军一起攻朱,在朱军持续威逼下自然是知道他们的凶悍,所以方国珍还是没有多少信心的。
直到那特使把话掰碎说出,方国珍才是知道了朱陈大战在即,后方必定空虚,再加上共同北伐之后,两家所得地方平分,这就让方国珍有些心动了。
而且那张士诚平素名声也是不错,对兄弟仗义,底下百姓们也是安居乐业,这一次方国珍就有了要立马出兵的冲动。
就在方国珍幻想着自己大军逼临金陵,朱元璋出城投降之时,忽然就有士兵来报说是朱军使者来临。
好嘛!杀了自己的兵,夺了牛羊马匹,这还敢来不是找杀么。虽然有这个想法,可是方国珍还是生生止住了冲动,不管再怎么想象,毕竟实力摆在那里,朱元璋要对付自己小小庆元还是易如反掌的。
人还未到,笑声便是远远传来,方国珍抬眼一看,只见着一道人影步入门来。看着他穿一身青色文士长袍,身材不高,微胖,但是丝毫看不出臃肿的样子,平平无奇的面貌,微微不屑的神情,却自有一股凌然之气。
在他满脸笑意下,精于人情世故的方国珍一眼就能看出隐藏在下方的不屑。再怎么样身为一方诸侯,气度也还是有的,按压住自己的情绪便是出声问道:“不知特使为何发笑,可是对我庆元地域狭小而笑?”
“不,本使笑不是笑庆元,而是笑方国公看不清事理!”使者虽然还是一副笑脸可是话语已有了争锋相对的意味。
方国珍喝了口茶,便叫下人上了茶,才是问道:“哦?不知特使姓甚名谁,本国公怎么就不明事理了?”虽然世家子弟气度有一些,可更是心狠,要是他所说话语,并不能让自己信服,就这朱军特使出言不逊便是可以成为自己出兵的理由。
在见着座上方国珍渐渐锐利起来的眼神,那特使浑然不惧,自行找了处座椅坐下,才道:“本使宋濂,原为三品国子监祭酒。今日本官前来便是要点醒你些事理,就于我吴地朱军家大业大来说怎会冒着天下大不为而伏击所部大军?而且还埋伏于小树林处,就算是要杀把他们引诱到城内几坛酒混迷药下去,安安静静的岂不是更好?”
方国珍喝茶的手一顿,才是冷笑道:“本国公怎会知道他吴王是怎的想的,没准找些刺激也是理由。”虽然脸上表情与口气中满是不相信,可是在于心中细细一回想,也是有些相信了。
毕竟以朱元璋从一小和尚做到这大诸侯来说,胸腹中肯定是有雄才大略的,怎会做这无脑之事。那除了朱元璋那便是…张士诚了……
宋濂见火候已到,便也不再废话,拿出在怀中还有些温热,叠的整整齐齐的羊皮卷,交给亲卫由他递上,才是说道:“这便是我骑卒路过树林中,发现惨状后,在刘琪将军腹中取出的。而刘将军的头颅也是被人割去,其所遇事情也都写在上边了,吴王便特命我前来交付。”
方国珍接过羊皮卷展开一看,果然是刘琪的字迹,上头寥寥洒洒百字话语都是用鲜红血水写出,上头最常提到的也是江都守将张士信。
看到最后,想着自己还要被他张士诚忽悠攻打朱元璋,不禁怒火丛生,“砰”的一声,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方国珍起身大喊道:“来人,把张士诚使者给我绑来,今日定是要把他大卸八块!”
“国公不可!先前金陵时分,吴王与刘基刘尚书等人已然商定好,既然这张士诚想浑水摸鱼,不如我们两地联军。先假意答应他,之后便是突袭其大营,待杀破张军之后,我朱军只得北边江都、高邮等府,南边则全部交付国公。”宋濂再捧着一卷羊皮焦急道。
方国珍派人接过,只见上头写着一连串的字迹,保证不会秋犯两地之间关系,在底下已然签上了朱元璋大名。身为一国之主,想必也是要些脸面的,方国珍想想便是认同答应了与朱军的联盟。
虽然脸面很重要,只是在方国珍不知晓的是这卷承诺也就在于此时有效,待朱元璋从陈友谅那里腾出手来。那时便是这天下第一大诸侯了,那时候再怎么说话谁能管他,必要时候该下手也是不会迟疑的。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月过去,此时在于南方的时局越发变幻莫测起来。
宋国大军已然北上,一路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正暗自高兴之时,在汴梁被王保保杀了个伏击,死伤惨重下,两军便是对峙起来。
而庆元方国珍和张士诚在朱元璋有意怂恿之下,终于是爆发了大战,先是伏击平江李伯升大营,致使张军败退。就在其暗自高兴,一路杀至杭州府时,张士诚亲自领军作战,两军有胜有败下也是对峙起来。而方国珍在朱军后方粮草支持下,见撕破了脸皮后勤又是无碍,便是死战不退,因为他知道让张士诚缓过气来,倒霉的便是他自己。
而此时在于江州的陈友谅,在灭了大周周子旺后,广州与西南地区的小诸侯顿时老实起来,见着后方无忧之下,与陈友定联军,集结着所能动用的兵士便围集在江州,随时准备北上与朱元璋大战。
繁华的汉国国都江州大府内,此时在于大将军府的陈友谅不断揉按着额头,唉声叹气着。本来与张士诚和方国珍商议好,在汉国发动大战时他们随后一起攻朱,前后夹击下胜算也是很大。
可是这般,张士诚和方国珍打的不可开交,距离遥远自己也是插不进手去,想来也是朱元璋搞得鬼。而这宁国的守将朱亮祖,脑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两地近百万大军已然在长江各处集结,他还硬守着宁国,两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