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天下-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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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皓朝他一笑,慎重却又不乏温和的说道:“记得替我把这剑亲手交到公主手上。”
龙吟剑……和凤舞是一定要在一起的……
话刚一说完,还未等王琏来得及开口,司徒皓一撩衣袍,身影一跃,潇洒的站在了城头,带着睥睨一切的神态俯视下方,深邃双瞳中的目光冷冽似万千冰刃飞越而出。
从知道被李承乾背弃的那一刻开始,他率领几百镇国军连同城内百姓苦苦支撑到现在,依旧没有大唐援军的消息,他不抱丝毫侥幸的深知在这种情形下,此次横竖都是命丧于此,何苦再扩大自方伤亡,累及其他人为他陪葬。
要想彻底扭转这个局面,现在只能用那个方法了……
师父,对不起,徒儿今天不得不违抗您的命令去打破禁忌了。
“再坚持一下,胜利就是你们的了。”司徒皓的声音对城下低喃。他的黑眸中显示出眸中诡谲的愉悦,王琏在他身后听到,更觉森然。
衣袍被风撩起,微微的猎猎作响,司徒皓抬头看向晴朗无垠的苍穹,辽阔宽寂之中有几只苍鹰在盘旋,发出嗷嗷的叫声。然而,他深情注视的、心之所系的是太阳的那一头——是长安的方向,灿如星子的黑瞳中璀然闪烁的是依依的不舍,也交杂着舍身取义的凛然。
王琏注视着司徒皓的背影,只觉此时的他像一神砥欲御风而去,周身将太阳的金色光晕全数敛住,是一种悲壮,是一种决绝。
月儿……对不起,这次我失约了……
我不能回去长安,不能与你执手花间、笑策沙场……
但愿我死后能化作一缕清风,继续守护着你……
这时,司徒皓缓缓的阖上眼,催动周身内力贯穿全身,使之游走所有穴位,最后聚集在丹山处。
当丹田的那股力量聚集得狂烈欲不受控制而向上翻涌的时候,司徒皓猛然睁开双眼,目光炯炯犀利,灼烈得让人不能直视,此刻,只见他两道英眉微颤,突然大喝一声,天地间,只听那一声天外“咄”音:“呵!”
司徒皓此音一出,众人忽觉耳边嗡嗡作响,不论敌我都在这一刻全停止手中动作呆愣在一旁,目色茫然,犹如被什么东西当头棒喝,心在胸腔中剧烈的跳动,仿佛在回应司徒皓那声犹如神砥的喝声。
与此同时,距离安市城尚不足二里的一处高地。
“公主,前面就是安市城了。”副将军罗毅勒住缓绳,伸手指着前方的一座城池,说道。
这时,罗毅侧过头来看着面色有些发白的琤玥,神色有些担忧的问道:“您,还受得住吧?”和琤玥出生入死驰骋沙场这么多年,罗毅在出发后就察觉琤玥此番神色有些不对,最后终被他逮着细小的机会发现她居然有伤在身,而那伤势的程度竟是如此堪忧!对于这两日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琤玥的伤口发作从未间断,罗毅心中不免忧心。
“没事。”琤玥翘首注视着前方的安市城,一颗心全付悬系于此,隐隐间可以看到城池周围以及上方密密麻麻的黑点,看来司徒皓他们还在顽强抵抗。
还好!琤玥舒了口气,城内没有火化死者的白烟,说明他们都还活着。
还未等琤玥将那日气儿顺利的落到肚子里,只听见前方传来一声金刚怒喝,那重锤之音空远而飘渺,响彻天际,似佛家的当头棒喝一般,让琤玥心中猛烈地一震。
那如古钟撞击的余音带着强劲的颤音缓缓消失,不知过了多久,好似千万年,又好似只是一瞬,琤玥才从强烈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生生的倒抽了口冷气,心中惊怵难安,注视着前方城池的杏眸不可置信的睁大,里面是惊恐、是害怕、更是哀绝,如同看见世界毁灭一般!
这不是……难道……
皓,你想做什么?!
“公主,这是……”身旁的罗毅对这突如其来的憾音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敏锐的嗅到前方传来的风中弥露着股毁灭的味道,回神后望向琤玥怔忡的问道。
也许别人不清楚这道喝声的来由,琤玥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厉害。
这喝声是佛家的”金刚雷怒”,是鬼谷算师传授司徒皓”千佛诀”中的一道禁术,启动”金刚雷怒”为的是要引发下面惊天动地的一式——天地独尊!
天地独尊,威力强大的,更是可怕的,可以使敌方所有人在力量爆发的瞬间死亡,换来乙方的绝对胜利,但是,它的代价也是极其残忍的,需要用施行者己身作祭,施术后施行者必死无疑,连一丁点儿肉身形骸都消失在世界上。所以这招式只被鬼谷算师口授,让司徒皓各自领悟,当他找到个中窍门的时候便被鬼谷算师勒令为禁术不准施行。
“走!快走!”琤玥没有时间回答罗毅的疑问,更没有时间在做一丁点儿停留,她的心底涌起骇怕,其强烈让她全身都在发着冷颤。
琤玥从高地一跃而下,疯狂地掣马向前方赶去,朝着身后大声命令道,“全军上前,援助安市城!”
她用尽最快的速度向安市城赶去,生怕稍晚一点就到了无法补救的地步,就再也见不到司徒皓了。
罗毅第一次在琤玥身上找到害怕慌乱的感觉,也是第一次看见琤玥没有排兵布阵就着这般横冲直撞而去。
皓,不要!
不要引发“天地独尊”!
皓,我己经来了,你等我!等我啊!
谁的天下第二百三十三章千钧一发
而此时,安市城城头。
怒声微去,留声依在耳旁震荡,所有的人都被那道雷霆之卢威摄,抬头望着发出此喝声的人,顿时从心底产生出一种莫名的礼顶膜拜,如看到了神灵一般。
这时,司徒皓面色平寂,脸上线条僵硬凛然,似雕塑一般没有分毫波澜,从幽冥瞳仁中各有一道金色的竖直细芒,像蛇的瞳孔一般,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下一刻,只见他伸出双臂,双手食指与小指竖起,拇指、中指和无名指弯曲合拢靠在一起,拇指覆在中指与无名指之上。
司徒皓一边笔直的举起左臂,食指与小指指天:一边笔直的垂下右臂,同样的两指指地.
此刻,司徒皓的样子从他身后的王琏眼中看来是无比的神圣而庄严,真像是悲天悯人的佛祖降临,想阻止这道浩瀚的杀戮。司徒皓的动作就如同在人地沉寂,万马齐暗之时,那破开苍穿的灿然一剑
惊才绝艳的一招、带来希望的一式便定下了乾坤。
那一念所指,就是天外飞仙!
只是王琏这厢的想法,很快的,在下一刻便被眼前呈现出的现象所颠覆。
“看!这天是怎么回事呀?!”
“这黑云想要把天都遮了去!”
慌乱的声音在金戈停息的片刻响起。
就在司徒皓指天指地的几秒时间后天地风云色变,草木呜咽,戾风猎猎卷起阵阵飞沙。
如绸的乌云连成一片,从身后的天边缓缓肆虐的涌来,此刻那上一秒还晴朗明媚的天空像洁白的宣纸般正被一稠宽广无边的浓黑墨汁逐渐侵染,迅速完成遮天蔽日的目的。
阴霾之下世界是一片黑暗,没有光亮、没有温度,有的只是惊俱和恐慌。
像是感受到即将要到来的灭顶之灾般,城楼和大地都为之颤栗。足之所接之处无不感到摇晃厉害,有些让人站不踏实。
司徒皓依旧神色肃穆丝毫不被周遭异象影响,稳稳当当的立于墙头,竖起的修长指尖各凝着一点金色的光点,发散着灿然的米字光芒,像是引航的极星,又像是爆破的临点。
王琏看着司徒皓此时的举手投足,再抬头环看周围所发生的匪夷所思的情形,让他无意间突然联想到琤玥几遭诡异莫辨的情形,此刻他们两人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不知这动作和着一连串的异变的背后掩藏着怎样的毁灭?
王琏只觉一阵凉寒遍体,不山得打着哆嗦,心中发怵,感到一种说不出的惊悚,这种悱然的恐俱就像是看见了世界末日,直觉感到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就要来了。
“将……将军……”上琏带着惊恐的声音向司徒皓喊道,不知为何想要去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
站在城墙上的司徒皓像是隔绝了世间一切,毫不理会任何事情,只是从容而镇定的口中念念有词: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吾令汝等诸神……”
司徒皓还没念完口中的术语,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到王琏大声惊呼的声音响起:“将军,你看那是什么!”是那种在绝处逢生看到光明的惊喜,激越得足以打断他口中的念词。
司徒皓顺着王琏的指向抬眼朝远处望去,只见在天地相连地平线上,整齐广袤的出现了一道厚重金线,
风中猎猎飘扬的是一展展金色的锦旗,醒目灼濯、绚丽耀眼,像希翼的光芒如潮水破堤般向安市城席地涌来,又像是一刀锋利的剑刃猛地划破了天地间那道细密无缝的黑幕,击退了先前几乎完全遮盖了阳光的黑暗穹庐。
不用看旗帜上所绘的字,光是那锦旗的颜色就知道是镇国军所独有的金色,更别说那风驰电掣的行军速度。浩浩荡荡的队伍,用肉眼估计,约摸有几万余人,只是不知这次率军前来救援是谁?
是罗毅?张锦?还是陈仲?
待看清那一马当先的主帅的时候,司徒皓身形一怔,倒抽了冷气,恢复正常的瑜玉双瞳有些不能置信的微微睁大——是琤玥!
怎么会是她?她清醒的时间到了?
镇国大军的救援及时赶到,在邻近黄昏时分,渤辽大军毫无悬疑的兵败山倒,被琤玥率领的唐军击得溃不成军,渤江的主帅亦被琤玥当场割下首级,安市城也恢复了最初的宁静。
安市城外一里地处,是镇国大军行营扎屯所在。
司徒皓将清点战俘物资、发放水粮和打扫战场等诸事交付给属下打理后,按耐不住心急与激荡,大步流星的赶往行营所在。
他真是没想到,月儿居然亲自来了!她的伤好了吗?
司徒皓迫不及待来到琤玥的主帐,一把掀开帐篷的门帘,冲着站在主帐内桌几前那熟悉的背影,喜出望外的喊了声:“月儿!”
在早些时分,琤玥的伤口又一次疼痛,这次比以往的哪一次都甚,疼得她差点跌倒在地,匍匐蜷曲。
这会儿.她正低垂着头,双手撑住桌几的边沿,面具下的黛眉紧蹙,牙关紧咬,默默忍受着疼痛次次的来袭,里衣已被冷汗浸湿。
也就在这个时候,琤玥耳边传来司徒皓的一声“月儿”,她忍住痛彻百骸的疼痛,努力强扯出一抹粲然的笑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回身看向司徒皓,柔意盎然的轻启朱擅道:“皓。”
琤玥的双眸甫一看到司徒皓孺雅温润的笑脸,皓字才堪堪从琤玥的口中柔若无骨的滑出,猛地回想起司徒皓那墙头的惊心动魄、吓得她差点魂飞魄散的一幕,忽然,气不打一处的涌了上来,顿时觉得那张温雅俊美的脸是那般的讨厌,顺手抄起搁置在桌儿上的物什朝着司徒皓一股脑儿的扔去。
谁的天下第二百三十四章断线
“月儿,你这是做什么啊?”琤玥的反映让司徒皓错愕不堪,他一面在灵敏的躲避她的来袭的同时,还要伸手接住她气恼时丢弃的东西,一面还不知所以的询问缘由。
司徒皓真不明白琤玥做什么这般生气,竟气得失了一军主帅该有的威严与风度,就像……就像一个孩子发脾气似的,胡乱的见东西就砸。
琤玥望望四周,身边能砸的己经尽数被司徒皓安全转移他的身侧,她仍不解气,索性走到司徒皓身前,抡起攥起的拳头朝他的胸前狠狠地捶去,一边捶一边懊恨的数落道:“司徒皓,你这个混蛋!谁叫你动用那该死的禁术的!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很害怕啊,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说着,琤玥的水翦双瞳间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氤氲,声音微有些不正常的哽塞。
原来,她气的是这个。
得知琤玥生气的原因,司徒皓心中泛起一股暖意。他弯起嘴角,伸出手,一手捉住琤玥具有威胁的柔荑把它握在温暖的掌心,一手轻轻摘去掩住琤玥脸上的面具,抬手抚着她额前的发丝。
司徒皓眉眼柔情缱绻深深凝视着那张魂牵梦萦、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了的脸庞,看着她微红的眸子心疼不己,温柔如斯的谦声道:“对不起,月儿。我保证再不会有下次。”
“好,不许再有下次。”琤玥紧紧盯住司徒皓的双眼,那般的谨慎像是严防他的承诺有丁点儿的水分。
“嗯.”司徒皓郑重其事的颔首,瞳灿若星,含着宠溺的笑,手微一带力将琤玥揽入怀中紧紧地抱住,如一块稀世珍宝。
失而复得的人儿啊……
“月儿,”司徒皓将下巴抵在琤玥的头顶,脸埋在琤玥馨香的青丝间,柔声而疼惜的问道,“你的伤,好了吗?”只是这时的司徒皓欣喜过望,记得惦挂她的伤势,却忘却了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琤玥是提早了近十天的醒来!
“没事了。”琤玥靠在司徒皓温暖的怀中,抱着他的健硕的腰身,轻声温婉的欺骗道。她只是想多贪恋会儿司徒皓温暖的怀抱,还有那淡淡的薄荷香味。
这时的琤玥,听着司徒皓胸膛内传来的阵阵有力的心跳声,感受着他的真实,彻底安心下来的她感到阵阵疲惫如巨浪般席卷而来,沉重得让她无力再继续睁开眼。
司徒皓在她耳边似乎轻声述说着什么,她怎么努力也听不清切,只觉得他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飘渺而空廖。
好累呵……我好想睡会儿……
包裹在那股熟悉的气息中,琤玥带着恬淡安谧的笑脸正缓缓的闭着眼。
迷迷糊糊中,琤玥隐约感到嘴角边有一缕黏稠温热的液体滑出,落在了司徒皓干净的自袍上,腥咸的,好像……好像还不止嘴角,眼角下也似乎……
只是,琤玥太累了,无力去管它,连环住司徒皓腰身上的手如有千钧重般,也不能再提起丝毫的气力,悄然的缓缓顺着他的身体垂了下来。
“月儿!”察觉到琤玥异样的司徒皓握住琤玥双肩,小心地将她拉离自己分毫,仔细的低头看着她。
当看见眼前琤玥的样子时,司徒皓犹如五雷轰顶般!
手中的琤玥耷拉着头,双眸轻阖,毫无生气的像个断线的木偶,特别是她嘴角和眼角流出的三行殷红的鲜血,衬着她苍白的脸,道道怵目惊心,滴滴扯动他的心扉痛彻万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月儿,你怎么了?”司徒皓一失往日的从容镇定,惊惶无措的蹲坐在地上,一手怀抱着琤玥,一手轻轻拍打她的脸庞,忧心如焚。
上次的生离死别他已经尝够,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经历一次就足矣了,他不想再承受第二次,他不知道这一次他是否有能力受得卜去。
“月儿!”
“月儿!”
一滴泪,从司徒皓的眼眼中滚落,像是一个晨星从浩瀚的银河跌殒尘埃,蕴含着悲伤带着灼热的温度、咸苦的味道滴在琤玥的眼睑上,几近滚热。
这时,琤玥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的睁开了眼,声音嘶哑低沉,气若游丝的唤道:“皓…”
“月儿,你醒了?你可别吓我啊。”司徒皓看道琤玥醒来,急急问道,面容惨白,眼里是压抑不住的担忧与恐慌,生怕琤玥像上次那样一睡不起。
映入琤玥眼帘的,是司徒皓近乎绝望悲怆的眼,没有了往日灿若星子的瑜玉神采。而此时因她的暂时清醒,眼前那双冥黑绝望的眼眸里慢慢地有了激动和惊喜,像是死灰在刹那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琤玥心中抽疼,幽幽的叹了口气,轻摇了下头,吃力的抬起她欲渐沉重的手,触摸司徒皓己见清癯的脸庞,伸手拭去他滑下的泪痕,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心疼的说道:“不哭呵……不要悲伤……”说着,琤玥感到眼角又一阵湿润滚热,不知是泪还是血。
琤玥的手指冰凉如团寒玉,指腹下也开始渗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