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伐-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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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吴四六地话。最里面地汉子们一起动摇了。要他们劫道谋财还有点胆子。要他们去杀官造反。怕是还真没那个胆子。
洪过冷静地看看周围地人群。突然出声问道:“吴四六。我们这些人一齐上。能不能杀败他们?”
吴四六也知道洪过在这里隐隐是个头。从太原府出来时候。城里都总管府地公子可就是来送这位书生地。是以他一路上不大听温敦蒲阳温地话。倒是对洪过言听计从。这时听了洪过地话。还以为洪过在为人手差距感觉迟疑。扬扬手上钢刀。登时吓得对面那几个汉子退后几步。他得意地道:“进士。见到没。这些人就这点胆子。我们一起上。就能把他们包圆了。”
“很好。放下兵器。”
吴四六一下瞪大了眼睛。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可见到洪过严厉地目光。他犹豫了。
不去管吴四六。洪过站在那里大声喊道:“有领头地么。你看到了。我们兄弟不是怕了你们。我想大家或许有些误会要解决。不如这样。这里出来掌事地带我们到山上会会你们当家地。大家把误会谈开了。如何?”
等了一阵,没有声音,洪过声音转冷道:“是我的话不清楚么?你们也听到了,只要我们哥们愿意,完全可以让这里所有人留下来,一群庄稼汉子来劫道,怕是你们当中还没人杀过人吧,要不要我这位兄弟向你们传授下杀人的经验?”洪过手指的方向可不是吴四六,而是站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马三,“我数到三,再没人答话,老子不客气了。吴四六,准备下,我数到三就动手……”
“别,”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半山腰响起,紧接着是张典型庄稼汉子的脸探出来,哭丧着对着洪过道:“这位文曲爷爷,我服了你还不成么,你是天上星宿下凡,何必和我们这些吃不上饭的庄稼汉子一般见识,我们放你过去,还不成么?不用解释了,成不成啊?”
“不成,”洪过脸一板,指着周围脸色煞白的汉子,朗声道:“你们青天白日的为非作歹,我看不下去了,要用圣人之言好好训导你们,快去,带我上山,不然老子就下手宰了他们。”
山上那人哭的心思都有,这他娘的到底是谁劫谁啊,怎么被抢劫的比劫道的还横?有心让自家人撤回来,估计着自己这些兄弟也就会个扔下物件大帮哄的四面跑,到时候还是会被人抓住问出山寨位置来。要是上去拼命呢?他看看那边跃跃欲试的吴四六,这个人身上的官味太重了,一准就是官家出身的,惹了这么一个人,若是等下没收拾掉,日后自家寨子就要遭殃了,咳咳,这还没计算一旦动起手来,到底是谁收拾谁呢?
眼见着那边洪过要掐指点数了,容不得这人再犹豫,连忙出声叫停,这人算是服了洪过:真他娘的见鬼了,劫道的让被打抢的给劫了。
不过,这人也不傻,开出一个条件,就是让吴四六几个人立马扔下兵器,不然他拼着大伙的命也要拒绝了洪过。洪过疾声厉色的喝住了吴四六,让这个满脸大胡子的大兵不甘不愿的扔下了兵器。就在吴四六扔下兵器的功夫,洪过明显听到周围那些庄稼汉子长长的吐气声,倒是身后的温敦几乎是用哀求的口气,低声恳求洪过,这事就此拉倒吧,干嘛还要费事上山?
洪过没去搭理这个温敦,既然跑不了南宋,他就要安心做好调研的本分,都被人抢到眼前了,难道还不去见识下传说中的山寨?现在的他手下十来条敢玩命的汉子,手上还有精良的家伙,怎么会怕了这些连农具都拿不住的庄稼汉子?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等到洪过在大队饥民簇拥上慢慢上山的功夫,洪过后悔了,原来,这些人也只有前面这百十个人还是能拿动家伙的汉子,后面的,都他娘的是半大小子或是女人,甚至还有一些勉强能跑动的老人。若是自己看清了这些人的阵势,还用得着上山么,直接把人扣下,让他们的大头领出来说话就是了。
既然现在答应了人家,洪过也就慢悠悠的跟着这些人上山就是,想来现在害怕的怎么都不应该是他才对。尤其是,当洪过上山时候,不声不响的拉着吴四六在自己马上的行囊里一摸,登时把那吴四六吓得目瞪口呆,然后眉开眼笑的抢着帮助洪过牵起马来。
原来,洪过等人害怕路上扎眼,都把兵器收在行囊中,也就只有洪过一人挂着个两尺多长的倭刀四处溜达。所以,刚刚山上那人要吴四六放下武器,洪过一点惧色都没有,他们的武器都偷偷收着,怎么会害怕被缴械。
一路上,洪过对着严五瞪了一眼,那严五马上会意,过去拉着那个喊话的头领搭话,这头领也不过是庄家汉子出身,哪经得住严五套话,路还没走到一半,洪过就已经将那山寨里的一切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这山寨乃是最近两月才刚刚立起杆子的,大头领叫张光明,绰号奶牛,本来是个因为饥饿逃上山的佃户,后来人聚的多起来,索性来到现在的地方立了杆子,整个山寨也就是四百多号,多一半是老幼女人,这次下来劫道已经是动员了山寨里所有能动的,没想到还是失手了。
洪过听后,拉来那个叫张二麻子的头领,这人是张光明的堂弟,没多大能耐,但是因为可靠,被赋予了指挥的重任。洪过仔细问了这些人逃上山的原因。
许是被洪过吓唬住了,也许是因为洪过是个书生,有天上文曲星下凡的身份,反正张二麻子这时也是有一说一,对着洪过来个竹筒倒豆子。
原来,从去年夏天开始,这汾州地界就是一滴雨都没下过,去年已经是大灾了,偏偏官府还要催逼租税,左近村子里的庄户人家,在大户们带头下勉强缴了租税,已经是连开春的种子都没了,只盼着能在冬天落降点雪水缓了这旱灾,今年就算借点粮食也能活了。谁想到,去年的冬天也是滴水没下来,开春更是如此,这样一来,地里都旱的开了嘴,各村的一点井水也都没了,那些靠着汾水的村子还好些,可是,官府今年照样抓差派税,庄稼人哪里经得住这么折腾,能跑的都跑了,有亲戚的投亲戚,腿脚好的就逃难,可是奇怪了,各地的大户竟是堵着村子不让大家去逃,难道要大家在村子里等死么,于是他们这些人就跑上山,仗着山里一点泉水过活。
洪过听了没有说话,一路上只是皱眉,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到了所谓的寨子,洪过几乎笑喷了,什么寨子啊,就算是当初自家的房子还没翻盖以前,怕是都比这里过的好,不过,也天幸是进来的路极度难走,怕是普通人根本寻不到那条狭窄的山路呢,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容得下这些逃难的庄稼汉子?
洪过还在感慨,那边突然响起了一阵争执之声。
首发
第九十二章钦差大老爷
那边吵架的是温敦蒲阳温和张二麻子。
本来,按照温敦的意思,既然已经把这些个刁民吓唬住了,干脆继续赶路算了,等到了汾州的州城也就是西河县城后,再派人来收拾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刁民。谁想到那个书生洪过,也不知是傻大胆还是充好汉,竟然牛哄哄的要跟着那些穷棒子上什么山寨去。
这一路走下来,可是将温敦坑苦了,山路难行更兼着他身子肥胖,走了不到一半,温敦就是靠着四个下人轮班背着,才勉强坚持下来的,即便如此,温敦身上那身名贵的蜀锦袍子可就是彻底废了,到了地头温敦上下一看,几乎要哭出来,那身花了他足足十贯钱才置办下来的蜀锦袍子,变成了一缕一缕的挂在身上,山风吹过来布条乱飞,就好像是天仙飞舞似的。
那温敦气得在地上跳脚的骂起来,他是心疼他的钱啊,从洪过到眼前这些浑身上下发着恶臭味道的穷棒子,被他一个没落下的骂到。可就是在他跳脚骂人的时候,不防一直被他贴身收藏的官照,竟是从身上掉落到地上。
这官照就好像是后世的工作证,上面写了持有人的姓名籍贯,年纪,身体特征,还有官拜何职,平时温敦穿州过县可就是靠着这本官照去祸害那些地方官。
温敦没注意到自己的物件掉了,那边的张二麻子可是早看这个胖子不顺眼,现在见到那官照就捡起来随意翻翻。别看这张二麻子认识的字伸出手就能数过来,可他还就认得那个“官”字,打开官照,从那堆好像能砸晕他的小字中间,一眼就看到了好几个“官”字。
原来,官照上写着温敦是“授河东南北路提刑司判官”,这自是少不了一个“官”字了。
再看看官照最后猩红的大印,张二麻子立时就哆嗦上了,庄户人家想的简单,这个胖子身上的东西既然写着官字,这胖子可就是官呗,本来还在迷糊,看到官照最后那个红彤彤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可不就是和每次县官老爷写的布告后面那个家伙一样,这事准了,胖子一准是个官。
温敦还在破口大骂,谁想到身边一个土匪正拿着自己的官照在看。这下可将温敦吓得不轻啊,他是官,进了匪穴,那等着他的下场是什么,是下油锅,还是被人砍头,扒皮,抽筋?
张二麻子哆哆嗦嗦的指着温敦蒲阳温,大声叫起来:“你,你是官。”
温敦蒲阳温哆哆嗦嗦的低声道:“不,不是。”
“你是官。”
“不是。我不是官。”
“你就是官。”
“我不是。我说了。我不是。龟孙子才是官。”
到了这个时候。温敦全身又开始抽搐上了。混身地肥肉做着有节奏地摆动。看到越来越多地人被他和眼前这个穷杆子地争执吸引过来。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扑到张二麻子身上。就要抢回自己地官照。边抢嘴里还一边喊着:“不是不是。就不是。”
那张二麻子掐着官照。挣扎着从温敦肥胖地身下脱开。再不敢留下。撒开两腿。飞快地冲进山寨深处。“你就是个官。我去让军师看看。你等着。”
见着那个穷杆子几下就没了踪影,这下温敦可就真的吓堆了,看看左右慢慢围过来的穷人,两腿从一开始乱抖到最后干脆是软软的跪在地上,不住的对着周围的穷人磕头,“好汉,好汉,饶命,饶命啊……”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山寨深处响起一声大吼:“哪位是上京来的温敦大人?哪位是?”这嗓门很大,几乎能和马三的声音有一拼。
所有的穷人们听到这声音,让开一条过道,就见一条大汉从山寨里面冲出来,正好将温敦蒲阳温露出来。来的是一条大汉,国字脸胸脯硕大,年纪在三十几岁,想来就是那寨主张光明张奶牛了,这张光明急嚯嚯冲到了正跪着的温敦面前,显然有些犹豫,然后左右环视一圈:“哪位是温敦大人,上京来的那位,在哪里?”
所有人一齐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胖子。张光明迟疑下,拽住温敦的衣襟把他拉起来,上下打量一番:“你,就是,温敦大人?”
那温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不是。”
张光明还要说什么,他身后突然传出张二麻子的声音:“军师,就是这个胖子,二哥,不要信他,那个官,官啥的东西,就是从这胖子身上掉下来的。”
一个平缓儒雅的声音响起:“寨主,既然已经知道了是温敦大人,还不快快施礼?”这人的话意思很明显,既然知道这胖子是官了,还不把他放下。
那张光明咧咧嘴,将温敦扔下,掸掸破旧的衣裳,对着温敦纳头就拜,看到寨主如此,周围所有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呼呼啦啦的拜倒在地上。
这时,洪过才看到,在张光明身后竟是坐着一个留着羊毛胡的书生,没错,是坐着,原来这个年纪大约四十岁的书生,竟然是个瘸子,只能坐在一辆小木车上,被张二麻子推出来的。
示意张二麻子过来扶起自己,那书生也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口中高呼:“学生,河东路书生韩思古,拜见上差大人。”
见着所有人跪在自己面前,温敦蒲阳温一时没回过神,就呆在了原地,直到洪过走过去悄悄捅了捅他,又在他耳边低声道:“人家还跪着呢。”
然后洪过又对众人朗声道:“这位温敦大人不仅仅是提刑司判官大人,出京前,皇帝曾经面见他,告诉他来查明你们河东的事情,一定还你们河东一片朗朗乾坤。”
听到这话,那韩思古激动的禁不住泪流满面,仰头望着温敦蒲阳温,重新高声呼喊:“学生拜见钦差大人,叩谢皇恩,皇帝,圣明。”
跟着跪下的那些男女老少,虽然不大明白这些人到底说的是什么,这时一样跟着韩思古高呼起来。洪过死死盯住这个瘸腿书生,他感觉,整个山寨里,就属这韩思古的威望高,若非他是个瘸子不能一起出去劫道,怕是刚才的自己没那么容易哄骗住那个什么张二麻子。
直到这个时候,温敦蒲阳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小声对着洪过问道:“这,这些逆贼,不,不会杀我了?”得到了洪过确认后,他好似不大相信的又问问跪在那里的韩思古:“你,你们当我是,是钦差?”
终于,温敦满意的挺起胸膛,志得意满的环视了一圈,摆出了往日的官威,端起架子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好好安抚了这些“百姓”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对所有人喊了一声“起来吧”。
接下来,那张光明还有军师韩思古自是要好好款待,这位带着皇命要“为民请命”的钦差大人。可是,这山寨上实在太穷了,别说是像样的酒菜,便是弄只鸡都费了张二麻子好大一阵口舌,才从一个女人手里半抢半要的弄来一只下蛋的老母鸡,惹得那女人对着张二麻子的背影好阵臭骂。
在山寨内最大一间棚子前看到这一幕,张光明抓着脑袋好不尴尬的对着洪过咧嘴憨笑,“他娘的,二麻子不会办事,都说了是给上京来的大官吃,这群婆娘怎的这样,他娘的,找抽呢。”
看着随着张光明爪子挪动,头上掉下来白花花乱舞的碎屑,洪过不经意的向外迈开一步,然后才幽然道:“这河东地界,就真的没大家一口饭吃了?”
张光明一拍大腿,“唉呀,可不就是么,他娘的,官府不让人活啊,去年的秋粮已经是勉强交的,今天夏天没到就要大家提前交秋粮,还有狗屎的大户们,更他娘的操蛋,去年就帮着官府摊派粮食,那时做出个善人样子,大家伙还以为他们是好心,害怕惹怒了官府出人命。谁想到今年这天气,继续呆在村里根本没法活人啊,大家想出村去逃荒,老话不是说么,树挪死人挪活,都这节气了,不挪挪地方,就都得饿死啊。可是,那些大户竟然拦着不让大家逃荒,说是走出去就会被官府杀,操他姥姥的,老子一生气就跑上山了。”
洪过听他碎碎叨叨的说了一堆,心里对这河东的事情算是有点印象,不过他还有些疑惑的地方,就比如:“河东如此灾情,官府就没说请示朝廷赈济灾民?还有,那些个大户都是乡里乡亲的,他们为啥要拦着大家伙不让出村?”
说到这些张光明可就不清楚了,洪过听他只是翻来覆去的骂汾州当官的,骂当地的大户,也没什么新意,就拱拱手去见那个韩思古。
这韩思古是个异数,洪过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位,本来是个大宋的书生,金兵南下那年才十来岁,待到粘罕出镇云中,也就是现在的西京大同府,开科举取士时候,也曾经热着心去参加了那场科举,谁能想到,那一次云中之行成了他一生的转折,就在考到一半时候,粘罕突然带着人进了考场,指着所有宋人书生大骂一通,数落他们折腾亡了大宋后还来参加金国的科举考试,然后就将所有宋人书生赶出考场,并且立下了规矩,这河东地界科举考试不录取宋人。
从那以后,历任河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