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风月-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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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不如和盘托出,求得百姓理解,而且此事是官府食言在先,既然要承认错误,不如承认到底。
一言以蔽之,“说破无毒”,即是这个道理。
龚正陆这时站了出来,主动揽责:“师叔,这个因为担心民心思变而暂时瞒住百姓,是我的主意。如今经师叔点拨,确实觉得此举不妥,应该告之百姓实情。”
张玉屏笑着回答:“老夫当然知道这是你的主意,所以提出来就是供你们参考。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大禹治水终能成功,在于疏导而非堵塞。本来大敌当前已是外患,如果内部再失和,内忧外患一结合,崩塌的速度只能更快。所以,不如坦诚相待,军民一心,共御强敌。”
李成梁这时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道:“好!就依先生!天一亮,我们就张贴告示,先行向百姓认错,再告知百姓实情,请百姓与我们共同御敌。”
龚正陆这时点了点头:“再加上一句,如若谁家无粮,经邻居证明,可到军中来取,免费供给。”
董千里急忙插了一句:“军师,万万不可!我们只有两日余粮了,一些部队已经开始杀战马了。”
龚正陆看了一眼旁边的张玉屏,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只是既然大家都认可师叔说的军民一心,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吧。就这样定了,将军中仅存两日余粮之事也告知百姓,各营将战马集中起来,先杀掉那些老弱之马,将马肉包括五脏六腑都淘洗干净,用火烘干,定量使用。”
董千里虽然无奈,却只能答应:“是!军师!末将这就去准备!”说完转身布置去了。
李成梁和龚正陆几乎同时抬起头看着张玉屏:“您还有何指教?”
张玉屏却没有很快回答,只是笑,略一沉吟之后,说出一句:“在这儿凭空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如果诸位不嫌弃,明天请带老夫到城楼上一观敌情,如何?”
“好好好!如此甚好!”李成梁拱手走上前来,“今天已经很晚了,还请先生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让军师去请您!也请您莫要见外,与我们同心共德,生死存亡!刚才您已经教了我们一计,还请继续不吝赐教才是!”
张玉屏哈哈一笑:“大将军客气了,老夫没那么多弯弯绕绕,我也是大明子民,咱们也不用多说了,从现在开始,就是拴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哈哈哈!”现场爆发出了一阵笑声,在这样沉痛的夜里传来一丝略微舒解的欢快。
……
第二天一早,龚正陆领着张玉屏一起登上了外城东门的城楼,这儿离雅尔哈齐的帅营不远,估计会是女真人进攻的主要方向。
才上城楼,就看见李成梁和王崇古已经带着玄武、董千里在城楼上迎候,相互施礼后,张玉屏也不多话,站在城楼最前方看了半天,不时问着龚正陆什么。
龚正陆对这位小师叔非常尊敬,丝毫没有一点儿大军师的架子。师叔问什么,他就答什么,有时还主动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说。二人交谈甚欢,很有一些“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
李成梁等人见他们二人聊得如此投入,都忍不住凑上前去听,结果只听到张玉屏问了问雅尔哈齐和舒尔哈齐这二人怎么样,玄武是如何击杀那五位女真首脑的等等,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正在惊讶之时,却见二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张玉屏将手指向了玄武,嘴里嘟哝了一句什么。龚正陆点头又摇头,迅速接了一句。张玉屏又陷入沉默,然后笑着一指城外大军。龚正陆低头深思,继续一拍脑袋,哈哈大笑起来。
董千里这时忍不住问了玄武一句:“兄弟,你说这叔侄俩说什么这么高兴呢,好象仗还没打,一切都已经在股掌之间一样!”
玄武急忙使了个眼色制止了他:“老伙计,你可别忘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当年刘备帐下有关羽、张飞、赵云,个个万人难敌,可是如果没有军师诸葛亮,那哥几个可是一点儿作用都发挥不出来,被曹操满处辗得撅屁股乱跑。直到他们三顾茅庐请出了孔明,这才有了后来的联孙抗曹、赤壁之战,才有后来的称王蜀中。”
董千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兄弟说得是!确实是这个理儿!孔明虽说手无缚鸡之力,但其智一出,可敌百万雄兵!正所谓‘伯仲之间见伊吕,指挥若定失萧曹’,杜甫的评价很中肯,要论辅佐君王,他辅佐刘备、刘禅两代,与辅佐成汤、太甲两代的伊尹,还有辅佐周文王和周武王的吕望相比,正所谓丝毫不差;而其指挥若定与老谋深算,比起汉高祖刘邦时期的名相萧何与曹参,更是棋高一着。”
玄武笑了:“你明白就好!你看这二位,算不算当世之孔明?”
第三百二十章 当世水镜破天机
董千里看了二人一眼,暗地里伸出大拇指,对玄武说了一句:“你别说,这两个人还真是!咱们龚军师可称当世之孔明!这老爷子是他的师长,那就是当世之水镜先生!”
玄武点头称是,却在这时,看见龚正陆挥手叫他过去,急忙对董千里摆手示意,快步走了过去。
这时候,李成梁和王崇古也已经站到了龚正陆的面前。
龚正陆看着玄武笑了笑:“玄武将军,师叔有几句话想问你!”
玄武向着张玉屏拱手:“先生有何吩咐,尽请直言!”
张玉屏笑了笑,反倒先施一礼:“老夫愚钝,还请将军赐教!”
玄武大惊,急忙双手扶其双臂:“先生为何如此大礼,折煞末将也。军师待玄武有如家人,先生乃军师长辈,如同家父,若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张玉屏呵呵乐了:“先不需要将军动手,老夫只问将军一句,当初将军是如何瞒天过海,突进至觉昌安十万铁骑后方,在裂地绝谷设伏的?”
玄武回身看了一眼李成梁和王崇古,继续拱手说道:“对于此事,二位大人和军师都清楚,内城东门下有一故道,相传为大将军的伯父李铭通和贵兄长张玉良所修。从下面出去,能够直通首山最东面尽头,到达兵马河边。”
张玉屏又笑:“好!玄武,我再来问你,你觉得当前能解宁远之围的关键何在?”
玄武一下子愣住了,张玉屏的这两个问题似乎毫无关联,思维过于跳跃,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仅仅靠着下意识的感觉回答:“照末将的理解,解围之关键在于粮草……”
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得不对,但又说不出更好的来,于是一时语塞。
张玉屏倒是没有丝毫嘲笑他的意思,一直静静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用手指了指他手里的盾牌和长矛,微笑着说道:“早就听说玄武将军一矛一盾天下无敌!正所谓攻守兼备,方能不败。可是如果我们久困于城中,资源消耗殆尽,他们在城外却可以获得补给。此消彼长,我们的盾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他们的矛却越发尖利,这城还守得住么?”
玄武不停地点头:“先生说的是!正所谓一针见血,一语道破天机!现在我们最难的即在于此,只能困守,却不能反攻。”
张玉屏的手指停留在他的长矛上:“为何不能反攻?将军既然为武中俊杰,当知御者为攻,攻为强御!要想改变困守局面,与其在粮草这样的紧缺资源上费尽心力,不如反客为主,将战火烧到他们那儿去!”
玄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将长矛向前递了递,若有所思地说道:“先生说的是以攻为守!确实如此,对于武者来说,进攻为最好的防守,兵者同样如此。我们其实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现在敌众我寡,我军与敌军人数之比只有一比二十,若出城攻击,只能是以卵击石!”
张玉屏忽然哈哈大笑:“这话没错!但老夫听说你们在与皇帝商议时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之场面,在斩除女真五位首脑之后,会有十万乱兵围城。现在只不过五万,即使过些天舒尔哈齐到来,也没有逾越你们原来设想,为何如此发愁呢?”
玄武愈发感觉到张玉屏的目光如炬,于是正色:“先生洞若观火!其实我们现在陷入困境原因有二,一是未想到他们首领更迭如此迅速,十万铁骑并非乱兵而成了有指挥有智谋之兵;二是我们原来与兵部尚书谭纶约定内外夹击,可现在谭纶大人的大军迟迟不至,根本与他联系不上……”
张玉屏眼睛里突然射出了一道精光,凌厉地盯着他:“话已经说到这儿,已经绕了一大圈,那请将军现在返回去回答老夫前面的问题,你方才说的两个原因,哪一个才是能够解围之关键?”
玄武一下子愣住了,这一大圈绕得有些晕,但是他开始明白这位军师之师长的本意了:“十万乱兵虽然有了头脑,却并不算太出乎意外,只是谭纶大人汇集之大军不至,最为关键!”
张玉屏点头:“老夫听正陆说,将军之所以力诛觉昌安等人,除了借助内城东门故道巧出首山之外,还借助了皇宫中内卫饲养的‘蓝凤凰’信鸽?”
玄武点头:“对!正是因为有它,我们相互之间可以迅速掌握相关情报。此物虽小,却是极为重要!”
“对!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人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情报者,乃决胜之关键。”张玉屏笑着晃起了头,“有此情报捷径,虽万金而不能换矣。既然如此,为何现在不用?”
玄武急忙解释:“先生有所不知,蓝凤凰之间的通信来往,必须由懂鸽语的大内侍卫才能知晓。当时我和朱雀,一个在女真千山西峰大本营,一个在宁远城,所以能够互通有无。后来我出城后,宁远城中有董千里,也当过大内侍卫,所以我和大将军李成梁也能相互告知。可是兵部谭大人身边并无大内侍卫出身之人,所以联系不上。”
张玉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这就是难以突破的症结所在是吧。”
不光玄武,李成梁、王崇古等人几乎同时在点头。
问题已经分析到了深处,开始接近最深处的症结所在。
张玉屏突然将手指向了内城东门所在的远方:“那为何为不再继续利用先人之故道,派出一人如玄武将军悄然潜入女真大军之身后,与兵部尚书谭纶取得联系,不就建立了沟通渠道么?”
这时候,李成梁等人忽然都笑了一下,包括龚正陆在内。
玄武主动说起了原委:“先生有所不知,军师曾经带着我们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当时觉昌安等人仗着兵多将广,也没有想到与我们开战,所以虽然来了十万铁骑,却驻扎得极其密实,均在首山之内,所以末将率军经暗河潜伏出去,已经尽在他们的身后。而此次雅尔哈齐似乎不自觉地吸取了教训,也可能是为了防止我们突施冷箭,其驻扎战线拉得极长,已经摆出了首山之外,部分兵马甚至扎于兵马河东岸,所以我们借东门故道潜伏而出的意图完全落空。”
张玉屏重重点了点头:“能想到这一步已属相当不易,只是你们为何不坚持下去呢?难道一想到此事不可行就轻易放弃么?本来已经无限接近了处理问题的关键,为何又轻易放弃呢?何不揪住此事之准绳,想办法调动雅尔哈齐之铁骑到兵马河西岸来,甚至进一步聚于首山之内,好让你们的‘眼线’顺利出现于敌军身后去联系谭纶呢?”
玄武一下子愣住了,李成梁等人也都张大了嘴巴,但都觉得张玉屏说得有道理,几乎在同一时刻出声问道:“请问先生,如何做到让他们主动上前,聚于首山之内来呢?”
张玉屏呵呵一乐,开始卖起了关子:“这就是老夫原来说的转守为攻之要义,既然连雅尔哈齐都想不到大明军队会转守为攻,我们就出其不意,来实现一把。”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怀里掏出了自己那本未写完的兵书:“我们用一千兵马与其摆阵互破,引他们来攻!他们一定万万想不到,碍于面子出兵来破。只要出兵,其阵势一定前移,注意力肯定会全面集中到首山之内来!”
李成梁等人脸上的表情一下子都僵住了,却几乎在刹那间,他们都意识到了张玉屏此举的妙义。
龚正陆理解得最为透彻,方才在与小师叔的谈笑间,他已经大致明白了其出摆阵奇兵的深义,所以会心一笑,接过了师叔手中的兵书,一页页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问道:“师叔,你觉得咱们应该摆什么阵势好呢?”
张玉屏笑了:“就从最简单的阵法摆起,但要摆一个暗含数种变化的,让他们尝些甜头又不能全得,于是将精力逐渐集中至此上来。”
玄武此时已经完全明白这位当世孔明之师所说,凑到龚正陆身边与他一起翻起了兵书,只见第一页既写着一字长蛇阵,页右下角写着可变为第二页长蟒化龙阵及第三页龙虎并行阵。
“一字长蛇阵?”玄武当时看着龚正陆就问出了一个问题:“这不是当时我们率一千龙骧军与女真军队在和亲对抗演练时,女真军师代善摆出的惯用阵势么?”
龚正陆略一沉吟,立刻领会了小师叔的深义,“还是小师叔厉害,他知道一下摆出最难的如九宫八卦等阵势,女真大军肯定会因为不熟识而高挂免战牌。可是摆出这个代善领着女真铁骑演练很久的阵法,他们就会认为我们不过如此,忘乎所以地引兵来打。只要一动身,就不愁他们不向前来!”
玄武用长矛一拍盾牌,大叫一声:“妙哉!军师,你说先生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第三百二十一章 杀破狼座震天关
龚正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抓住关键作足文章,不论如何不离主线,虽百折不挠仍不轻言放弃,这才是一位顶级智者的谋略!我们都差得远啦!”
玄武笑了一下:“不不不!军师,您只差一步之遥,是我们这些一介武夫差得远了!”
龚正陆却仍只是笑:“不不不!师叔与我真是差距甚远!玄武,如果我告诉你,师叔的这本兵书是几天前就开始写了,你会怎么想呢?”
玄武愣住了:“几天前就写了?先生真乃神人也……”
就在这天晌午,大明军队已经做好了出城挑战的准备。
只听见“轰隆隆”三声炮响,玄武手持一矛一盾,坐在“西风烈”之上,率领一彪军马从外城东门鱼贯而出。
这一下,正前方竖起高高盾牌严阵以待的女真士兵们大吃了一惊!
他们设想了很多种宁远城内大明士兵突围的方式,比如四处突击式,重点突破式,又或者单骑闯关式,甚至想到了大明军马会全体举着白旗出城投降,就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是这样象逛街一样,悠哉悠哉、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
几个领头的校官面面相觑,互相问了一句:“他们这是干什么?是饿疯了么?竟然把脑袋伸出来任我们砍!”
不过有眼尖的,一眼就认出了领头的人是玄武,一指他手里的一矛一盾:“看看!难怪他们敢这么招摇过市地走出来,原来打头的是战神——玄武!”
这几个校官急忙从透过盾牌的缝隙拼命向外看去,可不是,领头骏马上端坐的,不是玄武还能是谁?
“怎么办?”
“赶快去报告二首领!我们先看看他想干什么?”
“好!”一个校官撒开腿翻身上马,往雅尔哈齐的大帐方向猛跑。
剩下几个校官中有一个叫额尔赫的,平时胆子贼大,这会儿见玄武旁若无人地纵马向前,心里非常不服气,一下子就拔出箭来,弯起了硬弓。
旁边的校官急忙拉住了他,轻声喝道:“额尔赫,你干嘛?找死啊?”
额尔赫轻蔑地笑了笑,手中的弓已经拉成了满月形状:“找死?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子什么时候会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