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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春秋我为王-第2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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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在内部做好长期守城的准备外,赵无恤还让人彻夜兼程去晋国新绛送信,向赵鞅通报此事,让老父做好应对之策,这便是“伐谋”之策。

齐国再次发难,短期目标是为了夺回卫国,惩戒鲁国,但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和晋国争霸主之位。六卿即便内斗再严重,面对外寇也得捏着鼻子共事,好歹做出点反应。

但赵无恤观察晋国内部形势,觉得像去年那样中军、上军直趋濮上,将齐人吓退的场面可能无法再现了。他也不希望赵氏主力被抽调出国,但若是齐人攻来,赵鞅以温县少量兵卒东进威慑卫国,让他们无法从西面骚扰甄邑是完全可以的。

同时还可以遥控邯郸氏,试一试他们作何反应。

“光有这一计策还不够,等消息传到晋国,晋国六卿再商量出决议,集结好军队,或许都到九月底了。在齐晋出兵的一个月时间差里,齐师指向哪儿,哪儿就得承受巨大压力。虽然三邑做了充足准备,但兵灾若起,民众死伤,田亩荒废,商旅百工之业凋零是少不了的。必须设法御敌于邑外,避免司寇的领地成为主战场。”

张孟谈还是老样子,谨慎持重,想出一个计策后又接着冥思苦想另一个,这,便是“伐交”之计了。

无恤这几天看地图看得眼睛都花了,他如今闭着眼都能背出鲁国地势和城邑情况。

“齐人主攻的方向无非是西、北两处,北境的郕邑和灌城现在是公敛阳主事,阳关一带则是子路在守,那边就交给三桓自己操心去罢。西鄙这边,以我对三桓的了解,恐怕无法指望他们半分,只能靠自己。但北面的秦邑、范邑、郿邑、须句,还有廪丘和郓城之间的高鱼,乃至于汶水以南的中都,都不是我的属地……”

张孟谈颔首道:“秦邑在甄之北,范邑在廪丘之北,郿、须句在郓城之北。齐人若来,最先承受冲击的不是吾等,而会是以上诸邑,若是不能协调好,彼辈投降资敌,反倒会成为司寇的累赘。”

无恤却成竹在胸:“过去半年里,让计先生心疼不已的一车又一车礼物可不是白送的,给西鄙各邑大夫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孟谈且看好了,不出数日,他们必慌不择路,纷纷来向我求助!”

张孟谈道:“鲁城那边,司寇也得放低姿态,假意向国君、三桓求助一番……”

无恤点头:“吾知之,无论如何,尊君的态度要做足,一定要先让三桓不仁,吾等才有理由不义!”

……

七月底,不同于赵无恤势力的有条不紊,在齐国开始集结乡鄙之民,欲观兵于鲁国的消息传到鲁城后,曲阜公宫内外,朝堂上下是极其慌乱的。

最后还是小宗伯孔丘一席话让鲁侯和三桓镇定了下来。

“君上!齐桓公时齐师何其强大,尚且在长勺被鲁人击退,鲁国昔日与齐国的龌龊都是阳虎之过,如今齐人却听信那叛臣之言来伐,是为不仁不义之师,必败。鲁国虽小,却有持戟数万,虽是周礼敦敦之邦,却不可轻辱。还请君上令诸卿大夫各守其境,集结左右二军分别待命北境、西鄙,则齐人可御。”

按照宗周时的旧规,是“天子六军,大国三军,中国二军,小国一军”。鲁本是二军,襄公十一年,自命为“周公之国,姬姓之长”的鲁国大概是觉得自己国际地位较高,在周遭滕、薛、郯、杞等小国的朝见下一时头脑发热,便“作三军”,季武子、叔孙穆叔、孟献子各主一军之征赋。

但弭兵之会后鲁面对晋、楚两边同时逼贡,渐渐吃不消军赋了,鲁昭公五年,三桓又决定“舍中军”,回归二军编制,四分公室国土以供赋税。季氏主右军,孟氏和叔孙各自主半军,其实和晋国情况一样,都是用私属族兵凑数。

孔子的这番话,三桓听进去了,北境和西鄙一向是齐人往年攻击的主要目标,但自私的他们却不乐意调拨人手去西鄙守御,因为那边的大夫们比较独立,少有三桓领地。

孟孙何忌想起家臣公敛阳交待过的话,第一个推脱道:“灌城初破,周遭可能还有阳虎遗党残部,郕邑扼守鲁国北境,若是被攻破,齐人便可以沿着泰山南麓直趋鲁城,不可无备,故孟氏的半军得在郕邑、灌城一带迎击。”

季孙斯被少正卯暗示眼色,也不落下风:“余乃是鲁国执政,必须坐镇都城纵览全局,故季氏的半军得驻防鲁城,以备不时之用。至于另外半军,一向是从费邑征召,如今公山氏不听调遣,余也无可奈何。”

他唉声叹息,鲁侯目光只好看向了叔孙州仇。

“大司马?”

叔孙州仇作为三桓实力最差的一家,自然也不愿让好容易恢复点元气的叔孙族兵去和齐人硬耗。于是就顺着季孙斯的话头,主动请缨带着半军之众去监视费邑,以免“公山不狃和阳虎里应外合”。

于是乎,孟氏因为郕邑的地理位置所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得承担北境的一半防务,另一半就压到了阳关司马子路的肩上。

孔子为弟子忧虑之余,也放心不下西鄙,他与赵无恤,还有汶上的几位大夫关系不错,曾经就职过的中都邑也在那儿。

“西鄙呢?西鄙数邑是往年齐人的主攻方向,该如何是好?”这几日,鲁侯都愁得白了几根头发,此刻声音疲惫。

叔孙州仇大概是觉得自己的理由最说不过去,便一拍大腿补充道:“君上忘了,西鄙不是有赵小司寇么?”

孔丘提醒他:“大司马,你莫非忘了,方才君上才展示过赵小司寇的求援信,说是卫国、大野泽盗跖似有异动,若是齐人来犯,兵卒恐怕不够,还望发兵来援。”

大夫少正卯则笑道:“谬矣,小司寇太过谦虚了,赵氏武卒乃是鲁国少见的强军,抵御齐人的重任,自然该让他来承担。”

季孙斯和孟孙何忌对视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如今季氏、孟氏和赵无恤都是防备加相忍的关系。其中季氏因为上次被孟氏利用孔子大礼议一事捅了一刀,威望大损,所以对赵无恤多是求助,只是总忍不住暗地下黑手。孟氏则因为公敛阳恶于赵无恤的缘故,算是公开的敌视。

叔孙州仇想到的事,他们又岂会不知?排外的三桓对赵无恤这个晋人一直有所排斥,平日里只想赵无恤履行剿盗的义务,却不给更多权利。

现如今国难当头,他们却摆明了不愿给赵无恤任何承诺。待齐军攻西鄙,为了保卫领地,赵小司寇自然会出兵,事后口头安抚一番即可,若是能让齐、赵两败俱伤最好!谁让他当初夺甄城、廪丘时不想想今日的危局!

他们恍然忘了,去年鲁国被齐国围困郓城时,恰恰是赵无恤夺甄地,引赵鞅攻齐廪丘,这才加速了战争的结束。

孔子入都城大半年也看明白了,鲁国朝堂无事则已,遇到事就找不出几个敢担当的人,一时间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愿意站出来背锅。

他虽然地位提升,得以参闻政事,可作为小宗伯,专职是参与礼仪祭祀,以及规正卿大夫朝堂上有无失仪,对戎事建议则可,过分干涉则不可。

“为政者果然皆斗筲之人!”信奉中庸之道的他难得产生了一丝愤怒。

面对依旧在继续扯皮的三桓和诸大夫,孔丘一时间感觉有些疲惫,开始想念在中都与众弟子齐心协力的时候了……

他事后对老友柳下季诉苦道:“若是吾弟子中知兵有勇力者仲由、冉求、樊须、公良孺俱在此,丘自可请命领军去西鄙御敌,何须听此辈争执!只希望赵小司寇能渡过这次危局。”

……

事到如今,鲁城那边的情况果然不出赵无恤所料。三桓临事缩头,为如何分配防区吵翻了天,西鄙的安危除了孔子等几个在戎事上说不上话的,竟无人理睬。

其余各邑大夫、邑宰们也陆续得知了齐国的动作,告急书信像是雪片似的飞进了鲁城,得到的却是一些毫无营养的空话。

于是乎,部分求援信便开始朝廪丘飘来了。

这正中无恤下怀,他一改向鲁城“求援”时的焦虑模样,在给秦邑大夫的回信里大义凛然地如是写道:

“如今鲁国政出多门,为政之人弃西鲁如同草芥,无恤知大夫惶恐。吾乃小司寇,有职权曰‘小师,莅戮’,其意是遇戎事,就得亲自监军,察刑罚之事。所以此次西鄙抵御齐军,我有协调监军之责,自然不会坐视齐人进攻秦邑。还望大夫能知会友邻,吾等被逼无奈,只能互保,以无恤为主,共同联防!”

第383章 该怪谁?

到了八月初,以上六邑大夫的反馈陆续传了回来,面对齐人越来越热闹的治兵动作,对于赵无恤倡议的“联防”之事,他们的反应各不相同。

像高鱼、中都两处,早在大半年前就和赵无恤暗通款曲,高鱼的鱼氏大夫是唯一一个出兵帮赵无恤围剿盗跖的,他的领地又夹在廪丘和郓城中间,两家鸡犬相闻,声息互通,关系处得极好。

至于中都邑的宰予,他原本就是受赵无恤推举才得到邑宰之位。此人在孔门弟子里是个特例,有野心,有能力,在老师眼里却是个失败的学生。

但这并不影响他为自己谋划前程,在军事上有武卒庇护,手下还有不少孔门弟子留下辅佐。所以中都去岁被盗跖破外郭后虽然残破,大半年时间居然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也证明了宰予的能力。

孔子不待见这位叛逆的弟子,但宰予自有靠山,他在无恤的再度推举下,从假邑宰转为正式任职。

宰予升迁,自然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中都在政治上对赵无恤一向亦步亦趋,不知道的,还会以为无恤才是中都大夫呢!

这两邑虽然不必直面齐人攻击,其邑主却第一时间答应,愿意亲至廪丘盟会。

但接下来,赵无恤收到的却是须句城义正言辞的拒绝!使得这次计划平添了几分波折。

须句原本是个独立小国,和任、宿、颛臾一样,都是风姓太昊氏的后裔。进入春秋后任、宿陆续灭亡,只剩下须句和颛臾一西一东。他们理论上是子爵的夷人小邦,但削弱不能自守,实则是鲁国私属,不能与其他诸侯来往,每年都要向鲁侯朝贡,满足鲁人“憬彼淮夷,来献其琛”的虚荣心。

百年前,须句曾被邾国灭亡,须句子奔鲁求援,鲁僖公认为“崇明祀,保小寡,周礼也;蛮夷猾夏,周祸也”。于是次年伐邾国取须句,让须句子得以返国。

过了几十年,倒霉的须句又被邾国所灭,这次是亡得干净了。鲁文公再次夺回须句后,就干脆让自己的儿子做大夫,所以须句大夫也是鲁公族。

须句在西鲁位置最为靠北,它位于济水、濮水下游,也就是后世的梁山泊一带。地势较低,一旦到了雨季,周遭常常会变成湿地沼泽。

正因为这糟糕的交通状况,让这个小不点能保持独立千余年。虽然齐人的东阿、平阴之师朝发而夕可至,往年却不太乐意走须句的烂泥路,更愿意绕道秦邑,先至廪丘,再攻打郓城等地。

须句的这种地形极易防守,它好歹曾是一个子国,都鄙共有户数四五千,若是全民动员,一师之众是拉得出来的,也是赵无恤最希望争取的一家。

但让他失望的是,须句大夫生性多疑,平日行为就极为乖张孤僻,窝在领地里闷闷不乐,总觉得有人要谋取他的祖地。过去赵无恤送去的礼物便总得不到回馈,此次更一口回绝!

收到信后,看着那高高在上的语气,无恤气极反笑:“须句大夫自视甚高,自以为是鲁文公之后,看不起周围的邻居。觉得就算齐人来了,碍于周边的湖沼也奈何他不得,反倒会先攻打其余几邑。声称除非让他这个公族做主盟之人,否则不愿屈尊于我之下。”

西鲁联防之事,前提条件是以赵无恤为首,这点绝不容于动摇,所以赵无恤也不打算示弱。理论上,须句大夫的身份地位和他是相当的,无恤拉拢诸邑联防的借口“小师,莅戮”本就十分勉强,无法逼须句加入联防计划。届时各自为战,这种以邻为壑的举动,只能日后再与他算账了。

希望到那时,须句还没被齐人攻破,虽说那里有湖泽作为屏障,但连邾国、鲁国都能两度破城来看,其实一点不保险,只是可怜须句的芸芸众生。

不过好在其余三个邑秦、范、郿陆续同意了这份《西鲁联防》的提议,所谓的联防,就是各邑主政之人歃血结盟,共享情报,邑兵归赵小司寇统一指挥,让鲁国西鄙联合起来,好渡过此次危机。

三桓各自为政,对西鄙的不管不顾让大夫和邑宰们伤透了心,他们原本一盘散沙,打算能抵抗则抵抗,不能抵抗则请降,谁料赵无恤这边却给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因为就算投降,也不一定能保住领邑,齐侯那边也有一堆士人眼巴巴等着拿封地呢!

……

就在“西鲁互保”之事顺利发展的同时,公西赤这些天却过得不太舒心,在赵无恤手下做家臣就这点不好,他总会遇到一些前所未有的问题。上次是竹简纸张之争,这一次,则是无法逾越的道德障碍。

公西赤字写得好,所以往常赵无恤要写奏疏,一般都召他去撰写,这次也不例外,但无恤口述的内容却让他停住了笔。

无恤问道:“子华,是我的话有何不妥之处?”

公西赤迟疑道:“司寇,虽说与诸位大夫同声通气是因为三桓的不作为,但周礼云,卿大夫间不得私下盟会,只能行相见礼。这所谓的廪丘之会,恐怕不妥当吧……”

对这点赵无恤绝不相让:“无盟会不足以使敌畏惧,无歃血则不见信义,不足以托付兵事,吾等也是被逼无奈。”

公西赤讷讷地说道:“但这不是一般的盟会,而是撇开国君和执政商议与齐人动武,是私下串通结党,夫子也说过,君子不党的。”

赵无恤脸色沉了下来:“为学切勿断章取义,是君子群而不党!吾等做的事情,就好比泉水干了,搁浅的鱼得吐沫互相润湿,事急从权也,并非结党营私,更不想割裂鲁国!”

这番训斥将公西赤镇住了,一旁对所谓尊卑礼法一向不以为然的阚止站出来开导他。

“子华迂腐,早在晋灵公元年,晋君尚幼,赵宣子就代表晋君与齐、宋、卫、郑、曹、许君盟于扈,此为大夫主盟之始。当今之世,这种事情已经屡见不鲜,既然大夫盟诸侯都可以,大夫盟大夫又何必奇怪。何况君待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为君者、主政者自有保护属下大夫的职责。如今鲁国的主政者抛弃了西鄙,让各邑自生自灭,难不成吾等要碍于礼节,连相互自保也不许,只能引颈待戮不成?”

这话让公西赤无言以对,是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究竟该怪谁呢?

在鲁国,上下异位已经持续了百余年,三桓自家的领地都说叛就叛,连国君昭公也做过带着城邑奔齐的事情,就更不用指望大夫们有多少忠君忠国之心了。

对于大夫们来说,如何保全领地才是最重要的,为此,不得已时降齐也不过是眨眨眼的事情,何况投靠同为鲁臣的赵无恤?

公西赤知道,自己今天若是一味抵制此事,司寇恐怕会对他生出恶感来。甚至,他身为廪丘的“三老”,若在廪丘举行盟会,他还得到场充当司仪,主管祭祀、迎宾、礼仪等事项。

是从,还是不从?

“夫子啊,你教了我宗庙之事,让我可以束带立于朝,与宾客言。”

“但你却从没教过我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在高官厚禄、轻裘肥马与固守夫子所教礼仪之间,公西赤咬了咬牙,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至此,已经基本筹划好“西鲁联防、互保”的赵无恤决定“先斩后奏”。由他口述,让公西赤抄写了一份八邑四大夫、两邑宰参与署名的联合请命,打算让封凛送到朝堂上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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