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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春秋我为王-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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阚止道:“事到如今,盗跖居然还想与司寇谈条件,他这是想拖延,只要熬过这一年,乘着齐晋乃至于卫鲁的战事,他或许就能再度觅到复起的机会。司寇不可信之,放虎容易缚虎难,应该乘势追击,一举剿灭!”

无恤点了点头:“我又何尝不知道,但齐人在北牵制,卫国方面还不知道有什么动作,三桓则根本靠不住,吾等现在有兵力全力对付柳下跖么?”

阚止想了想,面露遗憾:“不能。”

是的,无恤此次设伏的目的本在于让盗跖一时间无暇从后方袭击他,但若不能生擒或击杀首脑,即便能击退,却不足以斩草除根,麻烦就麻烦在这里。

“我念你写,再给柳下跖送一封信去,就说他现在有三个选择,其一是收拾部曲,与我决一死战。其二是携大泽内全部青壮老弱,在十月初捣毁东原岛上的巢穴,登岸投降,把所有人口和船只移交给我,我会对无罪者妥善安置。”

阚止道:“柳下跖恐怕不会降。”

“他如今看似有战和降两条路,其实是没有选择。在遭遇鸳鸯阵后,他恐怕已经失去了力敌的信心,战则必亡,那是迟早的问题。以我对此人的了解,那种不到最后一刻绝不束手的性情,肯定也不会束手就擒,所以我会给他第三个选择。”

无恤继续说道:“其三,既然他愿意低头,那我也不吝于将网张开一面,他们不时缺粮食衣帛么?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真好有,就看他愿不愿意去!”

阚止恍然,一下子停了笔:“司寇说的莫非是……”

“没错,我要让柳下跖请攻卫国以自效!”

阚止思索片刻,拊掌赞道:“妙计!司寇高明。”

无恤也不居功:“此乃张子的驱虎吞狼之策,若是盗跖被擒,那就以他为名,操纵盗寇们去做,现如今却只能稍微改一改了。”

“卫国迟迟不动,我看卫侯是在等待晋国范氏、邯郸氏出兵夷仪的时机截击之。如此一来,吾等若是主动攻卫,就成了挑起战端者,首乱者死,说不准会被晋国诸卿非难。但盗跖不一样,他是不统属于任何一方势力的野盗,群盗攻略桥梁、关隘不是年年秋冬都发生的事情么?当然盗跖无器械,吾等不指望,他也不可能攻破大邑,只需要切断邑和乡里的联系,占领道路桥梁,削弱濮南的防备,让守军疲惫即可。到时候濮南就成了一只被拔掉大鳌和蟹腿的螃蟹,任由吾等鱼肉了。”

……

阚止虽然对柳下跖是否会答应此事心存疑虑,但结果让他吃惊,仅仅三天后,柳下跖便回信说,“愿为司寇效犬马之劳”,大湖内监视东原岛的船只也回报说,岛上再度开始动员。

“不能放松警惕,得等到群盗真的进攻濮南地,此计才算成了一半。除了盗跖外,吾等刚收编的两千盗寇也可以择其顺服者为首领,继续打扮成盗寇模样,在武卒军吏率领下南下。”

阚止道:“三邑兵卒要留一部分防守北面的齐人,所以若能以群盗为前锋,为我前驱,则可以减小伤亡。卫国兵卒死,则濮南防备削矣,群盗死,则大野泽之贼削矣。司寇也可以打着剿寇的旗号进入卫境,一路打到黄河边上与赵兵会师!”

驱虎吞狼之计,令此攻彼也,使之两相残杀,以让第三方坐收渔人之利。后世荀彧令刘备攻吕布,隋炀帝令铁勒灭吐谷浑以自效而隋朝收其地,莫不如此。

阚止又面露迟疑:“只是,若盗跖乘此机会劫掠民众,恢复元气,那该如何是好?”

从字面不难理解,“驱虎吞狼”的操作者需要有高超的技术和手段,否则到了最后虎害大于狼害,则后患无穷。

“只要上了岸,在武卒兵锋之下,就由不得他们了。我可以让他带部分粮食衣物归去,但不许掠人口,不许多杀伤,还可以乘机招降一批留下,到最后柳下跖会发现,他非但没能恢复,反而日渐艰难。其实不知盗跖明白过来否,得罪大野泽周边的民众多一分,他存活的基础就减了一分,他以为自己输在军阵上,其实是输在民心上。”

盗跖或许意识到了,所以才有了均贫富的口号,但已经晚了,过去几年间,他手下那些良莠不全的盗寇肆无忌惮的劫掠已经挖了自己的根,赵无恤的到来和善政,又让这口号的杀伤力大为削减。

从这点看,只要无恤拿下了大野泽周边,处理好民生问题,那盗跖便再无复起的可能,因为流寇注定会被国人唾弃,被历史淘汰。

最后,阚止好奇地问道:“不知司寇最初送去的那份手书里,究竟写了什么,能让柳下跖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无他,我与柳下跖其实极其相似,他是柳下氏野合私生的庶子,入鲁城后受尽三桓白眼,最后被季氏驱逐,不得已而落草为寇。而我也是赵氏庶孽,十多年来受尽冷遇,一朝雌飞,却被奸佞嫉妒之徒构陷,如今也漂泊在外。大概是我信中某句话刚好让他动心了罢,唯有庶孽子,方能理解庶孽子的处境和雄心……所以不管真假,他目前至少放下了对抗的姿态,愿意尝试着与我合作一番,若是合适,说不准还能一同对付共同的敌人,做一番事业。”

阚止尝试着追问道:“什么话?”

无恤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卫国对晋的背叛,其实已经持续很长时间了,卫侯元自觉在荧泽之会上由晋国卿大夫主盟,吃了亏受了辱,窝了一肚子气。晋国对卫的苛刻由来已久,和齐侯对他的亲切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于是他回到濮阳帝丘后便打算叛晋投齐,只是齐国初败,再征兵作战得到第二年,所以才隐忍了下来。

谁料一忍,便是一整年的时光。

所以当齐国攻夷仪的消息传来时,卫侯是欣喜若狂的。

但他又担心大夫们反对,因为卫国的卿大夫与晋国利害关系牵涉极深,卫人的庄园和晋国占据的淇澳之地犬牙交错,当年的孙行林父甚至带着土地直接投晋,至今都没索要回来。

卫侯元无奈,只得再度请教在荧泽之会上帮他保全了脸面的大夫王孙贾。

其实卫侯虽然偶尔精明一回,但才干只是平平,他因爱好男宠而多猜忌,且脾气暴躁,待民众昏乱无道。卫国之所以在他继位后国势稳固上升,是因为他和齐侯一样,在昏庸无道的同时,也有知人善任的一面。有孔圉接待宾客(就是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孔文子),祝佗管理祭祀,王孙贾统帅军队,这便是如今拉动卫国的三匹骖马和服马。

机智多谋的王孙贾生出了一个主意来,他让卫侯停止朝会,搬到郊外的行宫去住。这是当年卫侯元继位之初国内发生判断避难的地方,此举有特殊的含义,于是大夫们十分奇怪,纷纷前来询问是什么缘故。

一打照面,卫侯的打扮就吓了他们一跳居然穿着军败或者国丧才穿的素稿素冠!

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卫侯便把去年荧泽之会上,所受晋国人的侮辱和不平等待遇告诉他们,面色戚戚地说:“寡人深知有辱社稷,对不住先君康叔、武公、文公,无颜再占据君位,二三子还是改卜太子为嗣君,寡人愿意避于新台。”

大夫们都愣住了,国君撂挑子不干了,这算什么事?

他们深知这位男女通吃的国君看似糊涂好色,实则精明着呢,这二十多年来的权臣们,不都被他收拾了么?何况和宋国的婚事好容易软磨硬泡定下来,还指望着那边将公女嫁过来呢,这边的国君却公然退位,那该如何是好?总不是让宋国公女转嫁新君吧!卫国现在夹在齐、晋两大国之间,就指望处好和南面宋国的关系,好多一份依仗。

和宋国一样,卫国虽然大小判断不断,甚至出过石蜡杀君,还有“政由宁氏,祭由寡人”的情况,但一直保持着尊君的传统,卿族虽然强大,还与外国勾结,但却不敢擅权。

于是卿大夫们纷纷劝诫说:“这是卫国的祸患,哪里是君上的过错?”

卫侯也本就是假意以退位威胁诸大夫,于是继续说道:“去岁的苛刻盟约也就罢了,可如今还有使更人担心的事,如今齐晋构难,晋国怀疑卫国将叛,于是派行人对寡人说:定要卫国太子与诸卿大夫之子为人质!”

大夫们迟疑了片刻,虽然对晋人的逼迫有些不满,但还在接受范围内,到时候派庶子跟着太子去新绛为质,他们和晋国六卿多多少少有些关系,对方还能不照顾一二?

于是便说:“若是此举有益于国,太子应该担当此任,臣下们的儿子岂敢不背负着马笼头和马缰绳追随骥尾?”

王孙贾在旁冷笑道:“晋人索要的,可是诸大夫的嫡子,而非庶子!”

大夫们哑然:“真是如此?则过矣……”

王孙贾又蛊惑道:“不止如此,晋人借口要制作大量兵器甲胄,要濮阳所有的工匠商贾都迁徙到朝歌、邯郸、柏人去,卫的两军和国人也要为晋三军服役,去夷仪填沟壑!”

大夫们有些愤怒了:“晋人岂敢如此!”

卫侯戚戚然道:“卫国在宗周时乃是诸侯伯长,晋国僻在戎狄之间,地位大不如我。可自从城濮之战后,卫国放下了文王之后的尊贵,对武王之后的晋国无岁不贡,晋人却屡次羞辱吾等。当年晋文公因为一点小过节,便想鸩杀先君成公,因为周室太医用量不多,幸而未死,但晋人又把我济西之田分予鲁国。”

“这是旧怨,就说新近发生的事情,几年前的皋鼬之会,晋人为了拉拢蔡国,竟然将这等蔡叔叛逆之余歃血的位次排到了我卫国之前,若非子鱼大夫据理相争,寡人恐怕要受辱了。去年的战事,晋军在卫国横行劫掠,至少有两千余户的人口被掠走,赵氏庶孽子甚至占据了甄城,晋国则公然将此邑划给鲁国。这也就罢了,可现如今,太子,诸卿大夫之子,还有国人、工匠商贾,只要吾等拥有的,全都得去服侍晋国,仿佛寡人已经不再是独立诸侯,而是晋的一个县大夫!”

卫侯说得义愤填膺,突然起身,去冠,拔出剑将案几一斩为二!

“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等亡国灭社稷的屈辱,吾等决不能再答应,要依寡人的意思,如今齐国攻晋,不如叛晋投齐!”

果然是为了这事!大夫们面面相觑,露出了迟疑之色。

王孙贾圆场道:“莫不如先背叛晋国,发生危险再送人质,何迟之有?诸位大夫思之,若卫国背叛晋国,晋国伐我,会危险到何等程度?”

虽然不知道卫侯和王孙贾信誓旦旦的晋国“苛刻条件”是否属实,但诸大夫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一个不愿意,说不准就被被扣上叛国的帽子,所以都说:“卫国虽小,却也是五百乘之国,晋人即便攻打吾等五次,却依旧不可能攻破濮阳,还有能力作战。”

于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公议便有了结果,卫国下了背叛晋国的决心。九月时,两军五百乘战车、两万余徒卒聚集在濮阳,等待最佳的时机动手。

根据齐侯先前和卫侯接洽达成的密约,他们的目光紧紧盯着晋军的动向。

所以濮南那边,卫国只留了一师之众防守各邑。

时间到了十月初,在晋国范氏、邯郸氏各自集结了六百乘、四百乘兵卒准备东进支援快撑不住的中行氏时,蓄势待发的卫侯也接到了濮南地区被盗寇滋扰,各邑间交通、通信断绝的消息……

第400章 引蛇出洞

十月初的一个薄暮,卫国濮南地巨野邑城东十来里处,距大野泽最近的一个小里外,田地上稀稀拉拉地散布着些妇人、孩童。

冬日已至,秋粮早已收走,大部分进了邑中的府库,只有少量藏在庶民们的陶罐里。九月的时候战事又起,男人们被征召去邑里做更卒,甚至被调到了国都那边,只剩下妇人衣不蔽体,孩童蓬头垢面,念叨着征人何时归家。

正如一手卫地民歌所唱的:“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不过她们首先要保证的,是父亲或丈夫兄弟归来后,不要在庐舍内看到自己和孩子横死的场景,再怎么苦,也必须咬紧牙关渡过这个寒冬。于是此刻便弯着腰在田中、垄上和起伏在野间的丘陵中搜找冬葵等诸般野菜,或者田鼠之类的小型活物。

大野泽边上多为盐卤地,草丛和灌木不少,豺狼所嗷狐狸所居,没有太多人家和田地。为防遇到野兽,妇人们各带了武器,俱是些农家常用的耒耜之类。她们一边带着孩子细心地在野上搜寻野菜,一边时而起身抬头,警觉地向四面望上一望。

这一带已经接近盗寇的活动范围,今年开春时他们才来抢过一波,那可怕情景和带来的伤痛犹在记忆中,不少人家的妇人还被抢了去,受尽侮辱后生死未卜。

然而自从北边鲁国西鄙来了位“赵小司寇”后,沿着湖岸修建起了亭舍和烽燧,加上不时一场反击,盗患似乎有所减轻,卫国巨野邑的民众们也沾了光,过了个较安稳的秋天。

就在妇人们见没什么收获,叹着气就要归家的时候,远处的涂道上却尘烟弥漫,打东边来了一支部队。共百来人,领头的几人单骑走马,剩下的多是衣着不统一,还扛着杂七杂八兵器的男子,且无旗帜,一看就不像邑兵,而是盗贼!

当然,她们没有发觉,队伍后面还跟着行伍整齐的十余徒卒,正好将盗贼夹在中间。

妇人们顿时大惊,虽然盗跖不鼓励杀伤和暴行,但无监督的情况下如何避免得了?往常每逢盗寇袭来,她们都没少遭侵犯,此时看到路上有大队人马行近,顿受惊吓。孩子纷纷躲到妇人们的身后,妇人们亦惶恐害怕,有的护子心切,抱起孩子便往里中跑去,有的则按着孩子伏身野中,希望能不被来人发现。

然而那支“盗寇”在路边朝这儿指指点点的一番,随后有人想朝这边走过来,却被骑马的人扬起鞭子狠狠抽了几下,呵斥了几声后拦下了。

……

“那些卫人害怕吾等。”已经升为什长的宋国人漆万背着已经成为他身体一部分的剑与盾,偏过头,对管理这百人的骑吏甲季说道。

“是怕吾等的装扮,还有身后跟着的这些真盗寇。”

甲季骑在粟色的母马上,出言纠正漆万的话。

他正皱眉看着手里那份卫国濮南地图,上面用红漆标明了他们的目的地,用黑笔划着预定的道路。这都是赵无恤一年来安插在濮南的细作所为,他们有的是商贾,有的是游士身份,渐渐补全了地图和道路明细,现如今也有人在队伍里带路。

上个月,甲季也曾和虞喜来查探过一番,所以对地形极为熟悉。

此时,他一扭头朝几个咽着口水想过去骚扰妇人的盗寇抽了几鞭子,鞭梢脆响,在他们破旧的衣物上留下一条血痕。化妆成盗首的亭卒也挥着手里的矛制止,那几人这才缩着头站回了队里。

漆万见那些妇人躲避的样子,不由想起了还在宋国的家人,他凑过去小声对甲季说道:“甲两长,大泽边颇有些狼狐,现在不是农忙时节,眼看天时已晚,乡人多归于家中,这几个妇人却带着孩童持农具在茫茫野上寻吃的,定是家中的男子不在,而釜中又无余粮。吾等携带些许粮食,可要分予她们一些?”

甲季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莫不是看上其中的谁了?瞧瞧你身上的衣物,吾等现在是盗寇!盗寇不劫掠就算了,还会给平民衣食?传出去倒成了最大的奇闻轶事,吾等还是速速赶路要紧,天黑前必须完成对那座桥梁的控制,这可是军命!”

漆万老实,性格却有些犟,一年半的募兵生涯让他有了军人的荣誉感,对此事早已不满了。

于是他嘟囔道:“武卒成军时,司寇在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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