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3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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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今夜儿子韩虎一到,就下拜稽首,大声道:“父亲,发兵,请速速发兵!”
韩庚顿时醒了,皱着眉道:“为何?是你祖父的命令?”
“不是,这只是小子的判断。”
韩庚叹了口气:“我听说你与赵氏无恤关系亲密,甚至约为兄弟,但这卿族相斗,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韩虎失笑:“小子怎么可能因为这一点就不顾韩氏利益,发兵助子泰呢?”
听完韩虎在沁水岸边的所见所闻后,韩庚十分诧异,几度起身在堂中踱来走去,招来打探消息的家臣询问后,确定这的确是真的。
他不由出声赞道:“赵氏父子真是不简单,竟将兵力占优的范氏杀得大败!”
但他又迟疑道:“范氏虽败,尤有中行在,东阳劲卒身经百战,可不是范、邯郸的族兵能相比的,我怕赵氏不能敌也……”
韩虎殷切地说道:“能嬴的!通过赵无恤两战破局,赵氏已彻底扭转了开战之初在太行以东的劣势。但离全胜尚早,正因如此,韩氏更应该加入进去,雪中送去热炭,更好过在锦衣做成后上添一朵绣花。如今形势开始偏向赵氏,韩氏参与其中,胜利后才能多分到些城邑、人民!”
见韩庚还在犹豫,韩虎凑上前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父亲,其实早在小子离开温县去新田时,赵无恤便拉着我承诺说,若韩氏出兵相助,则事后可以共分南阳之地!昨夜战毕后,他又派人过来说了一次。”
韩庚没法冷静了:“当真!”南阳,这片膏腴之地,韩氏盯上很久了,这州邑,就是韩宣子使了无数手段才搞到的。
“是真的,先前顾虑到赵氏与范氏胜负未分,故小子未提,如今范氏既败,中行乃我家旧怨,韩氏出兵合情合理,父亲,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韩庚不再犹豫,允了韩虎的提议,同时抚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不是为父谨慎胆小,只是我韩氏在六卿中最弱,不得不投机观望。因为这种大战一旦卷入进去,不分出胜负就无法脱身,早年的三卻之亡、厉公之死、栾氏之灭,我们都明哲保身,绝不参与,这次被赵氏拖入战局,也不知是福是祸,唉……”
“既然赵氏与范氏在太行以东大打出手,那太行以西也少不了战事,这就是你祖父让我回平阳的原因。我不日便要出发,南阳三县就交给你了,这里的七千兵卒,十多万生民都攒在你手中,可要慎之又慎,不要参与硬仗,也不要白白为赵氏填沟壑啊!”
长者的担忧,一心建功立业的年轻人也不知能理会几分,韩虎应诺,接管了南阳的虎符和旗帜,随后开始下令征发兵卒,第三日,安排好留守的家臣后,他便带着州县的千余邑兵渡过沁水,追上了拔营北行的赵无恤。
第641章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上)
一对结义兄弟打了照面后,寒暄了一番,赵无恤看着韩虎身后的那千余人,笑道:“这就是子寅带来的州县韩兵了?”
“然。”
无恤摇了摇头道:“恨少啊。”
韩虎解释道:“虽说一县能出一师之赋,但总得留些人守城吧,故只带来了这么多。不过子泰勿忧,野王、怀县两处亦能出兵,不日便可抵达,我会带着四千韩卒加入中军佐的讨逆大军!”
反正现在赵魏韩三家已经异口同声地咬定范、中行阻挠赵氏处理家务,是首祸者,是叛逆了。这边打得热闹,新田那边韩不信和傅叟也在不断向晋侯告状,力求在获取军事优势的同时,也在朝堂争取舆论。
末了,韩虎还打趣道:“这里面弓弩手居多,这还得感谢子泰赠予的两千张弓。”
赵无恤扫了一眼,果然如此,韩氏之兵的特点是远程兵种多,几乎占了一半,能起到坚实力量的前排少,这一家的技能点,果然点歪了啊……
他知道,韩氏是留了几分气力的,但也聊胜于无,只要许诺将范氏的土地分予他们,彻底把韩氏也拉下水,赵氏的补给线便更加安全,胜利的步伐也又加快几分。
赵无恤寻思着,可以将范吉射围困在雍邑,然后故意放信使去朝歌求援,届时朝歌剩余的范兵和中行寅很有可能来救援,将他们引到这边来一战败之,则大事可定矣!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也是他们未曾料到的,等赵韩二人抵达雍城外时,正值赵兵猛烈攻城,遍布原野的兵卒们扛着木梯向城门和墙垣发起冲锋。
“怎么不等吾等合围,这就打起来了!?”杀声震天中,赵无恤大惊,打马入营,抓住一个赵氏家臣问道。
那家臣抬眼一看,连忙行礼道:“禀君子,事情有变,范吉射已弃城北上了,此城人心惶惶,正好可以顺势而下!”
……
沁水一战后,范吉射只带着两千不到回到雍邑,他已经失去了野战的勇气,在王生的建议下,选择留部分兵力在雍据守,他自己则继续北逃。
赵鞅想要让全军绕城追击,但面对这种情况,阳虎提议道:“范吉射已经走了一天半,轻车速度很快,不一定能追上,我以为,上策是先围雍邑,设法攻下它。”
“为何?”
“如果绕过雍城北上,对这座县邑置之不理,赵军一旦前进不利,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危险。而一旦我部攻下雍邑,这里将成为吾等前进的基地,前方百里之内,便再无大邑阻隔,可以横行无阻。”
赵鞅允之,雍邑守军不过千余,又被主君遗弃,故只是做了象征性的抵抗,一天时间,便被赵兵攻破了。
赵无恤正好赶上了整个过程,入夜时分,踏入这个范氏县邑,无恤首先感到的是民众们透过门缝看向他时,眼中那深深的敌意。这种眼神,在他占领牧邑之处也见过,对于这些范氏之民而言,赵氏是杀害他们子侄,抢掠他们粮食田宅的入侵者。
前来门口迎接的周舍似看出赵无恤在想什么,他叹了口气道:“六正名为晋卿,实为六国,范吉射虽然不如其父远矣,却也是个守成之君,还能听进家臣劝诫,何况范武子、范文子、范宣子、范献子四代人的遗泽,岂是随便就能抹去的?”
的确,范氏家族历代家主,没一个是简单的,这也是他们如今掌握的资源和土地极多的原因。赵无恤想道:“这些范氏的城邑不好守啊,民心依然向着范氏,以春秋之士的刚烈性情,想用小恩小惠降服他们恐怕不易。”
更何况这是战争,赵氏想撑下去,就必须从敌方民众身上割肉,此消彼长。
但也得注意程度,若是在此时一时脑抽,玩对待异族的屠城洗地,恐怕会引发朝歌等地范氏民众更大的抵抗,甚至让新田国人敌视赵氏。
他最后在烧得一片焦黑的雍邑府库处找到了赵鞅,赵卿正望着地上那些烧焦的粮食和器械皱眉。
“范吉射前夜回到雍邑,昨日便走了,临走前不仅带走了能动的兵卒,还带走了大多数青壮男丁,而留下抵抗的人在投降前,竟连府库也一把火烧了,看来他们是不打算留什么东西给吾等……”
赵无恤默然半晌,猛地下拜稽首道:“小子认为,范吉射这是想放弃孤悬在外的雍,北上城邑密布的凡、共等地,妄图与中行汇合,收缩兵线,则进可攻退可守。若叫他得逞,战争恐怕会变得极为漫长,小子愿意帅兵作为先锋,先行进攻那一带!”
赵鞅冷笑着看他道:“怎么,现在不觉得累了?”
赵无恤额头冒出了冷汗,前夜他的确太累,加上整场战争里就自己东奔西跑,赵鞅等在沁水边什么都不做,还对他指手画脚,竟有些火气上头了,当众忤逆了父亲。
也是无恤在鲁国当一把手习惯了,忘了屈于人下的感觉,想回去,虽然的确是赵鞅欠考虑,自己也得忍耐才是。
“小子知错,甘受处罚!”
赵鞅脸上阴晴不定,换了过去,自家儿子胆敢这样,他肯定会狠狠打他一顿,再撵到马厩里反省,或许就一辈子不起用他了。
然而现在他却做不到,赵无恤的地位和名声几乎能与他比肩,麾下的兵卒比自己还多,在家臣里也呼声极高。
于是赵鞅的脚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将儿子一脚踹倒在地后,又用马鞭狠狠抽了他几下,笑骂道:“我看你是自己翅膀硬了,想与为父各飞一边,自立门户!”
赵无恤头皮发麻:“小子不敢……”
“不敢?我看你在鲁国的作为,除了篡鲁侯之位,恐怕没有什么是不敢的了!”
赵无恤也不反驳,他舔了舔渗出血的嘴唇,垂首暗自发笑。
骂完后,赵鞅盯着看上去在垂首认错的赵无恤,心又软了下来,哪家小子没个忤逆的时候呢?自己年轻时候,性情任侠,也是将父亲赵景子气得不行啊。
他气渐渐消了,冷哼道:“也罢,你此番大败范、邯郸,立有大功,我也不追究你了,追究也追究不来。既然你主动请战,那这先锋之职,便交给你了,从这里去凡、共不过百余里地,运气好还能逮到范吉射的尾巴!”
……
换乘赵鞅和韩氏提供的马匹,赵无恤帅三千兵卒作为前锋连夜出发,他的确逮到了范吉射的尾巴,当他追上御龙旗时,已经是两日后了。
这里已经深入范氏的领地,城邑遍布,里闾间距离很短,密密麻麻连成一片。那些篱笆从背后,阡陌的沟壑里,一不小心就会有范氏的死忠埋伏着。
那个范氏的家臣王生的确不是简单人物,一路上都有安排人留在乡邑监视赵氏行踪,能阻击则阻击,虽然那些阵型松散的范氏民兵都被轻松击溃。
“范吉射舍弃了汝等,自己奔逃回去,为何要留在这里送死?”
在名为“宁邑”的小城被赵兵冲入攻克后,赵无恤板着脸盘问那个留在这里守御,打光了最后一个兵卒也坚持呆在哨塔上放箭的范氏老家臣。
那名范氏老臣眼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坚毅:“我高祖父服侍范武子,随他去过秦国,我曾祖父服侍范文子,随他在鄢陵打过仗,我祖父服侍范宣子,为了保护他,在栾氏叛乱中丢了性命,我父亲服侍过范献子,劫持魏氏家主时就站在身侧持盾护卫。到了我,也要为范氏尽忠!”
三世仕其家则君之,再世则主之,事君以死,事主以勤……六卿家臣的忠心,比鲁人对鲁侯的忠心强了不知多少倍。赵无恤竟无言以对,只能一剑斩了那人,送他尽忠去。
每个卿族都有自己的死忠,这不仅是两家宗主的对抗,也是麾下家臣妙计百出,奋勇相争的缠斗。
这就是战争,赵无恤自来到春秋后,遇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战争,这已经不是旧贵族间的小打小闹了,而是不死不休的灭族之战!
这种情况下,周围处处是敌人,听闻赵兵“入寇”的消息,除了王生留下挡道的范兵,还有许多扶老携幼往北赶的民众,他们或畏惧兵祸,或寄希望于能到朝歌得到庇护,殊不知范吉射都自身难保。
这些人也给赵无恤追击制造不少麻烦,在举起屠刀驱散他们之余,无恤也恍然明白,当年周公愤怒地将桀骜不驯的殷商遗民称之为“殷顽民”,恐怕也曾面对过相似的情形罢。
直到抵达距离凡邑很近的一处土路上,望着范吉射的御龙旗已在这座高达数丈的县邑上飘扬,他才让众人停下了脚步。
还是迟了些。
“虽然没追上范吉射,但凡、共一代的情况都摸清楚了,道路上的阻碍也肃清了,我父所帅的大军不日将推进至此。范氏的主力应该还在朝歌集结,吾等继续拔除那些碍事的小邑和里闾,接下来就必须面对依托凡、共两座坚城的范吉射,还有他麾下那些像苍蝇般讨厌的顽民了……”
此时已经是五月初,开战已经一个月了,赵无恤迫切想知道,朝歌、棘津那边的状况如何了。
后续部队中不但有一师鲁中军,一师鲁左军,一师流民兵,还有一千武卒。若能与这边汇合,仅在太行以东,赵氏兵力将超过范、中行!
他们撤离凡邑,夺取了一处小邑作为威胁敌城的桥头堡,然后开始四处去搜集粮食,为大军到来做准备,途径自然不是友善的购买,而是横征抢掠。
这是为了胜利,为了让南阳之地的流血快些止住,赵无恤无奈地对自己说道,这就是战争。
然而两日后,他们等来的不仅有赵鞅、韩虎率领的万余主力,还有一支旗帜歪斜的鲁兵。
“大将军,棘津失守了……”胡子拉碴的盗跖一脸的阴郁,自诩为善战的他,给赵无恤带来了这个坏消息。
第642章 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下)
盗跖是个极骄傲的人,他早年在大野泽落草为寇,麾下从卒九千人,横行东国,侵暴鲁、宋、曹、卫等诸侯。所过之邑,大国守城,小国入保,万民苦之,也算一方豪杰,自以为天下无敌。
直到被赵无恤带着武卒几顿胖揍后,他那颗桀骜不驯的心才稍微安分,勉强屈尊其下。
可这几年下来,盗跖的武运又开始昌隆起来,先是在济水、濮水、午道追得齐国商贾鸡飞狗跳;又在大河上给齐国陈氏制造麻烦;前年的宋之乱中,他更凭借一支奇兵立下大功。当然,在那里他也碰上了这辈子第二个心服的人,便是在草泽中引路的神秘渔父。
总之,盗跖又开始骄傲了,又觉得自己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
结果这次兴致勃勃地被调来晋国,刚在棘津露了个头,就遭遇了一场大败。
他很郁闷,此刻在赵无恤的审视下,摸着一脸胡子拉碴显得很不好意思。
赵无恤盯着这个一向不惧权贵的部下:“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盗跖张口数次,才说道:“事情是这样的,数日前,吾等抵达棘津南岸,便准备北渡大河。因为斥候和探哨说,中行氏急行军往西去了,所以吾等信以为真,放心渡河,直到此时,还算一切顺利。”
“棘津北岸虽建有小邑,但占地不广,大部分码头在墙垣之外。就在吾等刚刚渡过去一半人时,突然得到消息,有一支大军在逼近,中行氏与范氏万余人突然进攻了棘津,故吾等猝不及防。”
赵无恤听罢哑然:“这不就是我之前用过的声东击西之计么,中行氏里也有人才啊,竟偷师过去用在汝等身上,居然还奏效了?”
他有些失望,虽然后续部队中精锐没法和前锋比,但也有一千武卒压阵,加上羊舌戎善守,盗跖善攻,这两人配合,本应万无一失才对。孰料还是打了一场败仗:武卒成军以来,遭遇的最大一场败仗!
盗跖惭愧地说道:“敌军时机选的很好,八千人渡河要两天时间,河水又把南北互相切断,先前做的防备远远不够。当时我带着流民师和左军的人已在北岸,羊舌司马则在南岸。当敌军攻来时,他也想过来增援,但船只多在北岸,加上水流湍急,直把载援兵的木筏往下游冲,很难策应,结果便剩下吾等以寡敌众。”
“说下去,究竟损失了多少人,这才是我最关心的!”
盗跖言道:“遇袭后我方损失近千,下臣眼见相邻的阵地纷纷失守,觉得北岸码头和小邑恐怕难保,便带人掩护众人撤离。我足足顶了几个时辰,让武卒和中军顺利撤走,只剩下左军……”
左军,是由东鲁大夫的属民组成的杂兵,这些人本就是拉出来当民夫用的,赵无恤已经能猜到结果了。
盗跖恨恨地说道:“那些统帅左军的大夫也不含糊,在中行氏的徒卒冲过来时直接砍断旗帜投降了,我的侧翼就这样崩溃。”
结果是,武卒和中军的部分虽有死伤,但主力顺利撤回南岸,在羊舌戎的指挥下驻于廪延,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左军则泰半投降敌军,赵无恤虽不可惜,却也有些不快。
“最终,我只能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手下从滩涂和芦苇荡中突围出来,也不好再去南岸了,便沿着河岸向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