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房客-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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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她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飘进了房间,摸不着、看不见,却如烟似雾地包围着她和在一旁酣睡的丈夫。
班丁太太从床上坐了起来,嗅了嗅;顾不得寒冷,她爬出了被窝,爬到床尾,身体越过栏杆,将脸贴近通往大厅的门缝。没错,味道就是从这里传进来的,通道上的气味一定更重。
她冷得发抖,赶紧爬回被窝,心中很想摇醒熟睡中的丈夫。她想像着自己对丈夫说:
“班丁,快起来,楼下发生了怪事,我们快去看看!”
但是,她仍然躺在那里,痛苦地倾听那最细微的声音。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不会要求丈夫这么做。
如果房客真的把她干净的厨房弄得一团糟,要怎么办?他不是一个接近完美的房客吗?如果他们激怒了他,到哪儿去找一个像这样的房客?
钟敲了三下,班丁太太听见缓慢、沉重的脚步声沿着厨房楼梯走上来。史劳斯先生并不如她预期地直接上楼,反而走向大门口,开了大门,拴上链子,之后他经过她的房门,坐在楼梯上……这是她的猜测。
又过了约十分钟,她听见他再度走下通道的声音,并轻轻地关上门。她想通了他这么做的缘故:他想把屋子里的气味散出去,这味道有点像是羊毛烧焦了。
班丁太太躺在黑暗中,听见房客走上楼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永远也忘不掉那种可怖的气味了。
终于,这不快乐的女人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些奇怪恐怖的梦,耳边似乎不断响着嘶哑的声音——
“复仇者来了!复仇者来了!爱德华街发生了谋杀案,复仇者又在行凶了。”
即使在梦里,班丁太太都感到愤怒,她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受恶梦侵扰,完全是因为班丁的缘故。班丁整天谈论着这些骇人的谋杀案,只有心理变态的人才会对这些事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虽然在梦里,她还是听见丈夫在耳边说着:
“爱伦,亲爱的,我要起床拿报纸了,已经是七点了。”
耳边还传来一阵喧嚣声以及急促的脚步声,她用双手将额前头发往后拨,坐了起来。
不是恶梦呢,是现实生活——这反而更糟。
为什么班丁不多睡一会儿,好让她继续做梦?即使再可怕的恶梦也比这样醒来好。
她听见丈夫走到前门拿报纸,兴奋地和报童说了些话,又走了回来。过了一会,她听见他在起居室点灯的声音。
班丁总会在早晨为妻子泡杯茶,这是结婚时他对妻子的承诺,而且至今不曾中断。对一个体贴的丈夫而言,这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但今天却让班丁太太热泪盈眶,他比平日费了更久的时间在这件事上。
他终于端着小盘子进来了,看见妻子面向墙躺着。
“爱伦,你的茶来了。”他说话时声音有点兴奋。
她转过身来,坐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以为你在睡觉,什么都没听见。”他结结巴巴地说。
“这么吵我怎么睡!我当然听见了,你为何不告诉我呢?”
“我几乎还没时间看报纸呢!”他慢慢地说。
“你刚才不是在看吗?我听见沙沙的声音,你在开灯之前就开始看了。外面在叫嚷着什么与爱德华街有关的事?”
“哦,既然你知道了,我最好还是告诉你。复仇者往西区移动了,上回他在国王角,现在移到了爱德华街,他已经朝我们的方向过来了。”
“帮我拿报纸过来,我想亲自看看。”她吩咐道。
班丁跑到隔壁间,回来时递给她薄薄不太体面的一张纸。她问:
“这是什么?这不是我们的报纸呀!”“当然不是!”他回答:“这是《太阳晨刊》,专为复仇者所写的报导。写在这里——”
他指给妻子看,虽然这里的光线不佳,她还是能一眼看见,因为字印得很大、很清楚:
自称为复仇者的谋杀犯再次躲过侦查。当警方、众多业余侦探集中全力在东区和国王角的同时,他已经悄悄地快速转移到西区,而且选择在爱德华街最忙碌、人期最汹涌的时刻,以闪电般的速度残杀了一个人。
他在一座废弃仓库诱杀被害人;而在距现场不及五十码的地方,快乐的人们正熙来攘往,忙着采购圣诞用品。他必定在下毒手之后立即投身欢乐的人群中。尸体是在午夜后被意外发现的。
道崔大夫被传到现场,据他判断,遇害的这名女子至少已死亡三小时。大家原本希望这件凶案与复仇者一连串令文明世界惊骇的谋杀案无关,然而在这名遇害妇女的衣角上别着一张众所熟悉的三角形灰色纸,上面留着“复仇者”的字样,真是疯狂残暴之举!
班丁太太慢慢看着,心里非常难过,丈夫在一旁看着。
终于看完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一定要这样盯着我看吗?你不能做点别的事?”她口气颇为凶悍,“不管有没有谋杀案,我都得起床了!走开!”
班丁走到另一个房间。
他离开后,妻子躺回床上,闭上眼睛。
她试着什么都不去想,好一会儿,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感到疲倦而虚弱,身心皆软弱无力,好像正从大病中逐渐复原的人。
她脑海里的思绪飘来飘去,好似晴空中的小云朵儿。她在想,不知道贝格拉夫广场是否允许报童叫卖报纸,玛格丽特会像她姐夫一样起床去买报纸吗?应该不会,她不会为了这种傻理由离开温暖的被窝。
黛丝不是明天就要回来了?没错,是明天,不是今天。黛丝一回到家,一定又要讲一堆拜访玛格丽特的趣事。这女孩擅于模仿,她会搬出这项天分不厌其烦地转述几天来发生的事。
班丁太太的心思又转到千德勒身上。爱情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像乔这样的年轻人,一定也见过不少和黛丝一样美丽,甚或更美丽的漂亮女孩,但都仅是擦身而过,未曾使他动过什么念头;今天,若黛丝不在这里,千德勒可能仍与他们夫妇保持相当距离。
班丁太太坐了起来,突然想起一件事,一时血脉贲张。如果今天乔真的来了,她就得鼓起勇气忍受乔与班丁之间有关复仇者的话题。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慢吞吞地起床,像是久病初愈,仍旧身心俱疲的样子。
她站着聆听外面的声音,觉得自己在发抖,因为天气实在寒冷。虽然时间还早,梅里本街道却有许多来来往往的人群,即使门窗紧闭,她还听得见外面的声音。一定有许多男男女女,不论以徒步或坐车的方式,赶往复仇者犯案的现场观看……
她听到报纸“咚”一声自信箱掉落地面,接着是班丁快速跑出去拿报纸的声音。她似乎看见他回到起居室,在新起的炉火旁满意地坐下。
她意兴阑珊地穿上衣服,耳边听见外头穿梭的交通音量愈来愈大。
班丁太太进到厨房,发现一切都完好如初,不如预期中有任何残留的辛辣气味。倒是整个房间充满了雾气,虽然她昨晚离开时关紧了门窗,现在窗子却大大敞开着,她走上前关了窗子。
她扭卷报纸做成一个纸捻——这是以前的一位女主人教她的——然后弯腰打开烤炉的门。如同她所预期的,在她最后一次使用之后,这烤炉曾升起高温,大量的黑色胶状煤烬掉落在石质的地板上。
班丁太太拿了前一天买的火腿和蛋,到起居室的轻便煤气炉上煮早餐。班丁惊讶地看着她,没说一句话。他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做。她解释说:
“我没办法留在下面,那儿又冷又有雾气,我想在这儿做早餐,只有今天。”
“好啊!爱伦,这么做挺好的。”他和善地说。
但是,早餐做好后,她却一点也吃不下,只喝了杯茶。
“爱伦,我怕你是不是病了?”班丁关心地问。
“没有!”她马上回答。“我一点也没病,别傻了!只不过是在这么近的地方发生了这些可怕的事,令我倒尽胃口,吃不下东西!你听听那些声音。”
由紧闭的门窗外,传来嘈杂的叫闹声、脚步声,一堆人群穿梭在出事地点的路上,其实现在那儿也没什么好看的了!
班丁太太要求丈夫锁上前门。
“我不希望有些奇奇怪怪的人进来!”她生气地说,“这世界上真是有不少游手好闲的懒人。”
16
班丁心神不定地在屋里走动,一会儿走到窗边,站在那里,看看外边来去匆匆的人群,一会儿又走口火炉旁,坐了下来。
但他实在坐不住,看了一会报纸,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
他妻子终于开口说了:
“你可不可以定下来一会儿?”
过了几分钟,她又说:
“你干脆戴上帽子,出去走走算了!”
班丁脸上颇难为情,于是他真的戴上帽子穿好外套,走了出去。
他告诉自己,他也不过是个平凡人,因为家里附近发生了命案而有坐立难安的反应,也算是正常。爱伦的反应才不近情理!今天早晨她看来多么奇怪呀!他出去听听外边发生什么事,她生气;而回来后因为不想烦她而只字不提,她也恼怒。
就在同一个时候,班丁太太正勉强自己地走下厨房。但当她一走进这间白色粉刷、位于地下室的空间时,一股恐惧感突然袭向她。她转过身,做了一件此生破天荒的事,她也未曾听过有人这样做——锁上厨房的门。
这么做之后,她觉得自己已与外界隔绝,但是那种奇异怪诞的恐惧仍然挥之不去。她觉得自己和一种无形却存在的物体锁在一起,这东西一会儿嘲笑她,一会儿责备她,一会儿又威胁她。
为什么她允许——不,应该说是鼓励——黛丝离开两天呢?其实黛丝是个年轻、善良而且可信任的好伴。和黛丝在一起,她可以自在地扮演自己,而不需多做解释。至于班丁,她也有一点儿歉疚感,她是班丁的法定妻子,而且丈夫也待她不薄,但是她却私下保留了一些班丁有权知道却被刻意隐瞒的秘密。
但是,她还是不能让班丁知道她内心的猜疑——嗯,几乎可以说是确定了。
最后她打开门,走上楼梯,进了卧室,这里令她舒服些。
她希望班丁回来,但班丁不在又令她感到轻松、解放;她既喜欢丈夫在身旁的感觉,却也乐见丈夫外出办事。
班丁太太开始打扫房间,希望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却始终阻止不了心中的疑问:楼上那人正在做什么?
房客睡得多么熟啊!这也是很正常的,她知道昨晚史劳斯先生彻夜未眠!
突然,起居室的铃响了。
史劳斯先生的房东太太并不如往常立刻上楼,她先下楼匆匆为房客准备了食物,这是早餐和午餐并成一份的简餐。
她走上楼梯,心里扑通扑通跳着。她站在起居室外面,端着餐盘,屏息听着——她确定史劳斯先生已经起床了,正在等她进来。好一会儿,她没听见什么声音,接着,门的另一端传来高抖的熟悉声音:
“‘她对他说,偷来的水是甜美的,偷吃面包是愉快的。但他不知道,死人就在那里,她的客人正处于地狱的深渊。’”
停顿了一段时间,班丁太太可以听到《圣经》的翻页声,史劳斯先生打破沉寂,这回声音稍微柔和:
“‘她抛下许多受伤的人,许多壮丁死在她手下。’”他再以更柔和、低沉而近乎平淡的声调念道: “‘我让自己的心寻求智慧和世事的道理,了解愚昧与疯狂的罪恶。’”
班丁太太站在那儿听着,心底有一股悲伤的压迫感。在她生命中,头一次看到人类生命无尽的悲哀与疏离。可怜的史劳斯先生,他的内心多么不快乐,她对这位房客有一股说不出的同情。
她敲了门,端起餐盘。
“进来,班丁太太。”史劳斯先生的语气比往常低弱而平淡。
她转了门把走进去。
房客并没有坐在他通常坐的位置,他从卧室搬出他在床上阅读时放蜡烛的小圆桌,放在起居室的窗户旁。一看到房东太太进来,他急忙合上《圣经》,目光落在窗外,楼下梅里本街道上穿梭着各色各样的男男女女。
“今天人好多呀!”他目不转睛地说。
“是的,先生。”
班丁太太忙着铺桌巾,摆上餐饮,这时候她对坐在那儿的男人有一种下意识的强烈恐惧。
史劳斯先生站起来,转了身,她强迫自己看着他。史劳斯先生看起来多么疲劳、多么怪异啊!
他走近摆了食物的桌子边,两手紧张地摩擦着,只有在满意的时候,他才会做这样的动作。班丁太太看着他,想起当他首次看见顶楼的房间,知道里面有个大瓦斯炉和方便的水槽时,也有过这样的动作。
史劳斯先生的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看过的一出戏,是她在少女时代,一位年轻男子带她去看的。剧中饰演女王的那位高大美女,在愤怒的时候也会做这种动作。
“今天天气很好,”史劳斯先生坐下来,摊开了餐巾,“雾已经退了,班丁太太,每当天气晴朗的时候,我的心情也比较开朗,不知道你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
他以询问的眼光看着班丁太太,但她说不出话来,只是点点头。然而,史劳斯先生并没有因此感到不悦。他对眼前这位沉默庄重的妇人很有好感,也很尊重,这么多年来,班丁太太是头一位给他这种感觉的女人。
他低头看了看尚未掀开的盘子,摇摇头:
“我今天胃口不是很好。”
他平淡地说着,接着,由大衣口袋里掏出一些钱币。班丁太太注意到,这件大衣不是他前些天穿的那件。
“班丁太太,能不能请你过来一下。”
稍作犹豫,班丁太太听了他的话。
“昨晚用了你的厨房,希望你能接受这些小钱做为回报。”他说:“我尽量保持厨房整洁,但是,班丁太太——事实上,我在做一项复杂的实验——”
班丁太太伸出手,又迟疑了一下,才收下这些钱。他的手指轻轻碰到她的掌心,是那么的湿冷,史劳斯先生显然不太舒服。
她走下了楼梯,冬天的太阳高挂在薄雾般的天空,映着这位房东太太红通通的面容,似乎也将她手上的钱币照得闪闪发亮。
一如往昔,这一天又平静地过去了。显然地,屋外的状况比这小屋子里生气蓬勃多了。
可能是这几天来第一次出太阳,整个伦敦市看来好像是个假日。
班丁回来后,告诉她许多外头热闹的情景,妻子沉默地听了半晌,突然投以奇异的眼光。
“我猜,你一定也去了那个地方?”她说。
他半羞惭地承认了:
“其实,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爱伦,歹徒真大胆!可怜的被害人连尖叫的时间都没有,真令人不敢相信,竟然没人听到呼救声!有人说,如果歹徒今天下午再用同样的手法作一次案,一样不会被逮到。他一定在犯案后十秒钟就混入了人群当中。”
整个下午,班丁胡乱地买报纸,事实上,他已经妥善使用了这六便士。尽管报上有许多猜测与假设的线索,但事实上与以往的报导比较起来,也没有什么新意,可读性甚至更低了。
显然警方也是抓不着头绪。班丁太太开始觉得舒服一些,不像一整个早上都感到疲倦、不适与恐惧。
接着,一件突如其来的事打破了一天的寂静。
当他们一面喝着茶,班丁一面读着刚才买来的报纸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