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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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州是大唐北部最大的港口,是日本、新罗等国入朝大唐的水路必经之地,在李氏祖孙三代的精心治理下,已逾五十年不生兵火,民安乐业,市面繁华远胜郓州。
登州城内九流三教毕集,藏龙卧虎之地,李茂的赫赫威名在这座城里是大打折扣的,行走在大街小巷,出入豪门阔宅,他就是个普通人。纠察官加持给他的凛冽杀气,在一些隐居的豪门大仕眼里完全是小儿科,不值一哂。
第212章 名正言顺
李茂其实很享受这种平凡人的待遇,前呼后拥、众星拱月的日子固然荣光,却是高处不胜寒,若有可能,他更愿意背靠青山,冷眼旁观世道之变。
在登州他能找到这种感觉,这就是他不惧流言,坚持在此购置土地,起屋造舍,积攒家业的原因。
他发迹地在孤山,是于化隆的抬举,才让他有了今天,而今他虽跳出了清海军系统,但追根溯源他的根仍旧在那,他甘心让李师古把他当枪使,为了李家二郎不惜得罪整个淄青的豪门和官场。
他本以为自己能凭着一颗忠心和锐利就能赢得李师古的信任,从而在淄青取得一块容身立足之地,现在看,理想是好的,结果却是失败的。
不论他怎努力,终究无法取得李师古的真正信任,是自己的出身不正,还是李师古的性格使然,抑或是门阀观念在作祟,他心底还有疑问,但背后那双不信任的眼睛他是能感受的到的。
冷飕飕的,常令人汗毛倒竖。
书丞借职务之便创设田庄,吸纳流散的清海军旧部,这种做法并不被李茂看好。清海军旧部流散在各地,终究是李师古的心头隐忧,书丞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倒是遂了李师古的愿,但以后呢?以他的猜忌性格,岂能容忍卧榻之旁有他人酣睡,一旦他起了杀心,后果不堪设想。
一顶聚众谋反的帽子,就足以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李茂也曾想将流散在外的清海军部众收容进苏卿创设的商栈,人依旧还是那些人,但商栈的特点是分散,一百个人聚集一处暴*起来是个麻烦,分散十处,再起暴*,便是地方治安方面的小事。这样既能去了李师古的猜忌,又能稳住流散的士卒。
李茂曾就此事跟赵菁莱通过气,赵菁莱表示赞同,李茂的这种做法是符合铜虎头的利益的,清海军几番裁撤后,数千士卒流散在外,这些人多是海盗出身,野性难驯,在外面兴风作浪,很是令人头疼,若能有一个组织将其吸纳,便于监管,岂不正是他们所乐见的?
赵菁莱代铜虎头答应了李茂的要求,只提了一个条件,所有收纳的人员名单和履历必须如实提供给铜虎头,并随时接受铜虎头的调查,这个要求李茂以为并不过分,想在铜虎头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又拒绝合作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背着苏卿私下和赵菁莱达成了这个协议。有赵菁莱的支持,从登州的海外贸易中分一杯羹,李茂有的是底气。
因为有了这样的合作,当铜虎头内部有人要对书丞的田庄进行调查时,赵菁莱就提前把消息透漏给了李茂,要他有所准备,免得被人钻了空子,借题发挥。
创办一个供上千人吃饭的商社绝非一日之功,事急从权,李茂就想到了移民辽东这个策略,辽东现在是无主之地,蕴藏着无穷的宝藏,把人移到辽东去,不说发展,吃饭总是没有问题的。这样的念头,李茂早在小兵营时就已经萌生了,看似创意无限,但细细思量又觉得困难重重,不得已而放弃。
让他重拾这个念头是在见到桑容后,移民辽东是个庞大的系统工程,凭他一己之力无法完成,但有桑容帮忙,事情就成了一半,事情成功的另一半,一个在赵菁莱,一半在张股,为了拉拢张股,李茂甘冒大忌,代表李师古为李准案定了性。
镇海城的事一了,李茂便回到了郓州,在没见李师古前,先约见了赵菁莱,将桑容托他求免罪责,自请前往辽东开拓据点,为淄青收复辽东旧地打前站的设想说了一遍。
大唐失辽东后,一直有光复之心,奈何朝廷羸弱无力控制地方,幽州等镇割据自雄,不肯用力。致使辽东失地久久无法收复,淄青方面有心在辽东有所建树,奈何隔着茫茫大海,有心无力。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后,在辽东的影响力不增反减,让当政者弃之不忍,进取又无希望,左右为难。
赵菁莱道:“在辽东我们是有教训的,花费了亿万财赋,结果却养了几个白眼狼,桑容这个人名声不好,上面未必肯答应。”
李茂道:“他是于化隆的亲信,干下了背主的勾当,心中委实惶恐,后又见于化隆在郓州做了兵马使,怕自己铜虎头抛弃,这才惶恐离去。如今凄凄惨惨的在海上为盗,日子混不如意,这才主动示好。我意可先将他笼络住,给他一些支持,打发他去辽东。
“他没本事,我们只当是借刀杀人,他有本事能站住脚,要想做大,没有淄青支持也办不到,只要卡住人财物的供应,他就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不怕他会翻了天。待将来时机成熟,再派人去接管他那一摊子,也算是奇功一件。”
李茂又道:“清海军几番被裁撤,大量的人流散在外,据我所知,日子过的都不如意,心中悲愤,对郓州多有怨言,万一他们被桑容蛊惑,重新下海做了盗匪……”
赵菁莱目露凶光:“你以为桑容还有一呼百应的实力?”
李茂道:“眼下是没有,但世事无常,人世间的爱恨情仇,除了血缘亲情,多数都可归类于利益二字,利在则有碍,利去则生恨。真到了他们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桑容背主之事,那还算是回事吗?”
赵菁莱道:“书丞私募清海军余众,终是心腹之患,你的商社一时半会又容纳不了这么多人,是否可以借桑容之手把他们打发到辽东去?”
这话正中李茂下怀,李茂却不动声色道:“桑容而今还背着背主之名,只怕未必有人肯跟他走。再说,数千人的迁徙,可不是一件小事,没有上面点头,没有地方官府通融,实难办到。”
赵菁莱哈哈一笑,道:“这哪算什么事,我让人放点风出去,给他洗刷洗刷。至于上面和书丞那边,就辛苦老弟多费心了。”
李茂趁机提出要在登州创设商栈,替铜虎头经营与辽东的业务,赵菁莱道:“这个我知道了,也急不得。”
直到第三天,李茂才正式觐见李师古,见面即请罪,要李师古治他擅杀李准之罪。
李师古抚慰道:“该死之人,杀之何罪?你能临机处断,我甚感欣慰。”又问李茂:“你跟桑容做过同僚,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信任,在辽东,我们可是有过惨痛教训的。”李茂道:“桑容是桀骜不驯的匹野马,有勇有谋,正可用他打开辽东的僵局。他虽桀骜不驯,但在节帅座前又岂敢造次?”
在李师古的眼里李准无足轻重,充其量不过是试探李茂忠心的试金石,李茂擅做主张杀了他,李师古可以不计较。桑容刺杀了李准,又担着背主的恶名,后路已绝,只能乖乖地供他驱使。
自李师古祖父李正已执政时起,淄青平卢军就开始秘密筹备恢复辽东事宜,历时三代,耗费亿万财力却最终以失败告终,淄青控制的最后一个沿海据点浪海城也于四年前被契丹人攻陷,数以万计的兵甲粮食被洗劫一空,至此,李氏祖孙三代在辽东的努力宣告失败。
辽东成了李师古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就甩手让他们去折腾。”李师古同意李茂所请,给了他一个新的头衔——侍卫亲军扬刀军副使知右厢事判辽东诸城番抚慰使——名义上淄青道派驻辽东的最高首长。
“扬刀军副使知右厢事,判辽东诸城番抚慰使”的名头虽大,但能调用的资源却十分有限,不过对李茂这已经足够了,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路不通,而今他是名正言顺,还有什么可以挑剔的?
他顶着“扬刀军副使知右厢事”的牌子跨步踏入铜虎头,又以“判辽东诸城番抚慰使”的牌子正式拥有了实际权力,李茂已在不经意间还回淄青权力的核心圈。
他的心境已有些沧桑,对很多事已经看淡了。
李茂的纠察官幕府解散后,李师古本有意重用书丞为刺史,书丞却选择去了营田幕府主持招募流民开垦田地。营田府开垦田亩的惯常做法是先军垦,待时机成熟再实行民垦,军队的组织性和纪律性自非普通百姓可比,更强过一般的流民。
因此军垦再转民用的模式效率相对较高,操作的经验也较为丰富,但同等的弊端也十分深重,李师古早就有意抛弃这种模式,苦于无从着手,而今书丞不畏艰难,主动担纲招募流民垦荒,很得李师古的胃口。
书丞茫然不觉自己夹杂的私货已被李师古看在眼里,他闷头做事,像一只鸵鸟,沉浸在自我欺骗中。李茂着实为他捏了把汗。正名之后他第一站就去了齐州。
齐州是淄青有数的几个大城之一,墙高池深,市面繁华。书丞以判官之尊兼任齐州营田所主事,在齐州境内实验他的流民垦荒**,他现在名下有十七处田庄,八千户流民,又联系着一万驻军,权势煊赫超过刺史。
李茂在营田所没见到书丞,便去后堂找吴氏问路,吴氏告诉他书丞这些日子一直住在田庄,与垦荒的流民同吃同住同劳动。
青墨道:“夫人,前面说判官昨日才回来,怎么没住两天就走?”吴氏尴尬地笑了笑,道:“昨日他确是回城来了,不过拿了些换洗衣服连夜又走了。
李茂就要告辞,吴氏不悦道:“茂华,你什么意思,我是吃人的老虎吗,见了我就躲。”又道:“我已经派人去叫他回来了,你自跟了节帅发达后,再也看不上我们这样的小地方,难得来一趟难道只是为了叙叙旧?”
第213章 吓哭你老婆
李茂道:“不敢瞒嫂嫂,我是有急事求见,兄背着我们另设了几处庄子招募清海军旧人垦殖,我知道他是好意收留那些无家可归的人,可上面有人不这么看,他们诬陷说兄这是要聚众谋反。”
吴氏惊叫道:“哎呀,这完全是诬陷之词,书丞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他就耍耍嘴皮子行,真要他挑头干这事,他哪有那个胆量?他可是个本事老实人。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好……”
吴氏说着说着就吓得哭了起来,李茂连忙安抚道:“事情还没到这个地步,我这不是过来提前知会一声吗。”
吴氏擦擦泪,道:“那现在怎么办,有什么破解之法?”
李茂道:“这个,这个……”
吴氏见他吞吞吐吐,便擦拭了眼泪,叫来管家问道:“大郎怎么还没回来,茂华公务在身,岂是能久耽搁的?”
管家答:“大郎人在城西八十里的肖家庄,判官一来,小人就派快马去报,人已经派出去半个时辰了,约莫再等片刻就能回来。”
吴氏压压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唤人换新茶,陪李茂说话,不过片刻,忽听外面有人咳嗽了一声,却见书丞提着马鞭健步而入,李茂忙起身相迎。
吴氏嗔怪道:“茂华等你良久了,你怎么才来。”书丞道:“我自接到报讯,就飞马往回赶,紧赶慢赶,奈何骑术不精,耽搁了。”吴氏忧心忡忡地沤了丈夫一眼,向李茂一福,说:“你们聊着,我去准备茶饭。”
书丞昨日回城,与妻子通宵**,早起时体酥骨软走不得路,就在后堂休息,忽听李茂来访,料是为收容清海军流散士卒的事,便让吴氏先出面去探探口风,他就在后院坐着,由两个伶俐的小丫鬟来回传话。
李茂明知书丞就在家中,却不肯出来相见,便硬下心肠,几句狠话吓哭了吴氏,逼着书丞现身来见。
屋中无人,二人都不提刚才之事,李茂将此去登州海上遇见桑容的事略说了一遍,见书丞并无多少惊讶,料想他是知道实情的,便直截了当地说:“郓帅对清海军向来忌惮,铜虎头探知你的所作所为,以为有篇大章可做,正调集人手来破题。他们中有人拿过我的好处,提前将此事泄露给我,我这才急匆匆赶来与你商议,不知你有什么打算。”
书丞叹了口气道:“我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又摇了摇头,“我无计可施。”
李茂道:“或者出售庄宅,遣散庄客,或者费番周折,把人迁到辽东去。”
书丞默了一会,道:“迁徙数千人去辽东,耗费何等巨大,郓州肯答应吗?你在铜虎头的那位朋友能帮上忙吗?”
李茂道:“我们离开淄青,对他只有好处,郓帅应该会乐见其成的。”书丞道:“辽东已成荒蛮之地,即使渡海过去,上千老弱又如何安置?他们连做海盗也不够格!”
书丞并非不知自己处境的凶险,但让他就此放弃眼前的一切,他又于心不甘,这才发了句牢骚,说了句重话。话一出口,他又后悔起来,果真已被铜虎头盯上,走与不走,还由得他吗?清海军大将书丞在齐州招募旧部意图不轨,犯在谁手里都能起一场大案子,以求进身之阶。
至于辽东的状况,书丞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自安史之乱后,镇守该地的平卢军南下淄青,此地便逐渐被蛮族侵蚀,不甘南迁又不愿意胡化的汉民就南迁至海边,筑城寨自治,以经营海外贸易为生。
他们将辽东的貂皮、大珠、香料运往登州,转手运销内地,再从登州输入粮食、布匹、钢铁等商,海上贸易最盛时,约占登州海外贸易的十分之一,后因清海军内迁曹州,海上海盗兴起,没有兵舰护航的商船屡屡被劫,海路因此中断,目下两地贸易比先前减少约九成,已经微乎其微。
桑容,海盗出身,有大将之才,熟悉海上的一切,在海盗中甚有威望,由他负责迁移清海军旧部去辽东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从青州到海港的路上,有铜虎头的护送也不会有大的波折。
书丞咬了咬牙,言道:“我可以去辽东,但不能和你们混在一起,我欲沿辽河北上,择地筑垒,安营扎寨,待立稳脚跟,再徐图进展。所需费用浩大,谁来接济?”
李茂道:“经费我来筹措,此外去辽东你需要什么尽可开出单子来,我来筹备。”
吴氏闻听书丞要去辽东,愕的合不拢嘴,闻之缘由后,落泪道:“你去哪,我跟去哪,无论多苦多难,我都不跟你分离。”
书丞道:“是我连累了你,辽东荒蛮之地,立足何等艰难,你还是回家住一段时日,待我在那边安顿稳当了,你再过去。”吴氏搂住丈夫的腰,流着泪说道:“休要支走我,我哪也不去,就跟着你。”一席话说的书丞热泪盈眶。
书丞答应将募集的数千清海军旧部迁移去辽东,这让赵菁莱喜出望外。他跟李茂的瓜葛很深,而李茂又与书丞关系密切,一旦书丞的事被有心人做成了章,他实难独善其身。
为了打发书丞早日动身,赵菁莱动用手中资源高价收购了李茂名下的几处田产庄宅,变相支援了他一笔经费。李茂拿这笔钱在登州设立海东商社,又在赵菁莱的帮助下争取到了经营辽东贸易的特权。
与辽东贸易向来获利丰厚,李茂藉此向郓州和登州的银柜借款二十五万贯,这笔款项大部分挪作迁徙费用。
书丞共劝动两千两百名清海军旧部答应随他移去辽东,加上他们的家眷合计有六千人,这六千人在铜虎头的严密监护下,按照李茂规划好了迁移路线,缓缓移动至登州。
一路上地方官府负责供粮供水,警戒安全,故而迁徙虽苦,却走的平平安安。
登州港内早有四十艘大海船等候,船是李茂以海东商社的名义雇佣的,渡海时前半程由登州镇海城水军负责警戒,后半程由卑沙城沙老大负责警卫。
沙老大是铜虎头一手扶植起来的海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