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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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督促屯驻在夏州城外风沙堡的杨日产立即投降,时限是一天,一天之后,杨日产若不归顺朝廷,夏州便出兵讨伐。
杨日产是杨慧琳手下唯一堪称将才的人,被杨慧琳视作心腹亲信。杨慧琳被杀,杨日产惶惶不可终日,杨仁琳劝他起兵反攻夏州,杨日产觉得没甚把握,不肯执行。却又留杨仁琳在营中。杨仁琳恐他谋害自己,杀了杨日产派给他的两名卫士,连夜逃之夭夭。
李茂敦促他归降,杨日产盘算自己一旦放弃兵权,很有可能被害,欲要逃走,家眷和家产又都被李茂扣住,一时犹豫不决,眼看一日限期将至,杨日产焦躁如热锅上的蚂蚁。
部属见状,知其必败,遂鼓噪冲入中军帐,一条麻绳绑了杨日产去向李茂请功。
杨慧琳已死,他的死党常荣臻被杀,杨仁琳逃匿,杨日产被擒,堂弟杨红欢、外甥郑大坤反正,杨氏一族被连根拔起。
黑暗终于退去,黎明到底到来。李茂命人敲响三通惊雷鼓,召集城内外将领集会。事先他和张鹤仔细分析过,结论是夏州内外将领中已无杨慧琳的亲信——至少愿意铤而走险为他死的将领是再也寻不出一个了。
杨日产被关在正堂外的站笼里,正堂入口处的廊下悬挂着杨慧琳、常荣臻的人头,诸将入堂,战战兢兢,惊疑不定。
李茂当众宣读密诏,以安军心,又当众宣布杨慧琳、杨仁琳、杨日产、常荣臻等人的罪过,定杨仁琳为钦犯下令在夏州全境搜捕。
此后李茂宣布了对讨逆中立功人员的嘉奖,李茂言出必行,让夏州将士刮目相看。一时军心稳定。又出榜安民,督促虞侯上街,弹压作乱的士卒。阖城百姓因此安定。
杨慧琳叛乱从策划、实施到结束不足一个月,影响所及只夏州附近,乱平时朝廷任命的夏州招讨使、河东节度使严绶尚未渡河,先期渡河的先锋兵马使阿跌光进,阿跌光颜兄弟正在河边休整。河东军扎营处距离夏州尚有两百多里。
其余各道讨伐军尚在组建中,即便是行动最快的朔方军也要到一个月后才能开拔。
李茂派秦墨、张琦快马回长安报讯,李纯闻之杨慧琳已被张鹤斩杀,大惊,急问秦墨:“张鹤是何人?”
秦墨道:“杨慧琳新近任命的衙内兵马使。”
李纯赞道:“大义不亏,丈夫也。”
下令擢升张鹤为夏州刺史、充夏绥节度留后,杜黄裳进言道:“张鹤本是卑将,杨慧琳欲谋大事,擢升其为衙内兵马使,连升数级,在军中资历浅薄。他为李茂策反,以下犯上,虽大义不亏,私德终不完美,留此人在夏州,恐难以服众。以臣愚见,可将此人加官进爵,另移他镇安置,朝廷再遣重臣镇抚夏州。”
李纯恨李演畏缩不前,坚决不肯再用。日前已将他贬为吉州刺史。
李淳沉吟了一下,问道:
“以爱卿之见,何人可镇守夏州?”
杜黄裳道:“鸿胪少卿、右威远军使、辽东经略使李茂。”
李纯笑道:“他自然有这个资格,朕也相信他有这个本事。不过朕还有要事要交办他,朕观刘悟此人深沉有谋略,可以重用。”
杜黄裳道:“刘悟资望不足,尚须历练。可调司农少卿张弘靖为夏绥节度使。”
李纯道:“若然是他,朕也就放心了。”
司农少卿张弘靖刚由东都升迁至司农少卿,屁股还没坐稳,好事便凌空而降,张弘靖不觉感慨自己这回是抱对了大腿,杜黄裳果然是名不虚传。
接到圣旨后张弘靖入宫谢恩,李纯面授机宜道:“横山南北的党项部,近来连番作乱,有司禀报说是吐蕃人在暗中撺掇,卿为朕查明原委,定出处置之策。京西地近朝廷腹心,绝不可让胡虏染指。”
张弘靖领旨,出宫后只觉得头大如斗,他是第一次外放边镇,第一次领军镇守地方,对党项人也并不熟悉,真不知从何入手。
欲求教杜黄裳,门客告诉张弘靖杜黄裳被欲举荐李茂为夏绥节度使,被天子否决后才转而举荐他。张弘靖觉得其中必有缘故,面辞杜黄裳时便没有提李茂。
杜黄裳却主动提到了李茂,他对张弘靖说自己举荐李茂出任夏绥节度使并非是要排挤他,而是李茂目下的处境很尴尬,他这么做其是在帮李茂。
张弘靖不解杜黄裳说的这个“帮”是怎么帮,但杜黄裳能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他心里还是很高兴,这意味着他跟杜黄裳之间的关系又近了一大步。
张弘靖和李茂曾在洛阳有过一唔,时间虽短,彼此却都给对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此见面后不久二人便能像多年的老友一样轻松地交谈。
张弘靖要李茂救他一命,李茂笑道:“元理一年之内连升三级,我道贺尚且不及,哪有本事去救你的命。”
张弘靖道:“茂华就不要笑话我了,我的本事你也知道,不懂兵,也不曾治理地方,更不懂得怎么跟化外之民打交道,天子要我谋划安定之策,我真不知从何着手,误了大事,我哪还有命在?”
李茂听他倒完苦水,笑道:“元理出身名门,仁德侠义之名遍布海内,欲要什么的人辅佐而不可得,幕府的事但让能人去做,元理兄只需养一腔浩然正气,存一颗忠贞体国的心,便万事大吉了。”
夏绥地处京西,并非边镇,境内固然不太平,但大规模的征战却并不多,做节度使的,只要勤谨对事,善于选贤任将,严整法纪,镇守起来其实并不困难。张弘靖没做过节度使,官却是做过的,又怎不知这个道理?
李茂料他必有它事烦心,张弘靖叹了一声,道:“不满茂华兄,我离京前,天子交代了我一件机密的事,愚兄百思不得其法,故而苦恼。”
李茂道:“小弟可能助兄参详一二?”
张弘靖等的就是这句话,忙将李纯交代的事和盘托出,生怕李茂只听了一半便跑。
李茂听完,略作思忖便笑道:“这有何难,我给你推荐一员将才,保管安心。”
李茂向张弘靖推荐的人名叫崔雍,出身清河崔氏旁支,他兄弟崔谷见在登州海东商社做掌柜,是李茂之妻苏卿的得力助手。
崔雍因是庶出,自幼在家并不得宠,年纪稍长,便听从塾师劝告离开家乡游学两京。
崔家败于其兄崔谷之手后,崔雍断了经济来源,一度穷困潦倒,在一户商栈做账房谋生,一面苦读求取功名,偏偏又连科不中,一时心灰意冷,投曲江池自尽,被路过救起。
地方探知其身世,报知淄青驻上都进奏院,进奏院里有陈数的眼线,知其是崔谷的兄弟,便告知李茂。
李茂将他安置在辽东驻上都进奏院中,给胡南湘做书史,后见崔雍处事灵活,便调入威远右军,拨给陈数做助手。崔雍在长安期间,常到昭武九姓开设的酒肆喝酒,跟京西北的胡人混的很熟,学会了好几种胡语,跟这些胡人打交道很有一套。
李茂看中了他的这个本事,这次出使回鹘便把他带在身边充作顾问,路上询问回鹘的风土人情,崔雍对答如流,对如何处置边事亦有独到的见解,李茂深感此人有培养的必要。便在路过夏州时,改变主意将他留了下来,让他全面负责夏州的情报收集工作。
李茂回程时,人还在天德军,崔雍便赶了过去,向李茂禀报说韩全义进京后,杨慧琳囤积粮草,储备兵器和马匹,做好了举兵抗拒朝廷的准备,他建议李茂绕道河东回京,以免被杨慧琳扣押。
李茂当日评估风险,认为杨慧琳还不至于如此,却没想到一进入夏绥境内就被杨日产盯住,一时不觉对崔雍刮目相看。
第375章 横插这一腿
此后不久,李茂就把崔雍确定为他与龙首山夏州管事之间的唯一联络人,联络人名义上只是帮李茂跑腿传话的角色,但只要运作得当,很容易就会成为地方管事的顶头上司。崔雍有这个能力,这点李茂深信不疑。
在此之后,李茂又断断续续交给崔雍几个任务,崔雍每每都能出色完成。
自从杜黄裳处得知韩全义、杨慧琳欲举兵对抗朝廷后,李茂便一直在夏州节度使府里物色一个可用之人,这个人要能接近杨慧琳,要能协助他在危机发生后控制军府,这个人不仅要特别能干,更要特别忠诚。
李茂从来不相信基于个人道德的忠诚是能靠的住的,要一个人忠诚自己,必须给他忠诚自己的理由,除了作为润滑的情感,更重要的是利益和困境。
他本想策反杨慧琳的外甥郑大坤为己所用,郑大坤在成为武将之前,曾经在长安士林混过近十年,对长安和朝廷有着天然的感情,有这份感情做纽带,起步较高,进展也不会太慢。
其次,郑大坤的妻子本是夏州名妓,美艳多情,从良前就跟杨红欢不清不白,从良后,杨红欢仍旧纠缠不休,郑大坤为此十分苦恼,他不敢招惹杨红欢,就向杨慧琳告状,恳求杨慧琳出面主持公道,杨慧琳却为了拉拢杨红欢而对此选择了不闻不问的态度。
郑大坤对此深感失望,他恨杨慧琳不给他主持公道,私下里颇有怨言,话传到杨慧琳的耳朵里,杨慧琳时不时的丢双小鞋过去让郑大坤穿穿,郑大坤敢怒不敢言。
李茂想利用郑大坤对杨慧琳的不满去策反他,把他预埋在杨慧琳的身边,留待将来恰当的时候去引爆。
他让崔雍评估此事的可能性,崔雍坚决反对,崔雍反对的理由是,郑大坤虽表面长的粗壮,内心却十分怯弱,杨红欢常趁他不在家去和他妻子鬼混,他心知肚明,却敢怒不敢言,一个连夺妻之恨都不敢报的男人,又什么胆量去干一件可能遭致灭族的大事?
再者这只可怜的“绿毛龟”在夏州早已沦为别人的笑柄,指望他协助李茂掌控混乱中的军府,无异于痴人说梦。
崔雍建议李茂策反张鹤,张鹤一族自他祖父起就在夏州牙军供职,其父兄都曾是牙军牙将,在夏州牙军中根基很深,人脉很广,张鹤的父兄早年为国捐躯,军府抚恤不利,年幼的张鹤一度沦为百戏艺人,差点沦入贱籍。
对此张鹤十分不满,因为牢骚太多,又历次被人打压,以至于人到中年,却混的穷困潦倒,十分不如意。但崔雍又说张鹤虽然落魄潦倒,为人野心却很大,他这么多年隐忍不发,为的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东山再起的时机。
崔雍走访了许多夏州老军,终于弄明白了张鹤父兄那一代的恩恩怨怨。
“前都知兵马使韩光初到夏州时,为了立威斩杀了剿匪不力的捉生将陈荣,张鹤的父兄为陈荣抱不平,被韩全义贬去新宥州做捉生将,刚到新宥州半个月就死于羌胡之手。韩全义非但不予抚恤,反而责其浪战,连累的张鹤没能接替他父兄成为牙将。只能以普通士卒行走于行伍之间。后来韩全义移镇夏州,一反常态挽留韩光继续担任都知兵马使,有韩光在,张鹤父兄的案子就翻不过来,这一耽搁就是六年!张鹤的大好年华和满腔热忱就这么被白白浪费了,直到三年前,韩光致仕回乡,才有人帮张鹤说了话,他才算有出头之日。可是蹉跎的时光是再也找不回来了,韩光已致仕回乡,韩全义已入朝,张鹤很不着他们了,这股邪气就只能撒在杨慧琳的身上。”
李茂对崔雍的这个判断表示认同,对一个素有大志的人来说,被人白白的耽误了十六年大好年华,这个恨足以支撑他舍命一搏了。
一番精密的策划后,李茂舍了张鹤一场大富贵,张鹤对此感激涕零,崔雍趁热打铁,和他交上了朋友。
猝然翻身富贵,张鹤的心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要把这些年没有来得及享受的东西抓紧时间享受一遍,起新屋造新宅自不必说,单单的纳几个美妾在家已经不能满足他的虚荣,他不顾外人非议,果决地修了不能为他生育的糟糠之妻,正全力追求一位年轻貌美的致仕官员家的小女儿。
如此一个自私、心硬之人,很容易落入事先为他设计好的困境中,策反成功的几率无疑是很大的。
李茂赞同崔雍的判断,全权授命他去策反张鹤。
正如崔雍所预料的,为了保住到手的富贵,谋取更大的权力,张鹤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跟李茂合作。杨慧琳这条腿虽然粗壮,但眼看着就要断了,断腿没有再抱的价值,他需要另觅其他大腿,恰巧李茂就插了一腿过去。
张弘靖问了崔雍的生辰八字和家世出身,便满口答应下来,崔雍的八字跟自己的相合,他是登州清河崔氏的支脉,名门望族出身,又在士林混迹过,三样都符合张弘靖的选人要求,更主要的是他是李茂推荐的人。
外出镇藩最忧心的就是朝中无人,朝中无人,却又小人谗毁,这离败亡就不远了。
李茂而今圣眷正隆,是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人,杜黄裳虽然也能在皇帝面前说得上话,但杜黄裳年纪已大,且已位极人臣,月满则亏,杜黄裳实际上已经在走下坡路。
李茂这条大腿张弘靖必须得紧紧抱住。
李茂仔细交代了崔雍一番后,和张弘靖做了交接,这便带着逆臣杨慧琳的人头,和张鹤、杨红欢、韩义、胡川等归义的夏州将领,押着叛将杨日产等人,摆起全副钦差仪仗浩浩荡荡地回长安献俘。
张弘靖遣士卒五百人护送到夏州边境方回,向南便是大唐的腹心地带,驻军极多,且百姓心向朝廷,论理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危险。
心情一放松,李茂游山玩水的兴致就来了,这****带着张鹤、杨红欢、喜宝、韩义等人出营房外打猎,众人见他不带卫士,只带一个随身服侍的胡女,心中大喜,这无疑是李茂对他们的极大信任,众人对长安之行充满了期待。
打猎不是李茂的强项,但他却越来越迷恋这项户外运动,鲜衣怒马驰骋于山水之间,纵情呼啸,卷山过水,又无生命危险,当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众人登上附近的山顶,正遥望京西的壮丽河山,忽然见到东北方向烟尘滚滚,一支骑兵穿行于山谷之间,蜿蜒而来,其势甚急。
众皆大惊,从这支骑兵的来势判断,他们的目标正是屯驻在山谷平地上的钦差行营,这道谷地开阔平坦,并无险阻,以骑兵的速度用不着一盏茶的功夫就能杀到。
随行李茂的众人都有领军作战的经验,见状大惊,急劝李茂下山布置迎敌,只有喜宝一人劝李茂不要下山,她的理由是敌人来势太急,此刻下山布置怕是已经来不及,此外营房外撒有游动哨,会有预警,营地周遭设有拒马、木栅,足以抵挡敌人的第一波次冲击。
她建议李茂居高临下观察一下形势再说,喜宝这么说并无什么道理,她的用意无非是不想让李茂涉险。
李茂眺望了一阵,哈哈大笑,道:“来者是友军,无须惊惶。”
挥手道:“随我下山去迎迎他们。”
那支骑兵在距离山谷中央的钦差营寨还有一里地处扎住阵脚,烟尘未散,为首之人已跳下马来,步行向营寨而来,走出半里地,忽见左近山坡上一支骑队风卷而来,众皆大惊,就地进入临战状态,却听为首一匹黑亮骏马上,一人叫道:“来者可是河东的阿跌将军。”
来的正是河东先锋兵马使阿跌光进和他的兄弟副使阿跌光颜。
河东军是这次讨伐夏州杨慧琳的主力,出兵一万七千人,几番折腾才渡过黄河,荼蘼粮草无数,正准备大干一场,摘个平叛首功,却不想被李茂抢了先。
河东军进退失据,十分苦恼,阿跌兄弟商量之后,决定来向李茂诉诉苦,随便分点功劳,平心而论,河东军虽然没有正面与夏州军作战,但在战略上起到了重要的策应作用。
若非河东军出兵神速,杨慧琳也不会吧他麾下唯一信得过、又能统兵作战的大将杨日产派出夏州城,使得李茂联手张鹤发动兵变后能轻易得手,在极小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