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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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负责,陈大喜身为乞丐帮首领,他不入监狱谁入监狱。至于其他闹事的乞丐,原系受人挑唆,官府宽大为怀,不予追究。
惩办陈大喜的同时,李茂严厉地惩治了崔力和他的一干党羽亲信。这些人盘踞在成武县多年,鱼肉乡里,罪恶累累,百姓怨声载道。李茂顶住压力,铁面无情,有罪的叙罪流配,无罪有过的革职回乡,永不录用;无罪无过的留衙观察使用。
至于元凶首恶崔力,李茂以公私两重身份向曹州和郓州举告弹劾。县令和县尉同为朝廷命官,都有尚书省吏部选举任命,县令无权直接任免县尉,却有权上表弹劾,一般而言,被县令弹劾的县尉多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能灰溜溜的滚蛋已属大幸,多数情况下都要丢官罢职。在淄青,节度随身官李茂代表的是节度使的权威,他的弹劾,类同于判决。
得知崔力被停职待参,成武县百姓奔走相告,酒铺食肆人满为患,鸡蛋铺子里的臭鸡蛋因此脱销,崔力的宅邸经受了数百上千枚臭鸡蛋的侵袭后,变得臭不可闻,左邻右舍也跟着遭殃倒霉。
崔力自知难逃一劫,抑郁寡欢,一天深夜他在自家房梁上悬了一根绳子,投缳自尽了。
成武县的团结兵已被证实不能镇抚地方,李茂烧的第三把火是向曹州请调名将镇守成武县。刺史米如龙允其所请,召回郑虎,派卑将李英昙率州兵三百镇成武。
三把火烧的合乎规矩,顺乎人情,不给任何人以把柄可抓。李茂的这三步棋一走,顿时让在暗中观察他的贾直言刮目相看。
清海军和郓州之间明争暗斗由来已久,成武县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激流暗涌。面对城中危机,李茂向薛戎建议引入外力解决,首先想到的是拉贾直言进来。成武县在淄青管下,得罪李师古的风险显然要远远高于于化隆。
李茂夤夜求见贾直言,请其调动曹州州兵入成武,镇压摩岢术和乞丐帮,待局势稳定后再强力清洗成武县官场。调动州兵进成武县对贾直言而言算不得什么大事,镇压摩岢术和乞丐帮他多半不会有兴趣,但借机清洗成武县官场,把一直由地方势力把持的成武县纳入郓州直辖之下,李茂相信一定能打动贾直言。
但出乎李茂的意料,贾直言竟委婉地拒绝了他,他的理由很充分。成武县境内有孤山镇驻军,地方出现民变,若团结兵不能用,向驻军求援才是天经地义的。
贾直言的用意李茂始终未能参透,这让他在面对贾直言时总难免有一丝敬畏。
贾直言此来成武县的目的是为监视清海军于化隆,探知他对郓州的底线,为李师古的下一步动作提供参考。成武县城发生民乱,这无疑是块很好的试金石,调动州兵抢占成武县固然对郓州有利,却也容易暴露他此行的意图,因此当李茂请求州军协助平叛时,他委婉地拒绝了,转而劝李茂去孤山镇请兵平乱。
清海军乃百战名师,平息成武县城的叛乱自不在话下,贾直言对如何平乱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平乱之后于化隆的动作,是赖在成武县不走,还是撤回孤山镇。
这一点至关重要,他必须看得很清楚。
举荐李茂暂摄成武县政务正是出于这样考虑,这是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人物,不管他对尹牧是持欢迎态度还是要礼送出境,都不会过度刺激对方。
现在看,这步棋是走对了,李茂是个聪明人,他用一种很婉转的方式结束了双方的试探,彼此都探到了对方的底线,又都没有伤和气,这无疑是个很令人满意的结果。
与李茂交割之后,薛戎打点行装赶赴郓州上任,行前他跟韦氏进行了一次长谈,成武城的暴风骤雨还在酝酿期间,薛戎便将韦氏秘密送出了县城,寄居在城西她干娘定陶夫人苏婆婆家中,城内的这场变故虽然没有伤害到韦氏分毫,但得知经过后,韦氏仍旧出了一身冷汗,一时不免心灰意冷,她劝薛戎:“既然决心辞官,何必又要去郓州,索性回河中算了。”
薛戎双手扶着韦氏柔细的腰肢,柔声说道:“你忘了母亲临走时的交代了吗,就这么回去,你我怎么向她交代?”韦氏的脸霎时通红,她啐了薛戎一口,红着脸道:“地是上等的熟地,农夫不努力,徒之奈何?”
她一拧身坐在了薛戎的膝盖上,伏在他的胸前柔声说道:“你有你的计较,我都依你。不过去郓州,我想把芩娘带上,好做个伴。”薛戎惊道:“这如何使得,他两个正青春年少,浓情似火,怎好把人拆散。”韦氏嬉笑道:“什么浓情似火,芩娘至今还是处子之身呢。”薛戎吃了一惊,愕然道:“这个……茂华竟如此懵懂?!”
韦氏笑道:“倒不是懵懂,是有些呆,说什么芩娘年幼,他不忍戕害,要等她满十八岁,才肯与她同房。”
薛戎吐了口气,苦笑道:“这又不知是哪部佛经里的典故,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默思片刻,又道:“既如此就把芩娘带上,把青墨和张栓给他留下。出门在外为官,身边总要有几个知根知底信的过的人。”
韦氏道:“去了青墨和张栓,身边就剩一个好吃懒做的老顾,你怎么办?”薛戎笑道:“我跟他不同,我是混日子,他呢,路还长着呢。”
这一说,韦氏便同意了。
盛夏六月,薛戎离开成武县赴任郓州,芩娘随去作伴,快手补备青墨也正式辞去成武县衙差事,改做走引使随从。薛戎的另一个亲信张栓也留在了成武,不过李茂虑及成武去郓州道路遥远,仍派张栓护送,待薛戎夫妇在郓州安顿好后再回成武县来。
第052章 自己挖坑自己跳
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传来,刺激的青墨耳膜发胀,他张望了一会,拔脚朝一堆围拢的人群跑去,一边嚷叫热油到,一边分开人群拼命往里挤,活像一条小泥鳅。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叫骂,不过待看清来者是走引使李茂的小跟班时,唾骂变成了笑骂,总的来说在孤山镇工地上李茂的人缘还是相当不过的。
一根旗杆上帮着一个赤裸上背的胖汉子,身上鞭痕累累,一个小卒正挥舞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一个小校正吐沫四溅地解释胖子被打的原因,他手里拿着两块木板,一块平直的松木板,一块扭曲的杨树木板。
“拿见水就扭曲的杨木冒充松木来做压板,这叫什么,这叫以次充好,这叫弄虚作假,是乌龟王八蛋才能干的缺德事!再让老子看到有人这么干就不是抽四十鞭子的事了,老子非抽死他不可!”小校恶狠狠地警告道,将那块杨木板狠狠地丢在地上。
青墨看了一会,没觉得两块木板有什么不同,他挤出人群,追上李茂,问道:“这伙丘八又犯牛劲了,杨木,松木,不过是做压板,又不是做棺材板,至于扣那么狠吗?事事都讲究精什么求精,这哪是筑城,这分明是绣花嘛。”
李茂笑责道:“休要啰嗦,这是军城,战场上差之毫厘,生死立判,岂能不慎之又慎?这正是于将军令人敬佩之处,宁可多花钱多费力也不愿让部下丢掉性命,古人用爱兵如子形容善战的大将,说的不正是这个道理吗?”
青墨琢磨了一下,道:“这倒也是,你不把我当儿子……呸,呸,呸,我不把你当儿子,……呸,呸,呸,于将军不把你当……算了,就那么回事,将心比心,你不对我好,我凭什么给你卖命。”李茂道:“知道就好,奸商害人,活该挨鞭子。”
七月初,李师古令将摩岢大花等四名摩岢族长老押赴郓州议罪,又以节度参谋贾直言摄成武县政务,李茂和贾直言做了交割后,仍回到孤山镇做走引使,前后共摄成武县政务一个月又三天。
入夏之后,成武县境内连降大雨,山川河渠一律被雨水注满,原来荒草连天的草湖现在是汪洋一片,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边,靠近军城一面的新设了三座临时码头,分别卸黄土、青砖和木料。
卸木料和青砖的码头上井然有序,卸黄土的码头上则是乱哄哄的挤作一团。雨水大,草湖水面开阔,勾连的十几条大小河流也注满了水,行船十分方便,来送黄土的船只排成了长长的队伍,有时候甚至要等一两天才能卸下一船土。
盖因黄土这东西虽然笨重,但成本极低,青砖也好,木料也好,终究还要有个成本在,黄土嘛,因为是建军城所需,各地官府也不敢设卡收税,一路畅行无阻,其成本仅仅只是劳力加运费,入夏后阴雨连绵,土地无法耕种,四乡百姓无所事事,劳动力成本微乎其微,船也是自家的,运费也十分低廉。
用黄土胶泥砌墙是工程动工以后临时添加的项目,所需黄土当地没有只能从外地购入,春初草湖干涸,只有若干小河汊通航,行走十分不便,为了吸引各地百姓送土来,文书丞定下每船土给米两斗的高价,以此吸引百姓不拒艰辛前来送土。
入夏后,湖面骤然开阔,通航顺畅起来,但土价还是原来的价格,倒不是文书丞反应比别人慢半拍,他想到了,去不敢去做。苏晓渡地理偏僻,水旱道路不便,靠官府组织民壮或军队自行采购成本太大,如何吸引百姓把材料送来,除了出价较高外,还要有个信字,无信不立,政令朝立夕改,百姓没有安全感,谁敢冒着风险跑这么远来送材料?
文书丞正是怕失信于人才没敢修改这价格,此举虽能保证筑城有足够的胶泥可用,但也极大地增加了建筑成本。而且由于使用胶泥是于化隆在工程开工后临时添加的项目,原先报呈郓州和工部的方案中并无此笔预算,郓州方面还是按照原来的工程款拨付进度拨付攻城款项。此事虽然经过争取,已经得到李师古的首肯正在修改筑城方略和预算,但这么大的工程修改起来自非一朝一夕的功夫,得需要有个过程。
青墨哀叹道:“白花花的米面都换了黄土,干活的却吃不饱穿不暖,这叫什么事嘛。爱兵如子是真,视民众如草芥也是真。”
李茂无奈地笑了笑,青墨这话也正是他想说的,于化隆待部下弟兄是真的没话说,但对外人,尤其是普通百姓那就是全然是另一番态度了。因为工程款紧张,劳工的一日三餐质量在急剧下滑,在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折磨下,不断有人受伤病倒,对这些人,于化隆毫无怜悯之心,只要趴下不能干,立即扫地出门,绝不姑息。
“两斗米一船土,两斗米一船土……”李茂望着湖面上如梭而来的运土船只,忽然一拍大腿,转身就往新城营跑去。
“嗨,哪去?”青墨大叫一声,李茂没有回应。
文书丞坐在潮湿杂乱的营帐里,虽然天气凉爽的让人觉得冷,但文书丞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汗珠,他是紧张的,郓州的款项如细水一般不紧不慢地流过来,他这边却如决堤似的,汩汩往外涌,顶不住了,真的顶不住了,满打满算,精打细算,怎么算也只能维持到十天后,十天后该怎么办,按照现在这个拨款速度,整个工程怕是要停工。
想到停工,文书丞额头上的青筋乍跳连连,实在是太可怕了,真要到了那一步郓州那边会生出多少幺蛾子来,会不会因此停止拨款,或改派营造使过来督造新城都是未可知的事。
新城营建绝不能让郓州方面插手,这是于化隆一早就定下的底线,绝不可触动。
“怎么办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文书丞苦笑着搓搓手,无可奈何。
恰在此事他眼前一黑,一个高大健硕的人影出现在营帐门口,“茂华,是你,好几天没见你人了,都忙些什么呢。”文书丞和李茂的工作多有交集,这小半年时间日渐熟悉起来,熟悉之后二人彼此间有着许多共同的爱好,譬如都爱泛舟钓鱼,都爱闲暇时喝点小酒,都爱在月明之夜外出打猎,共同的爱好使得二人越走越近,彼此间的信任也在与日俱增。
第053章 此计有点损
“伙食越来越差,四处都在抱怨闹事,我嘛自然是到处灭火了。”
李茂说着,就坐在了文书丞书案对面的小杌子上,接过文书丞递来的凉白开喝了一口,抹抹嘴,笑道:“最近工程款有些吃紧吧?”
“我也不瞒你,还有半个月怕就顶不住了,这下郓州方便有好戏看了。”
“主要是黄土这块开销太大,一船土两斗米,高了,太高了。”
“那又怎么办,总不能拒收吧,而今官民互不信任,我这边把款子一停,一传十,十传百,明日就没人再过来,你信不信?唉,怪只怪当初思虑不周,谁能想到这场雨会下的这么大,我原打算一个月买个百十船土,现在倒好,一个月至少七八百船哄过来。郓州那边往这滴水,我这却在泄洪,怎么顶得住哟。怎么熬下去,我现在心里是一点底都没有。唉,你看看我,头发都熬白了。”
李茂笑了笑,又喝了口白开水,说道:“我有一计或可一试。”
“你说说看。”文书丞闻言大喜,跟李茂交往的这段时间里,他发现李茂不仅长了个魁梧的身材,一副让清海军最擅长近身搏击的勇士都吃惊的身手,他还能常冒出些让人拍案叫绝的“计谋”来,虽然有时候这些计谋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甚至哭笑不得。
李茂目视左右不肯说话,文书丞咳嗽了一声,将随身卫士叫了进来,吩咐出去把守着,非传任何人不得入内。文书丞官虽不大,却是于化隆最为倚重的内务总管,其地位早已超越了普通的粮料官,而成为清海军核心成员之一。卫士应诺,在帐外设立了警戒哨。
李茂这才把自己的计谋全盘托出。文书丞讶然失色,张口结舌道:“这个计谋,这样的计谋亏你也能想的出来,这简直就是……这也太……好吧,或许也可以一试。”
文书丞捻着三绺须沉吟良久后还是同意了李茂献的计谋。
第二天,一条令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曹州城和周边的兖州、濮州、乃至徐州、宋州等邻近地区,新建的孤山镇因为大量需要黄土,破天荒地开出一船土换一船米的高价。
一船土换一船米,这价真是高的离谱,而离谱的事往往传播的非常迅速,就在人们将信将疑之际,那些胆大之徒已经载着一船白花花的米面,兴高采烈地回乡了。事实证明此事虽然有些离谱却是实打实的真事,孤山镇真的是拿一船上等的米面换一船黄土,一手交土一手交粮,当面付讫,绝不拖欠。
四州二十余县轰动了,成千上万条各色船只蜂拥而来,一船船的黄土涌向了孤山镇东码头,白花花的草湖湖面上满是黑乎乎脏兮兮的运土船只,以及满怀期待的脸庞。
但是不幸的消息随即传出,因为各地送土的人太多,工地上的土已经够用,现在休要说一船米换一船土,就是一斤米换一船土粮料官也不干了,原因很简单,人家筑城的土已经够了,没理由再拿米去换土,一斤米那也是米呀。
于是骂声四起,不远百里送土来的人纷纷指斥孤山镇没有信义,不得已粮料官出面解释说前一阵子工期紧,的确是需要大量的土,因此才开出这等高价,但那只是开给一些熟悉的船工,数量有限,先来先收。孤山镇从未广而告之,向外界寻求买土,更未作出任何承诺说见土即付款,酿成今日这悲剧局面完全是某些人太轻信,太盲目,贪念太甚的缘故,与孤山镇全无半点关系。
这话是能站住脚的,孤山镇此前的确是没有张贴任何告示,说以一船米换一船土,而此前不论是买砖还是买木料,甚至两斗米换一船土都贴有告示,约定了规格、价钱以及交货的最后时间。
自觉被涮了一把的船工愤而将土倾倒在船塘,却因此被驻军逮捕罚款,理由是涉嫌堵塞河道,妨碍军城修造,这可是个很厉害的罪名,处罚了几个出头鸟后,无人再敢违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