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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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觉被涮了一把的船工愤而将土倾倒在船塘,却因此被驻军逮捕罚款,理由是涉嫌堵塞河道,妨碍军城修造,这可是个很厉害的罪名,处罚了几个出头鸟后,无人再敢违犯。土不敢往河里倒,总不能再运回去,无奈船工们只得自己出工把土卸在码头附近的一块荒地上。
仅仅两天后,那里便崛起了一座土山。
青墨望着越堆越高的土山,问李茂:“这么多土要是按原价买得花不少米吧?至少两千船米,或者更多。”李茂的目光仍旧留在土山,他没有回答,而是问青墨:“害这么多人空跑一趟,我这主意是不是有点损?”青墨点点头道:“损到家了,我真是没想到你肚子里竟有这样的坏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谁让他们相信一船土能换一船米的鬼话,不是你害他们白跑一趟,是盲从和贪念害他们白跑了一趟。”
李茂哈哈大笑,连赞小哥会说话。
于化隆手持马鞭站在营盘望台上远眺土山,眼睛眯缝久了有点累,便使劲地眨了眨眼,自言自语道:“兵无常形,水无常势,随势而为,为我所用。这小子倒有些为将的潜质。”他回头问文书丞:“你觉得他怎么样,值得费力去栽培吗?”
李茂献的这条计策让文书丞以三百船米的代价换来了足够筑城的黄土,不仅节省了一大笔费用,还一劳永逸地填平了这个因他思虑不周而挖开的无底洞,文书丞满心感激,正思如何回报,可巧机会就来了,他斟酌了一下,爽快地答道:“可以栽培。”于化隆忽又问:“上次你放话让他买地皮的事,他是怎么做的?”
文士丞道;“他用成武县的公廨本钱买了地,转手加价三成卖给了郓州,所得钱扣除县里应该承担的两成购地款,结余全部充公。一进一出,手脚干净,分文未沾。”
于化隆赞许地点点头,道:“我们的老朋友雀老三回海州了,郓州不会放过这个折腾我们的机会,调李茂给你做助手,带他两个月,届时代你出征。”
雀老三本是一股与于化隆齐名的海盗,并称“北鱼(于)南雀”。后来于化隆归顺朝廷,上岸从了良,雀老三还在海里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两个昔日一道大碗喝酒的兄弟便玩起了官兵抓海盗的游戏,经过七八年的较量,雀老三认栽,率领部下一把火烧了营寨,奔扬州境内讨生活去了,一度也混的风生水起。
不过好景不长,杜佑充任扬州节度使后,一改前任对海盗、盐枭的纵容,转而用兵清剿,雀老三损兵折将,无处容身,只得悄悄潜入海州境内,重新在李师古的眼皮子底下讨生活。
第054章 硬着头皮也要上
清海军行文成武县商请调李茂为军料院判官,贾直言将李茂请入公舍,询问他的想法,李茂道:“若是有可能,我还是想追随明公,军队里的勾当毕竟我不熟悉。”
贾直言盯着李茂的眼睛,目光锐利的像把刀,他拿起清海军的文书,说道:“你为他们解了大难题,于将军对你很欣赏,行文到成武县只是一个姿态,毕竟你是节度随身官,不是成武县的官员。”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茂只能表示遗憾了。
这其中的关节他并非不明白,之所以要费这番口舌,无非是想在贾直言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目的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从成武县衙出来,李茂回头看了眼悬在县衙眉头的匾额,这里是他起家之处,现在他却像一个过客一样,忽然就成了路人。他的心里忽然有些感慨: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得世故圆滑起来,年纪轻轻的心底为何藏着沧桑。
青墨牵着马等候在街心,见李茂低着头,脸色有些阴沉,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他不放人。”李茂拍了拍小厮的肩,翻身上了马。二人出了县城北门,在城门外的水亭旁遇到了身背包袱,准备远行的陈数。李茂下马见礼。
二人在水边草亭里聊了一会,互道珍重后,各走各路,走出半里地,青墨还是忍不住说道:“我听人说陈数把祖宅变卖了,说要去长安博取功名,这人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是一个地道的狠人。”李茂心情不错,笑问道:“你说说看,他狠在哪里。”
青墨道:“这不是明摆着吗,放着小康日子不过,却要去长安受罪,功名利禄是那么好摘取的吗?薛大郎号称宝鼎县第一才子,名满河中,那等的好学问,也是连年名落孙山,他在成武县尚且籍籍无名,去了京城又能有何作为?”
李茂笑道:“我听出来了,你这意思他不是狠人,而是蠢人,不计后果的蠢人。”
青墨嘿嘿两声,却是默认了。
有些话李茂没有跟青墨说起,也无意跟任何人说,两个月前他和陈数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陈数动用了他在摩岢族中的关系,帮助李茂打听到了一些李茂感兴趣的东西,回报是薛戎的一封荐书,有了这封书信,陈数的长安之行就少了三分盲目,多了一分胜算。
转眼过了中秋,李茂在清海军军料院右判官的位置上待满两个月,便跟随出征海州的清海军士卒踏上了南下的征程。海州之乱起于初夏,雀老三不满官军征剿,率三四百人袭占了东海县城,恰逢海州水灾连着风灾,渔船不能出港,农田处处绝收,官府赈灾不利,致使流民日众,雀老三趁机招兵买马,势力迅速膨胀,连破进剿的官军,声势十分浩大。
淄青节度使李师古迅速调集郓州平卢军、成武清海军、密州扬威军南下平叛。清海军奉调出征八百人,统军为兵马副使赵和德,这八百人并非清海军精锐,七成以上都是老弱残疾和临时征召的新兵,将官也多由卑将出任,赵和德在清海军中资历甚老,却非于化隆亲信,粮料官等骨干亦多由新人担纲,敷衍的意味十分浓厚。
李茂担纲出任行营军料院左判官,实际主持军料院事务。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足见粮草在行军作战中的重要性,当初李茂获任左判官一职时,紧张的一连三天睡不着觉。在清海军军料院做判官两个月,有文书丞一旁指点,李茂对基本业务已能上手,不过做人助手和独当一面毕竟相距甚远,何况屯守地方和行军打仗又不同,后者的难度远非前者可比。
李茂心里没底,出征前他专程请文书丞喝了回酒,虚心请教行军途中应该注意的事项。文书丞笑而不答,酒过三巡,方才说道:“军料院就是全军的大管家,管着全军的吃喝拉撒睡,事多且琐碎,稍有不慎就要酿成大祸,不过以你的才干足可胜任。”文书丞拍拍李茂的肩膀以示鼓励。
李茂的脸却刷地白了,几百号人的吃喝拉撒睡,岂是好侍候的?万一出了纰漏,自己的这个粮料官还能活的了吗,有心再请教,文书丞却已烂醉不醒。
李茂把自己关在帐篷里想了一夜,第二天清晨,天空飘着雨丝,空气冷的出奇,他的脑子也因此变得出奇的冷静,想了一夜,他想明白了靠人不如靠己,男子汉大丈夫,总有些事需要亲自面对,他呼出一口浊气,自己给自己打气道:军中多少人视粮草官为肥缺,想着去捞上一把,我却如此畏难,岂是大丈夫所为?自古富贵险中求,没有一个好爹罩着,想得富贵也只能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搏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是李茂初任粮料官时的真实内心写照,或者是事先准备的充分,或者是老天眷顾,李茂的粮料官生涯起步很顺,且越做越顺,从孤山镇到徐州藤县,再由藤县到沛县,一路上顺风顺水,没有出一点纰漏。
大军进入沛县之后,遇到了远道而来的魏博军,人数约有两千,衣甲鲜明,气势雄壮。魏博到海州中间隔着宣武、淄青等道,大队行军十分不易,而且魏博镇自安史之乱后即保持着半独立状态,历任节度使父死子继,兄死弟承,朝廷行文追授节钺而已。
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魏博军不远千里赶来平乱,李茂心头满是疑问。
沛县在开元间为上县,安史之乱后人口锐减,县城东西只一条街,人口不足千户,骤然多了近三千兵马,顿感混乱,清海军和魏博军常因争抢道路发生矛盾,魏博军素来骄横,见清海军都是些老弱病残,心存轻视之意,道路相遇,常出挑衅之辞,李茂约束军料院将吏勿与魏博军发生冲突,被人讥笑为软弱。
一日,清海军统军大将赵和德升厅召集将吏,叮嘱各营约束士卒,减少私自外出,更不得与魏博军发生冲突。
诸将心中不服,对答时语气有些敷衍,赵和德骤然暴怒,摔杯怒道:“朝廷请魏博镇出兵大有深意,尔等不解,却不可不知,谁没眼色望枪口上撞,死了就死了,须怪不得我见死不救。”
赵和德一向以沉稳的大将风度示人,此番失态,给李茂的印象极深。散厅后,他回到军料院,召集十几个佐吏立即传达了赵和德的意思,眼见众人也有敷衍的意思,李茂怒道:“海州民乱,区区数百人而已,清海军一家即可讨平,而今却动用两镇四军云集海州,是为何来,尔等可曾想过?”
海州之乱不过数百人规模,李师古却邀请魏博镇一同出兵,其中缘由李茂虽参不透,但本能告诉他,这其中必有蹊跷,小心谨慎不吃亏。
李茂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的脸,见众人都紧张的喘不过气来,这才放缓了口气,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俗话说千里外出为求财,此番大军进剿海州,必是马到成功,功成之后朝廷必有重赏,诸位都是拖家带口的人,行事之前务必先替家人想想,眼看大功将成,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篓子。”
李茂以金吾卫司戈充节度随身官的身份出任行营军料院判官,将吏多有不服,这些人虽非于化隆的亲信,却都在营中混迹多年,事事门清,见李茂年轻,多有轻慢。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磨合,众人发现李茂性情沉稳,行事周密,做事说话滴水不漏,军料院虽事务繁剧,却从未出过半点纰漏,由不得众人不心悦诚服。
李茂这云山雾罩的一番话,在他们听来更觉得深不可测,众人不敢大意,散会之后,各自回帐,召集士卒和夫长传达会议精神,忙的有板有眼。
第055章 她也来了
青墨如今的身份是军料院的令史。令史是吏不是官,不过在军料院,他的官谱摆的比李茂还大,常代表李茂发号司令,指挥左右,不过最近他忽然有了危机感。出征海州后,李茂把留在成武城看守宅院的摩岢神通叫了过来,留在身边做了侍从。
这个闷葫芦就像八辈子没做过跟班似的,整日价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李茂,寸步不离左右。
没几天军料院就传出青墨失宠,李茂另结新欢的消息,青墨很受打击,由此稍稍地放低了行事姿态,到沛县后,他更是主动担当起运输粮草的苦差事,渐渐地又赢得了李茂的信赖。
一天瞅着摩岢神通不在,青墨凑到李茂跟前,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我今天见着了谁?青墨!哈哈哈。”
“谁?”李茂一时没反应过来。
“青墨,魏州的田萁你还记得吗?”
“她?”李茂的眼前浮现出一个倚着船舷眺望排空浊浪的俏丽身影。田萁,在莫可渡遇到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假书生,父亲是兵马使的田萁,他如何能不记得?李茂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悸动,平静中骤起一阵波澜,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她的位置。
“她呀,她也来沛县了,是随军来的吗?一个书生从军,倒是很奇怪呀。”
李茂违心地说过这番话,心已狂跳作一团,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蠢动,脸颊却忍不住红了起来,所幸帐篷里光线暗,青墨又正处在兴奋之中,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她不是从军,她是……哈哈哈哈,茂哥,你一定不相信,那个田萁她是个女子,青墨也是个女子,咱们都上当啦。”
“女子?”李茂脸色古怪,讪讪地笑着。
“你不信,我也不信,要不是青墨胸前那两个东西鼓了起来,我还以为她是糊弄我呢。哈哈,真是女子,千真万确。”青墨用手在胸前比划着,笑的合不拢嘴。
“哎,咱俩真眼瞎,连男女都分不清。哦,对了,她们来沛县来作甚?”说到这,李茂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猝然不快起来。
“没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是来嫁人的。夫家是海州东海县的世家大族秦家。”说到这青墨忽然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道:“我听说秦家父子跟雀老三有勾结,雀老三用他们家的海船走私海盐,秦家坐地分赃,秦家父子在乡里名声也很臭,勾结官府,鱼肉乡邻,东海县半数田亩都在他家名下。雀老三这一作乱,他们家的庄客砸了庄门,纷起投奔贼军,这东海县与其说是雀老三在作乱,还不如说是他秦家在作乱呢。”
李茂道:“却又胡说,他父子既然是恶人,庄客自然受不了盘剥,借机脱身有何奇怪,倒未必就是跟雀老三一路的。”
说完又问青墨:“这么说魏博镇这回出兵助剿,是打的别的主意,她们那位青墨是怎么说的?”青墨摇摇头,道:“我在大街上撞见她们,田家小娘子正眼也不瞧我,青墨倒是不端架子跟我聊了两句,也就是两句,她们捉急要走,我没来得及细问,要不我回头再去找她问个明白。”
“还问什么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李茂故作轻松地道,心里却似烈油烹炸一般,缩成一团,说不出的难受。
魏博镇节度使姓田,田氏一族在魏博镇经营五十余年,田氏子弟占据了几乎所有的要害部门。田萁的父亲既然是兵马使,想来也是田氏一族。出动几千兵马护送女儿出嫁,在后人看来或是天方夜谭的事,但在这个时代,在权贵们的眼里却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一连几天李茂都怏怏不乐。
在清海军出兵之前,雀老三连败前来镇压的镇海军,除东海县外,又占据了沭阳、怀仁两县,海州所辖四县中只余朐县还在官军手中。前来平叛的平卢、镇海两军数千甲士屯驻海州城内,坐视属县沦陷而不顾。清海军兵马既弱,士气又低,进驻沛县后,便不愿再向前,郓州三令五申催促进军,赵和德才懒洋洋地向前挪到彭城县曹公故城,借口雨水冲坏道路,安下营寨,屯守不动。
徐州属徐泗镇,节度使张建封对这支借口剿匪却赖在自家地盘上的淄青兵很不友好,几番催促无果后,便下了逐客令,数千徐泗军围住清海军营盘,切断道路、水路,不让进出,外面的米、面、水运不进来,里面的粪便、垃圾运不出去,只两天功夫,赵和德就服了软,遣使谢罪,拔营向东。
此时,魏博军已由下邳县进入海州境内,前锋兵马连败雀老三部。一支先锋军已经前插至东海县,虎口拔牙,从重兵设防的东海城里救出了秦文、秦肃父子。秦肃便是魏州田萁的未婚夫。驻守朐县的平卢军见有机可乘,立即出兵夺取了沭阳县。
雀老三见势不妙,主动放弃怀仁县,将兵力收缩在东海县城,因粮草不足,四出剽掠,又焚烧沿海船只,拉出了一副与城共存亡的架势。
东海县城东距大海二十八里,城墙并不高大,清海军远道而来,未带攻城器械。平卢军乃节度使亲军,自不屑跟海盗一较高下。魏博军客场作战,更不愿去啃这根硬骨头,驻守朐县的镇海军便成了攻城主力。
镇海军兵马使张叔夜曾做过密州刺史李师道的弓马教师,也是心腹亲信之一。
雀老三潜入海州后,曾大肆贿赂张叔夜,求一安身之地,张叔夜对此是睁只眼闭只眼,两下一直相安无事。两个月前,驻守东海县的镇海军在没有打招呼的情况下突然查抄了雀老三设在东海县城内用作掩护的商铺,不仅抄走三十担私盐,还捕走了雀老三的胞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