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27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见一伙人,卫士飞马围住,来人大叫:“切莫射箭,是自己人。”
一人出班望何泓拱手拜道:“何将军可认得我?”
何泓打火把一看,惊道:“黄奎将军,你怎在此?”又望一眼,连忙滚鞍下马,拜道:“雄武军兵马副使何泓拜见相公。”
张弘靖勉强一笑,说:“何将军请起,卢龙军哗变,我成了丧家犬,何将军欲保我,还是顺乎大势取了我的人头去谋富贵?”
何泓再拜:“朱洄反逆,何泓与他势不两立。”
张弘靖大喜,扶起何泓,盛赞其忠勇。
张瑞贤一旁说道:“相公遇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将军,何将军,此处离你大营不远,可否借贵地歇歇马。”
何泓道:“张将军如此说,我何泓无脸见人了,主公有难,何某焚身碎骨不足以报,岂敢推辞。”见张弘靖骑的是匹骡马,便将自己的战马想让,护着张弘靖去了自家大营。
庄园与何泓有约在先,两家各自出兵,在幽州北门外会合,庄园大军先到,却不见何泓的身影,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正彷徨间,骤然,轰地一声巨响,吊桥落下,幽州北门洞开,一骑持戟飞出,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抛向庄园,大喝一声:“敢反相公,这便是下场!”
庄园看时,那人头正是北门守将龚小象,情知谋泄,又见来将更是魂飞魄散。
来将身高九尺开外,体壮如熊,他的坐骑毛色灰黄,较平常的马整整大出一号,庄园认得此人,朱洄幼子朱克定,朱克定,幽州名将,与魏博史宪忠、成德王庭凑并称“河北三大虎将”,皆有万夫不当之勇。
庄园识得厉害,拨马便走,其部大溃,朱克定催兵进击,尽屠雄武军两千众,庄园仅脱身走,人马尽失,一败涂地。
天旷地远,星辰闪烁。
庄园无路可走,何泓未如期赴约,其心难测,韩盐露更与他面和心不合,旧日又有仇怨,也不能去投。部将劝其速去妫州接管守将穆全万的兵马,庄园叹道:“那是根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我孤身前去,祸福难料。”众皆叹息,不知所措。
庄园忽问:“当今天下,谁称英雄?”
部将答:“成德王承元、魏州田弘正,蔡州吴少阳,辽东李茂华。”
庄园问:“他们中谁待人最为宽厚?”
部将答:“李茂,金梯邕、雪碧华、高苏都是其死敌,一样收容重用。”
庄园道:“罢了,我等去投李茂吧,不求重用,但求安身保命。”
何泓闻听庄园溃败,忙劝张弘靖去妫州,妫州是雄武军大本营,尚有两万军马,统兵穆全万与何泓关系不错,与韩盐露却不和睦。
张弘靖无可奈何只得允准,拔营向西走不出十八里,忽然有数骑追来,却是韦雍、张宗厚,二人下马谢罪,声言朱洄早蓄谋反之心,二人察觉其异,欲向节度使禀报,被其派军拦截,幸得卢龙军中亦有忠义之士,暗中相助,方得脱身。
张弘靖心中并不十分相信,但事已至此,也无可奈何。韦雍建议张弘靖立即宣布朱洄为反逆,令全军共讨之。
张弘靖犹疑道:“卢龙军会听我的吗?”韦雍道:“听与不听另说,要紧的是抢占先机,坐实了朱洄的反逆身份,相公便是代天讨伐,亦无失察之罪,届时大军合围,天下共讨之,纵其军强马壮,到头来也只有败亡一条路。”
张弘靖默思片刻,允其所请,韦雍奋笔疾书数十手札,令何泓遣人分送各地驻军。
张弘靖逃出帅府时,张瑞贤忙中不乱,把印信都带在身边,他现在仍然是无可争议的幽州节度使。
幽州城,牙城内,节度使府。
血已变黑,粘稠难下脚,尸体层层叠叠,残肢断臂,人头,肚肠,零零碎碎,四处皆是,触目惊心,尤其让朱洄感慨的是,张弘靖的妻妾儿女亦难逃厄运,女眷们不论老幼,不分贵贱,统统被乱军扒的精光,私户红肿,浑身青紫,显然是死前承受了令人发指的暴行。
有将领献上一名绝艳姬妾,那姬妾云鬟散乱,满脸是伤,衣裳华丽却并不合身,跪在地上如失魂魄。朱洄认识,是张弘靖的宠妾红珠,昔日他入幽州城时,张弘靖在府内设宴,红珠奉献歌舞,姿容绝代,朱洄印象深刻。
朱洄忙向前一步扶起红珠,双手握双手,泪眼对泪眼,俱无话可说。
左右见朱洄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大喜,忙命人将红珠带下,朱洄不让,指挥心腹把红珠送回自己的宅邸。他看见,距离此不远处,横着两具中年贵妇的裸尸,****被人剜去,私户里插着带血的木棒。
朱洄不敢再多看,回身向包围着他的将领说:“你们果然要我做这个留后,就听我一句话,天作孽犹可为,人做孽不可活,为人做事还是留三分退路,别把事做绝了。”
众将闻言大喜,纷纷应诺。自兵变后,他们一直在苦劝朱洄出任幽州留后,朱洄以自己年纪大,身体衰弱为由拒不肯接受。兵变是把张弘靖彻底得罪了,更致命的是还让张弘靖给跑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们已无路可退,若不能推举一位有资望的人把人心拢住,将来朝廷大军来讨伐,谁能抵挡?
如今见朱洄松了口,众人莫不长松了口气,一时欢呼雀跃。
回到自己的宅邸,朱洄关上房门不愿见人,老妻不敢多问,又恐他憋出病来,思虑再三还是敲开了他的房门。
朱洄望见老妻,不觉泪下,老妻问:“因何如此?”
朱洄含泪道:“我是被人逼上了虎背,我朱氏一门恐要毁在我的手里了。”
相濡以沫三十载,老妻深知丈夫这话是发自真心,凄然道:“怎会弄到这步田地,是融儿做下的吗?”朱洄道:“他也有份,定儿也有份,但真正的幕后黑手却不是他们,挑拨我跟雄武军内斗,对谁最有利?镇州王承元,辽东李茂,最有可能的是辽东李茂。”
老妻道:“那个人为何这等凶恶,占了我们的营州,还要步步紧逼,我们到底哪儿得罪了他?听说他还是春娘的救命恩人。”
朱洄道:“这些都不说了,他初到辽东,我还资助过他,他与新罗交战,我本有机会,却没有落井下石。我们跟他没有仇,有的只是利,利益所在,没仇也有仇了。”
老妻道:“实在撑不住,咱们归朝去吧,舍了这官不做也罢。”
朱洄道:“我何尝又不想,奈何别人能入朝赋闲,我却不能,我们朱家在朝廷的眼里早已是异类,这污点是一辈子也洗不掉的呀。”
老妻取了手绢为丈夫拭去泪水,说道:“也好,不去也好,不管怎么样,一家子人守在一起才好。”
经过这番开导,朱洄心情稍稍好过,对老妻说:“你不要担心,不管怎样,我都会把这个家撑下去的。唔,那个女孩儿你见过了吗,张元理的侍妾,一个可怜人啊,本来能从密道逃生,却被两个嫉妒又愚蠢的女人缠住,结果谁也没跑掉……唉,受了那么大的屈辱,她还敢活着,比个男子汉还有骨气。你好好照管她,莫让定儿那愣小子给杀了,将来她或是咱家的救命稻草。”
老妻应允,看着丈夫喝了碗红枣糯米粥,这才放行。
第528章 乱的有秩序
幽州城内的混乱已经接近尾声,不管朱洄愿不愿意,他都成了幽州兵变的幕后策划者,自然他的收益也最大,驻守幽州的卢龙军将士一体拥戴他,而卢龙军的老对手雄武军,则被完全、彻底、干净地驱逐出了幽州城,庄园、何泓等将领的家宅全部被抄,若非朱洄全力维护,他们的家眷亦将步张弘靖家的后尘而去。
朱洄在幽州立稳了脚跟,张弘靖的讨伐檄文也飞向了幽州各州镇,飞向了周边各军镇,飞向长安大明宫。
四方骚动,天下哗然。
在河北军镇,发生骄兵悍将杀帅逐帅的事并不稀奇,在正常的游戏规则里,失败一方若非结怨太多,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死于兵祸的。后起者发动兵变,夺取前辈的权柄,将其驱逐出境便算是大功告成,失败一方自叹命运不济,胜利者也不赶尽杀绝。
至于朝廷,他只会为胜利者背书,而失败者,若非全无利用价值,一般情况下也不会给予严厉处置,给个闲职留在长安,或打发到南方州县去牧民戍边,若能勤勤恳恳,做出突出政绩,将来还是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但这次,幽州的乱军却坏了规矩,他们杀了张弘靖全家,男女老少,一个不留,这就有点过分了,这也难怪张弘靖虽然跑的狼狈,却并不肯认输,他还要卷土重来,报仇雪恨。
张弘靖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吗,论理应该是有的,至少两万多雄武军将士是拥戴他的,而且即便是卢龙军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他们中的许多将领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兵变,其实是持观望态度的,按兵不动,两边都不帮,坐看妫州张大帅和幽州朱大帅龙争虎斗。
燕山之北的契丹人获知幽州兵乱的消息,大喜过望,立即出兵妫州,声称要帮助张相公平定叛乱,为死去的家人讨还公道。
契丹人绝非古道热肠,而是想趁着秋冬两季无事时南下捞点好处,所谓出兵平乱,只是出兵,却绝不会出力去平叛。
幽州南面的横海军和义武军对幽州的变乱暂时保持沉默,两镇兵力弱小,自觉无力干涉幽州之变,保持沉默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强镇恒州(即原来的镇州),王承元是不乐意保持沉默的,南面的魏州自田兴掌权以来,与朝廷越走越近,对他的压力越来越大。
刘鸿弑父杀兄夺了幽州的兵权后立即投入朝廷的怀抱,这让王承元倍感压力,至张弘靖入主幽州,恒州的境况其实已经很窘迫了,王承元做梦都想有所作为,但苦于被南面魏州的一个凶狠的对手盯住,让他动弹不得。
对幽州之变王承元深感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鸿闷死了养父,谋杀了养兄,做上了节度使,然后做噩梦,最后出家。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张弘靖是朝廷的人,靠皇帝的赏拔坐上了节度使的宝座,自然要听命于长安的皇帝。
朱洄却不是,朱洄是老幽州,若能助朱洄在幽州立起来,成德化敌为友,稳固了北方防线,而魏州却将失去传统的幽州同盟,一长一消,攻守之势猝然改变,再回过头来对付南面的老对手他王承元就显得底气十足了。
王承元决定帮朱家父子一把,他派人与驻守莫州的朱克融取得联系,二人在瀛州和深州的交界处见了次面,畅谈通宵,王承元承诺帮助朱克融发动兵变,推朱洄登上节度使宝座,条件是朱氏掌权后与恒州缔结盟约,相约互不侵犯。
这盟约对王承元意义非凡,对朱氏也十分有利,朱克融郑重地答应了下来。
王承元当即遣大将王庭凑率军进驻深州,制造事端,牵制瀛州驻军,而朱克融则在得到成德的暗中资助后,率军悄悄地回到了幽州城,和胞弟朱克定联手策动了幽州兵乱。
朱洄看了朱克融代他与王承元达成了秘密盟约,叹了口气,问朱克融:“你们兄弟帮我骑上了虎背,下一步该当如何?”
朱克融道:“穆全万、何泓、韩盐露叛变,劫持张相公,兵败后去了妫州,父亲危难之际代行节度留后,稳定了军心,眼下应该向各方公布真相,取得谅解,再向朝廷请兵讨伐穆全万、何泓、韩盐露这三个逆贼,若能攻下妫州,救出张相公,父亲便是有大功于朝廷。”
朱洄笑了笑,颠倒黑白,贼喊捉贼这一套,朱克融已经学了七七八八,霜刃初试,竟也小有威力。
他不动声色地问:“妫州尚有两万军马,你打的下来吗?”
朱克融道:“卢龙军将士全体拥戴父亲,孩儿手上有四万军马,又有南部盟友供给军械、马匹和粮草,我看妫州不难打下。”
朱洄道:“你算漏了一个人,辽东李茂,万一他出兵干涉,你当如何应付?他跟张元理可是故交,与我们却是死敌。”
朱克融笑道:“李茂在营州之南筑山海关,防备咱们进辽东,孩儿有样学样,也筑一道险关,也叫山海关,防备他进关,这道关口险峻异常,只需三千精兵便可将他挡在关外,待我扫平妫州,救出张元理,他再多人马也只能黯然退兵。”
朱洄道:“三千军马真能守的住?你太大意了,李茂的麾下有擅长小股山林战的常木仓,有擅长渡海作战的薛老将,还有能钻进你肚子里,闹你个天翻地覆的佩刀军。地势太狭小,你摆布不开,非但阻挡不了他,一个不慎还有可能把自己搭进去。我看还是谨慎些,派一万军马去平州,南面的盟友既然答应帮忙,就让他们出兵一万助阵,你在城里,他在城外,一明一暗,这样才稳妥。自然我们也不白让他们忙活,将来可以把平州送给他嘛。”
朱克融笑道:“平州,那好的很,我们南面的盟友要想吞下去,得先问问横海答不答应了,我听说程执恭是个很小气的人。”
父子相视大笑,朱洄心情畅快。
幽州发生变乱,妫州守将穆全万当即派兵包围了刺史府,却围而不攻,妫州刺史朱克坚派人见穆全万,劝他放自己一马,朱克坚的理由是幽州局势混沌,穆全万应该给自己留条后路。穆全万权衡再三,答应网开一面。
朱克坚带上妻儿连夜逃回了幽州,回城后水没顾上喝一口,便气势汹汹地责问父亲为何要发动兵变。朱洄见儿子平安归来,本是满心欢喜,听了这忤逆的话一时气的脸色发白。
一旁的朱克融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胆敢这样与父亲说话,你不怕家法吗?”朱克坚激愤地说道:“昔日营州被李茂抢夺,我们进关来,是刘鸿收留了我父子,将平州给我屯军,十分优待,记得父亲曾发誓绝不背叛,为何出尔反尔,为人无信何以自立?”
朱洄脸色发青,气的双手发抖,朱克融厉声喝道:“你以为父亲愿意吗,军士哗变,四处杀人,父亲若不出面做这留后,城里还要出多少个张元理?”米春年一旁劝道:“张元理一家阖门被害,父亲若不从他们,我们一家也难逃毒手。”
“你住嘴!”朱克坚狂怒之下,一记耳光扇了过去,米春娘捂面落泪,不敢吭声。
恰逢老三朱克定过来,朱克融使个眼色,朱克定笑嘻嘻抱住朱克坚,好说歹说把他劝走了。事后,朱夫人恐父子再起争执,劝将朱克坚打发去平州。
朱洄恨恨道:“只恐逆子到头来勾结李茂来取我的人头!”
朱克融赔笑道:“二弟一时糊涂,断不会作此傻事。”
朱克坚闻听要派自己去平州,对妻子米春娘道:“你随我一起走,咱们去平州,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米春娘当众挨了丈夫的打,心里不痛快,回言道:“适逢家族兴衰存亡之际,你不思助父兄一臂之力,却一味想着逃避,你还算个男儿郎吗?”
朱克坚望着结发多年的妻子,一时竟觉得有些陌生,连连苦笑道:“家族兴亡,家族兴亡,家族兴亡岂是天数,全是人为。一面把家族送上绝境,全然不留半条后路,一面却要我为家族存亡出一份力。我是人不是神仙,大势已去,无可挽回了。”
米春娘犹豫再三,还是将这话禀告了朱夫人,朱夫人叹了口气,以朱克坚身体有疾,令其在城中疗养,不得过问军政。
李茂在山海关隐居了半个月,终于接到了张弘靖讨伐朱洄的檄文,和朱洄指称穆全万、韩盐露、何泓叛乱,劫持了张弘靖,他为了稳定军心才出任幽州留后的告白。
李茂把两份文书仔细看了两遍,对秦墨说:“我们的机会终于来了。”
当即颁下手令,命三、五、七、八、九、十、十一师主力立即向山海关一线秘密集结。
右厢密布在幽州的眼线把消息及时传回,重要消息只迟延一日便会出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