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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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的腿脚已经好转,陪着李茂在观里转了一圈,来到后园水榭,亭子里的茶点齐备,二人却都没有落座。
老夫人向李茂解释了田兴被害的前因后果,对田兴的遭遇表示遗憾。
“我们用错了人,吴吉申这孩子性子还是太急躁了。”
李茂则道:“当日你们除了他也无人可用。”
梁国夫人哈哈笑了起来,请李茂入座。捧茶在手,道:“三十年了,老身滴酒不沾,今天破一次例。”
李茂谢过,满饮素酒一杯。
老夫人道:“田萁是我的好孙儿,我们娘俩斗了二十年,说来你不信,她六七岁的时候就跟我斗心眼了,斗了一辈子,无非是谁当家做主,谁也没想过害对方的性命,这样的一个结局我是万万没想到的,田氏子孙内讧,遭外人陷害,我这心是痛的。”
李茂道:“她在幽州很好,我已上表为她讨封,希望能给她一个名分。”
老夫人再次敬酒,一饮而尽。
又论起淮西的战事,老夫人问李茂何日能结束,李茂答年内可以了结。
老夫人没有说话,却问淮西若平,下一个是谁,李茂转头望了眼西南面。老夫人明白李茂的意思,却是一叹:“齐鲁大好的江山,可惜了。”
又问李茂若淄青被朝廷收服,河北三镇将如何自立,李茂正色道:“为臣子者但能自守本分,何惧雷霆加身。”
老夫人道:“若都能平平安安倒也罢了,就怕树欲静风不止。有人为了旷世功业,有人为了出人头地,都不肯善罢甘休,一旦有了缝隙,难免为人所趁。”
李茂道:“唇亡齿寒,若不懂这个道理,他就不配在河北为帅。”
老夫人目光如锥:“这果真是你的真心话?”
李茂反问她:“魏州自立五十年,田氏为何不愿献版图于朝廷?田兴拥兵自重并不曾废黜田怀谏而自立,为何要害他。”
老夫人笑的眉眼尽陷,捧杯道:“一言为定。”
临别之际,李茂提醒她要注意蒋士则在军府里拥有的特殊地位:“鹰击长空,飞得高,看的远,瞧不上土里蠕动的土鳖,然土鳖造反,根脚松动,苍鹰又何处栖身。”
梁国夫人谢过李茂的好意,李茂是在提醒她留意蒋士则,应该是发自真心。
第558章 幽州的谜团
告别魏州向北进入恒州,王承元遣十岁的幼子王昱随兄弟王承通前往边境迎接,王昱执晚辈之礼。
王承元病体沉重,自知命将不久,刺杀李茂失败后,他已改变策略,希望能和李茂缓和关系,因此摆出了一幅和解的架势。
李茂入城拜见,王承元抱病迎候在门外,双腮深陷,人已经瘦的脱了形。
即便如此,也是精心化了妆的,他的脸上全无半点血色,宽大的官袍里身体瘦的可怜,行动完全靠人扶持,和李茂每说两句便要喘息一阵,已经难以遮掩自己的衰败。
王承元赖以说服李茂的和老夫人如出一辙:唇亡齿寒,河北三镇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一条绳上的蚂蚱,跑的了我也不跑不了你。
李茂指了指北方,提醒瀛州距离恒州并不算远。
王承元勉强一笑,瞪着眼睛说:“是我弄巧成拙了,而今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一旦从他这打开缺口,河北危矣。”
说完这些,王承元已经没有了力气,闭着眼睛休养气息,却是久久缓不过来。
李茂只得告辞,王昱代父亲设宴,宴散李茂回到馆舍,黑暗中有条人影站在廊下,背影倩丽,是个女子无疑。
石空拔刀向前,被李茂喝住,李茂令左右卫士退出,只留石空守在院门口。
那女子箭袖短衫,板带束腰,眉眼清秀,目光锐利,年纪在十六七岁,见着李茂,先将他打量了一番,不情愿地单膝跪拜,李茂虚作扶持,女子瞪了他一眼,自己站了起来。
李茂讪讪一笑:“我们也有七八年没见了,夫人可好,衣浮朗可好。”
来人吃了一惊:“你知道他的名字。”
李茂道:“我还知道你的名字呢,衣巧嘛。”
来人哼了一声,锐利的目光罩住李茂,冷笑道:“太原那次,我只差一点点。”
李茂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衣巧道:“想不想再试试。”
李茂的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你此来是为了报恩,还是来杀我?我救你出龙骧营,你就这样报答我的,恩将仇报也是你们这一行的规矩。”
衣巧道:“你说什么。”
李茂道:“没什么,我已与王大夫和解,你要找我报仇,是不是得另选日子。”
衣巧道:“那也好,公是公,私是私,我从来公私分明。我此来是要澄清一件事:设计刺杀你的不是公子,是我自作主张,连王桂也是被我逼迫的。”
李茂道:“你不必解释这些,杀我,和解,都只是手段,他有恩于你,你为了报恩,做出这些荒唐事,我不计较。你和我之间的怨恨,若你不能释怀也随时可以来找我,你请来杀我的朋友,我会尽量保全,不会要他们的性命。”
衣巧冷笑道:“做了郡王就变得如此大度,我不信,好,你既然如此大度,我倒要向你讨几道免死金牌,你肯答应吗?”
李茂道:“在幽州,杀人偿命,这是我定下的律法,没人敢违背,包括我自己在内,你只要不被人逮住,我答应你,饶你三次不死。”
衣巧阴狠如霜,气的胸脯一起一伏,发狠撂下一句话:“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到时不要后悔。”
衣巧转身便走,却被石空挡住了门,她目光一沉,杀机已生。
“王士元,天下英雄,我仰慕已久,烦劳你给引荐一下。”
衣巧霍地转过身去:“你想见他?你还记得王一尺吗?”
李茂愣怔了一下,点头:“当然。”
“你害死了他的兄长,你觉他会见你吗?王一尺也是我的亲人,你觉得我会通融吗,你我的仇今生今世也化解不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衣巧言罢,抖手一支竹镖朝李茂射去,李茂没有练过怎么接镖,只能侧身闪避,然而那镖来的极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镖已擦着面颊飞了出去,正中正堂的木柱,呜呜作响。
那只是一枚用竹子削成的镖,镖上也没有唯毒。
李茂知道这只镖上本应该有毒的,而且衣巧若要杀他,其实刚才已经得手。
瀛莫观察使王庭凑早早的率人在边境等候,却迟迟没有接到李茂的车驾,后来听说李茂去了义务军,经易州,过定州回到了幽州。
王庭凑狂怒之下从卫士手中夺过铁骨多,一击锤杀了耗费千金为李茂购置的马匹,阴沉着脸上了马,打马回城。
当日,瀛洲城内的一些幽州客商便莫名其妙地犯了罪,被抄了家,蹲了大狱,又莫名其妙地被赶出了瀛莫。
出境时除了身上的衣裳什么都不准带。
对王庭凑的匹夫之怒,李茂不屑一顾,在他眼里这个人早已经死了,一具行尸走肉发发脾气无需去搭理他。
此番进京有惊无险,封了王爵,做了一品大将军,可谓功德圆满。
不过李茂走后,幽州的形势却并不太妙,这年北方风不调,雨不顺,草原上白灾连着黑灾,饿疯了的契丹人蜂拥南下,越过燕山山脉,进入内地州县烧杀抢掠,妫州、营州全面告急,一部胆大的契丹骑兵甚至越过重重关隘直抵涿州城下,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除幽州、营平外,河东的情况也不容乐观,入秋之后,云州通往内地的官商通道就被契丹人切断,商旅断绝,云州被围成了一座死城。所幸的是云州城高壕深,重兵驻扎,又有着丰富的与契丹人周旋的经验,一时半会还能支撑。
早前因为李茂不在幽州,各军无法统一协调,面对契丹人的攻势只能采取被动的守势。
现在李茂已经归来,决心不再忍让,在入冬之前,他要组织一次大规模的反击作战,目标是歼灭契丹人的有生力量。
契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逐水草而居,来去如风,仅仅将他驱逐是没有意义的,即便是赶出一万里,转眼他们还是会回来,对付他们的唯一办法是在**上予以消灭。
由右厢出面组织的一百支“复仇队”已经全部开拔进入草原,这些由亡命之徒、江洋大盗、死囚犯和右厢秘密探员组成的小股部队,不仅装备精良,而且拥有丰富的游击战经验,他们名义上是被契丹人侵害的商人聘请的复仇队,属于民间组织。
你契丹人视入关烧杀抢掠为天经地义,那民间百姓出钱请人报仇也是天经地义,这个官司打到哪都打不赢。
李茂身兼押契丹使,居中公裁,两家都有错,又都没有错,是是非非还是留待战场上用实力去辩论吧。
复仇队机动灵活,专门偷袭散居在草原上的契丹部落和小股牧民,一旦得手立即撤离,他们剥掉契丹人带发髻的头皮作为信物回去领赏,屠杀契丹人的牛马,焚烧他们的毡帐,手段与入关的契丹盗匪不相上下。
契丹人被打急了眼,化零为整,聚众而居,盛兵以待,却忽然听到幽州、营平、辽东等地大军集结的消息,契丹人担心被李茂突袭,只得含恨撤出燕山山脉,转而向西,寇掠大青山南麓,重点是河东,其次是振武军。
为了迷惑两地藩帅,契丹人遣使向河东节度使朱邪执宜告刁状,控诉幽州地方派遣复仇队深入草原滥杀无辜。
契丹人恶人先告状,已然让人啼笑皆非,向河东帅状告幽州帅更属荒唐,更荒唐的是河东节度使朱邪执宜不仅接受了契丹人的控诉,还正儿八经地派人到幽州去面见李茂,希望李茂能出手制止民间百姓的复仇行为,河东使者的理由是,契丹人入塞抢劫是一种习俗,千百年来就有的,恰如狼吃肉,狗吃屎,是天性,改不了的。为了北境和睦,不应该纵容百姓随意复仇,那样只会彻底激怒契丹人,引发边境战事,得不偿失。
李茂一言不发,拂袖而去,韦雍等人老实不客气地打发河东使者回河东去。
因为契丹人的袭扰,幽州通往河东的道路皆被封锁,有司建议使者走妫州…云中道,使者预感大事不妙,那条道路现在被契丹人盘踞,端得凶险无比,幽州此举是要借契丹人的弯刀砍自己的脑袋啊。然而若不从命,后果也堪忧,幽州境内也有契丹人,说不定自己就稀里糊涂让契丹流匪给害了呢。
思前想后,使者决心接受幽州方面的建议,出妫州,走妫州…云中道,此路虽然凶险,却还有一线生机。
使者战战兢兢,一路上遇到数十股抢掠的契丹人,幸亏他们有河东节度使的令牌,而契丹人正有求于河东,这才免于一死,不过这番惊吓,却也让众人七魂八魄丢了个一干二净,回到太原后,他们向朱邪执宜报告说契丹人在边境烧杀抢掠,所过村镇为之一空,百姓被屠杀殆尽,财物尽皆被掳,丧心病狂的契丹人对过路的客商也绝不放过,逮着就杀。
朱邪执宜闻听此言,脸皮涨红,契丹人边境作恶,他是心知肚明,却为何偏偏听从胞弟朱邪横断的蛊惑就把人派了出去呢?
朱邪执宜想破脑袋也找不到答案,煞是怪异。
因为查办刺杀李茂案有功,朱邪横断掌管了太原节度使府牙军,此刻兵权在握,在河东说一不二,闻听使者的诉苦,勃然大怒,厉声斥责使者道:“契丹人既然杀人如麻,为何偏偏饶过尔等,尔等必是契丹人的奸细。”
言罢拔刀在手,将三名使者当场劈成重伤,朱邪执宜本来已经借着李茂遇刺案在河东各派的博弈中占据了上风,对手或被他整肃,或被逐出太原,留下的也都噤若寒蝉,不敢正面与他对抗,大好的局面却被朱邪横断这三刀彻底劈没了。
有人立即上奏朝廷,抢先告了朱邪执宜的刁状。
第559章 塞外鏖兵
此刻淮西战事正在胶着状态,但胜利的曙光已经乍现,李纯不希望这个时候河东乱起来,便支持了朱邪横断一方,下诏将三名使者以妖言惑众罪收监。
如此一来,河东官场便像一锅煮沸了的烈油,河东与契丹的恩恩怨怨由来已久,双方早已结下血海深仇,在河东为官,一个最大的忌讳就是对契丹人表现软弱,谁软弱谁倒台,从无例外,诛邪兄弟非但对契丹人软弱妥协,还蒙蔽圣聪,加害河东官员,这样的人不配做河东之主。
河东各派力量在反朱邪兄弟的旗帜下空前统一起来,一场兵变随即触发,结局是朱邪执宜被逐出太原城,若非义商齐浩的救助,只怕难逃一死。
朱邪横断却巧妙脱身,一口跑到洛阳躲了起来。
河东的乱局给了契丹人以可趁之机,契丹八部旋即联合起来,集结两万大军兵锋直指云州,大有破云州取河东的气势。
淮西战事正酣,北部边境万万不可乱起来,李纯下诏振武军、河东、幽州、营平、辽东五镇出塞攻打契丹,以幽州节度使李茂为诸军都统。
振武军位置偏西,只能做侧翼,河东内乱正酣,指不上大用,攻打契丹的主力是幽州、营平和辽东三镇,都是李茂的势力范围、
就李茂而言,契丹是心腹之患,契丹人不能解决,将来就无法全力对付南方即将到来的威胁,而南方的威胁实际已经迫在眉睫。
兵行诡道,李茂不打算跟他们打一场面对面的战争,那样的话只会重蹈过去的覆辙,敌人如风般退走,自己劳而无功,改年敌人又来,自己又要劳师动众。
这次的战役李茂做了精心部署,动用了辽东、营平、幽州三镇共五万大军,分东西两路出击,准备一举击溃契丹人。
李茂任命常木仓为西路军主帅,严秦为副帅,督率安东军第四、第五、第九师和平卢军、神策军、雄武军共两万八千人,出妫州进入塞北草原,目标是解云州之围,重创契丹主力。以祝九为东路军主帅,石雄为副帅,率众两万两千人,出哥州,从侧后翼攻打契丹。
李茂坐镇妫州,指挥全局。
与契丹人的作战异常艰辛,契丹人组织纪律性较强,单兵战斗力凶悍,机动性高,更重要的是天性谨慎,打的好就打,打不好就跑,以整个草原大漠做战场,灵活机动地打击出塞的唐军。
而唐军方面因为目的是歼灭,而非击溃,能打的时候不敢狠狠的打,不能打的时候又打不过,自己束缚了自己的手脚,一开始就陷入全面被动。
鏖兵两个月,各部十分疲惫,纷纷要求与契丹决战。
李茂只回答了一句话:“敢轻言决战者,斩。”
看看的大雪将至,围困云州的契丹人开始全面撤退,一旦大雪封原,他们的机动性将彻底消息,顿兵于坚城之下,绝非攻方之福。
契丹人的撤退章法井然,过于谨慎的常木仓未能抓住良机,致使两万契丹人全身而退,进入了燕山之辈的草原。
在妫州坐镇的李茂有些沉不住气,率亲军五千人出镇平八堡,就近指挥西路军尾追契丹人。
占据全面上风的契丹人评估了形势,决定以优势兵力来个虎口拔牙,夺取平八堡,擒杀李茂,一举击溃唐军。
李茂的身边只有亲军五千人,其中的三千驻守燕山长城古堡,与平八堡相距约一百二十里。若能以优势兵力突然围住平八堡,一举擒杀李茂,则即便陷入两路唐军的合围之中,亦可全身而退。
开战以来,东路唐军进展缓慢,看起来和东路军并不合拍。
李茂活着尚且如此,李茂一死,两家分道扬镳都有可能,又怎会齐心协力。
一万契丹秘密集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平八堡扑了过去。
参谋厅的情报科得到契丹人的动向,紧急向李茂示警,平八堡是旧日唐军在塞外修建的堡垒,面积并不算大,且废弃多年,李茂屯兵在此,可以就近指挥东西两路五万唐军,位置得天独厚,但平八堡的周边皆是旷野平原,无险可守,容易受到契丹的攻击。
正因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