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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杀破唐-第3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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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戎焦躁地摆摆手:“你这话我不听,都是歪理!天下为何养这么多兵,不正是四海未能一统,果然河北平定,屯驻中原的数十万大军尽可裁撤,百姓负担就能减轻,朝廷就能腾挪开来,裁减冗官冗员,解决种种弊端。拖累天下的正是魏博、成德和你。”

李茂道:“固然河北平定,吐蕃、回鹘、南诏呢,他们不灭,朝廷岂非仍然腾挪不开?内忧外患,孰轻孰重,果然有心向好,朝廷就该从自身做起,为天下表率,振奋人心。遥想永贞年,王叔文、王伾革新,正是从削减皇室供奉起手,第一刀就切在了自家身上,这才是有担当、有诚意的改革,而非今日,说要改自己,千难万难,却把国家贫弱一律推给地方。现今魏博主幼,成德双雄对峙,我自问虽对朝廷略有不敬,但仍功大于过,我截留两税以养军,为的是保境安民,为国戍边,河北没有闹腾,朝廷要刷新政治,眼下就是机会,可朝廷又做了什么,忙着铲除异己,非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

薛戎叹道:“你不要说了,你有手段,你赢了,你想效法田承嗣,李宝臣,乃至学安禄山、史思明,我是管不了了,你自便即是。我身为大唐的臣子,无力阻止你什么,却也绝不与你同流合污,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李茂沉默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忽听得院门外一阵大乱,两名矫健的玄衣人翻进门来,打开了门闩,放外面的人进来,却见一个蒙面女子率一队精悍的玄衣武士,护着郑孝章、马和东昂首走了进来。

咕咚一声,都押衙黄中的人头便滚落在了薛戎的脚下。

“已经控制军府,判官陈望风、参谋吴玉良被擒,黄立逾墙逃走,躲进城西大营。”

“陈望道何在?”

“正在接管四门防务。”

“控制城内各处要害,避免扰民。令桑容带兵进城接管防务,令马雄安接管城西大营,胆敢反抗就地解决。”

李茂简短地下达了命令,回过身却瞪了那蒙面女子一眼:斩杀黄中他没有意见,只是把人头乱扔总不大好吧。

薛戎双膝跪地,捧起黄中的人头,痛哭流涕。

黄立、黄中兄弟从长安一路追随他到辽东,这些年殚精竭虑,训练士卒,为的就是遏制李茂拥兵割据,而今出师未捷身先死,没有死在轰轰烈烈的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一群见不得光的刺客手上,薛戎深以为不值。

又闻判官陈望风、参谋吴玉良已经被控制,黄立躲入城西大营,便知大势已去,一时有些心灰意懒。

这当儿又有人来报,城西大营守军不肯出营受降,马雄安请示是否用开花弹解决,李茂对薛戎说道:“黄立、黄中都是突吐承璀、王守澄的走狗,其若不除,辽东难安。”

薛戎咬着牙道:“你想我怎样。”

李茂道:“诱捕此人,保全保安军四千将士。”

薛戎睁开眼睛,痛苦地问:“你以为我会答应吗?”

李茂道:“只要他肯出来,我不会为难他。”

薛戎擦了擦眼泪,从随身衣袋取出一块黄铜铸造的调兵符,交给了李茂。

黄立见识过开花弹的厉害,见大营被围,马雄安扬言要用开花弹解决,但是双腿麻软,惶惶难安,因此一见到有人手持薛戎的令牌请他赴节度使府商议军事,心里便长松了一口气,当即随来人出营,半路遇到马雄安,黄立不待喝令,自己下了马,乖乖受缚。

李茂见到黄立,连忙扶起,亲手为他解了绑缚,却将黄中的人头拿给他看,黄立顿时泪流满面,李茂道:“黄中昧于大势,甘心受朝中奸佞操纵,竟然要杀我的头,薛尚书明辨是非,下令将他处死,你和他虽是一奶同胞的兄弟,却是个忠臣,和他不是一路人。我已答应薛尚书不为难你。”

黄立痛哭认罪,主动交出兵权。

薛戎仍做他的节度使,聘郑孝章为副使,总理军政事务,薛戎所聘幕府幕职一律解聘,让个人自愿填写辞呈,即日礼送出境。所做的官员任免一律不作数,甄别后重新来过。

有人建议解散两万保安军,李茂道:“保安军保境安民,并无大错,军号予以保留,缩减人员,打散建制,重新编练,移镇各州,由当地刺史和军部共同指挥,负责管内治安。各州保安局侦缉队缩小编制,分流人员编入保安军。保安局、保安军各司其职,维护地方治安,自此以后驻扎各州的军兵非军府将令不得再介入地方治安。”

第583章 可以做个好梦

与辽东的兵不血刃不同,平息营平却大动了一场干戈,营平观察使诲洛可自做了观察使后,明白自己的处境,对政务一概不管,每日射猎、打球、摔跤,游宴无度,日子过的悠哉悠哉,哄的谢彪、王俭等人对他都渐渐放松了警惕。

诲洛可瞧准机会,不动声色地开始在府中蓄养僮仆死士,达数百人之众,暗藏弓箭、兵器、马匹,此番闻听李茂在淄青被朝廷捕拿,便与长安来使密商,要诱杀谢彪和王俭,消息被右厢侦之,报之李茂。

李茂令顾问田萁出面处置,又叮嘱田萁以和为贵,只要他幡然悔悟,可以既往不咎,带其来幽州闲住即可。

田萁约见谢彪、王俭,问明诲洛可平素的所作所为,对二人道:“营平沟通关内关外,地位何等要紧,万万马虎不得,此人心怀异志已久,再难容留。”

谢彪道:“他是创始元老,曾有大功于辽东,公然杀之恐引起各方猜疑。”

王俭道:“不如遵太尉所嘱,将其送往幽州居住。”

田萁道:“我听出来了,二位都是忠厚之人,宁肯自己吃亏,也不愿意对不起故人,那么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好了,一切与二位无干。”

李茂南征之后,田萁便到了营平,做了本镇的“监军使”,二人听了这话自然也就不好说什么,各回本衙(营),装聋作哑。

田萁说做便做,夜幕降临,诲洛可位于营州的家宅便被一群身份不明的武士团团围困,诲洛可心知不妙,披挂上阵,率众抵抗,强弓硬弩,箭发如雨,混战一顿饭的功夫,忽有开花弹凌空而至,诲洛可宅邸顿成一片火海,又过一盏茶的功夫,大门便被打破。

众武士蜂拥而入,见人便杀,诲洛可为烈焰所伤,退却时摔倒在地,被众人踩踏,腰鼓断折,被杀。

半个时辰后,诲洛可宅中再无一个活人,田萁紧裹一身玄色披风,踏着残肢断臂、污血来到后堂,亲自验明了诲洛可的尸身,命人堆上干柴,放了一把火。

烈火熊熊,营平观察使连同他的家人、部曲、奴仆、宅邸瞬间化为灰烬。

李茂接到地方传报,得知诲洛可被契丹余孽加害,痛哭流涕,下令驻军封锁关津渡口,严查契丹奸细,又令缘边大将主动出击,进讨契丹残余,各部奉命出击,杀入草原,契丹早已远迁,只有部分内附之民散居草原和森林边缘,此番也不问好歹,尽皆屠戮,一直折腾到大雪封原不能用兵为止。

诲洛可被杀的消息传到幽州,都知兵马使程维功大惊失色,连夜召集心腹、子侄商议道:“打虎不成,反遭虎噬,幽州是待不下去了,怎么办,是放把火走,还是悄悄地走?”

其侄程王水道:“太尉横海回到辽东,薛尚书一箭未放便败了,他顾念旧情尚能容忍,诲洛可暗蓄死士意图不轨,并未发作,却让他斩草除根,亲疏之别已现。叔父与他的交情比诲洛可如何?”

程维功道:“他是奚王,辽东的元勋老臣,我这个都头只是个摆设。”

程王水道:“叔父虽未动手,但心志已明,百口难辨,若等他回来,哪还有好果子吃,倒不如早离这是非之地。去长安,仍不失为大唐的忠臣。”

程维功环视左右,众人皆不说话,于是一叹:“我生在幽州,长在幽州,这里就是我的家,可惜一步踏空,这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难道,就真的没有回旋余地了吗,难道,连试一试都不行了吗?”

其子程关道:“薛尚书、诲洛可尚且不是他的对手,父亲就不要逞强了吧。”

程维功道:“逆子,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气老夫。”

程关道:“话虽不中听,却是实在话,咱们手上那点兵力早让他改编没了,除了卫队和蓄养的死士,没几个可用之人,明刀明枪跟他干,根本不是对手,想来阴的,哼,只怕输的连裤子都得当掉。”

程维功猝然变色,程王水忙劝道:“叔父息怒,他此番横海回辽东,兵不血刃便拿了薛尚书,又不费吹灰之力灭了诲洛可,看样子他是有备而来,这幽州看似平静,其实是潜流暗涌,咱们纵然起事成功,将来也不可能守的住。更要命的是一旦守不住,朝廷也不能拿他怎么样,他还是大唐的忠臣,咱们跟他对着干,就成了大唐的奸臣,忠奸颠倒,死无葬身之地。”

程关道:“到那时候,朝廷不会为咱们洗刷冤屈,反倒会为了安抚他,拿咱们开刀。”

程维功哈哈大笑,笑骂道:“瞧不出你两个兔崽子倒不糊涂,罢了,幽州咱们是没法待下去了,可恨朝中那帮宵小,一盘好棋让他们下成了糨糊,唉,走吧,走吧。就说我身体有痒,做不得这都头,我去长安养病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程维功收拾细软,带上家人、部曲,留了一封辞呈,启程往长安去了。

李茂人尚在平州,亲军右厢会合内保处就在幽州展开了联合行动,驻军和保安局全力配合,将幽州城翻了个底朝天,以搜捕契丹奸细为名,大肆搜捕龙骧营潜伏干探,又搂草打兔子,顺带着将山南社、宣武、渤海、新罗、回鹘的探子也扫荡了一遍。

诸事俱备,这年十月末,大唐太尉、幽州节度使、成武郡王李茂回到幽州,上表朝廷请为征讨契丹有功人员请功,遣使往长安慰问程维功病情,对其留在幽州的田庄、家产给予保护,又推举淄青道节度副使、清海军兵马使于化隆为平卢节度使。

淄青李师道被戮后,朝廷分淄青为三道:

淄、青、莱、登为一道,建平卢军,治所青州。

郓、齐、濮、曹为一道,建天平军,治所郓州。

兖、密、沂、海为一道,建兖海军,治所兖州。

除李茂举荐于化隆为平卢军节度使,田怀谏又推荐田荣为天平军节度使,李愬推荐李佑为兖海军节度使。

淄青十二州在此之前已经被李茂和田怀谏分割,虎口夺食需要勇气,这个“勇”李纯有,“气”却不是很足,一则他身体羸弱,近来时常晕厥,二来淄青旧地虽然屯驻十多万忠于他的军队,但要想对付李茂和田怀谏却又显得底气不足。

近侍明白这层道理,未敢把消息告知他。

李纯有自己的渠道,对淄青的局势了若指掌,他不恨李茂、田怀谏跟他两面三刀,只恨自己的身体不争气,关键时刻顶不上用。

李茂杀了黄中,驱逐了黄立和他精心安排的一批将吏,薛戎是个忠臣,却也是个地道的蠢臣,人怎么能蠢到这个地步?!除了他,诲洛可也是个蠢臣,程维功非但是个蠢臣还是个不要脸的佞臣!一箭未发就灰溜溜地跑到了长安来,还腆着脸要官。

李纯强压怒气,尽量不去想这些闹心的事,他现在需要静养,静养,早日恢复,只有恢复了才能与这帮逆臣贼子周旋到底。

李茂要推荐于化隆,朕可以答应他,田怀谏要推荐田荣,朕也可以答应他,先把他们稳住,再徐徐图之,去河北贼,须用慢火慢炖,急躁不得。

李纯召来王守澄,吩咐去翰林院宣召,加李茂、田怀谏平章事,加李愬司徒,移镇兖州,升李佑为武宁军节度使。李佑是李愬的晚辈,待李愬以师长之礼,有这两个镇在手上足以遏制李茂和田怀谏的贰心。加李全忠金吾卫大将军,多给钱粮,减少掣肘,将他养大,在田怀谏的腹心上顶上一根杠子,让他睡不着觉。

至于李茂,朕是鞭长莫及了,就惯着他吧,多行不义必自毙。

李纯把天下大势在脑子里转了一遍,心情又好了起来,此番攻打淄青到底是得大于失,去了这个眼中钉,下一个目标是谁呢,田怀谏还是恒州?

这两处自己的都有机会,能打的牌很多,一把的好牌,朕还怕什么。

想到这李纯放心地睡下了,闭上眼睛,希望能做个好梦。

第584章 皇帝之死

子夜时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中和殿的宁静,熄灭的灯烛次第点亮,御前奉药使陈弘志挪着猫步走了进来,轻声地问左右:“大家睡下来吗?”

左右答刚刚睡下,陈弘志道:“你们这帮糊涂的吃货哟,还没服药呢,怎么能就睡下了呢。”

左右赔笑道:“大家难得能睡的安稳,有了睡意就睡下,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呸!什么叫多此一举?人有病不喝药怎么能好?”

李纯一听这话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个陈弘志真是不知死活,朕有病,不喝药就得死?混账东西。

“那个,你,去把大家唤醒,你们两个,去,预备着服侍大家喝药”

李纯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个老奴怎么如此讨厌,在朕面前作威作福,谁给你的胆子?

陈弘志正在吆喝着几个小宦官,忽然听得里间传出一声饱含不满的咳嗽,顿时吓得手脚麻软,整个身子就像掉进了冰窟窿,冷的彻骨寒心。

大唐天子近来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对下面人动辄打骂甚至虐杀,这几年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短短半年,光奉药使就换了三个了,两死一重伤,何等的惨痛,自己这是怎么了,无端端的废什么话。

“是哪个狗东西在那编排朕,朕是个病人,不喝药就得死是不是?”

“不,不死,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臣在胡言乱语啊。”

“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狗头发痒,找砍……”

陈弘志匍匐在地,冷的发抖,一声不敢吭了。左右近侍也是吓得浑身发抖,近来天子脾气不大好,侍奉稍有不周,打骂倒是小事了,弄不好就得丢脑袋。

随身侍奉被虐杀的这一个月内没有二十也有十八了,而且他老人家一旦脾气上来,完全是滥杀无辜,管你有罪无罪,只要瞧你不顺眼了,你的小命就没了。

一群人像被封冻的鸡,引颈待戮,浑然没有了半点生气。

李纯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有些头重脚轻,身子打了个趔趄,一个小宦官赶紧上前扶持,被他一把推开,那宦官一个不留神,竟然站着没倒。

皇帝随手一推,何止千钧之力,你竟然敢不倒。

“拖下去,割头。”

小宦官吓得面无人色,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是你说朕有病,不喝药就会死?”

“没有,没有,臣该死。”

“敢说为何不敢承认,你笑朕是昏君吗,滥杀无辜?”

“臣万死啊……”

“嗓门这么大,你是笑朕耳聋吗?”

“……”

“你这狗奴,朕不喝药就死了,对谁有好处,对你陈弘志吗?”

陈弘志除了不停地叩头,只敢哭了。

李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以九五之尊吓唬一个可怜的奉药使有什么意思,平白勾自己生气,不理这帮奴才了,睡觉去也。

他转身想走,忽然感到心有些堵,他站定,揉了揉心房,仍旧堵的厉害,于是他指定陈弘志道:“你……快,朕……朕……朕……”

陈弘志匍匐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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