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3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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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李茂轻易摆平,自己有多少斤两据此可以做个估量。
结果是闻听成德战事已平,各镇纷纷回兵本镇,三伏天行军实在是苦不堪言,挣朝廷一口粮吃把命搭上实在是大大的不划算。
长安获知各镇自行退兵,也是无可奈何,法不责众,难道把违令的节度使们都抓起来军法从事了,普天之下,谁又有这么本事?
朝中诸大臣深知朝廷对成德局势已经失去控制,因此不管是当初主战的还是主和的都希望尽快结束河北之争,大家继续过太平日子。河北虽然仍旧混乱,淮西、淄青等地毕竟已经太平,长庆朝的日子比元和初和贞元年间好过多了。
放着太平安稳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跟李茂较劲这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岂止是不明智,简直就是太蠢。
李恒几乎一字不易地同意了李茂所请,起用莫深岚为辽东节度使,论资格勉强也够,反正辽东地方也没人愿去,就便宜了这老小子。
李愬调任营平观察使,算是对其失军的小小惩罚。
王庭凑虽已身死,仍要褫夺一切官爵,诛灭九族。
追赠王昱检校太子太保,王潇检校吏部尚书,三位夫人也各有追赠,遣使赴恒州主持祭奠,再遣使赴幽州为李茂加官进爵。
第602章 涸泽而渔不是个好办法
李茂已经位居人臣,对加官进爵的兴趣不大,倒是对天子能爽快答应他所举荐的人选感到惊讶,不得不说长庆天子有一桩极大的好处,那就是识时务,明知河北之事不可为,索性不去管他,免得自己纠结;与其耗费精力去处理一些自己实际改变不了的事,倒不如看场歌舞,打场球,睡个觉来的惬意。
但据秦墨密报,天子身边的几个宠臣却对幽州有所不满,原因是打下了成德,得了那么多的好处,你一个人独吞总是不那么像话吧,你吃肉,总得让人啃啃骨头,喝喝汤吧。
李茂心领神会,成车成船的珠玉随即运到长安,交给秦墨交际使用,务必让朝廷那些不和谐的声音闭嘴。
用金钱让对手闭嘴无疑是下策,上策是用金钱在朝中扶植起自己的势力,让对手有所忌惮,主动闭嘴,不过想做到这一点绝非一朝一夕之功,权宜之计是支持朝中一派势力站出来为自己的说话,以作权衡。
李绛本来是个人选,但此人不党不群,颇有点纯臣的意思,在朝中不拉帮结派,一个人孤军奋战,难有大的成就。何况人又是不党不群的纯臣,怎么肯为你乱说话?
此外还有一桩麻烦,他人在西川,不在长安,怎么指望的上?
现在李逢吉仗着王守澄的撑持,在朝中呼风唤雨,闹的声势赫赫,竟有了一呼百应的意思,这次用钱堵住了他的嘴,下一次呢,若让他尝到了甜头,欲壑难平,又怎么办?
须得有一个入朝作为牵制,这个人选,李绛当不起,裴度或者可行。
运作裴度进京复相,不管成与不成,对李逢吉都是一个巨大的牵制,裴度现任淮南节度使,带相衔,而淮南、西川两地本来就是宰相的回翔之地,把裴度从淮南召回来重新拜相也是顺理成章的嘛。
这件事怎么操作,李茂想听听田萁的意见,便借祭奠王氏之际,秘密去了趟冀州。田萁早一日赶到等候,上次的诸般努力都未能让田萁怀上身孕,李茂也死了心,有无子女或者是天注定的,该有时终归有,没有时实在是强求不来。
为了掩人耳目,二人在城南一座普通的宅院相见,田萁穿着河北妇女常穿的蓝布短衫,除了皮肤白皙,乍一看倒像是个普通人家的操劳妇人,把李茂吓了一跳,惊道:“去淄青水土不服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田萁道:“没什么,为了掩人耳目,化了装。”
李茂细细端详,又吃了一惊,只是稍稍改变了一下发型、衣着、饰品,看起来就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铜虎头果然是底蕴深厚啊。
小别胜新婚,免不了要上下折腾一番,激情燃尽,李茂说明了自己欲运作裴度回京复相的想法。
田萁道:“裴度资历老,威望高,回京拜相是众望所归,顺水推舟并不难,难的是你有什么把握支配他,他会听你的摆布吗?”
李茂摇摇头:“这天下还是大唐的,他没有理由听我的。”
田萁道:“他非但不会听你的,还会说服天子讨伐你,打压你,不让你在幽州坐大。”
李茂道:“这个我也想过,他是个忠臣嘛,普天下的忠臣都会认为我李茂是个奸臣,只是胆小的不敢乱说,胆大的又被我用钱收买了,只有他这样的纯臣,我才没办法控制。”
田萁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运作他回朝。”
李茂道:“为了牵制李逢吉,一个人若没有了对手就会变得无法无天。”
田萁点点头道:“这倒是真的,不过裴度只能是个过渡,你还得另觅他人,而且我敢保证他在朝中呆不了多久就会被王守得和李逢吉排挤出去,你信不信。”
李茂叹道:“我信,你说的话我都信,我现在身边干将如云,就是缺少像你这样的谋士,你就是我的女诸葛,我恨不得天天能和你在一起。”
田萁道:“天天在一起,总有腻歪的时候,还是分开的好,彼此还能有个思念。”
运作裴度回京复相的事交给秦墨去做,田萁在淄青全力配合,朝中呼吁裴度回京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歇,且在李逢吉拜相后越来越大,秦墨只需顺势利导,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至于是否能成功,既得看操作者的手段,还得看天时地利人和。
李茂不给秦墨太大的压力,尽力去做便好。
成德号称拥兵十万,其实真正精锐的牙军不过五万人,其余都是不入流的乡军、寨兵,拱卫家园、补充牙军兵员而已,不能成建制地出征作战。
乡军、寨军多老弱,乡土观念深重,李茂不敢轻易触动,至于那五万牙军,经过分化,合组,累次内乱和混战,现在所剩不过三万有余,这三万人战斗力异常强劲,李茂自然不肯放过。
河北牙军都是高度职业化的军队,将士以军营为家,为当兵为业,出现了许多军人世家,祖孙三代都在军中的情况比比皆是,当兵不仅是一种谋生的职业更是一种生活状态,离开了军营他们便什么都不是,简直无所适从。
长庆元年推行的“销兵政策”,只是削减了一些体制边缘的士卒,结果却酿成了河北处处狼烟匪患,若是体制核心被裁撤,指不定闹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乱子呢。
但牙军也并非铁板一块,成德的牙军以营为基本单位,不管营以上的建制如何变化,营的编制始终保持不动。
随之而产生的军户制度也是成德地方的一大特色,因为军队的职业化,如何安置随军家属便成为重中之重,关系军心稳定,关系军队的战斗力,必须慎之又慎。成德军制规定以营为单位,将将士家属编作一个完整的军户,俗称附营,由正营长官或副官兼任附营首长,设置类似地方县令、里正的官吏,管理附营内部具体事务。
附营里的军民因常年生活在一起,彼此互通婚姻,关系错综复杂,形成一个封闭排外的稳固综合体,强行以外力拆散,难度极大,风险极高。
故而历次成德牙军内部的整编中,都以营为基本单位进行,无论怎么分化组合,营及以下单位都始终保持稳定。
这个特点正好被李茂所利用,三万成德军必须打散建制,否则任谁也无法真正驾驭,既然他们只在意营以下编制的完整,那便以营为单位将其拆散开来。
三万牙军拆散成六十个独立营,分散编入其他各军中。原营级及以下编制保持不变,人员保持稳定,附营随正营迁移,由各军支给营建费用。
增加三万精兵,减少三万对手,李茂是高兴的,但成德残破的经济并不足以供养这支庞大的军队,加上王昱、王庭凑当政时为了收买军心无节制的赏赐,恒州府库空空如也,不仅如此,王庭凑还以两税做抵押,向恒州银柜借下天量的贷款,这些借贷若不承认,势必会削弱李茂在成德的威信,给觊觎者以可趁之机。
幽州的财政改革初见成效,填平这个窟窿勉强也能做到,然而窟窿好填,无底洞却是填不满的,任由成德的乱局继续下去,成德的财政无底洞终将会把李茂拖垮。
解决成德财政危机的根子还得从成德六州着手,李茂查阅成德户籍得知,六州编户人口仅十五万户,不敌江南一个大州,却要供养比江南多二十倍的军队和官僚,足见负担之重。
成德六州的实际人数当然不止这些,约半数人口和田亩被大户隐匿,这些大户与王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成德割据后形成的特权阶层,不必缴纳赋税,子弟可以在官府做官,成德的一切好处他们都要均沾,一切负担跟他们无关,不仅普通百姓恨之入骨,便是王家也恨的口齿发痒。
现在王家倒了,他们所依仗的官僚体系和牙军已经不复存在,他们就像被抽掉水的河沟里的鱼,躺在烂泥上苟延残喘。
是把这些鱼从河沟里捞出来杀掉充饥,还是留他们一条活路,逼他们做出让步,最终达到地方的生态平衡。
显然前者操作起来更简单,效果也更明显,但无疑副作用也最大。
这套做法以前在营州实行过,朱洄弃城而走,李茂没收其一切财产,包括大量土地和人口,然后组成公有田庄,再视情况慢慢私有,让利于民,路线图规划的清清楚楚,实际走起来却无比艰难,因此孽生的大量贪腐,几乎葬送了整个营州官场。
自此之后,李茂便变得小心翼翼,入主幽州之后,他承认了幽州本地豪富人家对土地和人口的占有,并宣布对合法财产给予保护,之后采取各种手段不停地给当地大户消肿,弥合极贫和极富之间的鸿沟,保持地方生态平衡。
现在看来虽然麻烦一大堆,但总体效果却比营州要好。
成德的环境比幽州复杂,执行这一政策的后果是什么,李茂还不敢太乐观。
第603章 太平记
薛戎到任恒州后颁布的第一条法令是重新丈量田亩,重新登记户口,在成德境内无差别地执行朝廷两税政策。
颁布的第二条法令是打击偷税漏税的不法之徒,打击欺行霸市者。
颁布的第三条发令是严厉打击境内盗匪,军民敢有助贼者与贼同罪。
三条法令,第一条是关键,第二条是烟雾弹,第三条是第一条的保障。尤其是第三条,等于是在地方豪强的头上悬挂起了一口达摩克利斯之剑,如有违误,盗贼会随时光顾你的庄园,拿走你的钱,搬空你的粮,烧光你的房,你还怨不得别人,都在一片蓝天下讨生活,许你吃肉,就得让别人喝汤,你把好处占尽了,别人就得挑旗造你的反?
你还最好心服口服,若你不服,勾结外部势力以求自保,则官府会以通匪的罪名弄的你家破人亡。
燕赵之地多慷慨悲歌之士,稀里糊涂让人当傻瓜般搓揉,谁肯答应?
一时间豪强组织的暴动此起彼伏,目标直指李茂,声言李茂不罢手,成德绝不妥协。
暴动四面开花,由点连线,由线成面,将成德六州之地烧的滚烫。
官军疲于奔命,按下葫芦浮起了瓢,一时十分被动。
李茂能做的就是选能任将,向成德添兵,添物,添将,成德地方一日不平,绝不收兵。
辽东节度使莫深岚遣使至幽州,劝李茂暂时罢兵,由其出面说服地方豪强服从官府,大家各退一步,不要把事情闹大,搞到无可收拾。
田怀谏则遣使来问,是否需要派军助剿。天雄军三万将士枕戈待旦,只要太尉一声令下,立即挥戈北上,让散布在成德乡间的土老财们搞搞清楚谁才是成德的新主人。
李茂回复莫深岚:“成德地方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对立尖锐,官民势同水火,财政彻底破产,弊病甚重,亟需革新。地方豪强若不做出让步,则官民皆无立足之地。今日之改革已是最温和之革新,仅仅只是恢复富户对官府应尽的纳税义务,若连这一点都不能做到,成德之民与叛民又有何异?”
对田怀谏的盛情,李茂表示感谢,百姓不肯缴纳租税,理应由官府税吏出面催缴才是,不必芳邻劳师动众。
回绝了二人后,李茂令石雄第三师出德州向北,加入进剿者的行列。
石雄认为豪强之所以敢举兵反抗,是看准了地方官府的软弱,豪强隐瞒田亩和税赋,不肯纳税,官府以武力强征,豪强聚众抗税,至此性质已变,实际与反叛无疑,而地方官府却仍以抗税处置,难免失之过软。
一面是军方奉命进剿,示之以武力,一面地方官府又试图息事宁人,不愿从根本上触动地方豪强,一打一拉,尺度错乱,让豪强势力看到了希望。
造成今天的被动局面,薛戎要负主要责任,他是地方豪强出身,骨子里是亲近豪强的,在贫民与豪强之间,他是要为豪强说话的,不愿与之彻底决裂。
正因为他的四处插手,数万大军方才劳而无功,豪强气焰反而日甚一日。
石雄主张选取几个强横、有脸面、闹的欢的豪强给予严厉打击,杀一儆百,尽快将事态压制下去,免得夜长梦多。
豪强势力四处点火,官军四处扑火,火焰熄灭,未来得及深挖火源,就有人出面阻挡,致使死灰复燃,继续为害。这一切,薛戎有重大责任。成德迭经战乱,急需平复创伤,挽回民心,薛戎善于收揽民心,而李茂手上又缺少这样的人物,这才赋予他一定的行政权,却没想到他把自己赋予的权力用在了对付自己上。
李茂派了三支调查队分赴成德秘密调查成德地方官府在处理豪强暴动一事上的态度,三支队伍回幽州城后报告说成德地方官府在与豪强打交道时的确有敷衍的现象,究其缘由,是节度使薛戎对地方州县要求过多过严,太过苛刻。
地方州县被束缚住了手脚,拿捏不准分寸,对豪强提出的合理要求不敢答复,对其提出的无礼要求又不敢回绝,使得官府威信荡然无存,被地方豪强轻视。州县官是亲民官,本来应该由州县化解的矛盾,却被推给了幕府去化解,未免本末倒置,出现种种怪异现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再有就是当地驻军与地方官府两条线,自行其是,形成不了合力。薛戎借平叛之机逐渐掌控了州县行政系统,而当地驻军则只听命于李茂,地方官府和驻军是并行的两条线,互不统属,尿不到一个壶里去,乃至自行其是,形成不了合力。
这也是导致成德平叛迟迟无法打开局面的重要原因。
李茂问常木仓:“成德驻军有谁不服薛尚书吗?”
常木仓道:“心中不服想是有的,但此类事情上公然唱对台戏,谅他们还没这个胆。”
李茂道:“那就是薛大郎自己有问题,我这个义兄啊,唉……”
李茂以阅兵为名南下至瀛州,召集各军将领会议,采纳石雄意见,从六州中圈出七户影响较大,实力较强,气焰最嚣张的大户,作为杀一儆百的那只“猴”。又派郑孝章去恒州,从薛戎手里接管成德行政系统,来个军地互动,一举打开局面。
一切准备就绪,李茂开动宣传工具,将重新丈量田亩的原因、意义广而告之,使成德人都知道官府行此举的意义,推行之后对他们的现实好处。
再明确告知豪强大户:抗拒丈量田亩,举兵造反是一条不归路。只有幡然悔悟,及时回头才是正道。对悔悟之民,官府既往不咎,绝对不搞秋后算账那一套。
在舆论上占据了制高点后。
李茂亮出刀枪,调集优势兵力全面开花,重点击破,被选中的七户人家已被李茂归入敌人的行列,对付敌人手段可以不论,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七户豪强在官军的扫荡下,户户家破人亡,又背负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