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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杀破唐-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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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嘴上却还是说道:“事是件好事,做成了对孤山镇有百利,只是这中间的弯弯绕太多,涉及面太大,稍有不慎,酿成的后果完全不可预料。茂华啊,依我看此事还是慎重些好。”

李茂早有心理准备,这种事于化隆无论如何是不会正面回应的,他来汇报无非是打个招呼,探个底,只要于化隆没有明确反对,目的便已达到。

见文书丞吞吞吐吐,心里道:“他究竟是个官场中人,做什么事之前,都要先把自己摘干净。还能指望他怎样呢?”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就算我烧的第三把火吧,文兄但听佳音便可。”

“如此,为兄就预祝你这第三把火……马到成功。”

送走了李茂,文书丞心里得意洋洋,此事成功,他有主持点拨之功,若是出了篓子,反正自己什么也没说也没做,自然由他李茂去顶缸,左右自己都是立于不败之地。

想到这他不禁哼唱起昨晚教新纳侍妾的一首小曲,哼了没两句,他的脸色突然变了。

“这个李茂华,连我的残茶都要偷喝,真是……掉到钱眼里去了。”

第073章 宣传只为卖地

一般而言,军城建成后,除了官署和军事用地外,其他区域任百姓私占筑宅,若有纠纷则有当地官府调停,等一段时间,尘埃落定后,官府再确权颁证,顺便收取一些费用。

百姓占了土地,对此也能理解,结局是皆大欢喜。

孤山镇建成后,因为地理偏远,出入城门需要搜检验身,携带货物还要纳税,因此愿意迁居于此的百姓并不多,即便是看中城内商业潜力的商人,也不大愿意举家迁移。

因此,李茂接受城中空地并没有遇到多少阻力,散居在城中的十几户百姓,则被他安置在城中心位置,每家每户按人头免费划拨一块土地,补偿部分建设费用,运输土石也一律免税。百姓一则畏惧城局势力,二来也尝了些甜头,对此次搬迁并无意见。

大局已定,李茂便开始在城内筑路修渠,一百二十名城防营士卒每日除当值者,都被驱赶去筑路挖渠,不仅是城防营,其他吏员也没有闲着,筑路挖渠的任务按人头分配,每旬一检,奖罚分明。李茂任用老吏冯布处理城局日常事务,他本人只早晚到城局去一趟,处理当日大事,其余时间全部泡在筑路和挖渠工地上。

心中怀着一份远大理想,这种紧张繁重的工作丝毫不觉得累,但对城局的其他人来说,却是叫苦连天,私下里抱怨、辱骂自不必说,有人公然开始怠工,有人则扬言要给李茂一点教训,有些人则不说只做,天黑后向李茂家中投掷石块。

某日,芩娘外出买菜回来,意外地在菜篮子里发现了一只被开膛破肚的死耗子,吓得她一连两晚腻在李茂床上不肯走。

对这种赤裸裸的威胁李茂给予强硬回击,冯布和张栓受命调查芩娘受威胁事件,调查的结果令人吃惊,幕后主使者竟是押衙陆汝的外甥郑全安,郑全安原是军中卑将,在战争中受过一次箭伤,他就常拿这处箭伤说事。

陆汝是李师古安插在清海军中的一颗钉子,现任兵马使同知、马步军总教头,官职虽然不高,却因有李师古在背后撑腰,在军中骄横跋扈,十分嚣张。

城防营初建,陆汝想插一腿,就把郑全安打发了过来,李茂任他做协办,张琦、夏纯看他不顺眼,处处压制他。郑全安本就不想来城防营,在此处处受压制,心中不满日甚,整日牢骚不断。李茂分派众人筑路开渠,日夜不歇,众人敢怒不敢言,郑全安却仗着有舅舅陆汝做靠山,常说些阴阳怪气的疯话,李茂看在陆汝的面子上宽容忍让,郑全安却会错了意,认定是李茂怵他舅舅的权势,不敢拿他怎样,更加的有恃无恐。

一日,他鼓动十三名营卒罢工,闹出了好大一场风波,李茂忍无可忍,当即下令开革郑全安,张琦、夏纯接到命令即让他收拾铺盖滚蛋。

郑全安狼狈离开,心中不思悔改,反生怨恨,这才指使人恐吓芩娘。

张栓劝李茂道:“陆汝是郓州安插在清海军的钉子,于将军尚且对他敬而远之,前番开革郑全安已经令陆汝不满,只是咱们占着全理,他无话可说。若再深究下去,只怕麻烦。”李茂道:“你说的麻烦是什么,我只问你一句,此事查的可确实。”张栓道:“铁证如山,经得起检验。”李茂道:“那就好,已经做了初一,就不怕再做十五,我就拿郑全安开刀,来个杀鸡骇猴,看看谁还敢在背地里使绊子。”

李茂让张琦将郑全安扭送推官处,推官道:“郑全安在你城防营已被开革,如今已非军人,所犯之罪,城防营处置便可,我再插手就不合适啦。”郑全安又被递解回城局,城局一众人畏惧陆汝的权势,推来推去,竟无人敢主审。

冯布看不过去,主动接手审理,断了个胁迫官员家属的罪名,李茂复审通过,判杖责三十,逐出孤山镇。

城局有治民之权,做出的判决有法律效力,胁迫官员家属算不得什么大案子,判决一出即行生效,郑全安被勒令当日离城,阖城军民目睹郑全安灰溜溜出城,顿时对城局刮目相看,城防营那伙大大小小的兵痞们顿时老实了起来,众人私下掂量了一下,李茂连陆汝的亲外甥都敢下手,还有谁是他不敢动的。

在李茂的强力推动下,孤山城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整个城区划分为二十八个坊,各坊区的土地皆已平整完毕,给排水系统布局合理,系统完善,城内大街铺设砂石,两旁遍植榆、杨、柳,坊内街道和小巷铺设青石板。

宴席已经齐备,下一步就等赴宴的客人了。

这年初秋,因为赈济灾民有功,成武县苏女乡士绅苏振被朝廷授为正九品宣议郎,宣议郎是散官,并无具体执掌,授官是为了旌表苏振赈济灾民的功绩,在散官满天飞的中晚唐,九品宣议郎并无多少意义。此事热闹了一阵后便冷寂下来,时隔两个多月,忽然有人旧事重提,把苏振行善乡里,朝廷授官一事编成歌谣四处传唱。

苏振很纳闷,自己出粮赈灾本意是想祸水北移,把聚集在苏女乡的灾民驱赶到县城,免得自己受连累,后来因为李茂威逼利诱,加之他也想为在京城做监察御史的儿子长长脸,这才勉力做了件善事,朝廷封了他的官,儿子脸上有了光,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以他一贯低调的性格,根本就不想张扬此事。

事发蹊跷,苏振心里十分不安,经过多方打听,种种线索都指向了孤山镇的城局使李茂,是李茂在背后出钱出力热炒此事。李茂,苏振是打过交道的,对其印象并不算好,苏振十分疑惑,弄不懂李茂此为何意,因此茶饭不思,一连数日愁眉不展。女儿苏卿见状,冷笑道:“人家出钱出力捧你,有什么不好,这下哥哥远在长安脸上也有光。”

苏振道:“你懂什么,他那个人,身上披着官皮骨子里就是个奸商,奸商无利不起早,他这么卖力捧我,难道真是安了什么好心?”

苏卿咕哝道:“好心,坏心,你去问问不就成了吗。”

苏振喝道:“胡言乱语,这样的事怎么问?”苏卿吐了吐舌头道:“你不方便出面,我让姐夫去问,他们是同僚,总能说得上话。”

苏振犹豫了一下,道:“你姐夫那……还是少麻烦他。”

苏卿道:“怎么,你怕叫不动他?你不敢开口,我去说嘛。”

苏振喝了声:“你敢。”却背起双手,施施然回了书房。苏卿朝父亲的背影吐了吐舌头,二日借去曹州办事之际,去州司法汪洵家里把事情当面跟汪洵说了。汪洵道:“此事不难,过两天我去孤山镇公干,帮丈人问问他。”

李茂跟汪洵见面不多,印象却很深,听他问起此事,便道:“恕罪,恕罪,老先生行善乡里,后生晚辈听了十分敬佩。日前有几个说书人到孤山镇来说些淫词艳语混饭吃,我恐有伤风化,把他们叫来训斥了一顿,让他们多宣扬些善有善报的真人真事,扬扬正气,他们就把老先生的事迹编成了歌谣传唱,我以为此事于匡正风化有益,便资助些盘缠给他们,让他们四乡传颂,怎知会让老先生不安,这实在是无心之失,万望司法代为解释,改日一定登门赔罪。”

汪洵笑道:“不敢劳动城局使,丈人那边我去回明即可。”

送走汪洵,青墨道:“你听他刚才怎么说,‘丈人那边我去回明即可’,这话大有深意呀,丈人是谁的丈人,他的丈人还是你们俩的丈人。有意思。”

李茂笑骂道:“这孩子又胡说。”又问:“交你办的事怎么样了,这么快就回来了?”几天前,李茂让青墨找了三十个说书艺人,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四处传唱苏振行善乡里,朝廷旌表的事迹。说书艺人拿钱走人后,李茂便派青墨、摩岢神通、张栓等人四处查访,看看他们是否真的卖力宣扬。

青墨道:“文先生好才华,那篇唱词编的极好,那帮唱书的十分喜欢,个个都很卖力,如今连兖州、濮州、宋州、曹州、徐州都唱遍了,连小儿都会唱上两句。我在宋州遇到一个做绸布生意的成武人,他向我打听苏振的事,问我流民四起时,孤山镇驻军是不是真的派人到苏女乡保护苏家产业。

“我当然说是啦,我说孤山镇清海军于将军最是个信守承诺、知恩图报之人,苏振大灾之年把粮食卖给清海军,解了燃眉之急,他家有难,清海军岂有坐视不救之理?他听了十分感慨,说在外行商十几年,钱是挣了点,却不知往哪放安稳。而今地方连年灾荒,官吏苛暴,引得流民四起,那些打家劫舍的,劫了财,还要害人。那些成了气候的,像海州雀老三那样的,连东海秦家这样的累世豪门都敢侵害,似我们这些小民百姓,哪里是安生之地?

“我说两京不错,再大的贼也不敢去,他说两京倒是安稳,可米贵如珠,又是他乡。他听说孤山镇建的稳固,于将军又是个重情守信的好汉,许多有钱人都争着在城里置地,他就动了心,央我带他儿子过来买块地皮。我说人少怕划不下价,他就又找了六个成武籍的富商一道,我看事情差不多了,就这么回来了。”

第074章 钱多好烫手

李茂松了口气,欣慰地说道:“看来我的判断没有错。无论什么时候,富人的钱总是好赚点,只要把准他们的脉门,财源自然滚滚而来。”又问青墨:“你若家资百万,准备在哪安家?”

青墨嘿嘿笑道:“我回宝鼎县薛家庄,那里我最熟,薛家家大业大,没谁敢欺负。”

李茂道:“是啊,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踏遍青山,埋骨家乡。人谁不爱家乡?成武县人杰地灵,外出经商而事业有成者不计其数,孤山镇的地就要卖给他们。”

汪洵把李茂的话带给妻子苏蓉,苏蓉特意回了趟成武县老家,告诉了父亲苏振和妹妹苏卿,苏卿听完姐姐的转述,忽然冷笑了一声,道:“咱们都被他戏耍了,他宣扬父亲行善是假,宣扬于化隆重情守信,清海军爱护乡民是真,这除了给上官脸上贴金,还有一个见不得人的目的——卖地。”

苏蓉不解地问:“既然如此,何必扯上父亲?”

苏卿冷笑道:“王婆卖官自卖自夸,得有人信才行,他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能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堕入他预设的圈套,心甘情愿地把钱掏出来。此人去做官真是可惜了,若是从商,嗯,我倒是可以收他做个徒弟。”

苏卿的判断基本没有错,李茂费尽心力宣传苏振行善的事迹,目的正是为了树立于化隆重情守信、清海军爱护乡民的良好形象。

孤山镇城墙高大,清海军四千精锐兵强马壮,于化隆又是位信守承诺的好官,加之孤山镇优良的硬件设施和城外因为灾荒而日趋动荡的局势,使得本来并不被看好的僻壤冷地骤然发热,成武左近各州县土著大豪纷纷派人前来勘察,买块地皮,起屋筑宅,以备兵荒,一时成为富裕阶层争相追逐的时尚。

孤山镇的地皮销售平稳,地价持续走高,贞元十八年元旦前后十天内,城局共售出地皮三十六宗,获利三十万贯。李茂调动城防营半数士卒,又从步军借调了三百人花了两天两夜时间才将这笔钱运入军料院银库。

堆积如山的钱惹得许多人眼红的能流血,陆汝就是其中的一个。郑全安被开革一事让他脸上无光,但李茂占着全理,他也只能隐忍不发,本来想等李茂折腾失败,他好看个笑话解解恨,不料想李茂的地皮炒的火热,十天之内赚了三十万贯,乐得于化隆亲自跑到城局慰问。笑话是看不成了,但恨还得解,于是关于李茂贪污公帑,收取贿赂的消息便不胫而走,有人义愤填膺,一怒而向都虞侯递了状子,正式控告李茂。

清海军都虞侯陆彦是于化隆的亲信,他早已将李茂归入赵和德一系,赵和德是于化隆着力争取的盟友,轻易得罪不得,何况李茂如今是清海军的招财童子,十天赚三十万贯的本事不是谁都有的。因为营建新城而被榨的灯枯油尽,准备过十年苦日子的清海军一下子如枯木逢春,缓过劲来,李茂功不可没。

人说过河拆桥是为不义,如今河才过了一半就拆,那就不是不义,而完全是愚蠢了。

陆彦不认为自己是个蠢人,这种事他不能干。

他召集军中几位虞侯,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就以“捕风捉影,并无实据”为由,判了“不宜立案”四个字。事后他通过人带话给李茂,通报了此事的始末,用意既是让李茂记着自己的这份恩德,也是警告李茂凡事适可而止,不要闹的太过分。

陆汝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派人私下搜集李茂的隐私,找到了李茂几处疏漏,诸如作风专断,待下苛严等,又查出青墨接受吃请,为熟人打招呼买地,有假公济私之嫌,等等,经过他的夸张渲染,请外人誊录一份状子,匿名投递给监军院。

监军院的职责就是监督刑赏,军中将领作奸犯科,而长官不究者,监军院有权过问。

中唐之后,监军院的监军使多由宦官充任,这些人久在宫中,深得皇帝信赖,代天子监临藩镇,手中权力极大,经常侵夺地方藩镇首长(节度使、观察使、经略使、都防御使等)的权柄,甚至经常出现逐杀藩镇首长的事件。

不过像淄青这样独立性极强的藩镇,监军院的地位就要弱势的多。以李师古的强势,淄青监军院早已沦落为花瓶摆设。

但清海军的情况与郓州平卢军不同,平卢军有十二州为腹地,兵粮自足,朝廷奈何不得他。清海军没有根据地,粮饷由郓州和朝廷度支各负担一半,端人碗受人管,清海军对待监军院的态度就要客气的多,而孤山镇监军院也借着清海军和郓州的矛盾,取得了比郓州监军本院更大的权力。

于化隆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监军使周阳之间的一团和气,这种关系异常脆弱,经不起风浪的考验,李茂据此判断,如果监军院接受了状子,要求军院查一查,于化隆是不会拒绝的,他很有可能借助此事敲打自己一番,而青墨则难保不被当做牺牲品抛出。

招财童子不是那么好当的,钱太多了,有时候还真是很烫手。

想到这里,李茂吓出了一身冷汗,作风专断、待下苛严算不得什么罪过,他倒不担心,卖地过程后他的确是捞了些好处,而且数额不小,不过这些好处都是捞在明处,充其量就是沾公家的光,利己但不损公,且手段合乎规矩,任谁也抓不住把柄。

但青墨的事就有些难办,卖地不像买菜,资金动辄成千上万,指头缝里随便漏一点也足可让赤贫之家变成小康,以青墨现在的身份,随便一句话就值上千贯钱,接受吃请而不受贿难以服人。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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