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破唐-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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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青墨等人气势汹汹要走,老卒急忙拦住李茂,叮嘱道:“记住,万不可与那文三儿斗狠。”李茂道:“为何使不得,那文三儿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老卒道:“你听我的没错,我在这莫可渡镇住了十来年了,多少像你这样有血性的汉子跟他斗,最后或落个筋折骨断,含恨终身,或落个妻离子散,倾家荡产,或又是锒铛入狱,发配充军。这文三儿可不光蛮横,心眼儿更是多的紧,他势力虽壮,却从不与人斗狠,自家从不先动手,总是勾着你先动手打他。咱这莫可渡离县城远,打架斗殴这样的案子向来都是由本镇推官审判,推官跟郑副将那是好兄弟,你说说看,你打了他会有好果子吃吗?”
李茂点点头,全明白了,这文三儿是仗着有郑副将和推官做靠山,专门向途经莫可渡的商旅下手,先挑衅,勾引别人先动手,然后他再出手伤人,他势力壮,上面又有人罩着,斗狠你斗不过他,打官司他又占着理,久而久之便成了当地一霸。
李茂吐了口气,说道:“多谢老丈指点,我只是不明白,这本镇的将军就任由这伙人作恶而不管吗,坏了莫可渡的名头,绝了商旅,吃亏的不还是本地人吗?”
李茂这话意在试探,文三儿仗的是郑副将的势力,但这莫可渡镇最大的官却是镇遏使,镇遏使下面比副将大的还有好几个,这些人对文三儿是什么态度,弄清这些对下一步如何行动至关重要。
那老卒哈哈一笑,摸了摸胡须,忽然问道:“我今早见你跟熊三打这路过,你跟王押衙很熟吗?”李茂如实回道:“昨晚才认识,不熟,不过很投缘。”
“投缘。”老卒沉吟道,脸上忽然绽露出笑容,“投缘就好,投缘就好,你去求求他,只要王押衙肯为你出面,或许能免去这场无妄之灾。”李茂道:“请教老丈,这位押衙究竟是何来历,若求他替我出头,会不会给他惹麻烦?”
老卒笑道:“小兄弟凡事能替别人着想,了不起。不过你放心,王押衙嘛,那是条百战余生的真猛士,嫉恶如仇的好汉子,更要紧的是他家娘子是军府乌都头的女儿,虽是庶出,却也极得宠爱,你说在莫可渡这种小地方他还能没点脸面吗?那个文三儿不过是狗一样的人物,在官人们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这一说李茂放下心来,他起初还有些担心王押衙压不住郑副将,镇不住文三儿一伙,即是军府都头的女婿,那么这些担心就是多余的了。
“都头”一词一般有两层意思,一为诸军总帅,类似后世的总司令,如节度使幕府的都知兵马使一职就俗称“都头”。节度使雄镇一方,都知兵马使相当于某大军区司令,地位自然十分崇高。
都头还有一层意思是一支军队的首领,唐中期以后习惯称一部之军(约百人)为一都,其部帅即为都头。简而言之,一支小部队的首领可称都头,一支大部队的首领也可以叫都头,几支部队的总统帅还可以称作都头。
老卒说到乌都头时面含崇敬之色,又说是军府的都头,极有可能指的是都知兵马使一职,那就是大军区的司令,绝对的高级将领。
李茂大喜,谢过老卒,转身去了王俭的家,路上他买了两匹布、十斤羊肉,两坛酒。
乌氏正坐在院门口的池塘边洗衣裳,深秋的水冷,冻的她两条胳膊红通通的,那条黄狗就坐在她身边,见了李茂把尾巴直摇,显得十分亲热。乌氏认出是李茂,脸上顿时有了笑容。昨夜李茂送了她两匹火麻布和一匹缎子,喜的她半夜没睡着觉。
她父亲虽然官做的极大,却是地地道道的清官,俸禄虽厚,负担也重,家中儿女众多,还要时常周济穷亲戚和战死部属的妻儿寡母,因而日子常过的紧巴巴的。乌氏是庶出女,虽得父亲宠爱,在嫡母那并不得宠,自幼饱受贫窘之苦,爱财也是因为穷怕了的缘故。
李茂把带来的布、羊肉、酒放在了王家院内的石桌上,为避瓜田李下之嫌立即出了院门,乌氏恐狗偷吃肉,把羊肉放进柳条篮吊在井里这才追出来,丈夫不在家,她也不敢留李茂在家喝茶,便扯了个小胡凳让李茂在院门口坐,李茂推说有事没有坐,问了王俭在哪便连忙告辞了。莫可渡是处军镇,设有军院管军马,军料院管粮草后勤,城局管民户。
军院在城北,面积约占莫可渡镇的四分之一,李茂受人指点抄小路过去,离着军院大门尚有百步远时,忽见里面出来了一票人马,约有三十来人,个个腰悬横刀,手持枪棒,杀气腾腾,领头的正是王俭。
大步正走,猛然见到李茂,王俭吃了一惊,扬手止住诸军,大步迎向前来,问道:“你怎么来了,俺正约了兄弟去帮你咧。”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李茂有些晕乎,半晌他才弄明白,原来王俭是个面粗心细的人,一早打发了熊三去帮忙,眼见日出还不见熊三回报,心里焦急,遂又打发了一名亲随小卒去客栈查问,那小卒赶到胡家老店时恰撞见本镇的泼皮文三儿领着一伙人在那闹事,口口声声叫着李茂的名字。
这小卒留了心,便向店家打听事发缘由,胡家人护客心切,自是帮着“李茂”说话,得知这小卒是王俭的亲随,就哀求他在王俭面前帮忙说句好话,希望驻军能出面压一压,临走时胡家人又塞了一吊钱给小卒,受了贿赂的小卒回去后自是帮着胡家人说话,把文三儿如何作恶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王俭嫉恶如仇,脾气火爆,是个一点就炸的烈性子,闻听文三儿寻“李茂”麻烦,不禁勃然大怒,掀了桌案,取刀杖在手就要去厮打。
弄清事情原委,李茂不觉眼圈濡湿,感动地说道:“兄长为我两肋插刀,受小弟一拜。”王俭连忙扶住,朗声笑道:“你我虽相交不深,却是一见投缘,朋友有难俺岂可坐视不理,那还算人吗?”李茂听这话,更是感动,他擦了擦眼,把王俭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文三儿那厮十分奸狡,他围着客栈恶言辱骂却不动手,用心是要激我先动手,他才有把柄可拿。兄长如今打过去,气是出了,可这里的是非曲直又怎么分的清,深究下去倒毁了我家兄长的一世清名。”
王俭点点头,道:“你说的是,这厮的恶名俺早有耳闻,仗着副将郑图的势在镇子里横行霸道,作恶多端,俺早有心替地方除此一害,只是没把柄可拿。如今却该怎么办?”
李茂道:“小弟倒有一计,虽然是下做了点,却能痛打这泼皮一顿,好让他长点记性。”王俭喜道:“好,快说来听听。”李茂伏在王俭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王俭眼睛忽然一亮,叫道:“好计谋,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说过又有些担心,遂叮嘱道:“万不可大意,这厮的手黑着咧。”李茂笑道:“兄长放心,我自有应对之策。”
第014章 骂的连自己都脸红
别过王俭,李茂抄近路回到胡家老店,这家客栈位置在莫可渡城西南角,临大街而建,前后共有三进,临街建有一栋两层楼房,装饰豪华,薛戎夫妇下榻的正是临街的这栋楼。
此刻文三儿正领着二十几个无赖手持铁叉、木耙、锄头、铁锹、棍堵着客栈正门叫骂。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将一条大街堵的水泄不通,后来者无处立足就爬上了树,骑上了墙,蹲在了房顶。
不拿武器,全用农具,这正是文三儿的奸狡之处——手中拿着农具,身上穿着下地做活的衣裳,给人的印象是他们本是一群朴实的农民,因为兄弟受了欺负,大伙这才临时凑过来帮忙,无预谋无准备,是个地地道道的受害者。
反观守卫在客栈正门前的那八条大汉,明明是薛家雇请的憨实农民,却因统一着装,手持一色的棍棒,看着倒像是歹人带的打手。而正代表“李茂”跟无赖们叫骂的小厮青墨,也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恶行,活脱脱一副狗仗人势的小人模样。
“这可真是黑白颠倒。”
李茂苦笑了一声,分开人群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嘴里念叨:“借光,借光,热汤,热汤。”这主意虽然很损,效果却很挺灵,一听说有热水来,围观的百姓顿时像被飓风犁开的水面,分作两边让出大道。
胡家老店的掌柜胡二瞅见李茂回来,大喜,溜着墙根一路小跑迎过来,张开双臂将李茂堵在一棵刺槐树下,冲着李茂打躬作揖,压低了嗓音说道:“孽障,孽障,瞧你家兄长也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怎这等不检点?如今黏上了这太岁,如何是个了?我劝你还是破财消灾,拿出几贯钱打发了他们吧。”
李茂冷笑道:“掌柜这话真是非不分,人家夫妻滚床谁请他来观摩了?我们没追究他偷窥之罪,他反倒来讹我的钱,真瞎了他的狗眼!”胡二道:“你,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好赖话听不懂吗,我这是为了你好,那阎王是你能招惹的起的吗?这些年他坏了多少人的性命?”
这话说的倒也实在,李茂缓了口气,说道:“掌柜的好意我心领了,这厮在莫可渡为害多年,你们家大业大得罪不起他,我明白。可我却不怕他,我今有一计治他,求掌柜帮个小忙。”从薛戎夫妇的气度来看,胡二料定有些来头,文三儿横行莫可渡,搅的商旅不安,他早恨之入骨。只是文三儿又郑副将做靠山,他奈何不得。
听了李茂这番话,他在心里盘算了一番,已经有了计较,暗助李茂跟文三儿斗上一斗,对他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想到这,他左右扫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问:“你有什么办法,要我怎么帮?”听了李茂的计策,胡二略一思忖,将牙一咬:“成!包在我身上。”
李茂又招手唤过青墨,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打发青墨跟着胡二一起进了客栈。
泼皮乐贵斜躺在凉床上,在数百双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呲牙咧嘴,哼哼唧唧,尽心尽力扮演者一个受害者的角色。
他身后站着文三儿和他的三十几个弟兄,人人手里都有家伙,气势雄壮,论理有这么多人给他撑腰,他本当无所畏惧,却不知怎么的,乐贵的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一条面庞白净的壮汉,忽地排众而出,手提横刀,冲他而来,乐贵下意识地往后退退缩,背上却多了一只厚实的手。
“沉住气,别怕。”
有文三儿撑腰,乐贵心里稍安,腰杆一时挺的笔直。
那大汉大步行来,指着乐贵的鼻子破口大骂:“爷就是李茂,你也不打听打听,在怀州地方谁敢跟爷耍横!你他妈的半夜三更闲的掉蛋爬墙来偷窥你老子跟你娘干事,不孝的野杂种,摔死也是活该,竟还敢满嘴喷粪羞辱爷,你他娘的知道‘死’字怎么写吗,不知道老子教你写!”李茂猛地朝竹凉床踹了一脚,又骂:“你再他妈的在这唧唧歪歪装死,信不信爷我一刀劈了你!”
一口气骂完,李茂脸上像着了火,火烧火燎的十分难受,自小到大说过的所有脏话加在一起也没今天这么多,而所吐言语之恶毒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竟是出自自己的嘴。
他那一脚差点没把凉床踹翻,乐贵见李茂如此猛恶,吓得脸色煞白,双手抓着床沿一动不敢动,莫说回嘴对骂就是连喊救命的勇气都没了。
众无赖见李茂凶狠的像头发怒的豹子,一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在客栈门口叫骂这么久,“李茂”一直躲着没露头,让他们先入为主地认为李茂就是个软蛋,软蛋骤然变成了狠人,变化太快,让他们难以适应,心里转不过弯来。
面对暴怒中的李茂,二十个人中倒有十来个心先怯了。
文三儿在胡家老店外叫骂了半个时辰,口干舌燥,刚退下去喝水晶粥润嗓子,却不料突然窜出来这么一个狠货,骂人比自己还狠。文三儿不觉倒抽了一口凉气,不过他终究是见过大场面的,没理由因为对方发几句狠就撤的。他强作镇定,慢悠悠地喝完碗里的粥,抹抹嘴,站了起来。
他个子不高,黝黑精瘦,看着其貌不扬,一双眼睛却恶如野狼。
老大出马,众无赖有了主心骨,顿时鼓噪了起来。
对手下人的表现,文三儿很满意,他向众人压了压手,甩开大步走到凉床边,单手按在了乐贵的肩上,为他撑腰打气,另只手中的铁叉重重地往青石板上一顿。
冲着李茂咧嘴一笑,问道:“你就是李茂,你们夫妻做的好买卖嘛,既然是买卖就该公买公卖,怎能坐地起价呢?不嫖你家娘子你就打人,这是何道理嘛?莫可渡是我大唐的军镇,这里有王法,有天理,有公道!”老大的演讲很精彩,众无赖群声叫好,忙着起哄。
李茂面挂微笑迎向文三儿,他的个子足足高过文三儿一头,肩宽背厚更非文三儿可比。往文三儿面前一站,似一个成年壮汉对一个单薄少年,文三儿顿时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身后天地虽宽,自家却无路可退。他舔了舔嘴唇,将瘦骨嶙峋的胸脯用力一挺,咧开嘴勉力一笑,歪着头望向李茂腰间的佩刀,故作轻松地嬉笑道:“是真家伙?能杀人不?来来来……试试爷的脖子硬,还是你的刀硬。”说罢把头一伸,拍了拍脏兮兮的脖子求砍。
第015章 诱敌
众无赖爆出一阵哄笑,人人皆料定李茂不敢挥刀。
李茂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一颗腌臜狗头,休要污了爷的宝刀,你再纠缠不休,爷赏你几个大嘴巴子,你信不信。”文三儿把头一扬,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叫道:“硬气!来,好汉,有劲朝俺的脸上招呼,老子要是皱皱眉头不是爷娘下的种。”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文三儿的左脸上多了一只清晰的掌印,他趔趄了一下,倒退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众无赖目瞪口呆,人群静如死水。
文三儿用力地抹去嘴角的血,怪笑一声,笑嘻嘻地将另一面脸也伸了过来,说:“来,打个全套的。”
“啪!”李茂如他所愿。
“我操你姥爷的!”文三儿怒骂一声,抬手一记冲天炮,奔着李茂鼻子捣去。
李茂早有防备,双脚轻轻一错,侧身让过这一拳,左右手顺着他的来势一捋,在他肘部酸筋上轻轻一戳,文三儿顿时杀猪般地惨叫起来。
见他身体失去重心,李茂悄悄地伸出了左脚……
文三儿被绊了个大跟头,重重地跌趴在了青石板上,一颗牙从他的嘴里飞了出去,像颗带血的子弹。
李茂拍拍手,让到一边,如此羞辱足以让文三儿不顾一切起来报复了吧。李茂朝距离不远处的小巷口望了一眼,那儿正站着一个胡家老店的伙计,双臂抱在胸前似乎在看热闹,在他身后的巷子里正埋伏着王俭和二十名健卒,只要文三儿敢当街行凶,王俭立即就会动手拿人,定他一个当街行凶的罪名,发配丰州充军。
该做的李茂都做了,现在就看文三儿的表现了。“起来战斗吧,少年。”李茂在心底深情地呼唤道。然而让他失望的是文三儿并没有暴起战斗,他趴在那一动不动,如挺死尸。众无赖一齐丢了家伙,围着文三儿跪成一圈,一个个呼天抢地地痛哭起来,如丧考妣。
青墨从客栈里溜出来,惊愕地望着这一切,问李茂:“乖乖,这就讹上了?摔个跤能摔死人?”李茂叹道:“无赖就是无赖,没羞没臊的,去跟王押衙说采用第二套方案。”青墨道:“也好,你自己要多留神。”
李茂又把那八条汉子唤过来,嘱咐他们撤回店内保护薛戎夫妇,无论外面出了什么事都不要管。八人应诺。
李茂扯了条胡凳坐在大街上,翘起二郎腿,一边摆弄着横刀,一边问文三儿:“你趴好了没有,莫可渡第一强人是趴在地上跟人过招的吗,这与泼妇有何两样,来来来,站起来,跟爷比划两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