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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狼啸战国-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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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醒来已经月余,身体也渐渐康复,重新变成了那个上山樵采,下河捕鱼的阿铁。这里的小孩似乎都认识他,在他身体康复,第一次上山砍柴的时候,那些孩子见到他都很开心,说着“阿铁大哥回来了”之类的话。

这让他更加确认了自己就是阿铁这一事实。

即便雪缘有些事瞒着他不让他知道,那些孩子总不会骗他。

雪缘似乎知道很多事,她当然也有骗他的能力,但阿铁觉得雪缘对他,并无一句谎言。

他只是这样觉得。

因为他知道,雪缘是怎样地爱着他呀。

一阵晚风吹过,斑驳的月光抖了抖,雪缘似是感受到了寒意,猫儿般地缩在阿铁的怀中。

而阿铁的眼中,亦满是宠溺的爱意。

据雪缘所说,他苏醒之前,昏迷了一个月之久。

阿铁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变故,让他能躺着足足一个月不起来,他只知道似乎是因为前段时间睡得太多,所以后来反而不需要怎么睡觉。

现在的他,一天只睡两个时辰,已经足够一整天的充沛精力。

听村里的孩子说,自己有个孪生弟弟,唤作阿黑,只是不知怎么,于数年前夭折了。

据说阿黑之所以叫阿黑,是因为他总是阴沉着脸,又穿着一身黑衣服,看起来冷冰冰的,虽然很少说话,却有一颗炽热的心。

至于他自己的名字阿铁,却是因为他的一双拳头堪比铁石般坚硬,兼之他身体强壮,曾经数次用双拳击毙山中的猛兽,因此村里的人们俱都唤他阿铁。

他陆陆续续还知道,自己本有一个失明的母亲,他十九岁那年,家中连遭变故,弟弟阿黑惨死,自己和雪缘成婚之后,母亲亦寿终正寝,离他而去。

时至今日,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便是怀中的雪缘了。

村子里的人们……似乎并不清楚雪缘的来历。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要弄得那么清楚呢。

至少,雪缘与他真心相爱,雪缘亦绝无伤害他的心思。

温柔乡是英雄冢。

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之后,阿铁探寻心中那处缺憾的心思也渐渐地淡了。

他偶尔也会造梦,梦见自己家破人亡,雪缘为他而死。阿铁不信鬼神,他知道自己的噩梦,正是他最惧怕的东西。

而现在,他最怕的就是失去自己心爱的妻子。

现在的他,只愿过着这样平日的日子,和爱妻相扶到老。

阿铁抱着雪缘,听着窸窣的风声和低低的虫鸣,就这样度过了很多个夜晚。

可是,这世界,真的允许他就此……隐姓埋名?!

240堂堂之阵

阴谋永远无法化解阳谋,而只能被阳谋逼得消解于无形。

正如奇兵永远不可能取代正兵。

以正合,以奇胜,说的只是一种最理想的状况。

而现实是,在绝大多数的场合,正兵就足够了。

就像此次长尾家与北条家的决战一样。

武藏方面的长尾辉虎自然是联军中的主力,而下总方面的关东联军同样不可小觑。

常陆的佐竹义昭、安房的里见义尧、岩槻的太田资正,哪一个是省油的灯?

面对联军的正兵威压,北条方也只能正兵以对。

军议之后,氏康请太原雪斋为武藏方面总大将,指挥河越战场。雪斋、北条纲成、笠原康胜立刻带着本部的人马前往河越,纲成和康胜分别是五色备中黄备和白备的旗头,两大旗头和今川家援军一同进驻河越,可见氏康对于武藏战场的重视。

除此之外,氏康还传令给退守泷山城的黑备旗头多目元忠,命元忠带黑备向河越方向靠近,从侧翼支援纲成。

下总这一侧,氏康任命一门众猛将北条纲高为总大将,指挥纲高本部的赤备和富永直胜手下的青备,还让三家老之一的远山纲景率众支援。

太原雪斋为首的援军抵达河越城之后的第二天,北条纲高也在江户城完成了军力的集结。

两天后,武藏方面的联军开始进攻河越城。

至此,这一场由长尾辉虎和佐佐成政计划中的决战,终于到来。

半个月的功夫眨眼间过去。

七月五日晨,佐佐成政作为今日负责进攻的大将,指挥着上野、下野数部兵力再次尝试攻城。

这已经是联军连续第十二天进攻河越城了。

成政一反常态地在本阵中坐了下来,他没有骑马,手里的采配也被扔到了一边,一双眼睛只是来回打量着江户-国府台一带的地图。

他并不关注攻城的战况,只因他相信,今天也无法攻下河越城。

河越城并不是一座非常高大的城池,但河越城城代大道寺周胜早就让人在河越城前面挖掘了两道壕沟,建立连续的木栅。

这两道壕沟和木栅,向东挖通了江户川,向西绵延数里,等于是将驻防在河越城周边的北条军一起包了进来。

因此,就算是驻扎在河越城外的北条军,也不用担心会被夜袭。

联军却因为这两道“护城河”的存在而吃足了苦头。

第一天攻城的时候,斋藤朝信还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把河越城攻下来,但朝信的骄傲马上就让他尝到了失败的滋味。

北条军在援军抵达之后,士气空前高涨,出自“五色备”的北条军足轻又异常地顽强善战。斋藤朝信和北条军在第一道壕沟上拉锯作战了整整一天,损失近百,在日落之前灰溜溜地回来了。

在朝信之后,甘糟景持、山本寺定长、本庄繁长还有佐佐成政等人,都曾经作为攻方大将指挥攻城。

攻城的结果很让联军感到挫败,因为他们攻得越狠,损失就越大,如果是磨磨洋工的话,反倒容易保存力量。

小幡信贞、佐野昌纲、横濑成繁、前田庆次、波风乾等人轮番上阵,攻了一轮又一轮,依然未能如愿。为了能早日攻进河越城内,波风乾甚至一度脱下了铠甲,只穿着一套猩红色的阵羽织冲在前线。

“主公!石川五右卫门求见!”

“带来!”

成政仍是盯着地图,直到视野内出现那个长相猥琐的大个子,他才抬起头来。

“查清了?”

“哈伊!是河越城城代代大道寺周胜的儿子,大道寺政繁。”

“继续查……关于大道寺政繁这个人,查的愈清楚越好,尽量安排忍者接近他。”

“哈伊!安排忍者入城……是要刺杀大道寺政繁吗?”

“不用……尽量取得他的信任。”

“哈伊!”

石川五右卫门来了又走,佐佐成政也终于叹了口气。

“果然是大道寺政繁啊……光秀你怎么看?”

佐佐成政的身后坐着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正是明智光秀,此次她与曲直濑道三一起来到关东,成政却把她借了出来,一起参与了对河越城的进攻。

“这个人很有见识,也很有本事,用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完成了河越城外的两重壕沟,想来他在政务方面也颇具才能。大道寺政繁……虽然声名不显,但文武双全,值得作为一个对手来看待。”

“所以……光秀你会觉得兴奋吗?”

成政的嘴角忽然有了微笑。

“纳尼?”

“有这样的对手,光秀会觉得兴奋吗?”

“也许吧……你呢?”

“我没什么感觉。”

成政的回答多少有些让光秀觉得意外,她沉默不语,从后面盯着成政的侧脸看,忽然觉得佐佐成政变得陌生起来了。

“大道寺政繁虽然不差,但还不够被我视作对手。河越城里猛将云集,但被我视作对手的人,仍然只有太原雪斋一个而已!”

成政站了起来,从光秀这里看过去,阳光从南方直射而来,刺得她眼睛酸痛,本能地低下头来。

她看不清佐佐成政抬头望天的样子,她只记得他抬头望天的姿态,虽然只是一瞥,却永远地记在了心里。

成政站得那么直,就像是一杆笔挺的长矛。

一杆贯日长矛。

“虽然河越城内有一个对手,但是很遗憾……也许我无法跟太原雪斋决出高下。”

光秀回过神来之后,成政便又坐回马扎上了。

“为何?”

“雪斋虽强,但小田原中还有一个人让我不得不提心吊胆。他一直蛰伏在小田原城内,他的手里,仍然有足以改变决战结果的砝码。北条氏康是一支奇兵,他会去哪里,是河越城,还是国府台?”

虽然河越城周边的北条军数量众多、实力强悍,但北条氏康仍然有来河越城支援的理由。

不论下总方面集结了多少关东豪族的联军,武藏方面的长尾辉虎始终是最重要的敌人,只要能击败长尾军,就获得了这次战争的胜利。

更何况……氏康的嫡子北条氏政,眼下正关在忍城呢。而河越城距离忍城,也只是一天的路程罢了。

国府台方面呢?

在过去的十多天里,北条纲高迟迟没有渡河进攻国府台,联军也一直没有渡河攻击江户城,双防隔着一条利根川对峙,可谓势均力敌。

氏康若在此时加入下总战场,说不定就能一举打破均势、将联军击败。

若是下总方面的联军溃败,氏康便可沿着利根川北上,一路攻入上野厩桥城。到了那时,长尾军亦是必败之局。

佐佐成政在等待着,他在等北条氏康作出选择,从跟随景虎姐出阵关东开始,他就视北条氏康为唯一的对手。

只要能在战场上击败北条氏康,北条家在关东将再无威势可言。

……就这样,两天之后,石川五右卫门带来了新的情报:

相模之狮,出动!

阿铁(步惊云外传)2

次日,日头初升,雪缘在阳光中醒来的时候,阿铁正在准备早餐。

雪缘连忙起来洗漱,看着前前后后忙碌的阿铁,觉得幸福极了。

“都怪你……晚上那样折腾人家,害得我又起不得早,说好了三餐归我管的。”

雪缘擦了脸,从后面抱住阿铁道,她的口气像是责备,但更多的却是撒娇。

“快坐下来喝粥啦。”

阿铁将两大碗粥放在桌上,解下围裙,自己先尝了一口,便期待地望着雪缘。

这一个月来,他每日早起煮粥,虽然味道还不如雪缘煮出来的粥,但比起他第一次下厨实在好过太多。

雪缘也是像阿铁那样先喝了一小口,又喝了一大口,随即伸出了大拇指道:

“愈来愈好吃了,再这么下去……很快就要超过我啦。”

“好吃就快吃,凉了味道就差了。”

阿铁呵呵傻笑。

粥只是白米粥,咸菜也是自家腌的萝卜,但雪缘却觉得这是人间美味。

当年小青在九空无界里看到的景象,莫非已经成真了么。

因为这,就是她——神姬所渴望的生活啊。

“缘,碗筷就拜托你收拾了,我出门了。”

阿铁拿着扁担柴刀,往西北的山上走去,他的身影很快就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钱塘一带丰茂的草木中。

日头高居头顶的时候,阿铁已是采了满满一担柴,照例挑到附近的镇上去卖。

“阿铁又来卖柴啊,柳员外的人早就在集市上等你了,快去吧。”

他几乎每一日都来,镇子又小,是以巡视治安的两个衙役也都已认识他。阿铁的柴分量很足,虽是一样大小的两担,却比别人的重了不少,因此阿铁的柴在集市上销路极好。

而一担柴的价钱,是八文。

达官贵人们动辄出手百两千两,犹觉不足,但对于阿铁来说,八文已经是他一日辛劳的成果。

衙役所言不虚,柳员外府中的小厮已等了他小半个时辰了。

“快点快点,我们急等着用呢。”

小厮一边催促阿铁,一边将铜钱塞到阿铁手里,他带了根棍子来,待阿铁除了扁担,便也似樵夫那般将一担柴挑走了。

阿铁数了数钱,却发现不对,连忙追了上去:

“郓哥儿,今日怎么多了两文?”

郓哥儿闻言停下脚步,笑骂道:

“你这呆子,今日是我们员外五十大寿,多的那两文,是刘管家吩咐赏你的。”

五十大寿?

这几个字蓦地撞进阿铁的意识,像一记闷雷。

为何他会觉得如此熟悉?

为何他会感到如此害怕?

他一愣神,郓哥儿已经走得远了,阿铁连忙作了个揖,高声道:

“多谢郓哥儿,多谢员外!”

他甩了甩头,不去想什么五十大寿的事情,高兴地掏出腰间的钱袋,把新得的十文钱放了进去,走到街口卖胭脂水粉的那家铺子,再三犹豫,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我想给内子买份胭脂,不知要多少钱?”

卖水粉的老板知道阿铁是每日来卖柴的樵夫,没多少油水刮,随手指了指最右边的两个盒子:

“妆粉五十文,胭脂二百八十文,两份一起,三百文。”

阿铁不知女红,也是知道要胭脂水粉一起用的,当下掏出钱袋数了半天,将三百文捧到柜台放下。

“掌柜帮我包一套,多谢!”

他一日辛劳,却只得八文,再加上偶尔猎获山中的野兽,这三百文,已是他整整一个月的积蓄。

钱花出去,阿铁并不心疼,因为这是他给爱妻准备的礼物。

他从掌柜的手里接过纸包,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正要启程回家,却发现小街另一头传来的骚动。

“天下会的人来啦,快走啊!”

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让开,须臾,街道正中一队人大大咧咧地走到小镇正中央,为首的那个大胖子问道:

“柳家庄在哪?”

那胖子身材高大,下盘极稳,又兼真气充足,如此一番喝问,已经将许多人震得耳膜生疼。

“出镇往西三百步便是。”

天下会的人得了答复,立刻以胖子为首,前去柳家庄去了。他们人数虽众,行动却是整齐利落,丝毫无拖泥带水之感。

天下会的气势虽然让人惧怕,但毕竟还是有胆大之人,凑热闹亦是国人天性,众人惊魂甫定,便三五个凑在一起,前前后后地跟着天下会帮众出了镇子,却只是站在柳家庄大门数十步外,再不敢上前。

阿铁当然也在围观的人群之列,他听到郓哥儿提及柳员外五十大寿,便觉得如遭重击,及至看到天下会众人,又觉得此情此景极其熟悉。

那些众人惧怕的天下会帮众,在他眼里竟如贩夫走卒一般普通。

这……究竟是为什么?

不多时,众人便听到了那个大胖子的一声吼:

“柳老头,你不服从天下会,便只有死!”

此言既出,便是柳家庄数十步外的众人都觉得惊骇莫名。

阿铁的心亦是开始怦怦狂跳!

为何他觉得这一幕如此熟悉!

天下会毕竟是久经征伐,想来那个带头的胖子也非庸手,众人在外围只听到庄中的生生惨叫。

不多时,火起,其势冲天!

满身鲜血的天下会众人,亦在胖子的率领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围观的众人唏嘘不已,渐渐散去,却唯余阿铁一个人倒在地上,他双手抱头,脸上亦是极其痛苦之色。

五十大寿!天下会!屠杀!大火!

这些东西钻入他的脑海,让他头痛欲裂。

可偏偏,阿铁想不起来任何事情。

太阳落下山去,东边的月亮升起来。

雪缘站在村口的石桥上,翘首期盼。

她已经等了足足三个多时辰。

她要等的夫君却还未归。

往常时日,阿铁天不黑就会归来。

可今天……已经迟了整整两个时辰五刻钟了。

莫非……是他们?

雪缘蓦地想到一种可能,一种让她极度担忧的可能。

若真是如此……

就在雪缘忧心不定,打算去找阿铁的时候,她终于看到了那个让她期盼已久的身影。

阿铁,回来了。

阿铁的脚步有些散乱,看到雪缘在桥头,也是加快了脚步。

两人紧紧相拥时,雪缘竟流下泪来。

“你去了哪里,这么晚回来,害我好担心……”

阿铁挠挠头,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纸包,小心翼翼地捧在雪缘的面前。

“想多打点柴,就耽搁了时间。”

雪缘不知那纸包中是什么,但想来是阿铁精心准备,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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