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啸战国-第1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织田信长跨上战马便是一阵大笑,笑声嘶哑干涩,不禁让佐久间信盛头冒冷汗。
至于织田信长自己,似乎已从浓重的乌云中看到了一线光明。
中岛砦的位置在善照寺砦与丸根、鹫津砦的中间,在丸根、鹫津砦均以失陷的情况下,再前往中岛砦,显然是要寻找战机,可既然要战,方才何必对丸根、鹫津砦见死不救?
柴田胜家苦思不得其解。
天空灰的像哭过。
佐佐政次趴在草丛中,望向东方的路口。
他在等待。
佐佐政次等的不是东面的动静,而是西边的消息。
直到一个瘦小的武士来到他的身后。
“最新的情报,织田大殿已经前往中岛砦了。”
“嗯……再过一刻钟,我们就发起突击。”
政次果断地下达了命令,在他的身后,是四百足轻。
“长福、贞胜、长赖,还有直政,你们四个,给我回比良城去。”
政次对身后的几个青年下了命令。
这让他们很不解。
他们是稻生原一战生还的佐佐军勇士。
三年前,佐佐盛政和佐佐孙介父子两个,率领家中武士和300农兵驻守稻生原,战至最后,便只剩下四人。
他们是奥村长福、村井贞胜、村井长赖,还有塙直政。
奥村长福做事极为缜密,滴水不漏;村井贞胜和村井长赖这两兄弟,大哥贞胜擅长计算运筹,弟弟长赖则秉性忠诚,勇猛果敢,就如当年在稻生战死的佐佐孙介;塙直政论谨慎不如奥村长福、论勇猛不如村井长赖,计算运筹则更不能与村井贞胜相提并论,但塙直政行事有张有弛,善于统筹全局,有大将之风。
这四个人,是比良城的菁英,也是这三年来佐佐政次极为信赖的左右手。
“你们四个,回比良城去,此战我军必胜,你们就不必参与了。”
见四人没什么动静,政次便再次下令。
“大人,我长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对主公的忠义至死不渝,大战当头,为何要将我赶走?”
村井长赖第一个坐不住了。
“长赖说得对,我们的武艺虽然低微,却有着时刻为主公奉献一切的觉悟,大战当前,主公为何让我等离开?”
听着家臣们的请愿,佐佐政次的眼中满是感激,他站起身来握住了四人的手。
“此战我率领四百足轻冲击今川义元的本阵,侥幸生还的概率只是万分之一……可佐佐家的家名不能因此断绝。我要你们回比良城,去辅佐成政。对织田家克尽忠义的话,我来做就可以了,你们不必同我一起去送死……这一点,成政说得对。无论怎样,都要活下去!”
政次说到最后,已经面带微笑,可他对面的四人却是满眼泪滴,抬不起头来。
“主公!请让我担任影武者,代替主公前往!”
“请主公回比良城!”
“主公!……”
佐佐政次伸出手掌,止住了心潮澎湃的四名家臣。
“我的弟弟佐佐成政,虽然和主公的关系不是很好,但他的才具和器量都非常人能及,你们要用心辅佐他,为成政拾漏补缺……今天,我就把成政托付给诸位了!”
“米娜,撒有那拉!”
相对于佐佐政次的微笑和镇定,奥村长福等人已经泣不成声。
村井长赖还要坚持,却被身后的塙直政拉了拉袖子。
他们四人顺着来路返回,个个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好古老的比喻啊),情绪那叫一个低落。
转过一个路口,佐佐政次高大的身影被一间农舍遮住了。
村井长赖连忙捏着塙直政的肩膀问:
“你拉我袖子干啥,为什么不让我跟着主公去?”
塙直政笑了起来,但是他的笑却有些狡黠,这让村井长赖摸不着头脑。
“看主公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不让我们跟去了,但世上怎有主公赴死,家臣却苟且偷生的事呢?主公不让我们去,我们可以自己去啊!”
村井长赖听得两眼放光,但奥村长福却皱紧了眉头。
“可如此一来,我们不就是违背了主公的意愿,如果我们也同主公一起战死,岂不是更加辜负了他的期望?
“我也认为应当遵从主公的命令。”
村井贞胜——他是村井长赖的大哥,也点点头附和道。
“所以嘛……”塙直政眨了眨眼,“贞胜大哥去找马匹,我和长赖偷偷跟着主公去保护他,长福兄长在这里居中策应,这样,应该没有问题吧?”
“就这么办!”
“没有异议。”
“我也没有意见,那么,开始行动吧。直政、长赖,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主公,最好是你们三个全都活着回来!”
奥村长福用力地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不远处,佐佐政次计算着时间,终于竖起了他的十文字枪,发出进攻的命令。
“全军前进!目标……今川义元的人头!”
不到半小时,这一支队伍就遭遇了今川义元的本队。
“楔形阵,冲锋!”
“杀!”
佐佐政次不仅是枪术好手,练兵也不错。基本上佐佐家的家风就两条,一条是简朴、抠门、吝啬到铁公鸡,还有一条是爱兵如子、训练严酷,有全尾张最善战的农兵足轻。
这四百农兵,是这三年来佐佐政次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现在却要充当敢死队和炮灰的角色,这让他心如刀绞。
“啊!”
佐佐政次大吼一声,一枪将今川军的一个足轻扎了个透心凉。然后他用力挑起这名足轻的尸体,在头顶转了一圈然后甩了回去。
嘭……这具尸体砸倒了四个人,今川军原本仓促组成的阵型就更加松散了。
佐佐政次就是楔形阵势的枪头,他挥舞着染血的十文字枪,带头杀进今川军阵中。
“凡兵战之场!”
佐佐政次又挑杀了一名足轻头之后,忽然大喊了一句,在他身后的足轻们则立刻山呼响应:
“立尸之地!”
政次张狂地大笑,作为四百足轻矛头的他,已经杀得浑身染血,原本英俊的脸颊有一边涂满了猩红的血液,这让他看起来犹如地狱里的恶鬼。
“必死则生!”
政次又喊了一句。
“幸生则死!”
足轻们再次响应。
这般侵略如火的气势,让佐佐军猪突猛进,佐佐政次的枪下,更无一合之敌。
“凡兵战之场,立尸之地,必死则生,幸生则死!”
佐佐军反复呼喊着这一口号,很快就响遍了整座今川军的本阵。
伍章 桶狭间 42死兵
今天,是比良城佐佐家名留青史的时刻,忠诚、勇敢的尾张佐佐家,在今天以后的整整四百年里,被认为是满门忠烈、克尽忠义的代表。
从此战侥幸生还的数人之中,有一个名叫太田牛一,在他撰写的《信长公记》中记载道:
“时佐佐军四百人,突袭今川军本阵,来往冲突,杀敌数百。政次公亲冒矢石,毙敌数十人,勇不可当。”
——佐佐政次的确勇不可当,但穿透了外营的防守之后,他就将佐佐军带入了一种被包围的境地。
前后左右,都是敌人。
更恐怖的是,正前方就是今川义元的旗本武士所在,那里是整座今川军本阵里的菁英。
要向前接近今川义元一步,都比前面的十步更难。
要接近今川义元,比从这重重包围中杀出去更难!
可难又如何?
难道比登天更难?
“随我来!”
佐佐政次再次举起他的十文字枪——这柄枪已经被无数人的血迹染成了朱红色,看起来就像是一柄朱枪。
不错!就是朱枪!
此刻的佐佐军,是尾张第一!
此刻的佐佐政次,更是织田家第一勇士!
佐佐政次和他身后仅余数十的残兵,一往直前地杀进了今川军的旗本营地。
“来将何人!我青木大膳的剑下不死无名之鬼!”
一个手持太刀的武士挡住了佐佐政次的去路,这名武士并未蓄须,但胡茬也不怎么清理的样子,身材虽然并不十分高大,但手长脚长,神色剽悍,看起来敏捷有力。
“比良城,佐佐政次!”
十文字枪挟着撕裂空气的风声,向青木大膳疾刺过来。
叮!
青木大膳竟用刀架住了枪头。政次心头一凛,这个瘦弱的武士竟然有不逊于自己的力量。
叮叮当当,两人战成一团,杀得难分难解。
佐佐军的足轻们却因为失去了指挥,变得有些散乱,他们很快就被今川家的旗本武士分割包围了,形式岌岌可危。
佐佐政次在与青木大膳搏杀的间隙,看了看己方的战况,结果一看吓一跳。
佐佐军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了。
冲入旗本营地之后,他们就从杀人的一方变成了被杀的一方。
今川家的旗本武士是真正的精锐,都是杀过人喝过血,他们这样的农兵就算再有勇气,可武器装备和战斗经验差了实在太多。
佐佐政次又回头看了一眼,结果发现了村井长赖和塙直政……
我艹!明明让你们回去的结果还是……
政次有些无语,但更多的是感动。
“你等会儿!”
佐佐政次一个突刺把青木大膳逼退之后,回过头去救被分割的家臣们。
“抱团抱团!”
政次手起枪落,格开了劈向村井长赖的一刀,又顺手刺进了一名今川军武士的后背。
塙直政被三人围攻,左右支拙又被脚下的尸体给绊倒了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这条命算是玩完了。
但是佐佐政次冲上来一个横扫就逼开了敌人,在政次的身后,有村井长赖,还有十几个佐佐家的足轻。
终于将这残存的十来人聚起来之后,佐佐政次蓦地转身将十文字枪刺了出去,“噹——”挡住了青木大膳的劈刺,这一击的力量大的出奇,几乎让政次拿不稳手中的长枪。
“你们,给我回比良城去!”
佐佐政次扭过头,对他的家臣和士兵们下了最后一个命令。
“回去,活着回去,这是我佐佐政次一生的请求!”
趁着这个功夫,青木大膳又发起了一击,从政次的左侧去刺他的肩膀,政次猝不及防,但很快就作出了选择。
他还站着那里,一点也不闪避,右手抬起十文字枪,划出一个闪亮的圆弧,而这个圆弧的终点,就是青木大膳的头!
噗!
青木大膳的刀刺进了政次的肩头,政次的枪头刺进了青木大膳的胸膛。
这让政次有些诧异,他用以命搏命的打法,就是为了逼退青木大膳,但青木大膳没有退!
政次抬起头来,看见青木大膳的额头中间赫然钉着一枚羽箭。
不远处,村井长赖和塙直政一前一后,率领着这一支仅有十余人的队伍向西方突围。
在他们的中间,有一个手臂颀长的汉子,正不停地拉弓射击,箭无虚发。
村井长赖满腔悲愤,奋力地砍杀着面前的敌人。此刻的他,双目赤红,就如一头发了狂的豹子。
太弱了……
真的是太弱了!
自己的力量真的是太弱了,当时大言不惭地要去保护主公,可到头来还是变成了主公保护自己!
在认识到自己和佐佐政次的实力差距之后,村井长赖不再执拗着与主君一同赴死,他要变得强大,变得强大到足以为主公报仇的程度!
“啊——”
长赖仰天怒吼,在今川军的阵中犹如魔鬼的使徒。
——魔鬼的使徒在奋力突围,而魔鬼本身,正面对着数量过百的今川家武士。今川家的武士们围城了一个环形,将政次困在中间,却无人再敢上前。
武艺再强、装备再好,他们也还是人,是人就会怕死。
可是在他们看来,眼前这个名为佐佐政次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政次狞笑着拔出了肩头的武士刀,甩了两个刀花之后,便用左手握着刀柄,右手横着大枪,仰天大笑起来。
“今川家的姬武士们,有本事的便来取我的命吧!”
一道闷雷从阴云里劈了下来,紧接着,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
到达中岛砦之后,信长下令士兵用餐,全军休整。
直到梁田政纲再次返回。
“出击!”
信长话音方落,一道闷雷从近在咫尺的阴云里劈了下来,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织田军在嘈杂的雨声中,排成一条长龙,逐渐隐没在灰白色的视野中。
在马上心不在焉的佐佐成政,蓦地一阵心悸,险些从马上坠下。
成政顿时脸色苍白,他双手紧紧抓住缰绳,伏在马背上大口地喘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
成政蓦地忆起织田信长在热田神宫对自己的一瞥。
那时他倒没怎么在意,可是此时……成政方才明白信长那时的心情是得意。
为何看到他成政,信长竟会得意?
织田信长,究竟都做了什么?!
伍章 桶狭间 43暴雨
乌云飘过来,炎热的天气似乎过去了。
今川义元吃完最后一块手中的糕点,取来手帕擦干手指,掀开轿帘对兵士道:
“这些土产你们拿去吃吧。”
“是,多谢主公!”
在中军守护他的虽然都是旗本武士,但义元亲赐的点心对他们来说仍然不啻为一剂强力的兴奋剂。
“传令下去,不可放松守备。”
义元抬头望了望天空,有些灰蒙蒙的,他的心情虽然有些担忧,但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舒畅。
十年积蓄、数年准备,在成功缔结了甲斐、相模、骏河的三方同盟之后,他终于能够放开手脚上洛了。
这场倾尽骏河、远江、三河三国之力的出征,似乎有了个不错的开场。
午前最炎热的时候,尾张的农民和附近神社里的神官一起带着十来箱的土产来犒军。
虽然义元并不太愿意接受——这是在打仗,又不是出门玩耍。
但前锋部队已经远远的派了出去,松平元康和朝比奈泰朝分头攻打丸根砦和鹫津砦,此时他的中军应当是安全的。更何况已经从清州城得来了确切的消息——信长要笼城。
根据清州城内忍者传回来的信息,织田信长似乎在昨天才下定决心笼城,在此之前的数日,都是在听家臣们叽叽喳喳地吵架而已。
这让义元觉得有些好笑,家臣、豪族的力量虽然是需要依靠的,但作为主君,也该拿出独裁的气魄来。
如果没有让家臣们臣服的器量,他们是不会把主君放在眼里的。
——毕竟是乱世,一切还是凭实力说话。
稍一考虑之后,义元让部队就地驻扎休整,不一会儿,丸根砦和鹫津砦的战报先后传了过来。
“元信这小子不错啊……真是可惜,若是氏真也能……”
义元喃喃自语,他的嫡子今川氏真冥顽不灵,不学无术,让他一直以来都很担心。
“报——织田军突击!”
“什么?是谁领队?”
义元有些惊讶,织田信长放着丸根砦和鹫津砦不去救援,难道是准备来突袭他的中军?
“比良城城主佐佐政次领队,一共四百人!”
“传令加紧守备,再探!”
使番来了又走,今川义元的心思却被吊了起来。
“佐佐政次?”
义元叹了口气。
这几年来他密切关注尾张的动向,知道佐佐家对织田信长素来忠贞不二。
比良城佐佐家一门父子四人,在三年前战死了两个,今日又要战死一个……这不得不让义元叹息。
然而,更让义元觉得有趣的,是佐佐家的幺子佐佐成政,据说他曾经是信长最宠爱的小姓,在三年前的稻生原之战,为织田信长立下大功劳,却不满父亲和兄长的战死而出奔……
“报!佐佐政次队,已全灭!”
使番去而复返,打断了义元的思考。
“传令下去,收容政次的尸体,等到了比良城之后葬了。”
“哈伊!”
听着旗本武士远去的脚步声,义元放下了轿帘。他一直担心信长会有什么招数来算计他,现在织田军的据点已经被拔除、奇袭队伍也被消灭,义元一直的紧张消弭了,他终于感受到轻松了。
带着沉重的轻松。
——他仍然在思考比良城佐佐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