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1625-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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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七个帮主都是水匪,常年行船,下盘腰马是极稳的,但也正因为他们常年行船,最不擅长的就是小巧腾挪的功夫,张逸尘脚不踩实,轻飘飘地飞到半空,绣春刀离鞘而出,先和香溪帮熊宝山的短匕轻轻格了一记,然后借力一转,逼退金江帮牛米塘的拳头。
脚下踢出一腿,与接江帮的柳林礁脚尖脚背换了几式,空着的左手一把抓住了龙咀帮袁西陵扫过来的镔铁棍尖。洪门帮李托的长剑最难对付,张逸尘连使了几个假身,才将那剑势骗开,最后还有长坪帮铁五丘的铁链子追在张逸尘后心,张逸尘突然一个大纵身,贴紧了铁五丘,那铁链子只能袭远,近身了却不好发挥。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地眨了眨眼,张逸尘轻轻一笑,身子化作流光略影,已经从帮主们的围攻中脱身而出,直飘向斗笠客的面前。
这个斗笠客的功夫究竟如何?张逸尘全神惯注地看着他手上的那把钢叉,不料那个斗笠客的功夫非常稀松,直到张逸尘的绣春刀架上了他的脖子,斗笠客的钢叉都还没来得及举起来。
张逸尘一掌打落了他的斗笠,却见他的脸上还有一层蒙面巾,可见这人真是谨慎,一层两层的遮盖着自己的面目。那斗笠客见绣春刀架在自己颈上,居然并不害怕,大声喊道:“各位帮主速速出手,不用怕他,他不敢杀我!”
咦,擒贼擒王,结果这王不怕死,七个帮主只呆了一瞬间,立即各自挥起兵器冲了上来。张逸尘摇了摇头,这些家伙还真是有够扯的。他左手抓住斗笠客的后面,右手将绣春刀插回鞘中,在船上劈下一块船板,叹道:“又要用木板渡河了,还好这河不太宽!”
此时七大帮主的武器又都招呼了过来,张逸尘猛地一跃,从几个小喽啰的头上跳过,手中木板送出,人已经站在了木板之上,就像上一次在朝天门码头横渡长江一样,张逸尘一只手提着斗笠客,另一只手保持着平衡,借力滑行。船板分开水面,向着江边飘去。
七大帮主一起跳入水中,游泳前来追赶,但哪里有张逸尘滑得快,眼看他们转眼间就被张逸尘抛开,七个帮主一起大喊:“赵水鬼,快出水来阻他一阻!”
赵水鬼应声而出,从河边浅水处冒出头来,原来他刚才脑袋被张逸尘踩了一下,有点头晕,就游到河边休息,这时正好挡在张逸尘和河岸的中间,赵水鬼拔出两只分水刺,蓄势等着张逸尘滑过来,只要他出手一招,将张逸尘拖得慢上一慢,后面的七大帮主追上来,就有可能将斗笠客截回。
眼见张逸尘越来越近,赵水鬼正要扑上去,突然听到后方岸上的郑晓路笑嘻嘻地道:“赵水鬼,我如果是你,就不会背对着敌人的火铳!”
赵水鬼心里一惊,刚才两声铳响,自己两个手下被轰落水中,算起来时间已经过了一小会儿,郑小路那家伙的短铳又装填好了子弹?赵水鬼感觉自己的头皮一阵子发麻,他赶紧屏息静气,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刺激得郑小路扳下了扳机。被人用火铳指着后背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受,赵水鬼喜欢呆在水中,就是因为水中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比较少,丰都帮的行事一向讲究暗箭伤人,所以他也养成了不相信别人的习惯,总是不放心在陆地上活动。此时火枪指背,赵水鬼满头大汗,淋漓而下,与头上滴下的河水混在一起,十分狼狈。
张逸尘此时已经滑到他身边,见他呆若木鸡,不由得长声而笑,他从赵水鬼身边一窜而过,将斗笠客扔到郑晓路面前。另外七大帮主也相继追上岸来,却见彭巴冲和江百涛两人向他们身前一站,将他们与郑晓路隔了开来。
这时赵水鬼才敢转过身来,一看之下,差点没气死,原来郑晓路双手空空,短铳收在怀里,根本没拿在手上,只不过是发了几句空话来吓吓他罢了。
斗笠客大声叫道:“别怕,他们人少,快叫孩儿们把船靠上岸,一百多人围攻他们,还怕他们飞得上天去?”
八大帮主顿时省悟,他们这次来成都没带多少人手来,每个人只带了十几人到二十几人不等,但八个水寨带来的好手,加起来也就有一百多个了,只要叫这些喽啰一起冲上来,加上八大帮主围攻对方高手,郑晓路三人加上江百涛和他的十几个金竹帮众,跟本不够自己这边看的。
黄虹添大叫一声:“孩儿们,把船撑过来!”
他声音大,吼得贼响,没想到还有一个比他吼得更响的,只听到郑晓路也在大声吼道:“哇,我好怕,孩儿们,快出来保护我!”
只听郑晓路一声吼过,河边的树林里,水草丛里,枯叶堆里,民居后面……四面八方都在钻人出来,顷刻之间,两三百名蓝衫家丁将这一段府河的两岸围得满满的。
郑府家丁的统一服装就是这种蓝衫,在场的人自然都认得,斗笠客和八大帮主顿时吓了一跳,人家什么时候把这里都重重包围了……看来伏击江百涛的行动,人家跟本就不是临时碰上的,而是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这些蓝衫家丁空着双手,没拿武器,但人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长条形的包裹,显然是武器包在里面,斗笠客和八大帮主比较奇怪的是,什么兵器还要包得这么严实?
只听郑晓路笑道:“在场的诸位,你们都是见不得光的黑帮份子,哥就不和你们玩虚的,反正我就算拿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物来,和你们这些当土匪的比起来也不见得更糟,孩儿们,把兵器亮出来给在场的水帮大爷们看一眼。”
那几百名郑府家丁闻言,一起打开包裹,从包裹里提出一把长长的火铳来,这种火铳铳身极长,铳托厚重,还在托把上安装了一把折叠的刀刃,显然可以反转来作为斩马刀或者砍刀长枪使用,众家丁非常熟练地做了一个扛铳,瞄准的动作,然后再将火铳包裹起来,又挂回了背上。
郑晓路笑道:“你们要比人多是吧?诺,看我的人多不多?武器好用不好用?”
斗笠客和八大帮主一起变得面如土色,此时如果郑晓路翻脸,几百把火铳齐射,他们就算有大罗金仙保佑,也要被打成马蜂窝。这一下不论是要公平单挑,还是要玩人多群殴,都不是郑家的对手了。
斗笠客此时被郑家抓住,已经不方便再指挥八大帮主,那边自然以黄虹添为首了起来,黄虹添人虽然笨,但有些关键性的东西还是知道的。他想了想,大声道:“兄弟们莫怕,这里是成都府城中央,府河两边都是民居,郑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这里几百把火铳齐射,因为私藏火铳是犯王法的勾当,形同谋反。除非他郑家不想混了,不然绝对不敢乱轰的。”
他这句话一出,众水匪稍稍安了点心,但火铳队围着自己的事实没有改变,看来今天不宜再和郑家墨迹了,得回了水寨,调集起帮众,才能再来和郑家一较高下。
郑晓路嘻嘻笑道:“各位帮主,你们不是对付我郑家的正主儿,我知道你们是被这个斗笠客给支使来的,既然正主儿我抓到了,你们今天不如退走如何?不然咱们真刀真枪,弓箭火铳的在成都府里闹一气,惹来了官府追查,谁也吃不了兜着走。我拿着火铳算是造反,你们底子就干净了?”
第五卷 定四川 第二十一章 震摄江百涛
听见郑晓路并不想生事,愿意放他们走,八大帮主心底里顿时松了口气,赵水鬼第一个行动,他转身扑通一下跳入水中,几息之后从河中的一条小船旁边浮起,那条船正是他们丰都帮的,上面有几个穿着女装的弓手,赵水鬼爬上船去,也不打话,驾上船匆匆去了。
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事就好办了,黄虹添看了斗笠客一眼,苦笑道:“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帮主们一个一个回到自己的船上,刷刷刷跑了个精光。什么江湖义气,那都是扯蛋的,如果被几百把火铳指着,江湖义气还是不如自己的脑袋顶事。
“好啦!”郑晓路一把撕开斗笠客的面巾,结果大出意外,还以为是个熟脸,这个斗笠客长相平平,自己根本不识得,他忍不住笑道:“终于完事了,哎呀,这个斗笠客,逸尘兄,你把他带去聊聊心事吧。我该去陪江帮主喝喝花酒啦。”
张逸尘轻轻一笑,提起斗笠客,带上那一大帮子背着火铳的家丁,自行返回郑府。郑晓路却对着江百涛拱了拱手,道:“江帮主,多谢你在危机的时候还不肯出卖我郑家!”
江百涛心里汗了一把,暗想,你故意在我左右为难的时候跑出来,就是为了帮我下决定的,如果你不出来,还指不定我卖不卖你呢。他忍不住问道:“郑先生,你怎么知道他们要在这里伏击我?”
“哈哈,这个嘛……”郑晓路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这人胆小怕死,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之前,总要派人去查探一下,以求安全,去西月楼之前,就先派手下将这附近几里范围都查了查,结果……就发现了八大水寨这些恶霸了!”郑晓路一边嘴上说着,心里一面在想:哥胡乱说说,你可别真信,张逸尘最近正在这成都府里散布探子,新上任的探子急于立功,正好工作卖力,运气好发现了这些家伙而已,不过,哥这人很要面子的,运气好这种事,怎么可能告诉你。
原来郑府的探子发现了一股江湖人物在府河上布伏,郑晓路联想到今天江百涛要和自己在西月楼见面,就猜到这些人是要伏击江百涛,于是叫杨帆带着家丁先行埋伏在这附近的岸上。自己和彭巴冲,张逸尘三个人,则躲在近处看戏,看到江百涛犹豫为难,郑晓路赶紧现身,帮他把场面扛了过去。
要知道人心这个东西,最是难懂,若是江百涛下定主意出卖郑家之后再出去,江百涛就很有可能不回头了,翻身变成自己最难缠的敌人,但若是在他犹豫不决时出去,就有可能使他跟着自己一条道走到黑。
江百涛看了看四周正在撤走的蓝衫家丁,忍不住道:“郑先生,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简单的商人,想不到府里的家丁居然备有几百把火铳。这事情你可做得孟浪了,私藏火铳,可是犯王法的,你有这东西,该藏着才是,怎么亮给八大水寨这些王八们看?”
“哈哈!”郑晓路笑道:“大家都是黑。道上混的,难不成他们去告官不成?江帮主,你也是混黑。道的,应该知道黑。道的大忌吧?”
江百涛点了点头,道:“那倒是,咱们混黑。道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凡事刀子解决,不能去告官,否则道上的兄弟都会看不起他。但是,让他们知道了你暗里的实力,终究不好。”
郑晓路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对付黑。道,可不是送银子,拉关系就能解决,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我有实力,他们才不敢打我的主意。另外,嘿嘿……现在先不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江帮主,你不是要请我喝花酒吗?走啊,还等什么,那个什么西月楼……呃,我可是闻名已久了……”
你闻名已久个屁,我下午才给你说的这个地方,杨帆在远处听到,忍不住苦笑连连。
……
西月楼,就在成都府西北角的府河边上,这里稍稍远离市中区最热闹繁华的地带,因此搏得了一点幽静的气氛。西月楼背靠府河,放在后世,就叫江景房,有江风可吹,有月光可看。
西月楼的掌柜是个有钱人,经营得起这种纸醉金迷,让所有三教九流都竖得起手指的楼子的人,当然算得上成都府里有钱有势的一流人物,不过这位有钱人,今天却像孙子一样,在门口等着迎接一个年轻人——全四川最有钱的郑家少爷,今天要光临这座楼子,据说是和生意伙伴喝酒。
西月楼的掌柜是生意人,正因为他是生意人,所以他更加知道郑家的厉害之处,郑家最厉害的地方,不是巴结官府,而是官府主动去巴结郑家……因为在这四川境内,每一个当官的都知道,如果郑家在你的辖区里搞生意,你的辖区就很容易收齐税赋,而且还能得到比平时更多的孝敬银子,而若是你的辖区里没有郑家的生意……别说税赋难收,光是山贼作乱,暴民抗税的事,就够你喝一壶的。
太阳刚落下去,天空渐黑,西月楼将灯笼通通点起来,映红了府河半里河道的时候,郑晓路
却还是没来,只来了江百涛的那十几名心腹手下,拿着一锭巨大的金子,跑到西月楼来花天酒地来了……掌柜心里咯登一声响,哎呀,枉我苦等好等,怎么这财神就是不上我的门呢?
……
此时,黑色的郑府马车正行在成都府去往蒲江县的小路上,彭巴冲充当车夫驾着车,郑晓路和江百涛在车里,一边吃着菜,一边聊着天。
江百涛苦笑了笑道:“郑先生怎么突然不想去西月楼了?却拿了一锭金子把我的手下打发到楼子里去喝花酒?我猜,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肯定会让我大吃一惊。”
“吃一惊嘛,那个难免。”郑晓路嘿嘿笑道:“不过,江帮主如果不吃这一惊,终究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更加拿不定主意你该做什么。”
江百涛扬了扬眉,道:“此话怎讲?”
郑晓路定了定神,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认真地道:“我要做大事,一番很大的事。为了这件事,长江水道对我来说至关重要,不容有一分闪失!”他握了握拳头,道:“江帮主,你有没有信心将另外八大水寨连根拔掉,或者说,全部收入到你的手里?”
江百涛摇了摇头,道:“若是我金竹帮独自去对付八大水寨,胜算是零!加上你郑府的几百杆火铳,胜算是一成!若你给我两三万两银子购买船只,招纳帮众和江湖豪客相助,胜算能提高到三成……”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只有三成胜算的事,我相信郑先生不会很乐意去做。更何况,八大水寨的背后,还有一个神秘组织,不知道实力如何。”
郑晓路笑了笑道:“那神秘组织,不提也罢,想来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东西,那组织就交给我郑家去对付好了。至于八大水寨,一会儿我给江帮主看些东西,到时候你再算算,我们有多少成胜算。”
马车过了长滩湖,来到红崖子山寨,郑晓路领着江百涛直入寨中,此时已是半夜,山中漆黑,江百涛不便四处乱看,也不知道来了个什么地方,便在客房歇了。第二日清晨,江百涛刚刚起床,便听到房外有一个女声嗔骂道:“你要带什么人来看我们的寨子,可靠不可靠?”
郑晓路的声音回道:“咦你个笨女人,阎王军明明是我的,我都不担心,你瞎担心个啥?”
那女人正是皂莺,她对着郑晓路冷笑道:“你这流氓万一在哪里猪油蒙了心,领些乱七八糟的奸细来山寨,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晓路道:“我说你这女人,有你这样对大当家说话的?我看你才是猪油蒙了心,小心我把你军法处置。哦,也不用军法处置,反正你得听我的,我自己随意处置就行了,嘿嘿嘿嘿!”
江百涛听到两人对话,明显这女人信不过自己,不由得有点恼怒,他推开房门走出来,没好气地道:“江某人纵横长江水道十几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说成奸细,也不知你有什么要紧事物,让江某人看上一眼,就能要了你的命了不成……”
他的话音嘎然而止,只见对面站着一个女人,一袭紫色劲装、一头披肩长发,腰身纤细,肤如凝霜,身材虽然娇小玲珑,但却丘壑起伏,完美无缺,一张脸美似西施复生,嫦娥下凡,端的是言语无法形容之妙。江百涛一生见识美女无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等倾国尤物。原本那一点不爽快的心情,顿时抛到九宵云外去了。
皂莺听他开口说了几句,什么江某人,纵横长江水道十几年,便猜到了来人是谁,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