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清-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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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为重要的是,崔时亨发现,这个周宪章与他印象中的清兵完全不同,此人有血xìng,是条汉子!而且,他是天津武备学堂出身,会打仗。
卢文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周宪章心头暗暗打鼓,那哈五和钱有贵更是打起了摆子。很明显,京城如同龙潭虎穴,进得去出不来!
姚喜小心问道:“没有别的选择吗?”
卢文俊大笑:“当然有。你们三个对柳夫人和金小姐有救命之恩,我们东学教向来恩怨分明,你们不愿意去京城,可以自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当然了,其他的清兵,应该为金先生的去世,承担责任!”
钱有贵痛苦流涕:“总爷,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幼子嗷嗷待哺,小人要是死了,全家就要饿死!”
一百多清兵跟着钱有贵刚号哭起来,个个都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一群熊兵的嘴脸暴露无疑。
大清国竟然指望这样一群熊兵能打败rì本人!
周宪章一声长叹:“去一趟京城倒也无所谓,不过,崔教主,卢军师,我们三个人生地不熟,连朝鲜话都不会说,别说是杨花津,就是京城的边都摸不着。”
卢文俊对崔时亨说了几句,崔时亨大笑,从怀里摸出一只黑铁牌,递给周宪章。
周宪章接过来一看,那铁牌不大,拿在手里沉甸甸,正面刻着一匹飞跃的骏马,背面是刻着个箭头,围绕箭头一圈有十三个符号。铁牌乌黑发亮。
卢文俊冲着周宪章躬身说道:“周先生,此牌名叫骊铁,是我东学教教祖崔济愚留下的震教之宝,是用钨铁锻造而成,坚硬无比。上面的十三字祝文,是我东学教的十三字真言!我东学教众,见此牌如见教主!”
周宪章大为惊奇,慌忙躬身说道:“宪章无功,不敢受此重礼。”这崔时亨竟然以镇教之宝相赠,那是对他周宪章无比信任!
卢文俊正sè说道:“我教主说了,金玉均先生是我朝鲜万民敬仰的英雄,如果周先生能夺回金先生的遗骨,葬在我朝鲜三千里山河之内,不致金先生落到rì本人手里!我教主立即退位,周先生就是我东学教第三代教主!”
周宪章大惊:“在下是大清国人,岂敢觊觎教主之位!”
第061章补妆
“周先生不必过谦!”崔时亨突然说出了纯正的中国话:“周先生此去京城,我命军师卢文俊和右护法朴正雄与你同去,你身带骊铁,东学教所有教众任凭你调动!大清国与我朝鲜唇齿相依,两国文化一脉相承,原本就不分彼此。周先生若能助我东学教夺回金先生的遗骸,便是我朝鲜民众的恩人!教主之位,崔某愿意让位!崔某在此祝周先生马到成功!”
朝鲜是大清国的宗属国,官方文字就是汉字,有点文化的朝鲜人都能说中国话,崔时亨身为教主,也是学贯古今之人,中国话说得极为纯正。
看来,东学教为了金玉均的遗骨,要破釜沉舟了!
周宪章慨然说道:“既然教主如此信任在下,在下就去京城走一遭!不过,在下也有一个条件。”
“周先生请说。”崔时亨说道。
“此去京城,若能将金先生的遗骨带回来,在下相信,崔教主必能履行诺言,释放我的弟兄们。如果,在下不幸失手,身死京城,还望崔教主看在在下的薄面,释放我的弟兄们,他们都是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幼子……”
韩令准冷笑:“大清国的兵,撒谎的都不会,一百多人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幼子,薛仁贵的干活!”
周宪章脸红,心头暗暗恼怒,今天这一百多个兵,算是把大清国的脸丢尽了!要是能活着回来,非把这帮家伙好好整治整治不可!
崔时亨笑道:“周先生必能凯旋而归!即便稍有差池,崔某必不为难你的兄弟!”
周宪章点点头,转头看了一眼那哈五和姚喜:“你们两个,就不用跟着我了,回辽东吧。”
姚喜大喜过望,正要磕头谢恩,那哈五挺身向前:“总爷,小的今天给您老丢了脸,让朝鲜人看不起,小的愿意跟您前去京城,把面子赚回来!”
“老那,你这是何必呢?”姚喜苦着脸说道。
那哈五骂道:“狗rì的,老子是清室宗亲,祖上是康熙爷的大阿哥!想当初老子跟着左宗棠大人平陕甘,那是何等威风,跟着你们这帮窝囊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妈的,我大清国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姚喜顿时气血上涌:“妈的,老子祖上还是姚崇呢!跟着你们这帮八旗子弟,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老子就跟着总爷去京城走上一趟,给祖宗争口气!”
钱有贵大喜:“朝廷说了,满汉一家,两位一个是清室宗亲,一个是忠臣之后!正好携手同行,共赴国难,救我等于水火!”只要有人去京城,钱有贵和这帮清兵的脑袋就能保住。
正在吵闹,金姝叫道:“周大哥,我也要去!”
周宪章拉下脸来:“你不行,坚决不行!”
“我要去找爸爸,我爸爸……”金姝的眼泪又下来了。
崔时亨劝道:“金姝,rì本人正在到处找你们,你去京城,就是自投罗网啊!而且,此去京城,十分凶险,你一个女孩子,跟着周先生,会给他添麻烦的。”
周宪章远远看见柳莹,还呆呆地看着金玉均的画像,如同是个木头人。
哀莫大于心死!
“周大哥,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万一……”金姝突然止住了眼泪,眼睛里shè出两道寒气——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我绝不会让自己落到rì本人手里!”
这个貌似柔弱的女孩,骨子里却是硬得出奇——那把匕首不是防身的,而是留给她自己的!
周宪章慌忙说道:“姝儿,一个女孩子家家使刀弄枪成何体统,还是让大哥我替你保管吧。”
“不!”金姝咬着嘴唇说道。
周宪章无奈,只得说道:“那好吧,姝儿,但你要答应我,这一路上,必须跟着我,不要乱跑!要是离开我半步,大哥我就要……”周宪章本想说“就要赶你走”,实在不忍心,只得改口:“大哥就要生气了!”
“周大哥,我不会惹你生气的!”金姝郑重地说道。
……
第二天一大早,周宪章、金姝、那哈五、姚喜、卢文俊、朴正雄出了封魂洞。
封魂洞就在那片黑松林的后面,一面是绝壁,一面是参天古木,洞口狭窄,仅容一人进出,洞口外林木茂密,十分隐蔽。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小山洞里面,能够容纳千军万马。
卢文俊面相文弱,穿着七品官服,扮作进京述职的地方官,周宪章、那哈五、姚喜、朴正雄腰间挂着佩刀,穿上朝鲜官军服装,扮作护卫亲兵,金姝身材矮小,容貌俊俏,只得在脸上抹上碳灰,扮作卢文俊的僮仆
周宪章的委员会步枪,那哈五的卡斯堡连发步枪、姚喜的温彻斯特包裹在行礼里,用一匹马驮着——这些武器都属于先进火器,朝鲜的正规军都没有,更不要说是一个七品官吏的随从了。
众人很快走出了封魂谷,转向东北方向,走入一片更加险峻的高山峻岭之中。
周宪章心中疑惑,问道:“卢军师,平壤在东南方向,我们怎么往东北走?”
卢文俊笑道:“周先生,去京城的路,一般都是经平壤、沙里院,东南方向是往平壤的大路,路好走,不过,要远个一百多里地,这条路稍稍难行一些,却是一条捷径,可以绕过平壤,直达开城,过了开城,离京城就不远了。”
周宪章暗暗心惊,那所谓的大路都是如此崎岖难行,左宝贵的部队至今还在所谓的“大路”上蜗牛爬,那小路就更加难行了。
“这条路可以过大队人马吗?”周宪章问道。
“大炮肯定过不去。”卢文俊说道:“不过,轻装而行,倒也可以。”
“要走多长时间?”
“两天吧。”
“两天!有这么快?”周宪章来了兴趣,如果两天时间大部队就能赶到京城附近,就算没有大炮,也能对rì本人形成巨大的威胁!
朴正雄瓮声瓮气地说道:“你的,自己走走,就知道的。”
五人钻进了茫茫群山之中。
小路果然难行,严格意义上说,这根本就不是路,而仅仅是一个方向,林莽密布,荆棘丛生,朴正雄、周宪章、那哈五、姚喜抡着砍刀,轮流在前一路砍将过去,硬是在林莽荆棘丛中砍出一条路来。
果然,这条路虽然难走,当真缩短了一百多里地,只用了三天,众人就来到了开城城下。
暮sè里的开城很是安静,城内炊烟袅袅,一片祥和之气。
开城距离京城只有五十里地,京城已经被rì本军队包围,而开城却丝毫也看不到战争的气息。
周宪章回头看了看金姝,这一路上,金姝信守诺言,紧紧跟着周宪章,寸步不离,生怕惹周宪章生气。
周宪章做出一副苦脸来:“姝儿,你该补补妆了。”
金姝一脸茫然:“周大哥,我没带胭脂啊?”
“我是说碳灰!”周宪章摇头叹息:“你这丫头,长得也太漂亮了,不把碳灰抹厚一点,根本遮不住!”
“我呸!”金姝脸红到了耳根。
那哈五也在一旁起哄:“金姝,咱总爷说的是实在话,咱们走在大山里倒也没啥,要是惹得满大街的人都来看美女,咱们就麻烦了,咱们这一趟,说白了,就是偷鸡摸狗的勾当,要低调!”
“你们欺负人!”金姝红着脸说道,背过身去,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碳灰,转身面向周宪章:“周大哥,这样可以了吧?”
周宪章端详片刻,苦笑:“我的姝儿妹妹哟,抹了比不抹还漂亮,这碳灰咂就遮不住呢?早知道这样,真不该带你来……”
“周大哥,你要赶我走吗?”金姝大眼睛里,两滴晶莹的眼泪滴溜溜转,眼看就要掉下来。
第062章日本人
周宪章慌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就是说咱们姝儿好漂亮,等大哥我有了钱,给你买块上好坠子,和田玉的,挂在脖子上,那才叫美!只有咱们姝儿配得上和田玉,狗rì的格格,她凭什么戴和田玉!”
周宪章想起了戴着和田玉洗澡的敏绣格格,不由得大为恼怒,不就是看了一眼她洗澡吗,又不是故意的,非要要人家的命!太过分了!
“周大哥,你认识格格?”金姝问道。
“就认识一个!”。
“格格漂亮吗?”金姝好奇起来。
“漂亮倒也算漂亮,不过,抹上碳灰就难说了,不像咱们姝儿,抹上碳灰都漂亮!”
“周大哥,你油嘴滑舌!”金姝撅着小嘴嗔怪道,心头却是美滋滋的:“格格对你好吗?”
“好个屁!狗rì的,她想要我的命!”周宪章狠狠骂道。
“你怎么得罪格格了?”
“我不过就是……”周宪章慌忙打住,偷看格格洗澡,无论如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况且,他答应过樱桃,要守口如瓶:“也不是什么大事,格格脾气大,老虎屁股摸不得,动不动就要砍人家的头!”
金姝点点头:“也是啊,我们朝鲜的官宦人家脾气也很大,老百姓都不敢正眼看他们,看了就有罪,你们大清国的格格肯定更利害。”
周宪章严肃地说道:“不说格格了,姝儿,进了开城,你要把头低着点,别让人家看见你的脸。”
“嗯。”金姝郑重地点点头。
五人乘着暮sè进了城,城里街道倒也齐整,只是大多都是茅草房,偶尔有几座青砖瓦房,混在茅草房丛中,很是抢眼。
城里街道两旁的居民远远看见这五个衣着光鲜的官兵进了城,纷纷关门闭户。
五人来到一家客栈旁,客栈老板早已跪在门口,俯首恭迎,大气不敢出。
朴正雄冲着客栈老板喝斥几句,老板磕头做答,然后起身,把众人迎进客栈里。
五人在一张方桌旁坐定,老板安排伙计摆酒上饭。不管是老板还是伙计,谁也不敢抬起头来。
客栈里还有三四桌食客,见到周宪章一行,急急吃完了饭,躬身低头,慌慌忙忙结帐离开了客栈。
只有靠窗户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男人,穿着朝鲜人的普通粗布衣衫,兀自不慌不忙地吃着,时不时瞄过来几眼,小声嘀咕着什么。
卢文俊与朴正雄对视一眼,朴正雄站起身来,走到那两人的桌前,叽里咕噜喝问几句。
那两人态度极为恭顺,慌忙站起身来,向着朴正雄点头哈腰,满脸堆笑,说着一口地道的朝鲜话。
朴正雄回到方桌边坐下,压低声音说道:“周先生,小心的,他们不是朝鲜人!”
周宪章吃了一惊,那两个人身材不高,和朝鲜人的外貌差不多,穿的也是朝鲜的民族服装,说着一口地道的朝鲜话,朴正雄怎么就看出他们不是朝鲜人?
金姝低声说道:“周大哥,朝鲜的老百姓是不敢正眼看朝廷命官的,看了就有罪。”
原来,朝鲜的规矩,普通百姓不得正视朝廷命官,否则以大不敬论罪,重则斩首,轻则充军——比大清国还利害,大清国的百姓见了当官的大轿,虽说要回避让路,但好歹还可以站在街道旁观看。
所以,普通百姓见到官员,远远地就躲开了,实在躲不开,也要把头埋得死死的,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当官的,那就大祸临头了。
卢文俊穿着的是七品官服,仅仅是个七品芝麻官,都有这么大的威风。
客栈里的食客都匆匆忙忙躲了出去,只有那两个人,貌似恭顺,其实,敢跟朝廷命官坐在一个屋檐下吃饭,还敢对着朴正雄满脸堆笑,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不是朝鲜人,搞不懂朝鲜的国情。
那哈五张口要问,周宪章瞪了他一眼。那哈五慌忙低下头来,埋头吃饭。
五人吃罢,客栈老板领着众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客房,老板正要退出,被朴正雄叫住,低声询问了几句,老板小心做答,然后俯首退出。
卢文俊对周宪章说道:“周先生,老板说,那两个人也住在客栈里,是从京城来的,说是来开城寻亲,在这里住了三天了,每天在城里转悠。”
那哈五急急问道:“卢军师,你说他们不是朝鲜人?他们是什么人?”
还没等卢文俊回答,朴正雄恨恨说道“八成是rì本人!”
“何以见得?他们难道不会是大清国的人?”那哈五问道。
周宪章摇头:“应该不是,这两人大拇指上有老茧,动作干净利落,必是军人出身,而且训练有素,试想,我大清国有这样的军人吗?”
那哈五语塞,大清国的兵也使用现代火器,但训练水平极低,很少有人能玩枪玩得手上磨出老茧来的。大清国的兵,谁都知道枪是好东西,可谁都不愿意扎扎实实练习shè击,按照步兵训练章程,一个跪姿一跪就是两个钟头,当兵的怕累,当官的也不勉强。往往一次shè击训练,当兵的胡乱放上几枪,半个小时就草草结束。
周宪章心头更是叹息,其实,说他们不是大清国的人,还有一个更为直接的原因。
大清国的人,不管是兵还是民,都是弯腰弓背一副奴才相,而那两个人,眉目之间却很是自负,那佯装出来的恭顺,难以掩饰其内心的骄傲和狂妄!
他们是经过明治维新而锤炼出来的新式rì本军人!
“rì本人跑到开城来干什么?”姚喜大为紧张。
“管他干什么的,”朴正雄咬牙说道:“杀了的!”
卢文俊摇头:“万万不可!开城离京城很近,rì军混成旅团就在附近,我们是为了金玉均的遗骨而来,此时不可节外生枝。”
朴正雄冷笑:“你怕倭洋!”
卢文俊一脸尴尬,东学教与rì本人势不两立,他们的口号就是驱除倭洋,见到rì本人岂能退缩?
周宪章说道:“朴护法,卢军师说得有理。目前,rì军包围了京城,但两国尚未宣战,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