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第2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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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家在关中的战役并不顺利,元弘嗣围攻长安屡战不下,士气受到影响,屈突通率四万军赶来援助长安,双方在灞桥一场恶战,元弘嗣不敌,被迫撤军至始平县和隋军对峙。
此时太原留守李渊在离石郡击溃了准备渡河西去的元寿长子元尚武的六千军队,斩杀元尚武,李渊派人送元尚武人头去涿郡献功,杨广大喜,当即加封李渊为紫金光禄大夫。
这个消息也同样沉重地打击了元家,元弘嗣再次被迫西撤回扶风郡,长安之围得解。
就在关中局势出现转机之时,杨玄感的进军却极为顺利,杨玄感一路势如破竹,五战五胜,攻破虎牢关,十万大军随即杀到洛阳,分别击败了河南令达奚善意和将作监令裴弘策的军队,士气大振,十万大军屯兵上东门外,士兵日夜攻城。
此时杨玄感的军队已达二十万,声势浩大,不仅有普通民众来投奔,也开始有公卿大臣子弟前来投靠,杨玄感已经被一系列的胜利冲昏了头脑,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最初的计划——进军关中,而一心拿下京城,攻破大隋王朝的心脏。
军营内,李密忧心忡忡,他已经发现杨玄感犯下了战略性的错误,二十万精锐隋军正日夜兼程向京城赶来,而杨玄感却不找根基之地,一心攻打京城,攻下京城又如何?难道杨广就会投降吗?这只会使杨广把本该放在元家身上的注意力转到杨玄感身上,典型的引火烧身。
李密虽然也有私心,但他也不希望杨玄感这么快失败,但李密又无计可施,现在杨玄感根本就不见他,自从杨玄感在虎牢关俘获了内史舍人韦福嗣后,他便用韦福嗣为军师,完全摒弃了李密。
李密踌躇良久,他决定再尽一次力,他来到了中军大帐前,几名士兵拦住了他,“先生不可再进!”
李密拱拱手,“请禀报楚公,李密有急事求见。”
“先生稍等,我们这就去禀报。”
士兵转身进中军大帐禀报去了,大帐内,杨玄感身着金盔金甲,意气风发,一名报信兵正向他汇报涿郡的最新消息,杨广公布了杨元庆的檄文,并将一份檄文呈给杨玄感,檄文中,杨元庆向天下宣布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杨玄感看完檄文,眼中射出万丈怒火,咬牙切齿骂道:“该死的逆子!”
他一把将檄文撕得粉碎,忽然,杨玄感又仰天大笑起来,对周围将领道:“总有一天,此子会向我跪下来认罪求饶!”
这时,士兵在帐门口禀报,“禀报楚公,李密有急事求见!”
听到‘李密’这个名字,杨玄感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回头问韦福嗣道:“你说我是见他,还是不见?”
韦福嗣约三十岁,是关中韦氏家主韦洸之子,才学出众,在关陇一带极有名气,他官任内史舍人,在虎牢关被俘怕死,便投降杨玄感,杨玄感一直便景仰他的才学,立刻任命他为军师,跟随自己左右。
韦福嗣冷笑一声道:“如果他肯拿出诚意,主公见见他也无妨。”
韦福嗣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诚意,但杨元玄感的脸色却变了,他之所以怀疑李密,是因为王伯当的五千军队始终没有投靠自己,这就使杨玄感认定李密有异心,再加上有了韦福嗣为军师,杨玄感便再也不见李密。
杨玄感冷冷对军士道:“你去告诉他,我什么时候看到王伯当的军队,那我就什么时候见他。”
士兵又回来告诉了李密,李密呆立良久,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天意啊!”
李密回到自己大帐,给杨玄感写了一封信,随即将他的印绶放在桌上,带了两名心腹随从,离开了杨玄感的大营,骑马向东平郡而去,从此走上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卷十二 风云激荡第九年 第九章 底线突破
一个时辰后,闻讯而至的杨玄感来到李密营帐,营帐内一切物品都在,只是人已离去。
“楚公,这是李先生留下的信。”
一名士兵将李密留下之信呈给杨玄感,杨玄感叹息一声,虽然他怀疑李密有异心,但李密真的离去了,他又怅然若失。
杨玄感打开李密的信,信中依旧是李密语重心长地劝说:‘自明公起兵,依附者虽众,但多为升斗小民,世家名门依附者寥寥无几,天下郡县响应者更无一例,可见隋之正统未失,皇帝士心尚在,但明公既已发箭,便无回头之理,只能锐意进取,谋求出路。
窃以为明公之所急,在于尚无根基之地,洛阳虽有中原图大之势,但四面受敌,易攻难守,取之则惹天下之怒,触皇帝雷霆之威,使元氏得以喘息之机,明公倍受压力,不为上策,天下之势譬如围棋,当先取四角为根基,再攻腹中以图大,西如关中、南如巴蜀、东如吴越、北如燕赵,皆四角根基之地,明公取其一便可得地利,内修人和,以待天时,愿明公早弃洛阳,另寻出路,若朝廷虎狼之师杀至,悔之晚矣!
法主蒙明公不弃,视为心腹,谋于密室之内,交于患难之时,今明公不容,法主只得另谋出路,韦福嗣其人虽具才学,但其家族父母尚在长安,焉肯为明公竭心尽力,其人善投明公所好,喜说阿谀之言,此大奸在侧,明公何以成大事?当及早杀之,以免生后患,人之将别,其言也善,法主言尽于此,望明公自重!”
杨玄感看完李密留给他的信,不由再次长叹一声,心情沉重地回自己营帐了。
其实杨玄感改变计划攻打洛阳也是有原因,他手下二十万大军基本都是关东之兵,要带他们去关中,士兵们未必肯答应,当年父亲留下的遗书也写得很清楚,杨家起事宜选关东,这让杨玄感左右为难。
杨玄感刚回到自己大帐,身边忽然有士兵禀报:“楚公,黎阳急报!”
杨玄感一惊,黎阳是他二弟杨玄挺率五万军把守,可万万不能出事,他连忙问道:“急报在哪里,呈上来!”
一名士兵将一份军报呈上,杨玄感急切打开,匆匆看了一遍,他只觉眼前一黑,如身坠寒窟,军报从手中飘落。
‘宇文述派虎贲郎将陈棱率一万隋军进攻黎阳,守军三战皆败,杨玄挺战死,元务本自杀,五万军全军覆没……’
杨玄感只觉心中一阵阵恶寒,他的五万大军竟然敌不过一万敌军,此时他已经没有心思悲伤兄弟战死,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内心,宇文述和来护儿的二十万精锐大军杀来,自己顶得住吗?
他此时又想起了李密的信中之语,‘愿明公早弃洛阳,另寻出路,若朝廷虎狼之师杀至,悔之晚矣!’
杨玄感心中开始焦躁起来,韦福嗣拾起地上军报,匆匆看了一遍,心中暗暗吃惊,他连忙道:“楚公,恐怕洛阳不能再战,必须要尽快入关中,否则大事不妙!”
此时,杨玄感已经忘了,当初力劝他放弃关中而取洛阳之人,正是韦福嗣,杨玄感心慌意乱,也顾不上士兵们愿不愿意去关中,站起身道:“传我的命令,大军停止进攻洛阳,向西进军!”
杨玄感的大军一片混乱,就在混乱中,韦福嗣悄悄逃出大营,奔向洛阳投案自首,他也感觉到杨玄感大势已去。
整顿军队足足花一天的时间,杨玄感的二十万大军才浩浩荡荡向关中方向杀去。
……
涿郡,夜色笼罩着临朔宫外的大营,裴矩的营帐里还亮着灯光,裴矩、裴蕴和崔弘升三人正在帐中商议对策,杨元庆的抉择令他们非常欣慰,杨元庆没有选择跟杨玄感造反,也没有束手来涿郡认罪,而是做出了一个半自立的决定。
“隋朝大势已去,但现在时候未到,拥兵自立虽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对元庆确实是最为明智,但他这样做风险也很大。”
裴矩说得这里,回头望向裴蕴,“你那里有消息吗?”
裴蕴点点头,“今天上午,圣上提到了兵力分布,他提出设立关内行营总管,兵力是十万,设立在灵武郡,他打算用屈突通为主将,这明显就是要对付元庆。”
旁边崔弘升也道:“以他多疑的性格,就算元庆不背叛隋朝、不造反,他绝不会容忍元庆拥兵自立,只待元家和杨玄感的造反被扑灭后,他必然会调集大军猛攻丰州,他不会在意军民死伤,只要灭掉元庆,他宁可把整个丰州杀绝。”
“所以这就是我们今天要一起商量之事。”
裴矩对两人道:“关键是元庆没有选择造反,这就使他有别于杨玄感和元家,圣上对他就有了忌惮,而不会全力去剿灭他,这种情况下,如果有一件事情能分散圣上的注意力,使他顾此失彼,那么他很可能就顾不上丰州,就会给元庆喘息之机,现在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要找到这么一件让圣上难以分心对付丰州,如果找不到,我们也要想办法制造出来。”
崔弘升笑了笑道:“现在大事,恐怕就是各地此起彼伏的造反了,可偏偏圣上又不在意这些造反,令人无奈何。”
“这倒未必!”
裴蕴沉思一下,他站起身道:“你们稍等我片刻,我去帐中取一件东西回来。”
裴蕴转身向帐外匆匆走去,崔弘升疑惑地看了一眼裴矩,裴矩摇了摇头,“你莫问我,我也不知他要拿什么?”
片刻,裴蕴又快步走了回来,他手中拿着两本奏折,他把奏折放在桌上,对二人笑道:“这是两本奏折的副本,明天轮到我教授燕王,我今天特地挑了几本奏折回来做功课。”
这是杨广的新规,内阁七名相国都要轮流教授燕王杨倓,每人教两天,一次教两个时辰,主要是讲解奏折,因此,各地送来的奏折都会录有副本。
裴蕴把奏折推到他们面前,笑道:“你们看一看,能发现什么?”
裴矩拾起一本奏折看了看,是余杭郡太守上的奏折,说余杭郡富豪刘进元举兵造反,勾结吴郡乱匪朱燮和晋陵郡乱匪管崇,三家合兵有二十万之众,声势浩大,已经有数县被攻克,恳求朝廷紧急救援。
裴矩愣住了,他看了看时间,竟然是十天前的奏折,这件事他竟一无所知。
他回头问崔弘升,“你那一本是什么?”
“是襄阳郡太守的报告,说他们郡内有南华会在活动,极可能和旧梁贵族有关,在酝酿造反。”
裴矩接过奏折看了看,时间也是十天前,他疑惑地问裴蕴,“这两件事我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裴蕴不屑地哼了一声,“这有什么奇怪,圣上也不知道,无非是被虞世基扣下,我这是副本,所以我也才知道。”
“高明之计!”
旁边崔弘升一拍桌子笑道:“如果圣上看到这两本奏折,他就不会不在意了,如果剿匪得力还好说,如果剿匪失利,恐怕他还要御驾亲征。”
裴矩捋须点了点头,裴蕴的策略确实可行,圣上曾亲口对元庆说过,他的底线有二:一是各郡官府按时来朝,第二就是南方安定,现在南方乱了起来,便是突破了他的底线,如此,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漠视各地造反,他不仅是要平叛南方的造反,同时还要平息北方各地造反,这样就会在很大程度上牵住他的精力,使他无法集中力量对付杨元庆。
“此计可行,不妨利用一下燕王,让他把这个消息传给圣上。”
裴矩眯着眼睛笑了起来,看虞世基该怎么解释?
……
杨广已经决定在他三个孙子中选一人立为皇太孙,他之所以迟迟未能下定决心,是因为三个儿子都聪明过人,从伦常上说,他应该立皇长孙,但杨广在感情却更喜欢次孙杨侗,杨侗的聪颖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比如这一次元家造反,立蜀王杨秀为帝,明知对方的杨秀是真,但孙儿杨侗却立刻做出决定,宣布对方立假冒蜀王,这种连成年人都比不上的头脑令杨广赞叹不已。
不过虽然他喜欢杨侗,但杨广还是更偏重于立皇长孙为嗣,正因为他本人是次子继位,他才更清楚立皇长孙的重要性。
御书房外的走廊上,燕王杨倓拿着两本奏折忧心忡忡地走着,他并不是担心南方造反,而是担心杨元庆的命运,在他看来,杨元庆逃回丰州也是被迫无奈,如果他不逃走,也必然会被皇祖父所杀,尽管他和杨玄感断了父子关系,但他们间的血脉关系却断不了,皇祖父还是会容不下他。
一边走,杨倓脑海里却回荡着裴蕴的话,‘你越是替杨元庆求情,圣上就越要杀杨元庆!’这句话他深以为然。
杨倓心中只得叹了口气,快步向祖父的御书房走去。
卷十二 风云激荡第九年 第十章 穷途出路
杨广慢慢地翻看着余杭郡的求救奏折,翻看着襄阳郡关于南华会的报告,他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一种被欺骗、被隐瞒的怒火在他心中燃烧,但杨广依然克制着心中的恼火,柔声对杨倓道:“这件事你做得很好,但也不要太放在心上,这种小蟊贼不足为虑,你去吧!”
杨倓想提杨元庆之事,但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只得躬身行一礼,“孙儿告退!”
杨倓慢慢退下,一直等孙子的背影消失,杨广才重重一拍桌子,怒道:“宣虞世基来见朕!”
片刻,虞世基匆匆忙忙赶来,他一眼看见了御案上的两本奏折,心中突地一下,慌忙施礼,“臣参见陛下!”
杨广抓起奏折狠狠向他砸去,“你给朕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杨广声音极高,显示着他内心的怒火万丈,连元家造反,他也没有这么恼怒过,南方造反,这无疑突破了他的底线,令他无法容忍。
虞世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忙解释道:“这两本奏折臣知道,臣已经把它们打回去,让他们重新再报,臣认为,这份奏折中有些东西不妥,会误导陛下。”
“有什么不妥,你说!”杨广恶狠狠地盯着他。
虞世基一边迅速思索,一边小心翼翼道:“襄阳郡关于南华会之事,臣见他奏折里大都是猜测,‘可能、或许’这样的词语很多,太守吴群也没有拿出证据,臣打回去,是让他拿出证据再上奏。”
“那余杭郡造反之事呢?”杨广怒气稍稍平息一点。
“回禀陛下,臣就是会稽人,对那边情况很了解,臣认为余杭郡太守在奏折中有夸大之词,要么就是隐瞒了事实,臣打回去,责令他重写。”
“夸大了什么?隐瞒了什么?讲!”
虞世基之所以受杨广恩宠,就在于他对帝王之心摸得很透彻,他知道什么事情,该怎么回答,如果是中原造反,他就会说怕影响杨广平叛,怕影响杨广心情,因为杨广本身就不在意中原造反。
而江南造反,他就决不能这样说,这样说,只会显示他处理政务的能力有问题,他必须说他很认真应对了,只是对方奏折有问题,所以才退回去,这样杨广才能接受他的解释。
虞世基又解释道:“江南土地丰腴,水源充足,粮食一年两熟,是富庶的鱼米之乡,大凡有点劳动力,都能养活自己,再不济,在溪流河边安张网,每天所获鱼虾也糊口,一般小民若不到吃上饭的程度,也不会造反,奏折中说二十万人造反,臣就觉得有点言过其实,除非是有南陈乱党在其中煽动民众造反,对抗隋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但奏折中却只字不提,臣就认为要么是夸大其词,要么就是隐瞒事实,所以臣打回去要地方官重新上奏。”
此时,杨广心中的怒火已完全消失,虞世基说得很有道理,他又拿起奏折仔细看了一遍,奏折中确实只字不提有南陈官员参与造反,但凭杨广对南方的了解,对隋朝不满的南方士族为数不少,他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杨广背着手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