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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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一颦一笑。自是被细心的郝母看在眼里,却又不便多问,只是埋怨郝风楼。整日都不着家,总是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一起。
郝风楼觉得自己挺冤枉的,却只得赔笑称不是,香儿便道:“少爷这几日都在忙公务。说是要整肃锦衣卫呢。还有,老爷上次不是来信,说是有一队土司的什么子侄,要送来南京学习么?这事儿是上奏了朝廷的,朝廷可是让少爷安排,这许许多多的事,少爷很忙的。”
香儿显然没有明白郝母的用意,好在郝母是素来知道她的性子。便不禁笑了,便道:“哦。是么,是我错怪了。”
说到了老爷,郝母便不禁唏嘘,道:“每次来信,老爷都说那儿好好的,怎生像乐不思蜀一样,他若说不好,我呢,不免担心,可他若是他说好,我便不禁在想,这没良心的,多半是一丁点都没有念家了,这相距千里,一年多不见,也不知那儿是个什么光景,心里总是悬着放不下。这中秋佳节,一大家子人,也不能团聚,真是愁人。”
郝风楼连忙宽慰:“母亲多心了。”
可又找不到什么言语安慰,倒是陆妍儿乖巧的道:“公公这是担心母亲挂念,这才如此呢,母亲毋忧,公公身体康健,就这些时日,总该回来面圣的,我听夫君说,交趾安稳下来,公公差不多就要请旨意回来省亲了。”
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家里长短,对这郝府的事,郝风楼反而没有什么留心,哪个厨子好,哪个丫头省心,这些话儿郝风楼自是一窍不通,却耐着心听,只是看夜空上,悬起一盏盏孔明灯,如墨的夜空,便如添上乐儿无数点点的繁星,在天空飘荡。
一夜过去,自是无话,次日清早,节庆的气氛还没有过去,倒是有人寻上门了。
“大人,人已经来了。”
这消息是周司吏亲自来传报的,郝风楼终于决定,将这神武卫的机密泄露给了周司吏,理由很简单,周司吏在经历司公干,同时负责协助自己的办公,这个人有锦衣卫的背景,同时又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可以作为神武卫和锦衣卫之间的桥梁。
况且这个人很是老成,知道不该说的话,决不会乱说,作为自己的心腹,专司联络二卫,是最适合的人选。
锦衣卫若是名探,那么神武卫就是暗探,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有些要查探的事,非要合作不可,互通有无,相互印证,效果才能更加显著。
周司吏已经去了一趟紫金山,心里自是震撼,这才知道在这里隐藏着什么机密,他是极为谨慎的人,知道郝大人对自己没有隐瞒,自己必须闭紧嘴巴,至于神武卫的一些消息,由他负责传递,同时一些锦衣卫的公文,他也会抄录一份,悄悄送紫金山去。
紫金山那边放出讯号之后,周司吏一早便来了,他心里明白,郝大人对这件事看的很重,所以绝不敢怠慢。
郝风楼听罢,只是点点头,对周司吏道:“这就备马,随本官去一趟。”
郝风楼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惊涛骇浪,那个人,终于到了,等了这么久,郝风楼心里,也不免有几分好奇,很想见识见识这个人。
他趁着曙光,快马出城,一路抵紫金山,抵达附近的湖泊,到了一处码头,这码头这里,自有神武卫的人乔装接应,等到上了船,再行上山,等抵达山上的寺庙,寺庙外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闲杂人等,除了一部分警戒的侍卫,绝大多数人,都在公房里办公。
知道郝风楼要来,所以郝三一直在这儿等着,见了郝风楼,连忙过来见礼,郝风楼直截了当的道:“人在哪里?”
郝三并属神武卫,而是这紫金山的大总管,负责神武卫的后勤,还有这里的匠人,不过这紫金山里事无巨细的事,他都是清楚,必竟瞒不住他,郝三道:“已经有人安排在地牢里。”
郝风楼抬腿,随后便有神武卫的千户出来迎接,郝风楼朝他点头,却只是抿嘴,并不说什么,这紫金山的地牢,是动用了很大人力物力挖掘的,一开始筹建的时候,只是对外宣称是挖一些地窖,此后等到这里的建筑全部竣工之后,征募来的民夫下了山,神武卫才轮番派人,对这‘地窖’进行了一些扩建和修葺,其实地牢的规模并不大,必竟这儿,确实没什么人可以关押。
到了地窖口,郝风楼驻足,问道:“负责押送之人,是如何安排?”
这千户回答:“并没有让他们进入紫金山,而是在官道候着他们,在那儿与他们进行了交割。”
郝风楼颌首点头,这才屈身,进入了地牢。
地牢里有一间专门的房间,这里的土腥味很重,四壁又燃着火把,所以通风很是重要,与其他脏兮兮的囚室不同,这儿显然经过了特殊的改造,桌椅俱全,灯火通明,通风也是不错,很是整洁干净。
郝风楼坐在这里,朝那千户看了一眼,道:“把人提来。”
千户会意,立即去了。
郝风楼呢,心里却有些紧张,他要面对的,必竟是历史上如谜一样的人物,这个人,在后世甚至成为史学家争论的焦点。
朱允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又该怎么面对他呢?
郝风楼屏着呼吸,旋即,门开了,进来的人很是清瘦,脑袋上的戒疤还在,不过他脸色很不好,皮肤有些黝黑,即便是在灯光之下,他的面目也不甚清晰,不过他的五官并不显得可憎,只是……郝风楼有些怀疑,这个朱允文到底是多大年纪。
按郝风楼的了解,朱允文应当是在二十五岁上下,可是现在看他的样子,只怕年纪已经接近四旬了,他的胡须,黑白参半,并没有接受拷打,可是脸上的皱纹很深,整个人显得很没有生气,甚至于进来的时候,也不曾去看郝风楼一眼,只是垂着头,走进来,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这就是朱允文?
郝风楼不由想笑,若是当今天子,知道朱允文成了这个样子,只怕……也会惋惜吧,必竟,这个侄儿是他最大的敌人,而这个敌人竟是如此狼狈,以朱棣的性子,怕是要觉得胜之不武了。
郝风楼板着脸,一动不动的观察着朱允文,朱允文走进来,虽不愿接触郝风楼的目光,却还算大方,居然直接盘膝坐地,双目紧阖,干瘪的嘴唇,似在颤动,不知是害怕的发抖,还是在默念经文。
郝风楼微笑,其实他曾想过无数相关于朱允文的形象,不过却发现,想象和现实有那么一点不同,只是他并不在意,现在,自己该开口了。
“不知高僧贵姓。”
郝风楼并不急于揭开朱允文的身份,或者说,他宁愿装糊涂。
僧人淡淡的道:“贫僧姓黄。”
“哦?却不知法号。”
僧人道:“法号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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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亡国之君
空空这样的法名,乍听之下,倒是让人觉得幼稚,甚至郝风楼有些想要发笑,可是细细思量,佛家本就最善讲空字,色即是空,人浮一世也是空。
这空空之意,亦可解作两手空空之意,曾经君临天下,九五之尊,锦衣玉食,饭来张口,出则乘撵,寝则有万千佳丽为伴,这天大的富贵,如今已经成为过眼云烟,现在却成为逃人,四处漂泊,不知去往何处,步步惊心,朝不保夕,这难道不是两手空空?这个法号,倒是颇为契合朱允文的身份。
郝风楼甚至很谐趣的想,若自己是他,保不齐也要取这样的法号了。
郝风楼莞尔一笑,凝视僧人,一直都在观察这僧人的五官,因为在此之前,郝风楼一句看过朱允文的画像。只不过东方的画,更具抽象一些,只求神韵而不求真实,太过真实,反而落了下乘,那些宫廷的画师,本就是名噪一时的大师,他们所画的画,可想而知?
再加上朱允文的相貌,经过这几年,早就改变了太多太多,这几年四处逃窜,料来吃了很大的苦头,一个养尊处优之人饱经了风霜,早已面目全非,郝风楼仅凭的,只能是眉宇和五官来分辨。
大致上,整个人和朱允文有很多相似之处,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既然大致能够确认,郝风楼便开始下一步了。
他淡淡的道:“空空法师听口音,一口纯正的凤阳官话。却不知仙乡何处?”
和尚沉默片刻:“和尚处处漂泊,仙乡早已忘了,籍贯何处。于贫僧并没有什么分别,和尚只记得自己是空空,遁入空门,皈依我佛,俗世的事,已经记不清了。”
审问和尚,确实有那么点儿为难。偏偏郝风楼并不愿意动刑,他心里只是猜测着和尚的话,不禁在想。他这是故意要狡辩呢,还是真实的想法,从前的事,他当真忘了么?又或者……
不过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同知。郝风楼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话锋一转,却是问道:“你不是漳州人?”
和尚摇头:“不是。”
这一点,他根本就承认不了,因为大明的户籍森严,他若是点点头,锦衣卫可以立即去户部调集黄册,一查便知。
郝风楼眯着眼,追问:“你既不是漳州府人。可是在度牒之中,却称你是徐州人士。料来,你也不是徐州人吧?”
和尚沉吟片刻,依旧是老僧坐定之状,颌首点头:“不错,不是徐州人。”
郝风楼眼眸一张,猛然道:“那么本官……或许可以猜测一二,你的祖籍,乃是凤阳,生地乃是南京,不知空空法师以为呢?”
和尚那慵懒的眼眸子终于抬起,浑浊的眼眸打量郝风楼一眼,突然笑了:“施主似乎有什么东西放不开?”
郝风楼倨傲道:“哦?你看得出来?”
和尚摇头,叹了口气,道:“施主为何执迷不悟,眼前你所见,所闻的,都是空妄而已,便如黄粱一梦一般,人生一世,便如梦一般,一梦醒来,方知………”
郝风楼不由想笑,知道这和尚是想岔开话题,却是厉声打断他:“是不是梦,那也只有醒了才知道,即便是梦,那么郝某人要做的,也是好梦,莫非非要随波逐流,做个无关紧要的梦么?假若如此,那这梦,又有什么意义?本官现在在问你的话,你是不是南京人士?”
和尚唏嘘一阵,却也乖乖的道:“真是,这里是锦衣卫吧,贫僧记得,洪武年间,太祖皇帝便裁撤了锦衣卫,并且当着众臣的面,下令焚毁锦衣卫刑具,所押囚犯转交刑部审理;同时下令内外狱全部归三法司审理,将锦衣卫废除。只是不曾想,如今,这锦衣卫,又启用了。太祖创锦衣卫的初衷,是因为天下初定,人心难料,为的是一时之计;可是贫僧却是不知,当今天子顺天承命,为何还要重建锦衣卫,大人乃是锦衣卫高官,天子的心思,能猜到万一么?贫僧很想赐教。”
这句话说的好听,可是话里的疾风之意却很是明显。
郝风楼意识到这个和尚是个很难缠的人,因为无论如何,这个家伙都希望能够掌控话题,而不是寻常人犯那样,被自己牵着牛鼻子走,可他讥讽天子,言外之意是说天子得国不正,所以才心生忧惧,重建锦衣卫,但求心安,这番话若是自己不反驳,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郝风楼淡淡的道:“太祖在时,天下初定,所以需要锦衣卫,而当今天子亦是雄主,登基不久,平定安南,四海归心,陛下所做的,都是前所未见的功业,这才需要锦衣卫,窥测不法之臣,这些,你一个方外之人,也是可以言道的么?你是南京人士,那么我直说了罢,为何在你度牒中,写的却是徐州,这度牒,本官已经命人查验,确是太常寺颁发,并无作伪,本官只想问你,你从哪里得来的度牒,为何要假冒僧人?”
和尚叹口气,似乎不愿触及这个问题。
郝风楼却是笑了,这是一种很残忍的笑容,虽然郝风楼觉得眼前这个人身份特殊,并不愿动粗,可是他一直铭记自己的身份,他是锦衣卫,是人见人畏的鹰犬,假若这时候,和尚还敢造次,郝风楼并不介意,给此人一点厉害看看。
说到动刑,郝风楼不算是专家,可是在这神武卫里,自然也有术业专攻的人存在,只要他愿意,一声令下,便教这和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和尚在沉默,似乎是在权衡什么,随即他抬起眼睛,那本来暗淡无光的眼眸竟多了几分精厉,他吁了口气:“大人旁敲侧击,却也辛苦,其实贫僧知道大人想问什么,既然大人非要问,贫僧岂可不答,大人所料的,并没有错,贫僧姓朱!”
“伪帝朱允文?”郝风楼见缝插针。
和尚不由冷笑:“和尚什么时候,已经成为伪帝了么?”
郝风楼板着脸:“本官只问你是也不是?”
和尚那目中的精光收敛,露出几分痛苦之色:“不错,贫僧姓朱,俗名允文二字,贫僧的父亲,素来仁厚,最喜读书,这才取了这个名字,允文允武,三千弱水,家父只取一瓢,并不指望什么文治武功,只求贫僧能通读天下典籍……”
郝风楼眯着眼,不想听他啰嗦:“那么我来问你,当日宫中火起,却是谁放的火?”
和尚淡淡道:“已经忘了,许是一些心腹的侍卫吧。”
“那法师又如何逃出宫去?”
和尚道:“那时贫僧万念俱灰,早已不知所以然,是一些亲近的侍卫,架着贫僧出走,这一路辗转,贫僧许多事想不开,幸赖一些肱骨之臣忠心耿耿,谋划了一切,那时天下人心不定,沿途关卡,巡查并不严格,才得以流落于江湖,如今,已有三年了。”
郝风楼道:“据闻……许多人图谋造反,甚至有人,打着你的名义,这件事,你有参与么?”
和尚摇头:“不曾。”
见郝风楼冷笑,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和尚道:“贫僧已经累了,也已经倦了,当今天子,乃太祖之子,亦是家父之弟,更是贫僧的叔父,虽叔侄反目,可是江山社稷,终究还是在自家人手里,贫僧知道,当年贫僧定鼎天下之时,尚且败给了这位叔父,今日贫僧已为贼寇,还拿什么图谋不轨,拿什么去反?一切,都已经成空了,这天地之间,贫僧想要的,只是一处容身之地,并不求遮风避雨,亦不求床榻被铺为眠,这一丁点奢求,贫僧自觉地并不过分。还请大人回去告诉天子,告诉他,贫僧不是个好皇帝,也绝没有觊觎大位之心,只求他看在叔侄的情面,让贫僧这本已死之人,再苟活几年,从前的事,贫僧已经忘了,并不曾想起,也不愿想起。江山社稷和祖宗的基业,就让当今皇上,来承担吧。”
郝风楼见他说的诚恳,将他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因为这种对话,是绝不可记录档案,以备将来查询的,一切的谈话,郝风楼都必须死记硬背下来。
和尚又道:“该说的,贫僧已经说了,今上如今已经拥有四海,天下之大,何必要让他的侄儿,没有容身之地呢?即便是小小洞天,贫僧也会铭记在心,大人,贫僧可以走了么?午时要到了,午课的时间也要到了。”
郝风楼已经站起来,笑吟吟的道:“来人,送这位高僧去歇息。”
外头的千户连忙进来,抱拳说了一声遵命。
郝风楼又道:“预备好一些好的斋菜,切莫怠慢了高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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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天家无情
一番询问下来,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