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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逐倭-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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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趁他在杭州停留,派人去抄他后路,掀了他的老巢,肯定大有收获。只是搞不清楚他的老巢方位,故今日略具一道薄宴,特请刘弟前来商议此事,望刘弟助我一臂之力。”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呢!你且把地图给我,让我仔细看一看,想一想,再从长计议。”刘云峰瞟了唐伯康一眼,老实说,他挺看不起唐伯康这种人,自己这么黑,还好意思骂人家是奸商?真是典型的占了人家便宜还卖乖的小人。

唐伯康闻言毫不犹疑,大大方方地把宝藏地图递给刘云峰,显示他对刘云峰信任无比。

刘云峰其实一眼就认出哪个海岛叫捉鳝岛,他小时候曾在那个海岛上捕捉过海鳝,根据海图标志物他早就有个明确的判断。只是他留了个心眼,不跟唐伯康说明情况。当时他详醉道:“今日小弟喝高了,先行告辞,过几日咱们再会,到时候我如想不出这宝藏地点来,便把地图还给你。”刘云峰说完这话,略拱一拱手,挺胸凸肚地告辞离席。

唐伯康眼见刘云峰要走,也不挽留,陪笑道:“哈哈哈,好说,好说。走好呀,刘兄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哟。”唐伯康眼见刘云峰不肯跟他推心置腹商议这件事,心下也是十分扫兴,只能一边暗地骂娘,一边硬着头皮送刘云峰出门。

刘云峰从唐家菊花阁里匆匆跑到南塘街头,吐了口唾沫,笑眯眯地骂了声:“白痴。”把藏宝图当作银票仔细端详,象小孩子摆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

过了一天,唐伯康便急不及待找上门来,向刘云峰打听藏宝图的事情,他精神十分高涨地问刘云峰道:“刘弟,大哥托你办的事,可有结果没有?”

刘云峰唉声叹气说:“我昨晚几乎是整整一夜守在那地图前寻思,但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我想看仔细些儿,放在油灯上照着看,不料一时失手,给火烧着了,那藏宝图化作一团灰烬了,怎么办。”

唐伯康努努嘴,好象一点也不觉意外,伸手入怀,转眼间又掏出一张花笺,递给刘云峰说:“放心,我已替你准备几百张副本,你要多少有多少。”

“什么!……”刘云峰哭笑不得,江湖中几乎人人都说唐伯康老奸巨滑,果然名不虚传,这老家伙真是成精作怪的老狐狸转世的,想糊弄他真是难度很高。

“告诉我吧,别说你不知道。”唐伯康双目如电,好象已洞悉刘云峰的机心一样。

刘云峰知道打劫徐惟学老巢这件事只能跟唐伯康合作了,于是他点头道:“依你之见,只要我找到徐惟学囤积在岛上的货物,你能给我多少钱?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把价钱说好再动手。”

唐伯康颌首道:“有道理,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我是个路痴,还仗赖刘弟带领我的人上道去找宝。这样吧,三七开怎样?你三我七。”

“岂有些理!”刘云峰气得把脚一跺,叉腰喝道:“你疯了不是,我带着兄弟去拼命,你坐收渔利,却要这么多钱,太不公平了?”

“情报信息可是我提供呀,而且那厮囤积的货差不多是我的,我当然要大头。”唐伯康据理力争。

“货是你不错,可人家已付钱给你了,你把货拿回来再卖一次,再赚一倍银子,你不觉得你太贪心吗?我要六成,让你四成,同意就合伙干,不同意就拉倒!”刘云峰准备抛开唐伯康凭自己的力量去扫荡倭巢。

“好吧!你六我四,就这么说定了。”唐伯康只好让步,再硬撑他很可能一分钱也得不到,毕竟他需要倚靠荡寇营的力量办事。

计较已定,刘云峰便把党忠贞、刘义庆几个心腹手下叫唤过来,谋划此事。调集两百多民兵,租了四五只渔船,浩浩荡荡驶到钱塘江口,顺风顺水,直扑离岸五十里外的捉鳝岛。

船至钱塘江口,刘云峰劈头撞上唐伯康儿子唐为明。唐为明带着几十个护院武师,坐着两艘单帆小商船,驻泊在钱塘江口,等候他们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里?”刘云峰警惕地望着唐为明怒目而视,觉得唐为明在这里出现太巧了,老天爷真的那么关照他们,安排这么巧合的事让他们碰上吗?看来唐伯康对刘云峰也不信任,派出他儿子唐为明作监军来了,全程监督他行动。

唐为明抱拳陪笑道:“刘叔,发财嘛,别忘带上咱们兄弟,带上兄弟们锻练一下吧。俺爹怕你人手不够,让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刘云峰心中虽然生气,却又没有办法拒绝唐为明他们加入。只得让唐为明的船只跟荡寇营的船只合并在一起,继续前进,向捉鳝岛驶去。

第二十九章怒发冲冠

酉时的太阳慢慢没入海水之中,如血的残阳把海水染得通红,泛起一层层红晕。江天一色红透,怒涛似血奔流。谁晓得抹上铅华一般风光无限的海面,到底埋葬多少冤魂?

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迎着斜阳在沙滩上自由奔跑,追逐偶落沙滩啄食鱼虾的海鸥。象他这种年纪,别说追风逐鸟,就算和海龟赛跑,他也未必跑得赢海龟。小孩显然是不在意自己是否能追到海鸥,他在追逐快乐,并在追逐过程中得到自我满足。这种快乐感觉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旁人看来,逐鸟的小孩是如此愚蠢,忙得气喘吁吁,连一根鸟的羽毛也没捡到,居然还笑得如此开心,真是不可思议啊!

“小徐,回来,别跑那么远。不听话,娘打你屁股。”小孩子的母亲顺娘也在海边捡拾贝壳。顺娘今年才二十一二岁,他是徐惟学的小妾,很得徐惟学的宠爱。徐惟学这次从倭国回来,说起日出之国的人事风物,让顺娘羡慕不已,悠然神往。便在枕头上使劲恳求徐惟学带她母子出海,到日本九州游玩一回。徐惟学耳根一软,寻思海上旅途寂寞,也希望有个女人伴他出海。同时他想顺便把顺娘母子带到九州去安家,这样他往来大明与倭国之间就更有劲头了。这是当时徽商比较流行的通病,许多往来东洋、西洋的徽商也是两头都有家室的,有一奶二奶三奶……几个家庭,不在话下。顺娘母子就这样来到捉鳝岛上,在这里等候徐惟学筹齐诸般货物,就扬帆东渡日本。与她同行的还有十几个徽商家属亲眷,都是拖家带口,冒险到异国去谋生定居。

顺娘见他儿子不听她规劝,担心儿子掉到海水中,就丢掉贝壳,撩起裙摆,艰难地迈开三寸金莲小脚,扭扭歪歪追赶她儿子。一边追,一边涨红脸膛骂道:“兔崽子,别跑,小心恶鬼夜叉从海里出来把你吃了。快停下,再跑,娘今晚不给饭你吃……”

小孩神情兴奋莫明,这是他第一在沙滩跌打滚爬。小孩最喜欢的两样东西,无非嬉水和玩沙。他对母亲责骂恍若不闻,在沙滩上越跑越远,直向大海深处跑去……

王婆留站在船头,再次出海,闻到熟识的海风咸味,有一种两世为人的感觉。前一次被倭寇捕掳出海,以囚犯之身踏浪逐波,心情丧沮低落,对前途灰心失望,好似赴死一样走向惘然不可知的深渊,若问他那次出海有什么感觉?只能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出的绝望和恐惧;这一次出海,他以自由战士之身,登临深蓝水世界,看着碧空如洗,海天空阔,潮生万里,心中也涌起无限壮志豪情!我重生了,象鱼一样在白沫里冲浪,象飞鸟一样在九天振翅高翔。这种感觉不错,身在倭营的时候,他是不可能有这种无拘无束的感受体会的,看来加入民团组织是个正确的选择。

面对滔滔如沸的汪洋,宛如百龙翻滚的凶涛,王婆留没有畏惧,反而有种张开双臂拥抱、亲吻这大海母亲的冲动,他是大海的儿子,传入耳中的山崩地泣之声,对他来说,就象催促弄潮儿与浪涛战斗的进行曲。

战场是个变幻莫测的生死地,王婆留永远不知道这次随民兵出海去将会遇到什么事,党忠贞只告诉他去杀倭寇,让他准备好杀倭寇,如此而已。王婆留见惯倭寇烧杀掳掠,杀倭寇他应该没有什么心理障碍,至少目前他认为是这样。

船队在捉鳝岛湾泊,抛下铁锚、搭板。众民兵便纷纷下船,呐喊一声,杀上岸来。

其时太阳常留一线余辉,天色尚未全黑,岸上“倭人”面目依稀可辨。这些“倭人”突然看见民兵从天而降,男的抄家伙抵抗,女的关门走避。王婆留发现这伙男女只有几个真倭,且是船工、舵手装束。其余人多是大明百姓服饰打扮,呼爹唤娘的恐怖叫声也是他耳熟能详的徽州方言。这伙“倭人”壮年男子较少,多是妇女和孩子。

党忠贞一马当先,跳上岸来就一手把顺娘揪住,嘴角上撇,冷笑道:“倭婆子,看老子收拾你们!”手起刀落,一刀便砍下顺娘的头,对顺娘用中土语言呼喊救命的叫声恍若不闻。

“杀!”刘云峰坚决果断把手一挥,对两百多名荡寇营民兵下达杀戮指令。“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代价的,强盗们必须为自己杀人放火的行为负责,并为此付出代价。强盗们,你们别得意,不要高兴过头,丫的,我杀不了你们,可以杀你们妻子儿女。”

只有十多个“倭人”能进行有效抵抗,其余妇孺差不多是被民兵一刀一个,干脆利索砍了。一时间,只听几艘倭寇商船的货仓内,哭声震天,不少妇孺惨遭屠戮,民兵看见这些“倭人”,不问情由,遇上就痛下杀手。”他们如勤奋的蚂蚁战士,穿梭几艘商船之间,起劲追寻猎杀“倭人”。

王婆留看见“倭人”妇孺血肉横飞,掩面暗暗叫苦。他拿着倭刀混在民兵之中,只能干叫几声助威而已,叫他杀这毫无还手之力的妇孺,他还真下不了手。现在他才明白民兵跟倭寇同样嗜血乐杀,血腥残忍,杀人不眨眼。

党忠贞又抓住顺娘的孩子小徐,冷笑一声,道:“小倭种,去死吧!”也不管小孩啼哭求饶,举刀照顶门砍下。

王婆留一个箭步抢到党忠贞身边,架住他的刀,惊慌失措地睁大双眼向他摇手道:“放过孩子──”

党忠贞大喝道:“放过他?你养他么?养大他找我们报仇?孽种,饶不得,给他一个全尸吧!”把那小孩子举过头顶,使勃一甩,扔了出去。那小孩子在半空骇叫一声,一头住十几米外的海湾栽去。

王婆留还想救那小孩性命,向前冲出几步,不料一脚踏着滑溜溜的岩石,脚儿打滑不住,吱溜一下滚入波涛之中。等他呛了几口海水,从水面浮起头颅张望的时候,那小孩已不见踪影了。他终于明白这些自命侠义的人,表面大义凛然,滥用暴力的时候跟倭寇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甚至比倭寇还过份。他最害怕看到这样的场面,但这些人还是肆无忌惮做给他看。

众民兵很快便把捉鳝岛的倭寇全歼,刘云峰检点民兵伤亡,死了十多个民兵,还有二三十人挂彩。唐为明这边也折损几个武师。得到的却是几船货物,价近十万。以当时物价,养一个民兵,年费不过十两;死一个民兵,给一二百两银子抚恤金就可以打发了。这是一笔包赚不赔,一本万利的生意,至少刘云峰是这么想,唐为明也是这么想,大家都闷声发大财,心照不宣。

不多时,一弯银钩残月,象鬼眼一样挂在苍凉寂寞的夜空中,冷眼看着这出惨绝人寰的人间悲剧,杀戮争斗。谁是谁非,谁对谁错?残月无情,残月无声。

归途中,王婆留躺在船头,身子仰卧在船板上,盯着黑色天幕里闪烁的星光怔怔出神。战争是如此残酷,玉石俱焚,老少俱无辨,贤愚同所归。对抗倭民兵来说,只要是倭寇,管你是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好的坏的,一律杀无赦!

此时徽州海商头目徐惟学,还在杭州张罗筹货,为多赚几钱跟客户拼命讲价。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商船被劫,妻儿被杀。这家伙也够倒霉了,被自己的客户暗算了还蒙在鼓中,一无所知。

从捉鳝岛折回南塘刘家集,不过五十余里。到天明,荡寇营的船队沿着运河水道返回刘家集营中。刘云峰指挥民兵将船中的箱笼,尽数搬运上岸,打开看了,与唐伯康、唐为明父子按约定分割了货物。当日,荡寇营杀了几头猪,上香烧纸,祭拜神福,大排庆贺筵席。众民兵大酒大肉,开怀痛饮,直吃到日头下冈。

凡是出勤的民兵,无论有没有杀伤倭寇,一律有奖。王婆留也分得十两银子,他拿着沾满“倭人”妇孺鲜血的作孽钱,心情很复杂,没有一点惊喜。席间,一些民兵拍拍鼓胀起来的腰囊,不少人吹嘘说今晚要到南塘镇栖凤阁去找个姐儿消遣。王婆留这才猛然想起他姐姐小玉兰,发觉他回到南塘镇这么久,居然没有去看望一下小玉兰,也太无情无义了。王婆留倒不是故意回避不见小玉兰,他有他的难处,混得猪狗不如,那有颜面去见小玉兰呀!

吃完晚饭,王婆留就急不及待换上一件新做的衣服,一路小跑,大步流星往南塘镇栖凤阁赶去。

当王婆留赶到栖凤阁门口的时候,心里又萌生退意,畏畏缩缩在栖凤阁门前的街道中徘徊,既想立即冲入栖凤阁去见小玉兰,诉说别后离愁别绪;又担心自己穷困落魂,没脸见人。买什么礼物去拜访小玉兰呢?衣服不合适吧!糖果又太轻簿,沉吟良久,买了一面铜镜,放下心中纠结的恐怖妄想,一步一停,慢慢捱到栖凤阁门前。

忽见栖凤阁门前布满守卫,来客经过身份验证才允许入内。王婆留不认识这些人,直接闯门恐怕引起争执冲突。他只能向旁边一家茶馆的茶博士打听守在栖凤阁门口警卫是什么人。

茶博士看见王婆留穿着一身体面的新衣,以为王婆留是个寻欢作乐的公子哥儿,随口笑道:“这些人都是唐家三公子的保镖护卫,听人说唐三的父亲唐伯康发了大财,唐少爷今日便包下这栖凤阁。宴请他几个同窗、朋友,一起找这栖凤阁的娘们消遣。今日这栖凤阁被唐家三公子包场了!你找姐儿恐怕得排队等候了。”

王婆留向茶博士道声谢了,大步流星,一口气跑到栖凤阁楼下厨房中,他知道哪里还有一条通道上楼。栖凤阁门前走廊上,有几个保镖模样的粗壮汉子,象鬼魂一样游荡在栖凤阁门外,不时伸长脖子瞄一瞄栖凤阁的大门,然后嘴里冒出几句畜生听了也觉得难堪的粗口。主子寻欢作乐,奴才象条狗一样在门口站着吃西北风,也难怪他们骂娘。

大门不通,王婆留绕路而行,从厨房楼梯走上栖凤阁二楼。只听得男人肆无忌惮欺负女人的吆喝声此起彼落,女人委曲求全的呻吟声不绝于耳,混成一片,使这栖凤阁仿佛是个杀猪的屠宰场一般恐怖。这不是一个心理健全或者说神经正常的人该来的地方。那些男人的粗口和女人啼哭声,对王婆留这个在私塾待过几年的识字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精神折磨。

王婆留躲藏在一个角落里,从怀中取出一片手帕蒙上脸孔。明知这栖凤阁干这种欺男霸女的勾当,他又无力把这栖凤阁掀翻,实在太窝囊了,真的没脸子见人。这一刻,他心里也非常矛盾,暗骂自己是一只怪物,一只冷酷无情的怪物。

有一个在二楼栖凤阁门口徘徊的保镖,只觉得眼前一花,看见一条黑影从身旁掠过。他们还以为是那个不守规矩的同僚抢拨头筹去找姐儿,正要出言斥责叫骂,忽觉太阳穴一痛,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于是一头扑倒走廊,纳头便睡。

王婆留凭记忆找到小玉兰的闺房,一脚踢开大门,只见房间里一片狼籍,桌椅板凳东倒西歪,茶水食物洒了一地。一个身形与他相仿的小伙子正象在战场骑马冲锋陷阵一样,骑着一个雪白的躺体上忽高忽低摇晃………

那个小伙子看见王婆留一声不发闯进来,立即不举,愤然而起,向王婆留厉声质问:“大胆,你是那个,没点规矩,竟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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