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争大唐-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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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高恒的心思李贞心中自是有数,也没再就此事多说些什么,只是笑了笑道:“去罢,这两天好生歇歇,过几天可就有得忙了。”
“殿下,可是莫先生那头有消息了?”高恒心思灵动得很,一听李贞此言,眼睛便亮了起来,紧赶着问了一句。
“嗯。”李贞倒也没隐瞒,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高恒一听有仗可打,立时兴奋了起来,双拳握得紧紧地,激动地嚷了一声,可突地想起了一事,犹豫地问道:“殿下,那红山嘴那头……”
一提到红山嘴,李贞的脸色立时凝重了起来,皱了皱眉头道:“暂时还没有消息,不过也该快了。”
“殿下,要不末将去跑一趟?”高恒咬了咬牙,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必了,尔这便去歇息罢,仗有你打的。”李贞毫不犹疑地拒绝了高恒的提议。
“是,末将告退。”高恒见李贞如此说法,自是不敢再多言,高声应诺,转身退出了中军大帐,自去休息不提。
伏葵所部的覆灭算是清除了唐军后背上的一颗钉子,这令李贞大大地松了口气,至于被伏葵单骑逃脱,虽说有些子遗憾,可李贞却也没怎么在意,在李贞看来,伏葵不过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纵使能翻出些波澜,也决计大不到哪去,用不着花太多的心思去关注,倒是红山嘴的事情却令李贞很有些子头疼,只不过头疼归头疼,李贞此际实也无太多的办法,只能是耐心地等待着罢了。
阿尔泰,突厥语中“金子”的意思,大体上是因阿尔泰山盛产黄金而得名,延绵起伏的阿尔泰山脉将北疆与蒙古大草原分割开来,别看阿尔泰山脉并无太多的高山,大体上都是海拔两千米左右的山峰,然则山林茂盛,山势连绵,道路难行至极,横亘四千余里的阿尔泰山能通兵马的也就只有寥寥数个隘口罢了,这其中红山嘴便是最著名的隘口所在,蒙元、满清由蒙入疆时走的都是这个口岸,西突厥小部族葛逻禄族便生活在此处,过着半农耕半游牧的生活,因地处西突厥与薛延陀两大强国的交界处,葛逻禄族每每在两大强国间摇摆不定,大体上是谁强盛便投靠谁,向无忠诚可言。
葛逻禄族三部落向来是成鼎足之势,然则自打葛逻禄族谋剌部落的阿莫提兄弟投靠李贞之后,不但带回了整整一马车的财物,还带来了大唐的商队,这使得谋剌部落在短短两年多的时间里快速地发展壮大起来,在吞并了临近几个小部落之后,其实力已然凌驾在谋落、炽俟两同族部落之上,此番西突厥内乱之时,谋剌部落不单没有被波及,反倒趁机将逃难来此的各零散小部族编入自己的部族中,从而一举成为红山嘴地区最强大的部落,但却因此而引来了另两姓部落的严重不满,在此次薛延陀入疆之时,谋落、炽俟两部落串通了谋剌部落中反对阿莫提兄弟的部分权贵,硬是在部族会议上强行通过了放任薛延陀大军入北疆的决议,而阿莫提兄弟因不清楚李贞的具体打算,也不敢在部族会议上硬顶,再者也顾忌到拔灼大军的强盛,只好将全部落近三万人众全都撤到山间密林中隐蔽起来,仅派出少量部众对红山嘴、塔克什肯两大隘口进行监视,并将相关消息转发给李贞。
人的本性就是好逸恶劳,阿莫提兄弟自也不例外——来自大唐的援助他们兄弟俩欢迎得很,无论是武器、粮秣、商队带来的奢侈品,统统喜欢得紧,可要他们去火中取栗却是难了,先前光做些收集情报的事儿倒也就罢了,就阿莫提兄弟手下众多生活在山林间的族人而言,这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举手之劳而已,可真到了李贞命令其所部兵马禁断红山嘴,掐断拔灼大军的粮道之时,哥俩个立马就有些子退缩了,可一来舍不得大唐带来的诸般好处,加之也不敢真儿个地得罪了李贞,竟然玩起了失踪的把戏,躲将起来,死活不肯见“旭日”的联络人员,这不,阿莫提的大帐外今儿个又闹开了。
“陈使节,我家头人真的不在帐内,打猎去了,最少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您老就多等几天,等我家头人回来了,自会去请您的。”一名千户长服饰的葛逻禄族将领率领着十数名士卒拦住了三名身着唐装的汉子,一副极端诚恳的样子地解说道。
陈使节,真名陈栋梁,“旭日”北疆分舵负责人,三十出头,面色黝黑,满脸络腮胡,若不是一身的唐装,换上身西突厥的服饰,绝对无人能看得出其不是西突厥人,长年游走于北疆各部落之间,精通各部族之方言,此番受命督促阿莫提兄弟出兵,然则,除了传令的第一天见到过阿莫提兄弟之外,接下来的四天时间里,就再也不找不到阿莫提兄弟了,这令陈栋梁心急如焚,此时见那名千户长再次搬出了相同的推脱借口,登时便怒了,豹眼一瞪,冷着声道:“阿斯摩,尔好大的胆子,竟敢欺瞒本使节,若是误了越王殿下的大事,尔可担待得起么?”
阿斯摩乃是阿莫提的堂弟,武艺平平,然则能言善道,素来负责对外事宜,没少跟陈栋梁打交道,彼此间倒是熟得很,此时见陈栋梁发作,却依旧脸不变色,陪着笑道:“陈使节,不是兄弟不肯通报,我家头人实是行猎未归,某也无可奈何啊,要不,您明日再来看看,来,来,来,兄弟今日得闲,再陪陈使节喝个痛快如何?”
别看陈栋梁一副粗豪的样貌,实则是个心细如发之人,否则他也当不上“旭日”北疆分舵的负责人,早在四日前陈栋梁便已经看出了阿莫提兄弟俩的推脱之意,早已将急信发到了李贞的军中,今日上午总算是等到了李贞的回信,心中已有了底气,自是不会再跟阿斯摩这等人敷衍下去了,一听阿斯摩如此说法,冷冷一笑道:“尔谋刺部的酒贵,某等消受不起,你家头人既然打猎未归,那便算了,某等也无再等之必要,嘿嘿,但愿尔等的酒存得够多,能喝上个十年、八年的,告辞了!”话音一落,领着人扭头便走。
葛逻禄族人本身属半农耕、半游牧之民族,也颇懂酿酒之道,只不过族人们酿造出来的酒极次,难以入口,只是下苦人喝的玩意儿,至于阿斯摩等人所饮的酒乃是大唐商队带来的“得胜归”,很显然,陈栋梁这话里的意思明摆是在说大唐准备与谋刺部落彻底断交了,这等事情可不是阿斯摩能做得了主的,要知道越王李贞可不是寻常人,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血屠夫”,真要是将越王给得罪了,葛逻禄族哪能有好日子过,就算越王不找上门来算总账,光是断绝了商队的往来就不是谋刺部落能承受得起之重,是故,一见陈栋梁要走,阿斯摩可就笑不出来了,忙抢上前去,一把拉住陈栋梁的胳膊,低声下气地道:“陈使节,你我多年的兄弟了,有啥不能商量的,您这一走,我家头人怪罪下来,兄弟便是有几条命也不够赔的,看在你我兄弟的情分上,您就多留数日罢,兄弟这就派人进山去寻头人回来,如此可成?”
陈栋梁此番得到了李贞的全权许可,可以自行决定与谋刺部落之间的关系,就算是彻底断交也不成问题,然则,真要是走到了这一步,对于陈栋梁来说,就算是个巨大的失败了,从这一点上来说,非到事不可为之时,陈栋梁是不愿轻言断交的,当然了,事态紧急,时间上陈栋梁也耗不起,再这么耽搁下去,万一误了军国大事,陈栋梁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此时听阿斯摩口气放软,陈栋梁倒也没过于己甚,只是冷着脸道:“阿莫提头人有空打猎,某却没时间久候,不过么,既然是阿斯摩兄弟放了话,这个面子某还是得给的,现在是巳时,若是阿莫提头人末时尚未归来,那就请恕某过时不候了,告辞。”话音一落,陈栋梁一把甩开阿斯摩拉扯的手,领着两名侍卫头也不回地便走了。
“陈使节,陈使节,唉……”阿斯摩连叫了几声,见陈栋梁压根儿不理会,无奈地长叹了口气,跺了下脚,挥手赶开站在身后的那十几名士卒,绕过了中军大帐,在帐篷间游走了一段,猫着腰钻入了一顶不甚起眼的帐篷中。
“老三,怎样了?”阿莫提兄弟俩同时瞅见了阿斯摩的到来,阿莫提稳坐不动,可阿旺达却坐不住了,跳将起来,一把拽住阿斯摩,面带焦急之色地嚷道。
“啧。”阿斯摩吧咂了一下嘴,面露难色地道:“大哥,二哥,这一回怕是拖不过去了,陈栋梁那小子今早得了飞鹰传信,声称今日末时前一定要见到大哥之面,否则就走人,唉,想来越王殿下那头已经做出了最后决断,若是我等再这么拖下去,那后果……”
阿斯摩话音才刚落,阿莫提兄弟俩的脸色立马就垮了下来,阿莫提还好些,毕竟身为头人,气度还是有的,只是脸变了色,却还是能强撑得住,可阿旺达就是个燥性子,一听之下,顿时跳了起来道:“那又怎地?走就走好了,哼,现如今拔灼、大度设全都发了兵,足够安西唐军喝一壶的了,哼,闹不好安西就得吃败仗了,这会儿倒跑来威胁老子了,想走就让他走好了……”
“放屁!老二,你给老子坐下,扯毬的,老子还没死呢,啥时轮到你做主了?”阿莫提见阿旺达越说越离谱,霍然而起,毫不客气地断喝一声,打断了阿旺达的废话,无他,别人不知道越王李贞的手段有多厉害,曾是李贞手下败将的阿莫提可是永世难忘的,要他去为李贞火中取栗,固然不愿,可要他跟李贞作对,再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去干的。
“老三,你看陈栋梁那小子会不会是虚张声势?”阿莫提焦躁地在帐篷里来回踱了几圈,看了眼阿斯摩,犹豫地问了一句。
“这……”兹事重大,阿斯摩也不敢下断言,犹豫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不怎么确定地道:“大哥,前几日陈栋梁都是好言相商,乃是有求于我等,可今日却出语决绝,不太像有假,只是小弟也不敢肯定。”
“唔。”阿莫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摇了摇头道:“老三,依你看来,越王与薛延陀之战究竟谁能胜出?”
安西唐军与薛延陀大军在清水河已经僵持了大半个月了,彼此间却没有正式交过手,对于谁能取胜的事儿阿莫提兄弟三人早就不知道议论过多少次了,却始终没个明确的推断,这也正是阿莫提没敢将底牌全都压到安西唐军一边的根由所在。阿斯摩擅长的是交际,并不怎么精通战略战术,别说跟阿莫提相比了,便是脾气暴躁的阿旺达在这一方面也比阿斯摩要强上不少的,此时见阿莫提再次将这个老问题搬了出来,不由地苦笑了起来,摇着头道:“小弟不知,不过陈栋梁既然敢下最后通牒,想必这一战怕是已迫在眉睫了,该何去何从,大哥尚须早做决断方好。”
“唉!”阿莫提苦恼地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一味地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两个弟弟都不敢再多言,全都眼巴巴地等着阿莫提做出最后的定夺,一时间满大帐里一派诡异的寂静……
第三百四十七章禁断红山嘴(中)
赌博是要有赌注的,阿莫提手中的本钱实在算不上太多,也就只够玩一把的,一但压上去了,输了的话,那不光是倾家荡产的事儿了,闹不好就是灭族的下场,更为麻烦的是想要置身事外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拿了越王李贞如此多的好处,却没办事儿,一旦李贞在清水河一战获胜,岂能让阿莫提兄弟自在逍遥,至于彻底投靠薛延陀么,跟置身事外却也无甚区别——拔灼压根儿就看不上谋刺部落这么点兵马,阿莫提就算是去捧臭脚都没那个资格,啥好处都摊不上,只是个当苦力的命,可将赌注全压在越王李贞身上么,万一李贞在清水河战败,就拔灼那狂傲的性子,又岂能容得了在自己背后下黑手的谋刺部落,如此算来,阿莫提唯一的选择其实就是压不压注在李贞身上的问题,至于拔灼那一头么,压注跟不压注是一回事儿,实无甚区别。
头疼,无比的头疼!阿莫提跟李贞直接接触并不算多,可这些年来通信却并不少,自是清楚李贞乃是个极精明的人物,想要虚言哄骗李贞,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拖延就更加不可能了——而今陈栋梁既然敢如此强硬地发出最后通牒,毫无疑问是得到了李贞的明确指令,眼瞅着大战将起,也无甚时间能供阿莫提去拖延着玩儿的了,然则对于清水河一战究竟谁能胜凭阿莫提的本事实在是无法推断出个结果来,面临着可能会灭族的后果,阿莫提实在是很难下定决心将全族老小的身家性命全都压在李贞身上,问题是时间不多了,已经容不得阿莫提再多犹豫了。
“三弟,去请陈使节到中军大帐议事罢。”沉默了几近半个时辰的阿莫提终于开了口,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大哥……”阿旺达一听此言,满脸子惶急之色地便叫了起来,不过阿莫提却没给阿旺达将话说完的机会,有气无力地摇了摇手道:“不必多言,为兄自有分寸,三弟,去罢。”
“是。”阿斯摩自是不敢多言,恭敬地躬了下身子,退出了帐篷,自去请陈栋梁等人不提。
中军大帐中,陈栋梁面色肃然地端坐在几子后,任凭阿斯摩如何挑起话题,却始终不接口,一味地保持着沉默,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对于摆在眼前的美酒佳肴也丝毫不加理会,整个人就宛若木雕的人像般地坐着不动,然则,其内心却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无他,压在肩头的担子实在是太重了,尽管越王殿下已经给出了最后的底限,也不会因为此次出使的失败而降罪于己,可身为“旭日”中层骨干之一的陈栋梁却不想失去这等能立下大功的机会——“旭日”的待遇虽好,可毕竟是暗底组织,上不得大台面,然则若是有了大功,便有机会进入安西军政体系,成为大唐的正式官员,这可是有着不少先例的,董千里、燕万诚等等一大批原“旭日”西域分舵的中层骨干现如今都已先后成为安西大都护府的军政长官,陈栋梁自也不想甘居人后,尤其是清河一战之后,北疆将有着巨大的发展空间,陈栋梁自是指望着自己能在其中占据一个位置,至于清河一战的胜负问题么,陈栋梁压根儿就不去考虑,在他看来,有越王殿下在,绝无失败的可能性,这一点陈栋梁有着绝对的信心。
就在陈栋梁思虑万千之际,中军大帐外突地响起了一阵的脚步声,以陈栋梁的耳力一听便知道是正主儿露面了,霎那间便警觉了起来,人虽依旧端坐着不动,然则脑海中的那些个胡思乱想却已被陈栋梁抛到了一边。果不其然,帐外之人尚未进帐,话语倒先飘了进来:“陈使节可在?老夫来迟一步了,抱歉,抱歉。”随着话语声的响起,一身猎装的阿莫提兄弟俩笑呵呵地走了进来。
“阿莫提头人好兴致啊,想来猎物是打了不少喽,看样子某今日该是有口福可享了,当可谋一大醉了罢,哈哈哈……”陈栋梁语带双关地放声大笑了起来。
“呵呵呵,那是,那是。”阿莫提自然知晓自己这几日的躲避瞒不过陈栋梁,此时被陈栋梁拿捏了一把,自是有些子尴尬,陪着笑道:“兄弟前些天一时性起,上山走了一遭,倒叫陈兄久等了,呵呵,今日兄弟自当陪陈兄好生尽兴一番,以示赔罪。”
“不敢,不敢,阿莫提头人客气了,您请。”陈栋梁笑呵呵地拱了拱手,又摆了个请的手势,将阿莫提兄弟让到了上首,各自分宾主坐定。
“兄弟听闻陈兄欲今日起行,可是嫌某等照顾不周么?”阿莫提笑着端起了盛酒的牛角杯,似有意似无心般地问了一句。
陈栋梁多精明的个人,一听便知道阿莫提这是探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