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有个独孤郎-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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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眼不以为然的杨忠,子龙笑道:“所以,我怜他们先遭饥荒,又受挫败,怕他们撑不住了,帮他们早登极乐啊!”
子龙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让杨忠错愕不已,良久,杨忠爽朗的笑声,传遍了整个柔然驻地残骸。
“哈哈,你个臭小子!”
子龙却不答话,召来身后紧跟着的老坎儿道:“你可带几名弟兄去找找看,若是碰到死尉迟刚,我让你做雷子的位置,若是生擒,我再赏你金玉珠宝五件……”
却见老坎儿似乎不以为意,子龙补充道:“留作雷子陪葬!”
老坎儿一听这话,双眼陡睁,颤抖着拱手领命道:“谢将军!”
说完,急匆匆领着几人,去残骸中一通寻找,终于发现了晕厥的尉迟刚,兴冲冲带回土城。
打扫战场已毕,收了缴获物资、武器,一众新军雄赳赳返回土城,在土城前,高声欢呼,只震得城内众部族酋长心头一颤。
未几,几个小兵来请众酋长出城一叙,虽口中说的是请,但这些新军兄弟们却一个个趾高气扬,下巴快扬到天上了。
众酋长不知尉迟刚已破,奓着胆儿在城门前一阵踌躇,听了城外的欢呼,这才放下心来。
子龙着几人送来战马,带着众酋长在狼藉一片的柔然驻地走了一圈儿。
见了尸横遍野,众酋长这才相信,眨眼间,让他们头痛不已的尉迟刚,竟然真的已然告破,不由对子龙刮目相看。
回到土城外新军集结处,子龙正在训话,见众酋长来归,笑着延请他们旁听。
“杨大哥,汇报下此战战果。”
子龙早就等着这一刻,说完,就颇为戏谑的看着几个神色尴尬的部族酋长。
杨忠知道子龙用意,故意高声答道:“是,禀将军,此战歼敌两千三百二十七人,俘虏六百三十人,其余人等并未发现行踪,生擒尉迟刚,缴获物资兵器尚未清点,但物资似乎并不丰厚,我军战损为一百零八……”
终于听到了新军战损,众酋长算是松了口气,忙插嘴道:“一百零八战损虽然不多,不过终究是战损,还跑了几十柔然骑兵,啧啧……”
刚要嘲讽子龙,却听杨忠大声补充道:“一百零八头牛,汇报完毕!”
杨忠的补充,让众酋长更是震惊,子龙见他们神情错愕,噗嗤一笑道:“杨大哥汇报失实,该罚!”
众酋长听了,暗松口气,原来这人是胡吹大气,当真该罚,没想到子龙却继续道:“刚接到回报,已寻回八十五头牛,战损该是二十三头而已!”
杨忠听了,全然不顾众酋长掉了一地的下巴,哈哈大笑出声,子龙颇为得意地高声道:“兄弟们,缴获粮草、物质,会清点冲入府库,但是这八十五头牛,多以烧伤,等下我们了结了他们的痛苦,杀来吃肉庆功如何?”
“谢将军!”
震天价的回应,在新军兄弟们两千多张嘴里喊出,只震得众酋长目瞪口呆。
子龙瞥了一眼他们,便笑喊道:“入城!”
回到土城,当夜宰牛起火,欢声大作,几名酋长被诚意邀请,加入庆功行列,神情尴尬,却自持身份,不肯与众新军多说一句话。
子龙早知道他们这副德行,早就交代过兄弟们,不要理会,只管饮酒吃肉。
酒国三巡,杨忠问起子龙打算,子龙意气风发,刚要回答,忽见牛一郎来至,忙邀请入席。
牛一郎看着子龙杨忠并坐,自己虽坐在上首,却仍有些不舒服,借着酒意说道:“子龙兄弟,我有一事,不知此时当讲不当讲!”
子龙一愣,问道:“哦?牛大哥但说无妨!”
第九十四章 未别
牛一郎神情有些拘谨,似乎所说之事,事关重大,又难以启齿。
子龙看了,拉起牛一郎大手,略拍了拍,笑道:“大哥怎地变得如此拘束,你我兄弟,还要如此吗?”
却见牛一郎听了此话,神情更显忧伤,喃喃道:“兄弟,大哥……大哥想伏牛岭的兄弟们了,想回去一阵!”
子龙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就让牛一郎拘束至此,定定看着牛一郎,但觉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大哥,兄弟一场,有话但说无妨,何必如此寒了兄弟的心呢?”
只觉牛一郎的手忽地一震,眼神中说不清多少复杂情绪,看了过来。
深呼一口气,牛一郎似乎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满杯酒,一口饮尽,酒杯拍在桌上,硁硁作响。
“兄弟,大哥只是觉得累了你许多,不愿再拖你后腿,想回伏牛岭去了!”
子龙听了,心神大震,全然不解为何牛一郎竟出此言,神情见忽地一暗,喃喃道:“大哥,你这是……”
牛一郎一句话说出,却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千斤重担,心中轻松无比,再无顾虑,一挥手止住子龙的话。
“兄弟勿怪,大哥实在是觉得才学有限,不堪大用,兄弟此时风头正劲,伏牛岭的兄弟们,会累你前途,大哥不想误你前程,仅此而已!”
子龙略加思索,这才明白牛一郎为何会有此想法,定是自己连日来,一心想解土城之围,忽略了伏牛岭兄弟们的想法。
细想之下,多日来,的确对新军多有关照,超出伏牛岭二百弟兄许多,且做任何决定,也都顾及新军奴隶身份,多有照顾,或许伏牛岭的弟兄们会有怨言。
而这怨言,子龙多数是听不到的,牛一郎,可能就成了替罪羔羊,不知道受了多少伏牛岭出来的弟兄们苛责诟病。
想明白其中缘由,子龙也颇觉自己做的多有疏忽,看了看神色间尴尬又带着轻松的牛一郎,子龙心里百感交集。
人生就是无数次起起伏伏,或跨上一个台阶,或跌下万丈深渊,每到一处,总会解释不少兄弟,然而,真正交心的,又有几个。
牛一郎与自己同生共死,算是来到屠孤山周,结识最早的朋友,牛二郎早已魂归幽冥,牛一郎失去亲弟,对始作俑者的自己,仍毫无怨言。
这番情谊,又岂止一般?
“大哥,你去或留,子龙绝不干涉,但只有一句话放在这儿,子龙非忘恩负义之人,牛二哥每日入我梦中,我更难以忘怀,若大哥不弃,子龙有个小小要求,虽然略显矫情,但请大哥莫要推辞!”
牛一郎听子龙提起牛二郎之事,神色间忽地一暗,但旋即恢复如常,听子龙所言情真意切,忙点了点头。
子龙见牛一郎首肯,站起身来,对着庆功宴上的弟兄们,大声喊道:“兄弟们,子龙如今能保土城不失,全赖兄弟们相助,如今有些私事,不得不离开这里,我走后,土城新军全赖杨忠大哥看顾,伏牛岭,只交托牛一郎大哥照顾,兄弟们若给子龙面子,当鼎力相助,勿让子龙人虽去,心却不安,愿意的,满饮此杯!”
子龙说完,完全不顾杨忠和牛一郎的错愕,一口饮尽杯中酒,将酒杯朝桌上一拍,扑坐于地,神情暗淡。
牛一郎没想到自己一点心思,竟然招致子龙忽然的辞别,神情惶恐,不知所措,一时之间没了言语。
杨忠却生性洒脱,且早已领悟子龙多次暗中透露,将来的打算,对他忽然的辞行,少了分错愕,多了些理解。
人各有志,好男儿志在四方,子龙是好男儿中的大丈夫,当然不会困守土城一生,虽然人人对此缄默,但谁都知道,大魏期数将近,正男儿功成名就之时。
以子龙的能力,纵横天下,便是**八荒,哪里不能去的?若作离别儿女态,岂不从此误终身?
杨忠自己没有什么追求,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就累了子龙的前程。
当下见众人气氛凝重,拍案而起,举起酒壶,环顾一周,朗笑道:“子龙岂是池中之物?今日庆功宴,变作辞行酒,兄弟们,咱们一起祝子龙前程似锦,如何?”
众人均未想到,子龙在土城才露头角,就要离去,各不足酋长中,一直一言未发的侯莫陈崇,听了子龙的意思,忽地站起身来。
看了看一群神情复杂的部落酋长,冷哼一声,施施然走到子龙身边道:“子龙大哥,兄弟这杯酒,你可愿同饮?”
这是一个讯号,是代表鲜卑旧族势力向好的讯号,只这一杯酒,就让子龙不知所措,瞥了眼目瞪口呆的众酋长,子龙还是站起身来。
“兄弟,你侯莫陈崇将来必然是青史留名之辈,虽然你尚年幼,但切记尔朱不可投,宇文安天下,口直不为过,有言须三思啊!”
侯莫陈崇虽然不解子龙之意,但从其言辞间,多少听出些劝诫之意,也不多想,呵呵一笑道:“大哥放心,有我在,侯莫陈部绝不做土城之患!”
子龙听了,明白侯莫陈崇这是在向自己以及自己带出来的众兄弟们示好,忙拉起牛一郎与杨忠,笑道:“不醉的是狗熊!”
说吧,三人大笑出声,喝了杯中酒,掷杯于地。
是夜,酒过不知几巡,一个个奴隶营出来的新军兄弟们,都过来与相交不久,却永难或忘的子龙举杯,子龙虽然是现代酒精熏出来的汉子,也敌不过车轮久战。
终究在不知哪一杯酒后,扑在桌上,含笑睡去。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子龙不知睡了多久,起身时仍晕头晕脑,头痛欲裂,殊不知这两日来,杨忠牛一郎多次到访,却又无功而返。
今日照例,两人还是那个时辰同来至首领府子龙歇脚处,推门进来,发现竟然空无一人,心下大惊,暗恐子龙不告而别。
忙询问值守小兵,值守小兵刚换过岗,也是不知子龙去向,让牛一郎和杨忠怒火陡涨。
“要你的眼睛做什么的?子龙兄弟不知去向,你们值守却全然不知,一个个都瞎了吗?”
小兵吓得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叩头不止,三两下,便见了血,口中仍求饶不止。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子龙还是一样找不回来,尉迟刚一样无人审问,伏牛岭该如何继续建设仍无人决断。
望着远空,牛一郎瞥了眼杨忠,喃喃道:“子龙兄弟这是第一次做出这样的事,是我小人之心,累子龙不告而别啊!”
杨忠听了,却似深思,搭话道:“非也,子龙重情重义,该是怕不堪离情别绪,怕我等送行做儿女态,是故不告而别!”
两人各有心思,却都系着子龙一人,却不知子龙反是三人中,最轻松惬意的一个!
第九十五章 惠生
说子龙是最轻松的一个,不过是因为他现在手头上没事儿而已。
但是心里的牵挂,却不比任何人少。
伏牛岭的建设进度,在他心中,土城之围已解,但未来如何发展,杨忠如何统御,也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北镇风暴的味道,提前弥漫在北地的空气中,这更在他心中。
屠孤山一行,子龙面儿上的收获,或许只是身上所穿战甲,以及腰上所挎卸甲刀而已。
走在茫茫草原,出了屠孤山范围,便是一片旷野,子龙不是第一次打此经过,虽时日尚短,却仍觉得沧海桑田,世事变换不可捉摸。
不知是出于心境还是出于战乱,抑或是季节变换,草原上似乎更加荒凉,眼前一片苍黄,似永也难抵及边界。
子龙拿着当初尔朱荣所赠地图,照着云中城方向攒辔而行,路过尔朱荣牧场时,发现竟空无一人,只不过月余而已,竟已人去楼空。
想起当日带着李宇在草原上逃亡的日子,子龙心中一阵酸涩,这次回云中城,他没带李宇,因为他不知道,如今的云中城,究竟何种模样。
若按历史上记载,云中城地处武川镇,此时当以陷落北镇义兵铁蹄之下,并非安身之地,李三夫妇舍命相救,临死托孤,子龙实在不忍心带着李宇置身险境。
正好翠秀与李宇日见亲密,两个小家伙在一起,于屠孤山一隅偏安,或许是最佳的选择,子龙也少了很多顾虑。
至于异族入侵,有杨忠在,只要牛一郎不再心生芥蒂,两下协力同心,必然能保伏牛岭及土城安然无恙。
而自己,此刻更多该担心的是,如双可好,紫鹃可安,敏莹可全,对了,还有烈风,那个畜生却比某些人还要人性多了的朋友。
一路上虽疾行却仍觉迟缓,胯下马儿早被子龙鞭挞的起了性子,如今愣是不肯前行一步,子龙大略估摸,这才刚走了不到三成,若按此速度,到达云中城,恐怕还需十数日。
然而身处这个时代,他又能强求什么?人力有时尽,物力也是一样,只得下了马来,在草原中暂时歇脚。
此时草原上乏甚果腹之物,幸而子龙准备充足,羊肉干装了不少,心中戚戚,也无甚心情搜寻食物,嚼着羊肉干,喝着北地酒,也算惬意。
酒足饭饱,躺在枯草中,仰望苍穹,白云翻涌,正好似子龙此世经历,倏忽变幻,看得子龙竟然痴了。
云霞明灭间,子龙昏昏欲睡,眼皮沉重,几欲睡去。
正迷迷糊糊间,忽闻身边传来一声唱喏:“施主请了,可有些许干粮施舍,释家道修已多日未尽水米,搅扰施主休息,还请见谅!”
子龙听了,骤然醒转,起身来看,却见一长发中年,站在身边,合十唱喏。
南北朝时,释家弟子已在华夏大地扩散开来,南方重释,固有南朝四百八十寺之称,北地重道,只因当年太武帝拓跋焘制造了佛教一**难。
虽已过去不知多少年,但世家弟子吸取教训,欲在北地传教,多需将释家法理扣上道修的名号,故而在这草原上能遇到苦行僧人,也算难得。
子龙对此还算了解,看这佛修,虽一闪破旧,但尚算整洁,一路苦修,还能保此风度,必然也是律己之人。
也不多话,行囊中拿出馕饼两块,塞到佛修手中,见那佛修深唱一喏,坐在不远处,仔细地分开馕饼进食。
“法师何以孤身在此茫茫草原中行走?”
子龙一路上难得碰到个能说话的人,此时遇到那佛修,忍不住攀谈起来。
佛修听子龙问话,从怀中抽出一张麻布,仔细将吃剩馕饼收了起来,取出一小羊皮囊,微微啜了一口,抬起手,拭了拭微湿的嘴唇。
这一番动作下来,子龙看的真切,却并不捉急,那佛修见子龙耐心等待,神色间略显诧异,抬起头来,微笑道:“迷路而已!”
子龙戏谑心起,微一愣怔,笑道:“释家重修心,法师竟然迷路,莫非修心修得反倒乱了?”
那佛修听了子龙之言,眼角微抬,仔细扫了子龙一眼,却并不为子龙的调笑所怒,施施然唱喏道:“贫道迷得是路,施主迷得才是心!”
南北朝时,佛家弟子为能弘扬释家道统,不得已只好将释家冠以华夏本土宗教道家名义,故而也多自称贫道。
子龙听了一笑,忙接到:“迷心的尚知前路如何去走,迷路的却心无所向,岂不可笑?”
那佛修不由一愣,仔细拉梁了子龙一眼,施施然道:“迷心的所见前路,并非是路,迷路的心无所向,却处处皆是归宿,岂不可悲?”
子龙还待搭话,却见那佛修已然起身,双手合十道:“施主慧根已具,却被红尘纷扰,此去虽知前路几何,但执念太过,贫道与施主有缘,能得施主点拨,幸之甚矣,但望施主早日破执,莫要被镜花水月所累,就此别过!”
说完,转身便欲离去,子龙听他之言,若有所悟,见他告别,忙叫住问道:“敢问法师法号,此去却要行至喝出?”
那佛修行之甚急,此时竟已走出老远,但那空灵之音,却远远传来。
“贫道惠生,此去洛阳,若有机缘,但望日后还能再见施主,切记一入红尘深似海,从此前缘误此身!”
子龙听了,忙喊道:“方向错了,洛阳在东!”
却听惠生笑道:“施主迷心了!”
子龙若有所思,惠生的名号他却不甚了了。
这惠生本是北魏明帝时胡太后亲命与宋云、法力同去天竺求取大乘经纶的高僧,此时从天竺归来,欲前往魏都洛阳覆命。
但不知为何,竟然途中与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