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朝-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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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他是在挨打了?”如果他不是“以慢打快”中“慢”的那一方,便只能是其中挨打的“快”的那一方了。这是杨简的逻辑,简单而又直接。
“不见得。”佘庆瞥了一眼天不怕后摇头道,“你看大先生的表情虽然仍然凝重,不过较之刚才满脸担忧的神色来说已经好了很多——按照正常的情形来猜的话,或许正是因为他见先生暂时没有什么危险,所以才能显得轻松些。”
佘庆的分析应该还是比较靠谱的,如果他有胆去看另外那人由轻松变得眉头轻皱的神情,那么方才那通话应该会说得更加有底气才是。
不,实际上却是,除了花恨柳与天不怕,众人看那人却是连模样都看不清楚的。
这事若是让花恨柳知道,只怕此时他早就要惊惧地叫出声来了!这不就是“汽”的一种应用方式么?原来这人早就已经做到了!
双手又这般快速地翻飞了盏茶工夫,在一旁观看的天不怕脸上忽然一喜,花恨柳原本迟滞不前的双手也在这一瞬又往画轴的方向靠近了三寸长短的距离。
不过,这喜色也仅仅是一瞬而已,下一瞬他脸色剧变,冲着沉浸其中的花恨柳厉声喊道:“快撤!”
花恨柳原本尚有些迟疑,不过等到他听到天不怕的提醒之后心中更加笃定,不及细想便将双手闪电抽出。
“噗——噗——噗——”一连三声轻响,花恨柳任脸上的冷汗流着,竭力稳住颤抖的双手。
双手的十指中,左右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沾满了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在乌黑色的草垫上。原来的指尖此时早已不见,只是手指末端此时已隐隐能够看到其中白骨。
“花恨柳!”杨简等人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团血雾蓬起,至于具体伤到何处、伤的程度大不大,他们是不知道的。也正因如此,所以才更加担心花恨柳的状况。
“怎么做到的?”仿佛没有听到杨简的担心,花恨柳舒缓了两口气问道。
“你运气还真是不错呢,竟然只是伤到了指尖上的肉……若是再晚上那么一瞬,至少你这几根漂亮的手指就要废掉了。”直到此时,那人才又舒展开眉头,换上一副恬淡的模样——但是花恨柳仍能从他双眼中看出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嘲讽。
“这是怎么做到的?请您告诉我一下。”仍是这句话,甚至连语气也没有因为他的嘲讽而变得波动、愤怒。
“哦,你是说为什么明明感觉出来的是‘势’,里面却还有‘气’的存在?”一边问着,他一边注意花恨柳的表情,但是让他失望的是,对方除了点头之外,根本就不见其他任何表情变化,这不禁令他感觉无趣。
“我不告诉你。”心情不好时,他才懒得去在乎别人的感受,只不过如此不搭理花恨柳他似仍有不甘,眼睛微眯,又道:“算上开始的三寸,再加上之后的这三寸,说起来你也不过是往前了六寸的距离而已。”说着,他双手比划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道:“你可知我是将这三尺长的距离分割成了十段,每段长三寸,每三寸用一道力,每道力代表了你我之间的层次距离,如今你在以受伤为代价也只不过是突破了两道力而已,余下的八道就是你我实力的差距了……差这么多,你怎么来打败我呢?”
这一番话若说没有对花恨柳造成巨大的冲击是不现实的,诚如他所说,两人之间的差距如今看来那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纵使再让花恨柳努力上百年,也不见得能够达到一半的距离——要知道,对方可是与老祖宗攀得上交情的人,实力又怎么会差到哪里去呢?上百年的努力若是能换来一半的距离,换作是谁都会心动着去试一试吧,毕竟考虑到对方的年龄和实力,即便是做不到也能在这时间畅意一番了。
“还不需要做的事,想那么早有什么用?”短暂的震惊之后,花恨柳快速地冷静下来。他如此充满自信地问便是笃定眼前对方还没有要对自己一行人不利的想法。
“你揣摩别人心思的本事,确实有几分和郭四象相似——当初我就是被他将心思看透了去的,不过他最后也正是因为太了解我的心思,所以才被我杀死的。”说着,他看向一脸惊惧的天不怕,笑道:“严格说来,应该是被你杀死的才对啊!”
“你……你……”天不怕此时终于明白为何一进屋自己便有种从头冷到脚的惊惧感了,这个人,眼前的这个人,自己虽未曾见过,但是这个气息自己却是感受到过的,可以说这个气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怎么,记起来啦?”看着眼前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的天不怕与一脸茫然的花恨柳,他笑了笑,又问:“我倒是好奇郭四象与端木叶两人是如何将你救活的啊?我记得当时你最多也只能活三天而已,现在可都过去三年多了,你怎么还没死?”
活三天?这是说的天不怕么?
怎么又和端木叶扯上关系了?路上的时候天不怕分明就说过了,端木叶早已经自尽身亡才对啊!
另外,天不怕不是也说过是端木叶害死了老祖宗么?虽然后来又说是自己害死的,可是并没有说这其中还有第三个“凶手”啊?那么,眼前的这个人说老祖宗是被他杀死的,又是怎么一回事?
花恨柳感觉头有点胀,他脑海中此时像有一大团麻线在四处蹿动冲撞一般,他想理清这思路,不过却也清楚若是找不到这线头,只会在捋顺的过程中发现越来越多回答不了的问题。
而他更清楚,眼前的这人,虽不是那个他要找到的“线头”,却也是一把利刃,只需手起刀落,其余的疑问自然也会迎刃而解。
“你,究竟是谁?”强忍着指尖传来的疼痛,他攥紧了拳头抬头迎向那人充满笑意的脸沉声问道。
第一百八十四章 裴谱(求订阅,求收藏)
“我是谁?”彷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那人嗤笑一声,看着面目凝重的花恨柳问道:“我便是随口诌一个说与你听,你也相信么?”
听到这里,饶是花恨柳阴沉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错愕——诚如自己可以将“柳安乐”改作“花恨柳”一般,他也可以随便取个名字来代替自己的原名吧!
“我的本名叫做裴谱。”正在花恨柳心想对方或许不愿意说出名字时,那人却开口说了出来。
“你们应该听说过《四象谱》吧?”说着,他看了一下花恨柳与天不怕的神色,又道:“想来是知道了。‘四象谱’三字中,‘四象’是取自郭四象的名字,‘谱’便是取自我的名字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竟不可察觉地闪过了一丝不快,不过很快便又换上了一副自嘲的模样道:“怎么样,这个是你们想不到的吧?堂堂四愁斋的镇斋之宝、名噪天下的《四象谱》其实是我们二人完成的,他郭四象擅长于算计人,竟然连我也算计进去了……说什么‘四象谱’,在世人眼中就只是他郭四象以一人之力写出的罢了!”
说到最后,他脸上的不平之色愈发明显,语气也变得强烈许多。
不止花恨柳没想到,便是自小到大被老祖宗带大的天不怕也不知道,原来“四象谱”三字,竟然是合取自老祖宗的名字和裴谱的名字!
如果当真如他所言,那么老祖宗也确实够阴的了……
想到这里,花恨柳心中忽然有些高兴——或许是因为知道老祖宗耍了裴谱一把,他心中觉得解恨吧!
“算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给你这个籍籍无名的名字,也只是为了让你记住我,免得日后见面连个招呼都没法打罢了。”他这话说与花恨柳听,但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端起跟前的茶杯再饮一盏方才又道:“吴回便是我带走的了。”
这句话说出,花恨柳却没有开始时那般震惊了,自方才裴谱提到宋季胥他心中便已经相关联的人、事都暗自梳理了一遍,杨武被他所制、吴回被他所救,都早就琢磨得接近事实了。
“为什么救他?”问这话的是天不怕,他说出这话的语气已经渐渐回复了正常,想来也是因为即便是老祖宗已经仙逝许久,仍能将眼前此人嘲弄了一把,他心中隐隐地也高兴许多。
“我与郭四象,端木叶与皇甫戾,吴回与你……这世上太多事若只是让一人去做,便是做成了也会觉得乏味许多,每当这个时候,若是能有一个与自己势均力敌的人出现,岂不是会变得有趣很多呢?”裴谱笑问向花恨柳道。
“为什么会选上他呢?我听说先生选学生,都选那些潜力大、与自己脾性相投的……且不说潜力,吴回这人似乎和你的性格也不太像啊!”花恨柳此时的态度更像是这裴谱的学生,一副虚心请问的架势,若是不知情的人看来,或许真能看错。
“这你就不懂了!”裴谱摆摆手,道:“最开始的这一点便是错的,我不是为自己选学生,我是为你选对手啊……”见花恨柳面有疑惑,他解释道:“你看我与郭四象,那便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他表面上看低调、淡泊,但骨子里却是躁动得很,我呢……怎么说,用‘阴沉’形容会比较恰当吧!皇甫戾与端木叶这两人的性格也是这般……我这样说你明白吧?”
“明白一些。”花恨柳点点头道:“我听说性格相反的人,其实也是能够互补的人。据这一点来看的话,这两类人若是做朋友,那便能将事做得尽可能圆满;若是做敌人的话,也往往能更容易发现对方的缺点……”
“正是,正是!”对于花恨柳一下子便说到了自己这样做的关键上,裴谱连连赞同:“所以说,我不是根据天资、与自己对不对脾气这些世俗的标准来选的,我的标准只有两个:第一,这两人之间有恩怨;第二,这两人性格不一样……这个顺序也不能错,必须是从有恩怨的人之中选性格不一样的才可以。”
他如此一说,那么花恨柳大致明白为何会出现老祖宗与他、皇甫戾与端木叶、自己与吴回这样的几个组合了:老祖宗与他皆是惊才艳艳之人,除了他之前所说的关于“四象谱”三字的过节,应该还有其他更加重大的分歧才是;皇甫戾与端木叶同为掌门候选人,照当时的情形来看,两人在私下里因为高低先后出现摩擦也属于是正常的……只是自己与吴回的话,好像就仅仅是因为熙州城里传了几句谣言而已吧……
想到这里,他心中不由气馁:这与老祖宗、皇甫师兄比起来,连渣都算不上啊……
不过,想归想,直到现在那个仍纠缠在他脑海里的巨大谜团仍没有解开:老祖宗到底是怎么死的?
或者更直接一些:他究竟是死于谁之手?
“我们三个都算。”裴谱说出这话的时候,花恨柳注意到一旁的天不怕眼中一黯,深垂下头更是一言不出。
“很奇怪?”说到这件事,裴谱的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自豪,“说起来我还得谢谢端木叶和你呢,虽然你们二人并非在知情、愿意的情形下帮忙,但无论怎样,郭四象的死也是老天对他的报应罢了!要怪也就只能怪他生平泄露出了那么多天机……”
“你胡说!”听他如此辱骂老祖宗,天不怕终究是按捺不住出言喝止道。
“我胡说?”裴谱不屑地看着天不怕反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为何我开始只是想杀了你,最后却是阴差阳错地将郭四象杀死了呢?这不是报应使然是什么?要知道,除非他自己想去死,否则放眼这世上,还没有谁能杀了他吧?”
“我……我……”不知天不怕到底是被裴谱气势所吓还是当真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支吾了半天,最后除了眼泪流下来,再也没有其它只言片字。
“当年四愁斋的第二十三任掌门之争只有皇甫戾与端木叶两人有资格,也正因如此,所以这两人的竞争才更显得激烈。”说起当年所发生的事,裴谱却似记不太清楚的模样,想了想方才开口讲道:“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皇甫戾与端木叶实力其实是差不多的,但实际的情况却是端木叶要弱一点——最起码是在后天的潜力上,皇甫戾身上所具有的潜质即使是我,也是生平少见……”
说到这里,他搭眼看了一下眼前天不怕,又转向花恨柳说道:“比之前的他弱一点,比你却要强上一大截了!”
“之前的他?”花恨柳困惑地转头望了一下天不怕:之前的天不怕难道与现在的天不怕还不一样么?
“这个稍后说……”眉头微皱,裴谱厌烦似的挥手让插话的花恨柳不要说话,又顺着刚才的话道:“对于这一点,郭四象知道,我知道,端木叶自己隐隐约约地好像也知道一些。所以,在两人入世历练期间,我找上了端木叶,告诉他有提升潜质的方法……嘿嘿,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说服一个想要变得更强的年轻人,并不是一件难事。”
正是因为裴谱介入了四愁斋的掌门之争,又暗中对端木叶施以援手,所以老祖宗才在考核后,鲜有地表明态度否定了让端木叶当掌门的提议。
“即便是再怎么亲近的人,亲如手足也好,有再造之恩也罢,只要是涉及各自切身的利益,所有的这些道德束带便会变得脆弱异常——所以手足相残、欺师灭祖这样的事情做出来也就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先生不是被端木师兄杀死的!是你杀死的!”天不怕此时都要哭出声来啦,他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自称与老祖宗同辈的人,竟然还会睁眼说瞎话——在他的记忆里,老祖宗可是一句谎话也没有说过啊……
哦,不对,或许还是有过一句的:
“不怕啊,你以后就叫天不怕吧……到时候出去唬一唬人也是挺好玩的……我有点累了先睡一会儿,你不要吵,天亮了再来喊醒我……”
这是老祖宗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天不怕听到过的老祖宗说过的唯一一次谎话。说完那句话之后,老祖宗就闭上眼“睡着”了,一直睡到天亮,睡到天不怕吵他、挠他痒痒、在他耳边呼喊、哭叫……他仍然没有醒。
便是到现在,他也不曾再醒来过。
“哦,你知道是我杀的?”裴谱对自己的谎话被当面揭穿并未感到有任何的尴尬或不适,反而还有几分得意在其中。或许在他看来,自己根本就没有说谎话。
“诸葛静君确实是我杀的……说来他也是个老好人呢,辛辛苦苦为四愁斋操劳了一辈子,还培养出来了那么优秀的学生,确实是死得有些冤啊!”一边叹气说着,他脸上一边流露出痛惜的表情,仿佛刚才承认杀人的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别人一般。
“不过,他的死却是有价值的。”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他若不死,端木叶又怎么会相信我告诉他的‘郭四象不同意诸葛静君关于让他当掌门的提议’呢?这样也就不会有他与四愁斋反目最后刺杀郭四象的事了……照这样来看,他反而应该死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看或不看
经裴谱这样一说,花恨柳也大概明白了当年端木叶叛出四愁斋的原因了:正是由于他杀死了诸葛静君并在其中挑拨,才使得端木叶负气之下离开了四愁斋,而由于端木叶的悄声离开,才使得皇甫戾一直误认为这一举动坐实了畏罪而逃的猜测。
当然,最关键的是挑动了端木叶与老祖宗之间的冲突。
不过,虽然并不清楚老祖宗与端木叶的实力怎样,但想来以端木叶的实力来看,若说刺杀老祖宗,多少都会觉得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呢……
“端木叶刺杀郭四象也不过是近两年的事情……也便是在他刺杀之后,郭四象就死掉了。”看着眉头紧皱的花恨柳,裴谱解释道,只不过其中轻松的语气并未刻意掩饰。
“难道说他的本事真达到了能与老祖宗对抗的……”听到这个解释,花恨柳惊骇问道。
“我可没说郭四象是被端木叶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