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朝-第3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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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恨柳心中惊讶，因为在他看来剩下的两枚铜钱差别并不大，便是他自己若不是在背面留下了一点区别的记号，恐怕也容易混淆不清……他拿起白胜所说的那枚铜钱，翻过钱币背面看了看，这才不得不心悦诚服地承认道：“确实是那个人的。”
“那是什么人？”白胜听花恨柳提到了“那人”，便直接顺口问了，他问得轻描淡写，不过花恨柳却听出在这份“轻描淡写”之下却仍然难免有一丝的慌乱。
他大概是怕那人还活着吧？此时的白胜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从看到白胜的第一眼开始，花恨柳便料定白胜即便是死撑，也绝对撑不过半个月时间了，对于白胜来说，若是自己要死了，可是杀害自己亲人的仇人却仍然活得好好的，恐怕他便是死也会不甘心，也会死不瞑目吧？
看着他紧盯着自己的眼神，花恨柳如实应道：“死人。”
“这便够了。”有一瞬间，花恨柳察觉到白胜轻轻松了一口气，他霎时紧绷的肌肤重新变得松松塌塌，他的呼吸重新变得流畅且细若蚊蝇，他的语气恢复了淡然，以至于说出这话的时候，花恨柳仍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心想着如何将窦文山与银瓶王府的恩怨讲给他听。
可是对方的意思却是不想听了？花恨柳微愣，抬头看白胜，却见白胜正轻笑着看自己。
“很意外？”他问。
“非常意外。”花恨柳点头，“这是为何？”
“没有意义了……”白胜摇摇头，见花恨柳不解，他笑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哪里还能再做什么？没有胳膊，甚至连命也要没有了，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呢？你该不会要怂恿着我也去杀那人的全家吧？”
“你杀不完……”花恨柳摇摇头，怂恿放鸽子他敢，怂恿杀人他却万万不能做了。不过，他说的话也是事实，如今的窦文山一脉已经足够强大，便是白胜仍然是全盛时候，也不见得能够从对方那里讨得来一点好，这怀州窦家可不是人丁稀少的银瓶王一脉。
“你这样一说，我反而想试一试……”见花恨柳脸上呆滞，白胜哈哈大笑，脸上甚是得意，花恨柳这才发觉自己被对方戏耍了，只好不甘心地陪着干笑了两声。
“你虽然不想知道，可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要和你说一说。”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从来都是一件功德圆满的事情，可是花恨柳有自己的打算，他思虑再三，还是坚持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想说就说无妨。”白胜与他的眼神对视了一下，笑着说道：“不过你得锁块一些，待会儿饭菜凉了可就不好了。”
“很快。”花恨柳点点头，虽然决定要说，可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说，不能说出“窦文山”三个字是一定的，最主要的是如何才能言简意赅地将整个事情说清楚了……
“这是一个不该发生的事情。”低着头想了想，花恨柳最终还是开口说道。“一个原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他带着仇恨到了念青城，杀了银瓶王府一家大小，然后就消失了——或者说藏起来了。”
“这个说法……确实省时间。”白胜轻笑一声，似乎对于花恨柳的描述并不满意，调侃的意味远远大于认可的意味。
“他知道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说呢，就跟天不怕会天算一样，知道了你们不知道的将要发生的事情，而那件事情对于他来说却是极为可怕的事情……为了阻止可怕事情的发生，他便选择杀人了。”
“什么可怕的事情？”虽然听起来一会儿一个“事情”确实费力，可是白胜却是当真一字一句地听下去了，一边听他一边思考，隐约之中便从花恨柳的话中看出了一点东西。
“如果他不来杀银瓶王府的人，将来银瓶王府的人就会去杀他的全家……为了保全自己的全家，他只好杀了别人的全家。”花恨柳头皮微微发麻，心中祈祷着白胜不要绕得太过于迷糊才好。
“也就是说，我家里人被杀，实际上是咎由自取了？虽然这个事情还没有发生，可是却也不能说对方的反抗没有道理……”
“是这样的。”花恨柳点点头，小心地瞥了白胜一眼，深怕他会因此翻脸。
“这又有什么……”白胜摇摇头失笑道：“莫说是他了，换成我，我也会先下手为强……你如果遭遇了这么一件事，又该如何做？”
“我？”花恨柳微愣，心中刚要笑说自己本身就不是当下之人，又何惧之有时，却忽然想到在另一世时他却早已遭遇了这样的事情。若是他知道自己的爱人和族人会被熙朝皇帝杀死，他又会不会提前动手将皇帝一家杀死呢？
“哈哈，这个问题看来你还未想过……”白胜见花恨柳忽然迟疑，轻笑着说道。“这些事情就不要告诉他们两个了。”
“他们两个”自然说的是言恕和白羽厄。
“好，吃饭吧！”见花恨柳点头，白胜大笑一声向外面招呼道。
第四百九十七章 都喜欢（二合一）
陪着白胜和言恕、邓彪等人吃了一顿简便的午饭，花恨柳便告辞离开了，临走时他本想带雨晴公主一起回住处，雨晴公主却婉拒了，以想见见温明贤、隋复之等人为借口让花恨柳先走一步。
当然了，这只是给花恨柳的说辞罢了，实际上即便见到了温明贤等人，她也不见得就会去找花恨柳，其中的原因简单而微妙——花恨柳此时住在哪里？自然仍旧是以前住过的城主府的后院了，或者说他现在住在佘庆家也无妨，关键是，这无论算在哪一边，却都不是花恨柳这一边的，雨晴公主跟着回去住，哪里是他花恨柳一个人说了算的？
再说了，让她跟着花恨柳去住，无论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啊……这毕竟是有外人看着呢，即便不在乎外人的眼光，可是温明贤、隋复之以及白胜哪个不算是她的长辈？她又怎敢在这些长辈们跟前做那些逾礼之事呢？
无论怎样，在真正拜堂成亲之前，雨晴公主已经下定决心与温明贤等人都在这号称是“仙客楼总号”的小院中暂住。
离了小院，花恨柳却不停息，直接便要回城主府去，不过半路上却又碰到了杨简备了礼物正要去某处，拦住一问才知道是去刘守备家。
“你这当先生的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佘庆不在，你做先生的就不应该先去看看自己学生的妻子么？听说这个月就要生了，总得表示表示才好吧？”杨简斜睨了花恨柳一眼说道，语气之中讽刺不减，说得花恨柳面红耳赤。
“应该，应该的……”花恨柳讪笑着应道。这哪里仅仅是“应该的”就能说得清楚的，如果没有白胜这回事，花恨柳最应该先做的便是去刘守备府上看望一番暂时在娘家待产的刘月英了，也便是凌晨入城之时他便听杨九关有意无意地提起过，自己新修的那座府邸，刘月英做主可是给贡献出了至少八成的银子！
“一共花了多少银子？”花恨柳听杨九关这样说时心中委实对自己的这座新宅子好奇，虽然当时已经很累，可他还是心中激动了一番开口问道。
“不知道，还没有建完呢。”杨九关的回答也是实情，毕竟前前后后算起来，如今新宅子动工不过几天时间，若是等到建好，最快也需要三个月——这还不能保证当时便能入住。
而真正等到家具、人员都配备齐了，恐怕怎么着也得半年之后了吧……
“现在大概花了三十万两了吧……”花恨柳本来还要催促一番杨九关，按照他原来的意思，即便没有总数，可是现在花了多少总应该知道吧？谁知道杨九关开始的回答倒也干脆，直接以“还没有建完”将他打发了——这一句明显是有调侃花恨柳的意思，不待花恨柳问出“现在花了多少”，他便主动开口说了，于花恨柳而言，有错愕，更多的却是震惊。
这震惊有两处，第一处，他没有想到建一座宅子竟然需要花这么多银子，而这还仅仅是一开始建造花掉的数目，按照这个速度算下来，等到宅子真正建成岂不是要花数百万两银子才行么？第二处，他也没有料到刘月英当真是大手笔，佘庆如何拜托她的花恨柳并不清楚，可是能够挥手之间便能轻易拿出这么多银子出来，也从另外一方面证明了这刘月英不但有头脑，更是有魄力吧？
而至于这其中到底能不能看出佘庆与他这位做先生的之间深厚的感情，花恨柳却不考虑——这根本就是无需考虑的事情，佘庆所做的事情早已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这对师徒之间亦师亦友的关系了。
此时花恨柳听杨简要去看刘月英，想也未多想，直言自己也要去。
“就这样空手去？”杨简皱皱眉头，见花恨柳一脸为难的模样，也不想太过于为难他，只好道：“好啦好啦，算是便宜你了！”
她带的礼物原本就多，此时即便分出来一些给花恨柳也没有什么。况且，到时候到了之后将东西一起就送出去了，谁还分这东西是谁送的，那东西是谁送的？
看着花恨柳满是感激地朝自己媚笑，杨简心中却是欢喜许多，以至于连她自己也开始纳闷了：为何自己对花恨柳这般恶心的做法却根本就讨厌不起来呢？非但不讨厌，似乎还很享受这样被他讨好的感觉……
去刘守备家并不远，不过盏茶工夫两人便到了，还没报上名来，大门口负责传话的人便迎了上来，直接就带两人进院子，似乎根本就不用通报。
“两位不用惊讶。”门房管事瞧身后这两人几次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轻笑解释道：“今天我家老爷一早就被城主叫去了，一直没有回来呢，现在就我家小姐在院子里呆着，今天头晌午的时候屋里丫鬟给传信来，说是若是杨将军来直接迎进去便是。”
“杨将军”自然是指的杨简了，在整个熙州城的老百姓眼里，杨简自然还是那个会冲锋陷阵的将军，只不过像佘庆等人这一年多来一直陪着花恨柳在外，慢慢地也不称呼杨简为“将军”了，反而更多地以“大小姐”代称，或许是为了避免称呼太过于“男人”，到时候嫁不出去吧……
花恨柳听了这话却有些不高兴了，原因无他，只是因为这管事的方才说“若是杨将军来直接迎进去便是”，这么说的意思，难道是说刘月英一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料到自己会来吗？而自己一来到这里就受到礼遇也是因为杨简的原因喽？
“这位想来就是愁先生了……”门房管事见的人多，对于察言观色一事自然也多少有些心得，此时见花恨柳面色不悦，不禁笑道：“我家小姐传话，说如果杨将军来，您必定会跟来，这才只点了杨将军的名字……小姐还说了，若是您自己一个人来，她是不会见的……”
这话已经说得足够明白了。花恨柳原本心中只是不快意而已，此时听管事的这一番解释，反而愈发觉得自己实在小肚鸡肠了些。正如刘月英所预料的那样，自己来必然是要跟着杨简来才算合适，若是自己一人来，“不会见”更是义理中的事情，与给不给面子没有丝毫的关系。
毕竟，孤男寡女已算是不寻常的事情，对方又是一名即将生产的孕妇，他更不宜见面了。
想通了这一点，花恨柳微微点头，轻声应一句：“无妨的。”若不是听到了杨简那声“冷哼”，他怕是要面不改色地浑然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将此事揭过了。
而正因为有这一声轻轻的“冷哼”，反而又令花恨柳心中恼怒起来，脸色几个呼吸工夫便显而易见地又红了起来。
“先生请坐，月英行动不便，还请先生恕罪了。”进了屋里，早已丫鬟沏好了香茶奉上，花恨柳与杨简见了刘月英后见她脸色圆润不少，想来这一段时间以来做了不少准备。
“无妨的，便只坐着就好。”花恨柳微微起身应道。
杨简也在这时开口笑道：“佘庆被他指使着还有些事情没有做完，大概三五天后就能回来，这期间还请姐姐多等几天，我与花恨柳先准备了些礼物带给姐姐，希望姐姐一来不要生气，二来也别嫌弃……”
“这是哪里的话！”刘月英佯装一怒，对杨简这番直肠子的话却也哭笑不得，心道没想着跟花先生出去这么长时间，说起话来还是这样直来直去，想来这位花先生在她手底下也没讨到多少好处吧？
“此次回来之后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了，至少可以保证三五个月内不会离开熙州城了，到时候你们一家人也算是难得的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花恨柳补充说道，实际上自从有了回熙州城的打算以后他便已经暗下决定要好好为佘庆放放假了，一直以来佘庆都在他身边发挥了左膀右臂的作用，从刚成亲便陪着花恨柳等人远赴西越，自那时开始一直在外面跑，却没有机会回熙州来过……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让佘庆好好享受为人夫、为人父的乐趣。
大概是说中了刘月英的心事，杨简注意到听花恨柳说起佘庆的事情时，刘月英竟然极其满足地轻抚了抚自己凸起的肚子，似乎这一番举动便能将佘庆回来的消息传达给腹中的胎儿似的。
聊了一会儿，花恨柳注意到刘月英脸上疲态稍显，忙起身拉着杨简告退。
“我听说温老爷子非常喜欢我们仙客楼的菜，今天下午我已安排府里的厨子过去了，虽然不见得比大越朝廷里的御厨做得好，不过只要老人家喜欢倒也是他们的荣幸了。”见两人去意已决，刘月英也不挽留，送两人出门时向花恨柳说道。
“温老爷子平日里吃的都是咸菜腌豆，只希望不要做得太好吃，免得老人家念念不忘，回头将厨子拐跑了就不妙了。”花恨柳轻笑，对于刘月英如此给面子的做法，心中感激之余更是愁苦回头等孩子出生，要送什么东西才能还得起这份人情了。
之所以没有当面向刘月英说“修府”的感谢话，是因为花恨柳估计杨简在场，无论如何，借钱概房子都不是那么一件值得四处宣扬的事情，于好面子的花恨柳来说，对这一点尤其在乎。
当然了，若是杨简从别人那里得到了这个消息，那花恨柳就管不了了。
从守备府出来，杨简却似乎是有了别的心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花恨柳已经直勾勾地盯住她看了半天了，直到走到门外，被门房管事一句请送后，她才回过神来，却正好看到花恨柳在盯着她看。
“想什么呢？”花恨柳别有意味地笑着问道。
“我……我在想这么一段时间来佘庆为你东奔西走的，似乎你还没怎么好好谢过他……虽然你是先生他是学生，很多事情都是应该做的，可是我若公允地说，你做先生的并不尽职……你也不会反对的吧？”杨简微愣，不过好在她心思转得快，当即就说起花恨柳最不愿意让人提起的几件事情中的一件，似乎是要据此展开对花恨柳的声讨才肯罢休。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出奇的是，花恨柳并没有否认杨简的话，反而一脸平静地看着杨简问道。
“当然是要好好感谢他了，送些贵重的礼物也好……不是要生了吗？你准备一些大礼送给他，他自然就会明白的。”杨简对于花恨柳这番反应一时没了应对的办法，只好信口随便说了两句。
“不如就收了他家的小孩，直接做我四愁斋的弟子吧！”花恨柳原本还是一本正经地问杨简，可是等他听到杨简给自己出的主意后，几乎毫不迟疑便已笃定，杨简刚才所说的话，必定是应付自己的，知道了这一点，他开口时便也随性了很多，就看他们两人谁先装不下去了才罢。
“谁稀罕啊！”杨简似乎仍未发觉自己被花恨柳瞧出破绽来了，此时她听花恨柳要将人家还未出生的孩子“预定”了，不由失笑道：“有一个佘庆被你占便宜也就是了，现在你还想让人家全家人都拜在你四愁斋门下……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很着急用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