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熙朝-第3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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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卖命所得的钱或许得到很少,又或许什么都得不到。
但既然是南云城定下的规矩,而这规矩又得到大家的认可,那么这一套规矩便不能随意破坏、受人干涉,便是他花恨柳也不行。
“若是我将这群人打发走,那便是坏了规矩了。他们自然不会对我怎么样,可是对待独孤断却不会这般客气,而你、花语迟与独孤断又是一命三人,若是无法冲独孤断身上寻到突破,便是你也极有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总的来说,这种事风险太大,又会拖累更多的人陷入麻烦,所以我才说如果帮了他,便是在害他了。”
说到这里,花恨柳注意到独孤断的脸色接连变了几次,心中更是笃定方才自己所猜,这独孤断必定是以自己应对仇家一事为砝码,从南云城那里交换到了其他的东西。
不过,花恨柳却没有点破的意思,只是又安慰了笛音两句,等她伤心离开这屋之后,他这才向独孤断问道:“还有多少家?”
“一百……或者两……两百……”独孤断自己哪里会记得那么清楚,以他的个性而言,但凡是找上门来的,他可不管你跟他有什么仇,既然想报的话那便直接动手便是了,说话什么的他又不擅长,何必有这过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记得已经解决完了多少家,还剩有多少家。
不过,按照独孤断之前处理的速度来看,在花恨柳大婚之前肯定是能够将他自己的事情处理完的,花恨柳这才满意点点头,四下望了一下又向独孤断问道:“天不怕呢?”
“糖……糖葫芦……”独孤断笑着应道。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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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其一 独孤断篇(上)
塞外最好看的是黄沙漫天,是落日长河,悲凉之时多为壮骨,伤感之中又带豪迈,正此时应策骏马呼啸驰骋,应携狐狗饮酒茹毛。想象那落日之中众人刀马奔驰,向余晖下千军万马奔去,留身后绰绰孤单身影,也是一番慷慨古意,也是一段激昂战歌。
然而,这番场景也就只能在脑中想一想了。
想,也分多种,值此时就此事而言,或为想象,或为回想。
此时是熙朝熙和四年,距那场搅动天下的战乱也过去了四年了。当时有机会看到那杀伐景象的人即便不是在这塞外荒城,也知道什么是绝望,什么是仇恨,什么是勇敢死去,什么是苟且活着。
好在,人在不断地回忆着过往的时候,眼睛和手脚却是始终朝向着前方。不得不说杨九关在治理方面的能力与他乱中取胜的能力同样出色,即便是花恨柳事后也不无嫉妒地酸溜溜承认若是当初他来挑这副担子,是在没有把握比杨九关做得更好。
从这一方面来看,他当时坚决不答应再明智不过了——况且,即便花恨柳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他身后的四愁斋着想,为西越和北狄的盟友们着想——就这样一个被大家寄予厚望的人若是做出来的事情并不合乎各方心意,那才真的是打了一手的好“脸”。
在有些事情上花恨柳确实认识得很清楚,至少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能不能做好,这让独孤断非常羡慕。
让他倍感无措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更遑论做得好还是做不好了——这些都是当初他作为杀手时已经融进了骨子里的本性,可是令他心中恐惧的是,如今这些“本性”却在不知不觉间慢慢丧失,他愈是想愈是害怕,愈是想愈是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可是笛音说她是知道的。
“原来的那些都是‘兽性’……”嘴上迟疑的语气代表着她心中此时也在犹豫,至于她在犹豫什么?或许是不知道该不该如实地告诉独孤断,又或许是在找合适的词来将这话修饰得可以令独孤断平静接受。
“现在的你,越来越变得……更有‘人性’了……不错!这说明你已经开始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了!”她似乎拿定了主意,将心中不知道打磨了多少次的话一口气说出。
话虽然不长,等她说完她却依然表现得紧张,一边恨不能竖起了耳朵听独孤断的呼吸有无轻重、缓急变化,一边不安地垂着头轻瞥对面皱眉不语的男人。
轻瞥,是担心便是她眨眼的声音也会惊扰到对方。
“可是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正常了……”良久,对方回应道。
“哪里有!”听独孤断开口说话了,笛音的胆子也便大了许多,明眸再瞪反对道:“你哪里不正常了?分明处处都正常,就比如这说话,不是比原来说得顺畅多了么?”
独孤断的口疾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被徐第一治好了,一开始时还只能说一些少字的话,比如“不知道”、“再等等”、“一笔勾销”这些话,之所以先学会的说这几句,则是因为他的仇人太多,仇人多了也便就认不清谁是谁了,一旦有人问“你可知道我是谁”、“你可还记得……”这些话的时候,他可以显得从容地回应一句“不知道”,以便对方尽快动手了事。
“再等等”一句,则是他无奈之下学会的,每一次与人开打之前,笛音总是要反复地叮嘱他“小心”、“不要拼命”这样的话,他自己倒也觉得无所谓,可架不住仇人等不下去,因此这句“再等等”可以说是专因笛音准备的。
“一笔勾销”就更好理解了。花恨柳在这一方面是帮了他大忙的,自当时被南云城逐出之后花恨柳便帮他放话整个天下了:要报仇的可以来报,可是只能报一次,无论成败事后恩仇皆一笔勾销,如谁不服,先来问过四愁斋愁丈夫再说。
虽然独孤断不觉得必要,人情既然已经送到了,他也不好退回去。况且此时他已经不是孑然一人了,他的身边有笛音,他一个人的命关系着三个人的生亡。
“情人蛊”并非不能解,天不怕在去了一趟化州后就带回来了解开情人蛊的办法,独孤断原本欣喜来着,却见笛音极不愿意,最终还是婉拒了天不怕的好意,继续与笛音,与另一个恨着他却不知所踪的女子,保持着这种“一尸三命”的关系。
“这样就挺好。”笛音当时满意说道。至于怎么好,好在哪里,她从来不说,独孤断自然也不是那种会主动表达什么的人。
看着眼前的荒城,当日与花恨柳等人去北狄时落脚荡寇砦的一幕又在独孤断脑中浮现,不过,眼前的这座荒城可要比荡寇砦那半“间”城要豪华很多,不但这入城的门是完好的,便是这城的规模也要比荡寇砦大上数百倍不止。
伸手遮了遮戴在头上的纱幔,笛音轻笑道:“但愿这一次语迟姐姐不会先一步躲开了,还得幸亏是牛丈夫告诉咱们一声,要不这么个偏僻荒凉的地方,谁能找得到啊!”
三个月之前,还辗转在均州寻找花语迟下落的独孤断与笛音偶遇游玩四方的牛望秋,从他的嘴里得知疑似花语迟的人出现在塞北边荒这座不知名的小城内。
小城名为“迟回”,二人听说后紧赶慢赶,也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才赶到。
“只是说长得像,还不知道是不是她……”独孤断此时的心情说不上有太多的波澜,已经找了四年多了,开始的时候也会因为有消息而变得欣喜,会因为错过而变得沮丧,也会因为一次次不过是捕风捉影而变得失望、沉默……四年的时间,足以将最初的所有消磨的不经风吹,如若珍惜也只应似沉入匣中,埋在深处,近于偏执地守护。
“这次一定是没错!”虽然每一次都会听到笛音这样说,而事实也每一次都与她所希望的背道而驰,可她仍然乐此不疲近于固执地这样说,一直以来独孤断都觉得她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她不想让自己就此放弃,不想让自己因为听到沮丧的话而失去信心。
或许不是呢?
他没有这样想过。
“你看这城的名字,有语迟姐姐的‘迟’字,‘迟回’怎么解释?是说她——花语迟要回到我们身边了吗?还是说寻找了这么久,她最终还是迟迟归来了?”笛音越想越开心,向身边的独孤断问道。
“只是名字罢了……”独孤断应道。
“名字,名字也很重要,有的名字冥冥之中就注定了有特别的含义!”对于独孤断始终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笛音终于表现得有所不悦道。
“就比如说我吧,我叫笛音,难道是说我唱曲儿好听么?当然不是了,这是因为我注定了就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是你看又不能叫笛话、笛说,这种名字太不伦不类了,所以就叫笛音咯……”
是了,笛音的话确实多。只不过,她的话多也不是一开始就多的,相反,一度地她还曾经数月不置一词过,那是在得知他的父亲笛逊终究是被佘庆杀死了之后,她用了三个月的沉默来表达自己对亡父的哀思,对佘庆的仇意。
仇也仇了,却不怨恨。
又过了一段时间,独孤断开始觉得笛音的话慢慢多了起来,有时候不知道她哪里会来那么多的话。
“或许是因为我的话少,才衬得她的话多……”一开始的时候独孤断这样认为。
后来他才渐渐感觉到,笛音的话多,似乎是故意的没话找话说。他自己本来便是沉默之人,若是连笛音也沉默了,两人怕是也无法继续待在一起。
笛音之所以话多,是确确实实地将他独孤断当做是至亲的人了。
因为至亲,所以才要想办法留在他身边。
“你看这‘回’字的结构,是四面围堵之意,就是说语迟姐姐这次想跑也绝对跑不……”
“行了,进城吧!”打断自顾自说话的笛音,独孤断说完便先她一步向城内走去。
“快点吧,如果真的在,再慢一些就真的来不及了……”感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补充说道。
“哈哈,好,快点!”微愣之后,笛音轻笑着跟上身来,迟疑了一下这才抱住他的胳膊,连拉带扯地想着城内走去……
番外其一 独孤断篇(中)
四年的时间足够一个人做太多的事情,有的人花四年的时间看遍山河好景,只为寻一人踪影;有的人花四年的时间沉浸于过去,说不上是祭奠亦或是怀念。
花语迟花了四年来忘掉一个人,一个死人。
不,确切地来说,她只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便忘却了那个死人,在熙州西城门外踏雪,在饶州封将台上看雨,在瞻州广袤的土地上用脚丈量每一方土地,每一个角落。
仿佛只需要将他们两人曾经呆过的地方重新踏足一遍,这记忆便会褪去。
她一开始的时候早就明白,如此做不过是一厢情愿的自虐罢了,那人已死,物是人非,便是再如何对自己说谎,心底都总有那么一个刺耳的嘲弄声,几近竭嘶底里的笑,有时候也会声嘶力竭地哭。
后来随着她尝试着重新走上彼时走过的路,在她心底的那个声音渐渐弱了,如微风攒动的火苗,忽闪着几近熄灭,偶尔跃出一道微蓝色明光,只一瞬便没了踪影,就像从未在她心底出现。
心底的声音渐息了,可是她的心却更加慌了。
她知道,之所以那声音渐渐沉默了,是因为在她重走这段路的过程中,那些以往她在心中珍视的东西,也慢慢烧尽了,灰都不剩。
原本认为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如血的妖艳一般在她面前支离破碎。
她当真开始慢慢地将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忘记了。
奇怪的是,她已经死去多年的父母、兄弟却仍然模样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而那个死去的不过两年时间的人却怎么留也留不住。
以前的事情变得有些混乱,有的时候根本分不清楚彼时彼处究竟做没做过某事、说没说过某话,更可怕的是他的模样,像是画在岩石表面的一层薄薄的墨痕,不需要日晒风吹,只是一场雨后,便全乱了章法,看不出勾画了。
真丑……
那心底的声音许久未发过声,这一次一开口就几乎激起了她的怒火。不过,也只不过是起了动怒的念头罢了,她怔怔看着某处自嘲:何苦与自己动气……
由刻骨铭心到淡漠遗忘,这过程中的痛苦只有她一人能够领会。可她却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几近疯狂的时候她会躲进深山里捉来凶狠的野兽,先断了它的四肢,一起生活三五天。
这三五天里,她除了睡觉、吃饭,便是与这野兽说话。野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可是野兽知道这个可以制服自己、轻易断了自己四肢的人不好惹,所以认命也好,畏惧也好,多是沉默听她说完一些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话。
等她觉得说话过瘾了,她会采来草药帮那些被她断了四肢的野兽养伤,直到她觉得这野兽与之前并无两样时这才肯放了它们回去。
她担心连野兽也不耐烦听自己唠叨,这才想了断它四肢的办法,以免它们还没听她说完就离开了。
如此两年。
两年之后,她再要去什么地方的时候就不再刻意地循着那些过往的足迹走了,她的脚步变得匆忙,她的行踪变得飘忽,她将去什么地方有时候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从两年前开始,她的足迹竟然慢慢地被那人知道了,好像无论她到了哪里,他都会知道并紧随着赶来。
“那人”也是个死人。
死人也分两种。
一种是不想让他死,他却偏偏要死的人,这种人一旦死了就再也活不过来了;另外一种是想让他死,可是他却偏偏不死的人,这种人即便在心中诅咒他死了上百上千遍,他却仍然毫不识趣地活着。
此时她慌不择路想要躲避的,便是后一种。
不过,等想到那人的背··景后她便不觉得自己的行踪被人发现会有什么好奇怪的了。
他的师父,远在化州的南云城主苟不会,是当朝皇帝亲封的忠勇王——吸取历代各朝亡于内争的教训,熙朝建国之初便有人主张不再封王,尤其是不再封外姓王。皇帝杨九关对这一主张极为赞同,不过却也近乎固执地坚持封了三个外姓王,忠勇王苟不会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人则是归义王佘庆和被追封的忠义王窦建章。
将他三人分封过后,杨九关才立下规矩:以后我朝,永不封王!
说起来这三人的封号也是有讲究的,苟不会与窦建章一勇一义,说的是在熙朝建国过程中两人所作出的主要贡献,而共带的一个“忠”字则表明了二者的身份,从一开始便是作为熙州的“臣子”、“奴才”这样的身份存在的;而佘庆的“归义王”,虽然与窦建章一样都有个“义”字,可是前一个字却是用的“归”——归字何解?原来是自家兄弟,中途跑出去了,现在重新回到了家里来,这才是“归”。
所以从三个外姓王的封号上来看分量轻重的话,佘庆的归义王当之无愧是第一位的。
而这个佘庆,与那死人还是最要好的朋友。
除了身份显赫,佘庆另外的身份才最最关键——他还是这熙朝最大的情报部门“踏部”的一把手。
踏,即检踏,是勘察、搜索之意。熙朝的这个部门是从熙州杨氏一族原来的监察长老一职演变来的,因为一直以来都是佘庆在掌握着,所以熙朝国立之后仍然交由佘庆来节制。
自己的行踪被人摸得清楚,大概就是因为佘庆手底下的踏部人员将消息传给那死人的吧……
一想到自己不但此时,便是前两年的行踪或许也被人知道得清楚她便恼怒异常,即便她出于报复心理打残了几个疑似踏部的人,可被追踪的情况却一点也没有改善。
那人……是知道了自己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心中放不开了,这才想趁虚而入么?想不到看似木讷之下的那人,竟然还会如此卑鄙!
她不止一次地这样在心中暗骂过那人,自然也就不止一次地想到那人本就是做杀手出身的,伪装是他最基本的能力罢了——以往装作木讷,装作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