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明皇师-第2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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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盈展袖拜倒,以额触地。这一记缓缓磕下的头,如同一记重锤,落入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朱棣,等待着他的决定。
见洛盈说完,朱棣这才缓缓开口:“这些内幕,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洛盈身子忍不住一怔,然后下定决心抬起头,说道:“回陛下,臣妹有罪,当年李景隆曾主动找上臣妹,希望得到皇族和云南的支持,臣妹自知此事关系重大,当时便拒绝了。只是……为明哲保身知情不报,也是间接酿成大祸的罪人,今番不求陛下原谅,只求看在首告之功,请陛下莫要牵连臣妹家人!”
“李景隆的手书,你又是从何而来?”
“兰陵侯夜殇审讯中得来,侯爷怕如此重要的手书放在身边不安全,便拖怜儿妹妹将它交给臣妹保管。”
朱棣眯着眼睛,不置可否,洛盈说的这些说辞他一句也不信,不过都是叶羽在背后掌控罢了。
于是,朱棣缓缓说着:“蒋瓛已死,李景隆也以获罪受罚,如今重提旧案已无意义……纪纲,先扶长公主出去。”
纪纲闻言立刻向洛盈走去,他始终等着朱棣的命令,是因为他觉得洛盈说的这些控诉李景隆的话完全威胁不到自己,所以袖手旁观罢了。
那位擅长翻云覆雨的靖国公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样,纪纲倒是真的想看看。
哪知,纪纲还没碰到洛盈,一直沉默不语的怜香却突然跪了下来,向龙椅上的朱棣扬声说道。
“皇兄圣明!臣妹今日来奉天殿,也有冤情要呈,请皇兄圣听。”
朱棣从小就对这个妹妹爱非常,此时见她直直的向自己跪下,不由自主的抬手道:“纪纲等等!”
怜香见纪纲停下动作,立刻向朱棣朗声道:“皇兄,臣妹今日要禀报的事与曹国公一案无关,是关于贵妃娘娘薨逝之事。”
此言一出,无疑又是一个惊雷落入众人耳中。
朱棣双手紧紧握住椅子上的扶手,眼神瞬间变的犀利,沉声说:“贵妃娘娘是难产而亡,这有什么问题?”
怜香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臣妹要说的,是贵妃娘娘为何会难产!”
朱棣脸色大变,虽然表面上镇定,但他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说!你知道什么?”
怜香瞥眼看了看纪纲,见他一贯淡定阴沉的脸上也开始出现一丝慌乱,忍不住在心中略感快意。
“贵妃娘娘胎相一向平和,为何会突然难产血崩,臣妹一直觉得此事很蹊跷,这才暗中探查。”
“长公主殿下这话说的,贵妃娘娘是因为在东暖阁受到了惊吓,才导致难产的,难道殿下忘了?”纪纲忍不住开口反驳起来。
怜香斜眼看着纪纲,冷笑道:“本宫还不至于如此健忘,本宫想要告诉皇兄的并非这么肤浅,而是贵妃娘娘好端端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东暖阁内!纪大人,你还是先好好听着吧,待会儿有你说话的时间。”
纪纲被怜香一顿抢白,竟然怔住说不出话来。
怜香重新看向朱棣,一字一句说道:“臣妹问过甘露宫所有人,当日只有御膳房为贵妃娘娘端来过一碗安胎汤药,由于每天送药的都是同一个人,所以贵妃娘娘并没有多想就喝了下去。后来,有一队锦衣卫路过甘露宫,行色匆匆的向东暖阁而去,这些锦衣卫在交谈中透露了皇兄要捉拿兰陵侯的消息……锦衣卫在宫中的行为受谁的控制,想必皇兄比臣妹要清楚多了。”
朱棣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他下意识的喝道:“好了!”
朱棣冰冷的目光落到纪纲身上,那眼神已经透露出了无边的怒火,像是可以把纪纲生生吞没。
纪纲立刻屈膝跪下,道:“陛下!臣冤枉!”
怜香冷哼道:“皇兄还什么都没说,纪大人未免跳出来的太快了些。”
纪纲跪在地上,额上渐渐渗出冷汗,刚才自己主动跳出来喊冤,倒真的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朱棣按捺的胸中的怒火,他环视了殿内所有人的表情,最后说道:“洛盈怜香,你们先起来。”
两位长公主起身后站到了大殿一侧,朱棣又问:“对于刚刚洛盈长公主所奏之事,众位卿家怎么看?”
怜香不动声色看了看站在文官之首的内阁首辅杨士奇,杨士奇立刻会意,快步站出列,道:“陛下,长公主所言惊骇无疑,又有李景隆手书为证,并非狂迷虚言,若不彻查,不足以安朝局民心。请陛下准其所奏,指派公允之臣,自即日起重审当年蓝玉一案,查清真相,以彰陛下的贤明盛德!”
杨士奇话音刚落,同为内阁大学士的杨荣等人便纷纷出列,均表示赞同杨士奇所言,希望朱棣重审蓝玉案。
朱棣垂了垂眼帘,他现在心中依然是犹豫,如果答应重审,将会造成怎样史无前例的事情,他是清楚的。
“儿臣附议!”
太子朱高炽缓缓站出来,站到了群臣之首,跪下向朱棣深深叩拜,道:“儿臣赞同诸位大人所奏,请父皇重审蓝玉案,将真相大白于天下,以慰亡灵!”
如果说之前朱棣还在犹豫不决,但朱高炽的明确表态,便已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月去世的真相所带给朱棣的冲击,让他坚守的冰冷内心再次崩塌。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朱棣却不得不承认,叶羽又赢了。
叹了口气,朱棣下达命令:“宣靖国公叶羽入宫面圣,将现任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关入天牢候审,由刑部严密看守,宫中布防由靖国公所部京都警卫负责,不得有误!”
第三百九十八章 公道
叶羽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进宫了,此时他步伐平稳的迈进东暖阁中,身着玄色蟒袍,乌发玉冠。
朱棣没有坐在龙椅上,而是随意靠在两侧椅子上,静静看着叶羽。
叶羽默默下拜行礼,身形略顿后见朱棣没有任何回应,便自己站了起来。
朱棣面色不改,这已经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了,他并不会因为叶羽的不敬而发怒。
“月儿的事,朕刚刚已经在宫中彻查过了,确实如怜儿所说。”
叶羽略一思忖,道:“陛下怎么想呢?”
朱棣的神情十分疲惫悲伤,“朕……信错了人。朕当时……”
“陛下当时,一心想着如何一鼓作气拘捕兰陵侯,会盲目相信纪纲也是情理之中。”
朱棣面上短暂露出惭愧的神情,他如何听不出叶羽话语中的讽刺,只是江月的死确实是自己间接造成,只要想起这一点,他就什么气焰都没有了。
叶羽见他沉默,便先说道:“李景隆的供词,陛下看过了么?”
“还没有。”
叶羽静静说道:“天下人企盼着陛下的圣明公道,陛下还是先看看吧。”
朱棣轻声一笑,道:“天下人?天下人又懂的什么?只是三弟你在企盼着吧。其实,你是炽儿的亚父,何不等到炽儿登基之后,再论翻案的事?他一定会听你的。”
“陛下,那是不一样的。”
“为何?”
叶羽直视着朱棣的双眼,道:“那对蓝磬来说不一样。从洪武末年开始,蓝磬便跟随在陛下身边,她虽然意欲平反,但对陛下也是真心的敬佩,心甘情愿的追随,她对陛下的敬仰,绝对不会比臣差。所以,如果是陛下帮助蓝家翻案,那对于她来说意义是不同的。”
朱棣低了低眼眸,片刻后说道:“李景隆的供词,朕不用看,里面的内容大概也知道。只不过,洛盈今日在朝堂上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
叶羽不置可否,确实,洛盈在朝堂上说的话是自己事前编好让她记熟的,当年蓝玉案的爆发,多半都是朱元璋的在操控,幕后真正的黑手也是朱元璋本人,李景隆和蒋瓛不过是替他去办罢了。但这话不能当众说出来,如今来说,翻案就是结局,太祖皇帝已死,再怎样去编排他的是非也无济于事。
“当年,凉国公临死之前,曾跪拜皇城,向太祖皇帝遥呼冤屈,那是怎样的心灰意冷,陛下能否体会?”
朱棣沉吟,道:“朕不想评论父皇当年的作为,只是身为人子,却要去推翻父亲的定论……无论父皇做了什么,他都有身为一国之君而为天下考虑的心。不可否认的是,蓝玉当年确实拥兵自重,屡屡与父皇意见相悖,这让父皇如何不起疑心?”
叶羽凛然道:“将士浴血沙场,若处处受皇帝掣肘,要如何妥善在行军中应变?这种情况,常年征战沙场的陛下,应该比谁都明白吧?”
朱棣默然不语,无法反驳。
“在父皇眼中,恐怕巍巍皇权要更胜于一切。”叶羽语气恳切的说着:“陛下,如今,改正上一辈错误的机会就摆在眼前,难道您还要让这个错误延续下去么?就算是为了凉国公当年宁死不反的一片心,为了蓝磬多年来忠心耿耿的追随,陛下真心实意查证一下蓝家的清白,就真的那么难?真的做不到吗?”
朱棣终于垂下了眼帘,叶羽知道,他妥协了。
“朕会下旨,命令太子主审,三司协理,正式重审当年的蓝玉案。”
叶羽舒了口气,郑重向朱棣行礼,道:“多谢陛下。”
离开东暖阁前,叶羽深沉的眼眸望向朱棣,缓缓低声说道:“陛下,当年凉州所传的两条消息,其中一条假的,究竟是谁散布的,您应该十分清楚吧?还有……当年臣被建文帝关入宗人府中,葛诚又为什么会对他说臣协助陛下谋反?陛下心中,应该都知道吧?”
叶羽的最后这句话,仿佛带着霹雳与闪电的力量,落地有声,瞬间惊得朱棣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叶羽没有再回答,只是沉默的离开东暖阁。
朱棣愣愣的站在原地,眼中的神情渐渐由震惊化为浓浓的愤怒和杀意。这些事,除了自己之外,就是纪纲知道一些,如今看来,任何人的嘴,都没有一个死人的嘴严实。
叶羽太了解朱棣,他知道自己刚刚这样隐晦的几句话,已经让朱棣心底的杀意达到了顶点,他已经不可能再留着纪纲了,必须要杀了他!
那之后,朱棣独自一人来到诏狱,在最里面的牢房里见到了被关进来三个月的夜殇。
朱棣静静坐在夜殇对面,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着自己带来的食物。
“你似乎……很饿……”
夜殇明显听出朱棣语气中的无语,她笑嘻嘻的看了看他,道:“陛下今儿亲自过来看我,我食欲大增啊。”
朱棣似乎被她感染了情绪,呵呵一笑,道:“你今天跟之前很不一样,难道是在牢里呆久了,本性都暴露了?”
夜殇怔怔看了看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所以她也就不再拘着。
朱棣看着她的脸,突然说道:“把脸上的面具摘了吧,朕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夜殇想了想,然后放下手中碗筷,轻轻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这层面具带的太久,现在摘掉真的觉得前所未有的清爽。
呼了口气,蓝磬笑着看向朱棣,“陛下,这似乎是你第一次看到我吧。”
朱棣诚实的点点头,“确实,之前你戍边西北,我们从没有见过面。不过你多年戍边西北,守西北边境不受外敌入侵,威名我还是时常听到的。”
朱棣今日的谈话中,都是用“我”相称,就像是在对一个许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蓝磬有点儿飘,倒是一点儿都不谦虚,道:“能够得到陛下您的称赞,臣真的是死而无憾了!”
“朕已经决定,要给蓝家翻案,你可以安心。”
蓝磬怔怔一愣,朱棣的这句话只是寻常的语气,未加任何修饰,但对于蓝磬来说,却仿佛是此刻最美妙的声音。
从多久以前开始呢?久到蓝磬自己都已经忘了时间,也从没有想过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自己会是怎样的心情。
她慢慢伸出双手捂住眼睛,遮住早已封冻已久的双眸,终于开始感受到眼中慢慢融化的热泉。
自洪武二十六年起,蓝磬就已经忘记了流泪的滋味,如今,在得到朱棣翻案的承诺后,她终于再也克制不住的流下眼泪。
朱棣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等着蓝磬哭个痛快,然后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终于哭够了,蓝磬缓缓改变姿势,向朱棣行叩拜大礼,道:“臣,蓝磬,谢陛下圣恩!”
朱棣默默的受了蓝磬的礼,忍不住心中一阵刺痛。
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他真的不想说出口,可是……却又不能不说出口。
“蓝卿,朕今日来找你,还有一事要和你说。”
蓝磬微微低着头,笑道:“陛下请讲。”
“朕确实下旨重审蓝家旧案,也命令太子和三司,绝不可以忽略任何细节,务必做到真实、真切,朕要还原真相,绝不要任何虚假。”朱棣缓缓说着:“只不过……若翻得旧案,朕……却绝不能接受,蓝磬还活着这个事实。你明白么?”
蓝磬眼神微微闪动,她始终微微低着头,不去看朱棣,只是静静的听。
良久,像是接受了命运一般,蓝磬抬起头,缓缓点头:“好,臣毕生所求,不过是翻案而已。对于臣来说,翻案就是结局,其他所有是事,臣都可以抛却。只求陛下看在臣多年追随,奉天靖难有功的份儿上,放过妻儿。”
朱棣脸上闪过不舍之情,然而身为帝却必须铁石心肠,只是他认真点头,道:“朕可以答应你。会让你的儿子承袭你的爵位,延续蓝家的香火。”
蓝磬释然的摇摇头,道:“陛下,臣不要什么爵位,那都没有意义,只希望陛下可以保我妻儿平安,让他们能够安稳的过平凡普通的日子。”
蓝磬的要求很低,一点儿都不过分,朱棣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
“只是……”稍稍犹豫,朱棣道:“他……你准备怎么说?”
蓝磬当然知道这个“他”是谁,怔了一怔,缓缓说道:“陛下,让他来见我吧,我来跟他说。”
朱棣不再说什么,只是拿起一只酒杯,与蓝磬碰了碰杯,然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蓝少帅在战场上的风姿,朕真的想要亲眼看一看,可惜……”
“陛下!”蓝磬直视着朱棣的眼眸,道:“抛开平反一事,臣从未有一刻,后悔追随在陛下左右。”
即便只是一个活在黑暗中的影子,能够追随一手开创盛世大明的永乐大帝……
“这已是蓝磬此生最大的荣幸!”
朱棣敛起哀伤的眉,缓步走出蓝磬的牢房。
第三百九十九章 忍把平生话断肠
蓝磬靠着冰冷的墙壁,抬头看着天窗外的光怔怔出神,自从朱棣来看过她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带过人皮面具,这种感觉怎么说呢?让她觉得久违的清爽。
听到牢外悉悉索索开门的声音,蓝磬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只见一抹玄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还端着饭菜酒壶。
“是我。”他刚走进来,便温言说着。
熟悉的声音冲击着蓝磬的耳膜,看调整了坐姿,看着叶羽一步步走近。他一身代表靖国公尊贵身份的乌黑绣金蟒袍,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两人相视的瞬间,似是回到了年少的时光,那回忆的光景映着窗外黄昏的柔光,像一个柔软的梦境。
叶羽将托盘放在两人面前,笑着说:“都是我亲手做的,给你解解馋。”
蓝磬笑得开怀,不过却一脸嫌弃的打量着叶羽,道:“我不喜欢你穿这个颜色。”
叶羽微微一笑,道:“平时穿这身儿的时候不多,今儿不过是刚从刑部回来罢了。”
蓝磬一听这话,知道他肯定是去过问翻案的事情,心中难免一阵感动,只是想到之后的事,这种感动又忍不住变成了悲伤。
伸手拿起酒壶,将眼中的悲伤巧妙藏住,蓝磬轻声说:“有多少年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
叶羽笑了,多少年呢?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就没有过了。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真的是过了太久了,之前是无数次的错过,后来她又伪装成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