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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从台湾流浪到大西北-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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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他又唱学唱了一段豫剧名角常香玉的《穆桂英挂帅》选段。唱完两段后,他从地上拿起茶缸要钱……

人群中,有的转身扬长而去,有的向茶缸里丢进一分两分的纸币或硬币,有的给了五分、一角。我摸了摸身上的口袋,仅掏出了两分钱硬币,丢进他的缸子里。

此时,从街口的北边,走过来几个人,看样子是听完夜戏的戏迷,他们边走边谈论着戏的内容。打我们身旁经过,并随口说道:“今天右派又来这里卖唱了。”

“怎么他是个右派?”我感到很奇怪。

后来,又听了他的一段江苏民歌《月亮弯弯照九州》,便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汉一起离开了那里,向北门口走去。

在路上听那个老汉讲:“人要是倒了霉,就算是称了二斤盐巴也会生蛆。”

“大叔,他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他说这个卖唱的姓张,两年前农业中专技术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县粮食局工作。五七年“反右”中被打成“右派”,老婆也和他离了婚,弃他而去。加上经常被批斗弄得神经失常,从而失去工作,生活陷入困境。没办法隔三叉五地会到街上去卖唱糊口,但是又怕被熟人看见,嫌丢人。所以每次都是赶在天黑以后才出来,这都是因为小知识分子死要面子的缘故。

走到北门口我们分手,此时街上灯光昏暗,路上行人稀少,已是夜深人静了。背后又传来了粮食局的“右派”在拉瞎子阿丙的《病中呤》。悠转凄凉的二胡声扣人心弦,如泣如诉,曲折宛转,勾魂摄魄,回荡在千年古城的夜空……

后来在周六的晚上,我去北门口外县图书馆看书,又曾遇见过他两次。但到了六零年以后,在我离开亳县的时候,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踪影。

高中一年级四个班两百多学生,有一半来自亳县乡下贫瘠的农村。他们有的家里穷得连高中学生每月六元四角钱的伙食费都交不起,多是利用每周假日回去,在离城十几里或几十里外的乡下家中背来些小米、包谷、秫秫(高粱米)、红薯、红薯干、红薯面饼、菜窝头等食物,长年累月都是如此。冬天有时冻成冰疙瘩,夏季天热有时长毛而发霉。就是这样每天两顿放到学校大食堂的免费蒸笼里加热蒸熟,上完课后用它来充饥,维持着漫长而又艰苦的三年高中(有的初中、高中、一共六年)学习生活。

由于公社化、大食堂、大跃进、大炼钢铁、大放卫星的浮夸风极为盛行,头脑发热违背科学的蛮干,做出了一些“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劳民伤财的蠢事,搞的得不偿失,社会经济及生产力遭到极大破坏。以至于到了第二年即1960年春天,在我国发生了历史上罕见的全国性大饥荒,也就是常被人们称之为的“三年自然灾害”。当时饥饿像阴云一样从一个地区扩散到另一个地区,几乎笼照了整个华夏大地……

实际上从1959年入冬,粮食就开始紧张短缺了,人们的口粮定量开始一减再减,我们高中生每月三十六斤的定量,最后减到十九斤还要节约一斤支援灾区。一时间什么“瓜菜代”(用瓜菜来代替粮食)“人造肉”(青萝卜、黄萝卜块裹上面糊糊烧菜)等新名词不断地出现,红薯、豆饼、豆腐渣、谷糠……都被人们用来当作主食。过了冬季到了来年春天,灾情更为严重,饥饿如恶魔像瘟疫一样向四处扩散蔓延,从农村到城市袭击着人们。

饥饿、脬肿、疾病,吞噬着人们的生命……

第十五章 天灾人祸 高中辍学(三)

更新时间2008…6…25 21:15:45  字数:5315

第三节

公元一九六零年的春天,是一个饥饿的春天。

在中国这是一次全民性的大饥荒,广袤无垠的农村大地被饥饿的恐惶忧郁所笼罩……

大跃进、公社化、大食堂的浪潮把农民的一切都卷为“公有”,连家中做饭用的铁锅,也早已被五八年大炼钢铁投进了土镕炉为钢产量的提高做了贡献。

当时乡下发生粮食灾慌,人们手里几乎无有填充胃囊的东西,什么红薯叶、干菜、榆树叶、榆树皮、野菜都被人们吃光,农村出现了脬肿和饿死人的现象!

我们学生的粮食定量也被一减再减,由原来的三十多斤减为十九斤,还要节约一斤支援灾区。过去每顿能吃一个大点的馍馍,后来馍馍的个头越变越小,最后也被减掉,换成了有时用小米或豆饼、麸皮、谷糠来掺和着黄萝卜、青菜煮的稀粥。开饭时一点食物深沉在桶底,上面的清汤可以照见人影。

学校领导与老师他们有小灶,而他们的粮食定量比学生还少,只是他们有工资在吃副食品和蔬菜方面比我们学生吃的好很多。但毕竟是在饥荒中,吃稀汤的时候仍然不少。

当时每逢下课,师生们首要的事就是争先恐后的跑厕所,因为经常一天三顿饭多是稀汤,出现了人们急于排队上厕所屎少尿多的怪现象……

饥荒在蔓延扩散,人们在饥饿中挣扎,不断地传闻在农村发生饿死人的事情,我们学校也出现了家住乡下的学生不来上学的现象。

到了1960年的4月初,我们班由原来的五十多人减少到四十余人,当时学生中出现了脬肿,身体极度虚弱,有的连体育课都上不成。人们惶恐不安、情绪低落,但还不能对人言说,唯一的希望就是如何能找到一点食物填饱自己的肚皮……可是每周仍然要在班里分组政治学习讨论,各自表态“赞扬人民公社一大二公的优越性和展望共产主义社会各尽所能,各取所需的美好生活前景!”

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我们正在上自习课,作为班主任的“秃顶”颜老师,突然风尘仆仆地走进教室,他态度忏悔地对学生说:“今天我来晚了,是因为我老爹病故,上午回到乡下料理后事。他是个地主分子,我在家里只待了几个小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把事办了我就赶回了学校。”

他的话让班里的学生都感到吃惊,表明了他对地主分子的爹的怨恨!同时也表白了他对人民的教育事业是何等的“重视”——古代大禹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而他为了革命工作却做到了爹死无暇料理。

“秃顶”颜本是亳县涡河北的颜村人,解放前由于他爹会经营,顾人种地擅长“剥削”,家中慢慢地富裕起来,供养他读私塾、上中学,在解放前夕他高中毕业考上了师范学院毕业于五十年代初,后分配到亳县二中担任中学语文老师。

时值刚解放不久,斗地主分田地,镇压反革命,千百年来受苦的人们要向地主、资本家剥削阶级清算他们的罪行,以求翻身得解放。

“聪明绝顶”的颜老师看到了改朝换代,就采取了紧跟形势,单盯领导,溜须拍马,谄媚奉承……

尤其在1957年的反右斗争中,他极会伪装,扮演了一个比出身于苦大仇深的贫下中农家庭子弟还要积极的“反右”勇士!当时他在批斗“右派”分子的大会上,他能一边声泪俱下地声讨他自己剥削阶级罪恶家庭,又能一边狠命地揭发批判他人“*、反社会主义”的言论,将烈火烧向别人,以图保住自己不被打成“右派”

实际上大多数师生的眼睛也是雪亮的,心中有数。只是他当时拼命地讨好领导,极力地阿谀奉承,抬高自己,诽谤他人,人们不敢接近,只能远而“敬”之。

世界上什么都能作假,可以掉包,唯独自己的爹妈是不可随意更换的。

“出身不由已,道路可选择”。

本应为人师表,作风正派,品行端正的老师,应该给青年学生作一楷模,但他却是这种“德行”叫人恶心,令人鄙视。

当天晚自习我听了他的怪论,次日上午我禁不住的对人说:“‘秃顶’颜可能是个冷血动物。”

没想到没过两天,就有人向他回报说我骂他……

俗话说“病从口入,祸从口出。”

从而招来了他对我的打击报复。

1960年的夏天,仍然和往年一样“立夏”后天气逐渐炎热,万物生长旺盛。“小满”之后,大麦、小麦开始结果灌浆,籽粒趋于饱满,随后夏季作物就要开镰收割了。

然而由于前两年的天灾人祸和今春几个月的青黄不接,乡下的饥荒更为严重,有的地方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

尽管此时临近收麦季节,但是农村的劳力却十分缺乏。

县里决定,通知城里机关、学校抽出大批人员火速下乡支援夏收。

我们二中学生和老师被分到灾情比较严重的城东北于集、五马、观堂地区,去帮助公社老乡收麦。

5月下旬,二中全校几百名师生浩浩荡荡地徒步开赴于集,午间稍作休息就分班分组马不停蹄地下到各村生产队。

我们高一(3)班二十多个男生被分派到一个较为偏僻落后的“小王庄”,一到那里就由生产队的人领着我们直接来到地里挥镰收割,一直干到太阳偏西才让收工回村。

当我们进村路过一个麦场时,看到了一幕让人揪心痛楚的情景——场上四、五个年过花甲的老妇和八、九个不足十岁的儿童,她(他)们骨瘦如柴,面色似土,有的手里拿着一根棍棒坐在场边捶打麦子,还有的在簸箕里用双手在吃力地搓揉麦穗。看到此景,才知道村里大食堂的饭就是用她(他)们双手搓打下的麦粒来加工做成的。

我们走到跟前,她(他)们用一种惊奇而又呆滞的眼光瞅着我们,好像认为我们是天上掉下来的不速之客。

几个多为小脚的孤寡老人,穿着退色而又破旧的衣裤,坐在麦场上,举起皮包骨头的双手,握住木棍有气无力地拍打着我们刚刚收割回来的小麦。

一群孩子,他们多为失去父母的孤儿,他们之中除了两个稍大一点的女孩穿着短裤,光着脊背,其余的不分男孩和女孩都是赤脚光着身子。

有的挺着饿得脬肿的肚子,四肢瘦如干柴,还有的脑袋瘦得皮包骨头,一对凹陷得吓人的大眼窝,由中透出一种惶恐不安的眼神……

我不忍心再看下去,匆匆忙忙的和几个同学转身向食堂走去。

次日拂晓,我们淌着露水割了两个小时麦子,而后拿着镰刀返回到村里,来到食堂等候开饭,似乎此时人们活着,干活都是为了吃饭,把它当成天大的事情。

这时,昨天下午在场里干活的老人和了孩子也每人都拿着碗,在食堂门前排队等着打饭;两个肥胖得膀大腰圆,满脸红光的女人(炊事员)正在烧火煮粥忙得不可开交。

当时,从旁边走来了一位三十多岁,身体高大,头大如斗,满脸横肉的大汉。他肩披一件白布衬衣,下身穿一条肥大的蓝布短裤,两足靸拉着鞋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过来,到了食堂门口大声喝问道:“饭好了没有?”

两个忙得满头大汗的肥胖女人齐声答道:“好了……好了!队长。”

“那就开饭吧。”

一个女炊事员手拿一根铁棍,来到伙房前“铛……铛……铛”地敲响了悬挂着的犁铧,向村里的人发出了开饭的信号。

于是等了好一会的老人和孩子们都拥挤着向前挪动,伸碗打饭,一个接一个地在碗里盛了半碗稀粥,发了一个面粉和麸皮掺在一齐蒸的小馍,各自端着饭,走着“呼噜……呼噜”地喝着吃着……

此时被称为“生产队长”的彪形大汉,二目圆睁立在伙房大门的一侧,肥大的身躯把门几乎堵了三分之二,他酷似一个“快活林”的“蒋门神”,口中还在不停地喊道:“下一个……下一个”。他突然停了下来,冲着一个年近七十,一手拄棍,一手拿碗,骨瘦如柴的老妇吼道:“昨天下午,你为什么不到场里干活!”

“大侄子,当时我胃疼才没有去。”老太婆无奈地解释道。

“不干活!就不要吃饭。”队长仍然不依不饶。

老人从队里走出来,眼含热泪,步履蹒跚地朝着她的草屋走去。

此时,我们中蹲在地上正在吃饭,食堂里给我们学生每人打了一碗粥,发给两个馍馍,这已是天大的优惠了。

但是眼前刚刚发生的令人寒心的一幕,让我口吃馒头如同嚼蜡,心如刀割……

难怪当时人们流行一个顺口溜:“饥荒三年,也饿不死队长和炊事员。”

当天晚上我们收工后,在几间破土屋里睡觉,起来小便时我一脚踩在不知谁放到地上的镰刀上,脚被割破,鲜血直流,钻心的疼痛。多亏我的同窗好友赵振殿当时急忙用块布给我包扎伤口,并扶我到三里外的大队部找赤脚医生给我敷药。后又陪我一同返回小王庄,此时已是深更半夜,瞎灯灭火,既没有鸡鸣,也没有狗叫,在这无村不死人,无家不戴孝的饥馑年月里连耗子也少了,村里无声无息,一片寂静……

次日我仅休息了半天,就一瘸一拐地又随着大家去收麦。

然而,我在小王庄只待了五天,脚伤还没有痊愈,就被当时作为带队的老师“秃顶”颜,抽派到灾情比这还严重,条件比这还差的观堂区帮助收麦。

这完全是因为春天他爹去世,他在我们班的晚自习课上,表白自己与他的地主老爹划清敌我界线时,我却管不住自己的嘴巴,竟说他是“冷血动物”而招惹来的祸。

事隔三月,他内心仍存芥蒂,此时趁机对我实施报复。

“五一”刚过,“芒种”将至,观堂地区的小麦也已成熟,但由于缺乏劳动力而无人收割,上级就让我们学校抽人去帮助收麦。

于是就从我们高中一年级四个班里抽出十二个学生,他们多为个子矮小,体质瘦弱来自于边远的农村穷困家庭,被颜视为没有多大“出息”的学生。而颜美其名曰“封”我组长,让我带队奔赴观堂灾区支援麦收,我却有口难言,只好“奉命”。

第二天清晨,我们便向观堂出发,预计要走三、四个小时才能赶到那里。

观堂地处亳县城的东北,它与河南省的夏邑、永城县接壤。

黄河以南,自开封向东沿途是兰考、民权、商丘、虞城、夏邑、永城等豫东地区,也是鲁、豫、皖、苏四省犬牙交错的地方。

此处有过去黄河夺淮的古河道,而今成了废黄河的遗趾。

历史上这里曾是有名的黄泛区。每逢阴雨连绵,黄河泛滥,洪水横流,涝灾不断,淹没了土地,冲毁了家园,灾民们出外逃荒要饭,卖儿卖女也是常有的事情。

此地处于黄淮平原的北部,土质沙化,土地贫瘠,到了六零年“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这里的饥荒也就比较严重。

当时我们赶到观堂,已是中午时分,由区里分派到观堂以北五、六里远的一个叫阎李庄的一个村子(化名)。

该村环境较差,房屋破旧,有的院里只剩下颓垣断壁,连门窗都没有;村里的灾情十分严重,大部分的青壮年劳力已经丧失,剩下的多是一些瘦弱的老人和孩子,村里的事务只有几个干部和大食堂的炊事员在张罗着,安排我们收麦的事也是他们在跑前跑后。

在这历史罕见的大饥荒中,人们十分忧虑,惶恐不安,被饥饿吓怕的人们终于盼来了麦子的成熟。但多数人已是身体虚弱,骨瘦如柴,有的连路都走不动,那有力气还能到地里去干农活。

我们的到来给村里人带来了希望,每天收割下来的麦子成了食堂每顿饭的下锅之“米”,也成了人们的企盼和生命的保障。

“须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粮食就是人的生命,所以民以食为天。”

此后,我更加体会到了老舍先生所说的“饥饿就是真理”的真正含义。要不然,在旧社会穷苦人们活不下去的时候,共产党为什么要领导他们闹革命,打倒土豪分田地呢?

我们在阎李庄历时一周的夏收中,每天从早到晚不少于十个小时拼命地在抢收小麦,有时在月光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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