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第24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邀他去牡丹亭,王鉷立刻明白,杨钊别有安排!
看到叶畅微微点头,他没有多思考,便应下此事。
外边有寸,三人都上了杨钊的马车,到了牡丹亭后,选了一间雅室,自有随从在外守着,不令别有用心的人来偷听。
“二位相召,不会真的在此喝茶吧,有何吩咐,还请明说。”
王鉷心情郁闷,虽然对叶畅待之以礼,却也不想花费太多时间在无用的口水上,故此径直问道。
“听闻王公与杨侍郎有亲?”杨钊没出声,说话的是叶畅。
王鉷点头,坦然地说道:“确有其事。”
“但又闻杨侍郎待王公甚为无礼,虽你二人同列为官,他却呼喝支使,有如僮仆?”
王鉷沉默了一下,然后勉强道:“他辈份居长,又曾有恩于我……”
“听闻杨侍郎侵夺王公职田?”
王鉷猛然站起身,却又坐了下去,苦笑道:“不过是一时误会……叶公,你有何话,就直说吧?”
“听闻杨侍郎还辱及王公之生母,视之为婢?”叶畅却又问道。
这是打人打脸揭人揭短,王鉷的脸色再也控制不住,他两腮上的肉都哆嗦起来,戟指叶畅:“你,你……”
“李相公让我寻你的。”叶畅一句话就消了王鉷的全部怒火:“欲去慎矜,须用王鉷。”
取代怒意浮上王鉷脸上的,是疑惑不解。
他知道李林甫对杨慎矜越来越不满,却不曾想,现在就要动手。要知道,李林甫此前动手,都是事先做了周密安排,然后才猛然发动。
而这一次,李林甫似乎还没有做充足的准备啊。
“此事……果真?”
“自然是真。”
“为何李相不亲自对我说?”
“李相闭门谢客,要筹谋大事,故此不曾亲自与你说。”叶畅一笑:“我总不可能是瞒着李相做此等大事!”
这一点王鉷还真相信,若这不是李林甫的意思,叶畅岂敢打着他的旗号来行事。现在杨钊已经到了,加上叶畅,如果再有他王鉷,即使李林甫不亲自出面,也足以撼动杨慎矜在李隆基心目中的地位了。
想到杨慎矜给自己带来的屈辱,王鉷左掌击右拳,恶声发誓道:“必不与此贼共戴天!”
“杨慎矜轻狂,多有侮辱王公,但却不知自敛,王公当知他阴私之事,不知是否有可乘之处?”叶畅径直问道。
这一句话,让王鉷心一跳,看了叶畅一眼,神情有些诡异。
这种手段,他可不陌生,乃是李林甫阴人的一惯伎俩,从阴私出发,而不是寻找工作中的岔子。工作中的岔子最多让人贬官免职,可这个却是冲着别人脑袋而去的!
叶畅与杨慎矜,几时有这般仇恨?
还是叶畅已经成了一个小李林甫?
他却不知,叶畅心中,已经将杨家兄弟放到了必除之后快的地位上了。杨慎矜不仅与杨洄勾结,而且他已经确认,当初将他暗中回到长安的消息传播开来的,就是杨慎矜!
他在洛阳被杨慎名看破行踪,杨慎名出于自己的目的,派人飞骑将消息传到了长安,在发觉叶畅与李林甫关系可能出现裂痕之后,表面上拒绝了王元宝的建议,实际上又将消息传来。杨慎矜或许觉得可以乘机离间叶畅与李林甫,好除去李林甫的一方外援,便有意在此事上推波助澜。
若不是李林甫意识到其中可能有人乘机渔利,行事时稍留了几分余地,叶畅的脑袋可能都已经被砍下来了。
“当真……要如此?”王鉷略有些迟疑。
“方才王公还说要与杨慎矜不共戴天,此时却问我是否要如此?”叶畅似笑非笑地扫了他一眼。
王鉷沉吟了会儿,然后道:“杨慎矜骄狂,自以为前朝遗种,曾与我言起谶语之事!”
一直在旁的杨钊猛地吸了口气:叶畅狠,王鉷更狠啊!
叶畅只是想着将杨慎矜兄弟除去,而王鉷提供的罪名,却有可能掀起滔天大狱!
谶语、前朝遗种……这是李隆基最忌讳的事情,一个杨慎矜的脑袋不够砍!
杨钊在惊过之后,旋即便是惧了。有人说他是武则天所宠爱的二张之后,但至少他的姓是杨姓,他也算是前朝大隋皇室后裔,这大狱掀起之后,会不会牵连到他?
若说杨慎矜兄弟,与宫中的杨玉环还有几分关系,当初杨玉环能嫁与寿王李瑁,便是因为在杨家兄弟招待同族的家宴中被李瑁看上。但因为杨玉环如今是李隆基的宠妃,这段历史也被有意回避了。
“怎么,二位方才不是说要对付杨贼的么?”见叶畅与杨钊半晌没有出声,轮到王鉷似笑非笑地扫视二人了。
“明白了,可有凭据?”杨钊抢在叶畅之前答道。
以他对叶畅的了解,叶畅未必能下这种决心,除非别无选择。但王鉷既然提到了前朝遗种的事情,杨钊也姓这个杨字,哪怕只是为了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他也得拼命将事情办下来。
叶畅心中一动,或者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王鉷才故意说出“前朝遗种”的话语。他大约是觉得,叶畅与杨钊同杨慎矜都没有生死之仇,未必能做到极致,故此才会以此策逼迫杨钊出全力。
要知道杨钊背后代表的力量,可是杨玉环。有了他全力介入,此次目标实现,几乎已成定局。
“自然是有凭据的,有一人,名为史敬忠,曾为僧人,后还俗,据闻颇识数术,能卜凶吉,与杨慎矜往来密切。前些时日,杨慎矜曾对我有言,说是曾请史敬忠卜一事,后赠一婢于史敬忠!”
“史敬忠此人何在?”杨钊问道。
“此事某就不知了……此人在京中颇有名气,要寻他不难。”
“若寻到这史敬忠,从他嘴中得了口供,王公可愿发举其人?”
“义不容辞!”
他们说到这里,算是结成了同盟,王鉷先一步离开,叶畅微微一笑,看着杨钊:“大事济矣!”
“接下来如何?”
“请吉温去捕史敬忠,只要史敬忠还留在长安,想来很快就能找出来,有吉温主持此事,史敬忠什么口供拿不出来?”
杨钊点了点头,自己接口道:“既是如此,宫中我也会想办法……请二姐出面吧!”
杨玉环乃是杨家富贵的根基,一般的事情,杨钊不会请她开口,都是由与李隆基有染的杨家另三姐妹出面来关说。他在叶畅面前不瞒此事,是在向叶畅展示自己的信任,叶畅心里却是一跳,平白无故,他展示什么信任?
果然,紧接着一句,杨钊便问道:“十一郎,贤弟,我有一问,你切莫瞒我。”
“请说。”
“李相的情形,究竟如何了?”杨钊盯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叶畅微微一愣:“什么情形?”
“十一郎莫要装了,你们出兴庆宫时,我都见到,是你将李相公扶上马车的,然后你便随车离去。若是李相公身体尚能支撑,你应当是出车自乘,吩咐车夫回府的,也应该是李相公自己,而不是你!”
这世上,没有谁是傻瓜,杨钊能成为千古奸臣,绝不只是凭借杨玉环的裙带,他比叶畅想象的还要精明。叶畅有些无奈,若是他没有那么聪明就好了。
李林甫的病情,不容乐观。
这老奸对别人狠,对自己同样狠,明明刚刚昏阙,元气大伤的情形之下,却还强撑病体,先是去球市挤一遭,避免自己脸色难看被高力士看出来,也给自己身体虚弱寻个借口。然后又主动入宫,强撑病体与李隆基应对,抢夺叶畅这个佳婿。
整个过程,他都凭借过人的毅力强撑下来,但出了宫之后,他的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若不是叶畅伸手去扶,只怕他就要原形毕露了。
回府之后,叶畅自去与杨钊、吉温密会,李林甫却在家中静养,根本无法处置公务。只是有叶畅交待,李府现在内外封闭,暂时没有消息传出去罢了。
“李相公确实染恙,但是并无大碍,御医说只须静养。”叶畅道。
“那么,对付杨慎矜之事,果真是李相公授意?”杨钊又问道。
叶畅一笑:“是不是李相公授意,如今不重要了。”
杨钊先是愣了愣,转念在一想,便明白叶畅的意思。他,王鉷,叶畅,吉温,都被人视为李系干将,可以说李林甫用于攻击政敌的重要人物中,就只有罗希爽一人未加入进来,只要他们行动开始,谁都会视为是李林甫的授意。
便是李林甫自己,也要承认这一点。
换言之,在被李林甫安排着背了几次黑锅之后,叶畅终于借着李林甫躺在病床上的机会,让李林甫背起了这个黑锅。
“若是李相病愈之后呢?”
“对付杨慎矜,难道不是李相自己的想法么,咱们替他办好了,他只会更高兴才对。”叶畅道。
“说的是……说的是!”杨钊连连点头。
外头的暮鼓声响起,叶畅听到后笑道:“也该回去了,若再不回去,只怕嫂夫人要寻我麻烦……杨兄,吉温那儿是我去还是你去?”
“我去吧。”杨钊道。
他出了牡丹亭,径直回到自己家中,但是没有进书房,而是到了自己的客房,才进去,便看到吉温从胡床上跳起,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如何,杨公,叶十一有没有吐露实情?”
“他说倒是说了,至于是真是假,却是谁也不知道。”杨钊哼了一声:“他难道真心要给李相公当女婿?”
“我观他对李相公幼女,是有几分情谊。”吉温嘿嘿笑了两声:“他究竟说什么了?”
“李相身体确实不适。”杨钊眼睛眯了眯。
吉温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两人目光都变得阴森而充满野心。
如果说浑水好摸鱼,但有什么可以比李林甫倒台的水更浑的呢,若不是担心那样激起的不只是混水,更可能是滔天巨浪,他二人只怕非要把这个事情也捅出去不可。
“叶十一只寻我们,而不是寻别的位高权重者合作,只怕也是如此考虑,避免有人乘机想将李相公也一并掀倒吧?”吉温与杨钊心中不约而同想到这个问题。
若真如此,那就证明叶畅在勾心斗角上,已经臻于成熟了。
第324章死有余辜薄情郎
春雨一来,便长时间不止,好不容易晴上几天,外头便热闹起来。
史敬忠伸了个懒腰,春倦真是件让人难过的事情。不过看到身后的美婢,他又喜滋滋地笑了。
这美婢乃是前些时日杨慎矜所赠,他已经受用过,当真是妙不可言。
“郎君今日何为?”见史敬忠望来,那美婢双颊娇红,袅袅行前问道。
“难得偷得闲余,自然是……”
他话还未落,便见那美婢目光有些失望,他哈哈一笑:“自然是陪我掌上明珠一起去看看花……这左右,据说以辋川的花儿最好,我早已令人备好车,咱们这就出行吧!”
那美婢名为明珠,史敬忠此语,倒是一言双关。
车中风光,自不足说,待到了辋川以花闻名的山谷,只见谷外已经是停了不少车马,都是长安城中权贵之物。
史敬忠虽非权贵,却与不少权贵都有往来,许多人都听说过他拥有“秘术”,故此待他也多数比较客气。
携着美婢,带着醇酒,史敬忠只觉得,人生惬意,莫过如此。
他那美婢面带红晕,娇艳欲滴,也确实动人,颇引来一些注意。史敬忠不以为意,以他同各家权贵的关系,除非遇到实在是不讲理的,否则的话,他不惧其觊觎。
然后他就遇上不讲理的了。
“哟,这可不是史郎君么,史郎君身边这位女郎可真俏啊……”
一个声音响起,史敬忠回望之后,立刻躬身行礼:“不意在此遇上夫人……”
他遇到的,正是杨家的二姐,有时也被称为大姐的那位。
此人在杨氏姐妹之中,最是放荡不堪,甚至传闻,连杨钊这位堂兄,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而且生性好强,又喜欢揽事,杨兄姐妹的荒唐事,她一人只怕要占上一半。
史敬忠敢与别的分庭抗礼,见到这位,却只能束手束脚,行礼陪笑。杨二姐笑吟吟,眼珠子就在明珠面上打转儿,那模样,当真是色中恶鬼见着了绝世佳人。她虽是一女子,也看得明珠含羞带怯,忍不住往史敬忠身后躲。
“史郎君身边防的这位女郎,不知是何许人也,史郎君将她藏得如此,莫非是怕有哪个淫贼要吃了她?放心,有我在,谁都不敢动她……还请这位女郎,与我携手同行……”
杨二姐说到“吃了她”时,自己先啯地咽了口口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她也不等史敬忠同意,径直过去将明珠的手牵住,还啧了一声:“这小手还真嫩啊。”
这位杨二姐在长安城中传闻甚多,乃至于有人以为,她不仅好男色,也好女色。但此前史敬忠只以为是传闻,如今来看,传闻竟然属实。
明珠只觉得心中怪怪地,虽然有些不适,却并不觉得难得。她偷偷瞄了史敬忠一眼,却发觉方才还满嘴豪言壮语浓情蜜意的史郎君,如今却畏畏缩缩如同见了猫的鼠郎君。
她心中一怔:这般郎君,岂可依靠?
就在这时,又听得杨二姐笑道:“妹妹这般天姿国色,便是我也比不了,只有我家贵妃妹妹,还稍胜妹妹一筹……啧啧,不知妹妹名字为何?”
“奴婢名明珠。”
“明珠……好名字,好名字!唉,妹妹当真就如同蒙尘明珠一般,可惜不曾有怜香惜玉的人儿瞧见……妹妹这般人物,如何能充奴婢执贱役为粗使?”
杨二姐说到这,柳眉一竖,看着史敬忠,毫不客气地道:“史郎君,这位明珠妹妹与我一见投缘情同姐妹,你竟然敢以我之姐妹为奴婢?”
“不敢,不敢,夫人怎么吩咐,那便如何处置!”史敬忠心中万分不舍,可面对杨二姐的气焰,他哪里敢说出半个不字,只能不情不愿地道。
“这是何话,莫非我还是那种强人所难的人么?虽然我是贵妃之姊,皇亲国戚,却从不倚势欺人!”杨二姐哼了声道:“你这厮那样说是何意,莫非是想坏我名声,累及贵妃娘娘?”
“不,不,小人这嘴,不会说话,还请夫人莫要怪罪。”史敬忠心里暗自腹诽,面上却是诚慌诚恐,咬了咬牙道:“小人怜惜明珠蒙尘,愿放之自由,此乃美谈,哈哈,美谈……”
饶是他在唬那些达官贵人时有伶牙俐齿,此际却唯有干笑,环顾四周,好在都是杨二姐的仆从,没有什么旁人。
“既是如此,你还在此做甚,莫非要等着我请你吃饭?”
目的达到,杨二姐就毫不客气,而史敬忠也唯有抱头而去。见方才还与自己卿卿我我的男人,如今鼠窜离开,明珠心中百感并生,一时有些痴了,但杨二姐却在她耳畔柔声道:“这天下的臭男人,便没有一个靠得住的,依我所见,个个都是死有余辜的薄情郎!唯有咱们女儿家相互依靠,方是正途……妹妹这般人品,这般聪慧,当知姐姐我所言不虚。”
此时这番话听入耳中,明珠只觉眼中一热,不觉便点了点头。
史敬忠失了美人,哪里还有心情继续赏花,一边在心里痛骂杨二姐,一边命车夫驱车回宅。
今日乘兴携美而来,败兴失美而归,回到自己的别业当中,史敬忠便怒气冲冲,险些发落在庄子里的仆人身上。然而就在此时,他听得外边有人道:“史公可在,故人来访!”
他虽然有些钱,却毕竟不是豪富,在这终南山里的别业,也只是一处小小的茅屋院落,前后只有两进,外头一喊,里面便听得清清楚楚。史敬忠听得这声音确实有几分耳熟,撑开窗向外一望,却看见一张方方正正的脸。
“原来是温郎君,今日如何得闲,到我这偏僻地方来!”
史敬忠认出来人乃是吉温,心中顿时一喜。
史敬忠与吉温父亲关系甚好,吉温年幼之时,史敬忠甚至还将他抱在怀里逗弄过。如今吉温靠上了李林甫,仕途正顺,史敬忠早就想去拉关系,却一直没有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