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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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见他说得决绝,拍了拍他地肩膀道:“过日子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这么简单,不管你头前儿怎么想法,现下也该抓紧拿个主意。不管董鄂家地官司如何了结,往后静惠地处境只会更艰难。”
“哥哥,不是有咱们么?”曹颂听他这般说,有些不解。
曹摇摇头,道:“我们不是她的族人,亲戚又远了些儿。虽说老夫人将孙女送到咱们府上,但是等到明儿董鄂家的事情传开,静惠丫头的族人与亲戚长辈,少不得有发话地。”
彼时宗法同国法并行,就算静惠没了父母,祖母与伯父们都被挤压,也有其他族人充作长辈。
曹颂听了,不由地皱眉,嘟囔道:“这官司多咱功夫方能完结?要是她家老太太早点儿出来就好了!”
曹想起隆科多从御前带回的手谕,是要求刑部在圣驾出京避暑前审讯明白。今天是四月十七,圣驾拟定二十出京,不过是三天时间。
如今,刑部那边已经开始审讯了吧!
曹所料不差,刑部大堂这边,几位堂官已是齐聚。
如今刑部的满尚书是赖都,原是镶蓝旗蒙古副都统,今年正月才转到六部为堂官。根本不谙刑名,不过是个摆设罢了。
刑部公务,主要由汉尚书张廷枢主理。他是康熙二十二年的进士,从翰林院庶吉士授编修,后由翰林院侍讲学士外放地方,提督江南学政。康熙四十四年升为礼部左侍郎,旋即转为吏部右侍郎,康熙四十八年升为刑部尚书。
在太子复立时,张廷枢曾为册封副使。时有传言,皆道是张廷枢为江南学政时,曾党附太子舅公索额图。
不管真相如何,这却成为其他官员攻讦他的口舌,实是辩无可辩。
因此,他这刑部尚书做得很是不稳当,不到一年便因一个盗米案处理不当被罢官免职。
康熙给他的考评是:诸事偏执,素性好胜,有忝大臣之任。
直到康熙五十一年,二废太子前后,一批同太子有首尾地六部堂官落马,张廷枢才重新起复,为工部尚书。
康熙既是用他,那就是信了他不是太子党羽。倘若再有人拿十几年前的江南旧事做文章却已然是不顶用了。
对于噶礼,张廷枢与之颇有渊源。他起复为工部尚书后,曾同户部尚书穆和伦一道儿带着满汉司官下到江南,审过噶礼与张伯行的官司。
除了这两位尚书,今日堂上地还有刑部左侍郎敦多礼同刑部右侍郎李涛。敦多礼已经年过八十。耳聋眼花。不过是在侍郎位上养老罢了。
李涛是去年由左副都御史升为侍郎的。行事颇为恭谨,向来是做得多,说得少。他也是没法子,上一任刑部右侍郎也是由左副都御史升任的。却是因同满尚书走得太近了些,又有依附皇子阿哥嫌疑,被革职的。
不管是两位素来作摆设地满卿,还是两位夹着尾巴做人地汉卿,对于噶礼弑母案都极为愤慨。
就是向来只打瞌睡不应声地敦多礼,今晚也是横眉竖目地坐在堂上。等口供。
张廷枢早年审过噶礼同张伯行案,见识过噶礼地刁钻,原本还怕他抵死不肯认罪。毕竟他是功勋之后,没有圣旨,轻易是不能动刑的。
没想到,待到刑部大堂开审,噶礼却极是痛快地认下罪责。虽则他说是由他拿主意。由他指使人往厨房投毒。但是刑讯了厨房下人婆子等,供出来的却是其子干都指使。
待到审讯到干都。干都对自己所犯罪责供认不讳,并且声称只是自己“小人之念”,其父并不知情。
噶礼父子过后是色尔奇,他认下了与侄儿合谋下毒之事,却也不承认是噶礼主使。
张廷枢倒是有些糊涂,搞不清楚这几人这般供述意图何为,难不成他们还以为能跑了谁不成?
他们都是觉罗氏的子孙,就算不是亲手下毒之人,起了杀念,便是忤逆不孝到极点。
觉罗氏因是诰命,又是上了年岁,因此得以在堂上坐着。
听着儿子孙子一个个道出详情,老人家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眼圈红红地,却不肯当众失态。
几位尚书侍郎的脸色都不好看,敦多礼年轻时曾同噶礼之父有旧,算是瞧着他长大的。
待听到他认下谋杀嫡母的罪状后,老爷子愤怒不已,拄了拐杖上前,狠狠地抽了噶礼一下子,骂道:“这混蛋玩意儿,早晓得你这小子手上不干净,这是被钱烧的,丧尽天良啊!”
噶礼站在那里,并不避闪,整个人木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虽说有两位尚书在,实轮不到敦多礼这个侍郎发作,但是他八十多了,是康熙向来优容地老臣,谁会同他计较。
赖都“咳”了一声,唤了两个差役,将老侍郎搀扶到座位上。
敦多礼气喘吁吁,嘴里还是咒骂不已。
赖都却是看向张廷枢,如今谋杀嫡母的案情已了,又在噶礼之妻屋子里起获大量财物,贪污的罪名是早就定下的。
如今,到底要如何判断?
噶礼身上还有董鄂一族与裕亲王、诚亲王、九贝子府的姻亲关系,这要是闹得太难看,指不定哪位爷心里扎刺儿不痛快。
虽然他不通部务,但是对于京城这权贵道道儿,却是通透,要不也不会爬到这个位置来。
张廷枢心里顾忌的,却是康熙的脸面。这噶礼可是圣旨明喻天下赞过地百官中地“大孝子”,如今竟弄出弑母案来,也实是骇人听闻。
虽说他心中,对于噶礼等人谋害觉罗氏之事也满是愤慨,但是出于种种考虑,他还是转过头,对觉罗氏问道:“老夫人,案件已经明了,您这儿可还有其他说辞。”
虽说噶礼谋害其母是大罪,但是毕竟觉罗氏无碍。
法理虽说大于人情,但是本着“民不举、官不究”的原则,要是此时觉罗氏改口为儿孙说几句好话,那在量刑时可从轻。
觉罗氏闻言,抬起头来,看看了噶礼等人,缓缓地摇了摇头。
张廷枢心里叹了口气,命人将噶礼等人先带下去羁押。对于觉罗氏,也吩咐人请下去安置。
堂上,只剩下几位堂官,与两个文书。
张廷枢对赖都抱抱拳道:“大人,案件已明了,当斩、当绞、当流,这到底是应从轻判,还是从重判?”
赖都心里是想着从轻地,但是觉罗氏不说话,没有从轻的余地,一时拿不定主意。
这时,就听有人道:“噶礼身为大臣,任意贪婪,又谋杀亲母,不忠不孝已极,自当重判!”
却是八阿哥同九阿哥联袂而至,几位堂官忙起身执礼。
在方才初审前,刑部便使人往八阿哥府,请这位主事阿哥过来。八阿哥只说是有恙,请几位堂官先审。
八阿哥冲众人点头示意,被让到案后主位坐了。他拿起案上刚才录好的卷宗,匆匆看过,却是心里有数。
赖都拱手道:“八爷,噶礼虽已供认不讳,但是观其弟其子口供,似乎另有隐情。”
八阿哥摇了摇头,道:“噶礼本是不忠不孝之辈,事到如今,仍是巧言令色,哪里有什么隐情?这是皇阿玛钦点的案子,又是忤逆大案,怎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奴才晓得了!”赖都躬身应道,示意张廷枢结案。
既是有皇子阿哥出头,那张廷枢只有听命的,叫了两位刑名,初步拟定了一个判决:噶礼谋杀嫡母,是十恶不赦的罪过,斩立决;噶礼弟色尔奇、子干都为从犯,斩监侯;噶礼妻亦是忤逆之罪,绞监侯;色尔奇之子干泰,发黑龙江当苦差,家产并入官。
八阿哥看了,却是不满意,将噶礼改为凌迟、色尔奇同干都改了斩立决、噶礼妻改了论绞才算满意。
从户部衙门出来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九阿哥有些疑问,问道:“八哥,用做到这个地步么?”
八阿哥苦笑道:“皇阿玛是要我拿主意呢,虽说重判会伤了些人情,但是也比轻判犯了他的忌讳好……皇阿玛老了,怕我们成第二个噶礼……”
第十卷游龙舞第四百一十七章不惑
东方渐晓,天色将白,兆佳氏便醒了。
这两年她的觉越来越轻,常常夜里只睡两个时辰。她没有立时起身,而是摸了炕边的烟袋同烟锅,想着吃几口烟提提神。
她这柄烟锅,是紫铜腰身,和田白玉的烟嘴儿。她从烟袋里挎了一锅烟,用手摁了摁,一边将烟嘴往口中送,一边摸了旁边的火镰。
凉凉的白玉烟嘴儿,往口中一搁,使得兆佳氏有些清醒过来。她这才回过味儿,今天是不能吃烟的。昨儿往隔壁的淳王府花园送了回帖,今日她要带着四姐儿同五儿两个去请安游园。
这要是吃了烟,嘴里带着浊气,在福晋们面前委实失礼。
这样想着,兆佳氏放下烟锅,想起昨儿被曹叫回城里的曹颂,心中生出些许不满来。能有什么事,巴巴地将兄弟叫回去?如此呼来喝去,也不体恤兄弟是要读书的。
又想着三月已经过了大半,转眼就是四月,到时又是一笔开支。幸好几位先生都是曹掏腰包为弟弟们请的,已经送了束,并不需要二房这边出银钱,算是省了不少,要不然兆佳氏的手头更紧巴。
除了最初上京曹送到她手上的那座庄子,兆佳氏上个月又使人在房山买了两座田庄。三处拢共算起来,有八十顷地。
地租都按照四成定的,要是丰年每顷地的出息能有三十多两,就算是寻常年份,二十多两指定是有的。一年下来,少说也得是两千多两银钱的进项。这还不算其他禽肉谷菜等物,是曹颂爵位俸禄的几倍。
庄子的进项同曹颂的俸禄,加起来,每年能凑三千两。不过,开销也多。除了二房上下这五六十口人的月钱嚼用外,在京地人情往来也是大头。
去年还好,兆佳氏要是走人情。只需动动嘴,同初瑜说了,自有公中那边按照人情薄厚准备齐当。如今。既是已经说了大房、二房要分灶,兆佳氏也没有再去张嘴的道理。
这是在孝期,亲戚往来少些,这要是出了孝,可是好大一笔开支。
原来的银子,除了买庄子地,兆佳氏手中余下的只剩下不到万两。按照她的意思,是想着等到八月出孝,就再央求着哥哥,将儿子同侄女如慧地婚事定下来。等到年底或者明年初迎娶,正是便宜。
至于哥哥嫂子所说功名,兆佳氏并没有放在心上。她想着只要出了孝,去跟曹或者平郡王府那边去说。让他们找关系给儿子补个侍卫的缺,既体面又清省,往来结交的,还都是贵人。熬个几年。跟他哥哥似的,放个外任,就是一方父母。
大儿子的亲事办完了,剩下的几个小的也都班对班的大起来。虽说老太君临终前给孙子孙女每人留了五千两婚嫁银子,但是若是寻常亲事,哪里需要那些抛费。娶个媳妇,一两千两银子已经办得极体面。结余下的银子。往后分家用都使。
想到“分家”两字,兆佳氏突然觉得不对。一下子坐了起来。
大房富足,又只有曹一根独苗,身份地位在那个搁着,不会同她这个寡妇婶子计较。但是,单说二房这边,除了三个嫡子外,可是还有一个庶子曹项。
对于《大清律》,兆佳氏别的不省得,却是晓得分家要诸子均分地。
早些年初到江宁时,她受不了老太君的训斥,便惦记着要分家来着。又怕是二房吃亏,正经寻了好几个明白人,问了个通透。
“诸子均分”啊,八十顷地,兄弟四人每人二十顷。不说日后地价会不会涨,就说兆佳氏自己这次置办的两处庄子,因挑得是上等良田,都是每亩七两银子的价格购入地。
不算娶媳妇的银钱,还要分出一万四千两银钱的地,想到这个,兆佳氏只觉得心里一哆嗦。
买地的这四万多两银钱,除了挪用了老太君留下地部分婚嫁银子外,大部分都是兆佳氏这半辈子的积蓄。
兆佳氏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为何这般急着置庄子,这曹项已经十四,熬两年就能娶媳妇分出去另过了,如今这样可怎生是好?
她长吁了一口气,虽然有庶子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引得她心里膈应,但是为了那二十亩庄子,分家的这个打算是要先搁下。过个十年二十年将庄子的本钱收回来再说,要不她这费心劳力、巴巴儿地熬了一辈子,竟似为别人攒钱。
想起这些,兆佳氏一点也不觉得庄子上的地多了。想起曹给她置办的庄子才二十顷,跟给曹颐置办地奁田也是二十顷,兆佳氏地心里就不是滋味儿。
又想起二房两个女儿,曹颐嫁的是红带子,将军府邸,兆佳氏也有些悔意。当年因拉不下脸来,也舍不得银钱给曹颐置办嫁妆,所以她拦着丈夫没让认下这个庶女。
现下想想,有老太君留下地五千两婚娶银子,就算是为了面上好看,父母再给添些,又能抛费多少?都是她一时眼皮子浅,舍不得那几个钱。
绿菊在地上铺了铺盖值夜,听到兆佳氏起身的动静,也跟着起来,地穿好衣裳,道:“太太,可是要起了?”
兆佳氏心里不舒坦,连往淳王府园子请安的兴致也颇减,牢骚道:“到底是身份不如人的缘故,还要巴巴儿地上门请安,今儿得梳两把头,又不能戴花,光秃秃的,实是难看。”
绿菊听她话中有抱怨之意,心下不解,这昨儿睡觉前太太还是带着几分欢喜地说今天去王府花园游园子的事,怎么才一晚上功夫,便有些腻烦了?
兆佳氏已经从炕上下来,趿拉着鞋往梳妆台前坐了。看着梳妆台前,就零星摆放着几只银簪子,白玉簪什么的,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凄楚。
自己是寡妇了。三年不戴花,再也不着红……
虽然今日没有朝会,但是曹也起得颇早。圣驾后天避暑塞外,他同太仆寺少卿唐执玉要随扈。衙门这边还有不少差事需要提前安排。
初瑜要跟着起来,被曹给拦住了。昨儿因有些惊到了,初瑜身上有些不爽快,很晚才睡着。
因曹发话,也是她自己有些睁不开眼睛,初瑜便没有下地。
喜云、喜彩两个端水,侍候着曹梳洗了。
想着董鄂家的族人,还有静惠母族这边的亲戚,今日或许上门,曹对初瑜说道:“你问问静惠自己个儿的主意。怎么说咱们跟她的亲戚也远了些,要是她想往其他亲戚家去,也别太拦着。”
初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往卧房门口望去。正好见曹在外间唤衣服。她摸着自己个儿的肚子,回道:“额驸不必吩咐,这个我省得。早年在沂州说起家常时,听静惠的意思。除了同她嫁到富察家那位姨母亲近些,其他亲戚都鲜少往来。既是昨儿在大难时,能想到往咱们府上来,那指定是当咱们为亲近地。我只怕她多心,看我这身子,不好在咱们府多呆。”
曹在外间听了,想起紫晶的病还没大好。道:“要是怕她这般顾及。换个说辞也好。嗯,这么着。只说留她照看你就是。不说别的,记得那年你怀天佑时,孕吐地厉害,吃的还是静惠那丫头做的饭!”
初瑜笑着“嗯”了一声,心里想得却是曹颂同静惠两个地亲事,若真没指望,还是应早些将两人分成两处才好,省得日久生情,往后凭白难受。
曹要赶着去衙门,却是没有功夫同初瑜多说了,胡乱扒拉了几口吃食,便往衙门去了。
初瑜躺在炕上,想起静惠。虽说心里爱她的性子,也当她妹妹似的待,可真要是因她同曹颂的亲事使得丈夫难做,那初瑜就不赞同了。
毕竟婚姻大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原本他们夫妻两个就同兆佳氏有些疏远,要是因曹颂的亲事再起了什么争执,实是有损曹的名声。不管有理没理,兆佳氏占着个长辈的名分,就得多几分恭敬。
不过想到静惠的可怜处境,初瑜的立场就又有些不坚定。失了家族庇佑地静惠,往后可怎么好?
看曹颂那样子,倒是真心实意喜欢静惠,要是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知要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