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第5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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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颙心中有些奇怪,按理来说即便自己不在家,还有父亲在,为何这个钱书呆就不晓得通透些。
“还是曹某的疏忽,耽搁了钱先生。先生既是留京备考,也需要僻静地方。曹某海淀的园子正闲着,若是钱先生不嫌弃简陋,可以过去攻读。”曹颙想了想说道:“城里的会馆虽有同乡同年,但先生也不是爱应酬之人,反而饶了清静。”
虽然晓得这个钱陈群是有几分真才学,但是曹颙并没有出言挽留。对方要参加明年会试的,也不能说考不上再回来,那样说也太晦气。
曹家除了城里宅子,城外的宅子有两处,一处海淀,一处昌平。
昌平温泉庄子,曹颙还想着冬日里让父母过去泡温泉,自然不会用来做人情。这钱陈群若是从曹家辞馆,就要搬出府的,要不然名不正言不顺。
曹家海淀的园子,夏初时钱陈群曾过去住过。现下听曹颙说得坦荡,他犹豫了一下,反而不好再说什么,躬身谢过。
好在他年过而立,也晓得人情世故,晓得曹颙才回来,这寻合适的西席也要功夫,就将离开的日子定在月末。
曹颙心里明白过来,不禁多看了钱陈群一眼。有真学问,又不攀富贵,又不假清高,这个钱夫子往后说不定有大出息。
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什么变化。又与钱陈群说了几句话。叫人将河南带回来地土仪送上。就告辞了。
钱陈群将曹颙送到院门口。见他远了。才转身回屋。
曹家地名声并不算好,早些年还有些不堪。这几年外头说得人才少了。饶是如此。外头提起曹家父子时不过是一句“天子家奴”。
钱陈群到曹家两年。眼里看地却是另一个情景。可见世人多势力。不是嫉妒是阿谀。见不得真金。
他回到书案后。想着此处。也是失神。不知东主曹颙能走到哪个地步……
兰院,上房。
自打曹寅荣养在上房西屋收拾出来个内书房,平素在这边教导教导孙儿们练大字什么的。
曹颙来时曹寅盘腿坐在炕上,拿了本书给天佑、恒生讲古,看样子颇为欣慰。他穿着半旧的家常衣服带着两个小儿,倒像个老儒。天佑与恒生两个伏在祖父膝头,听得滋滋有味。
曹颙站在门口,看到此情此景,想到夫妻两个昨儿说的,天佑像祖父的话。父亲比天佑大不了几岁,就进宫做了伴读。如果不是家族的责任,而是走科举仕途,即便没有现下显赫,那也是父亲真正想要的人生吧。
活在当下,谁又能随心所欲。
“干吗站在这儿,还没用晚饭的呗,天都要黑了。”李氏见儿子站在小书房门口,说道。
屋子里的祖孙几人听了动静,往门口望来,才发现曹颙。
天佑与恒生两个忙站直身子,见过父亲。曹寅撂下手中的书,问道:“十六阿哥走了?”
“嗯,原想留他吃饭,要落宫门了,他就先回去了。”曹颙回道。
曹颙这边,却是有话要对父亲说的。
十六阿哥过来,除了听了曹颙的“烟草”大计,还告之曹一件事,那就是圣驾延迟回京。
每年十月初一,是颁布次年年历的时间,十月初三又是太后的圣寿节。因此,圣驾每年都会在九月末回京。
今上已经年过花甲,这几年身体又不大好,这一延迟回京,自然就引起各方揣测。不晓得会不会变天,要不然为什么皇上今年点了那么多阿哥随扈。
留在京城的几位,虽说成年,也算是小阿哥,手中无权。就算是生出了不得的心思,也没有那个势。
再说,先大阿哥、二阿哥、八阿哥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有谁敢轻举妄动。
康熙做了五十多年皇子,没有权臣外戚,心里最防备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们。想来这些皇子心里也有数,乖觉了许多,不敢在这个时候扎眼。
听说十三阿哥已经携眷去汤泉庄子了,十四阿哥也收敛许多,等着热河的动静,不敢再肆意拉拢人。
曹颙这边,不怕康熙出问题,是担心太后那边。方种公现下在热河供职,最太后身边的御医。要是太后有个闪失,怕牵连到他身上。
曹颙见过太后几次,只觉得是个富态雍容的蒙古老太太。但是因她这几年照拂李氏,同曹家也不能算是没有干系。别的不说,就说李氏每年为她亲手缝制两套衣服,就是当成了亲长孝敬的。
曹颙没有问过母亲,到底晓不晓她的身世。不过文太君性子清冷,待李氏不亲是真的。
回梧桐苑用了晚饭,曹颙又来到兰院,将十六阿哥所说之事说了。
听提及康熙的健康,曹寅的脸上有些沉重,压低了音量对曹颙道:“五月里皇上中风,方种公去热河,名为太后看病,实际上是给皇上针灸。”
曹颙听了,不由愣住。
对于“中风”,他印象中就是口斜眼歪,半身不随。
康熙在臣子面前,向来是威严的很,实想不到他“中风”会是什么模样。
“外头并没有消息出来,我原本以为症状尚轻,没想到却是延迟回京。圣体究竟如何,无人得知,实在令人担心,却又不好刺探。”曹寅带了几分沉重续说道。
见老父担心,曹颙心有不忍,道:“父亲无须担心,皇上定平安无事。若说令人担心倒是太后那头,七十七了。”
听曹颙说得这般笃定,曹寅看了儿子一眼,沉默半晌,道:“莫非皇上国祚年数,也在儿梦中?”
曹颙迟疑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讪讪道:“要是没有其他意外,当时如此。只是这其中细微同儿子晓得的有些不同,儿子也不能说就一定如此。”
“不同之处?可是八阿哥之死?”曹寅沉吟片刻,问道。
曹颙闻言,有些无语,就是古人的智慧么?
“父亲怎会如此说?”他忍不住反问道。
“那些日子,你有些消沉,像是有什么想不开之事。”曹寅摸了摸胡子,说道。
虽不能百分百坦白自己是重生来的,但是曹颙也想同父亲好生说说话。
曹寅望着儿子的目光,也变得幽深起来。
这些年下来也晓得儿子绝非寻常人。只是有些事他一直不敢太追究,怕追究多了儿子不是福气。
如今,父子两个静坐却是想要问上几句。
“颙儿,为父想问上几句,可否会叫你为难?”曹寅正色道。
曹这边自然点点头,道:“父亲请问,儿子晓得的,自然不敢隐瞒。”
曹寅没有立时话,而是换丫鬟送了个空盆进来。
他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一句话,递给曹。
曹接过来看了,问题并不意外,就见上书“皇上在位几何”。
在这个社会,这话就算是父子私下说,也是大不敬的罪过。曹从父亲手中接过毛笔,书了个“六十一”。
曹寅见后,松了口气,将张纸送到烛台上燃着,随后扔到空盆里。
火花闪过,迅速将那张写了字的纸张尽,只剩下纸灰。
第一问题,“国祚几何”。
曹在心里算了下,从满清入关到宣统退位,二百六十八年,随即将答案书中。
曹寅拿着这张纸,双手不禁颤抖,望向曹的目光似悲似喜,又像是悔恨不已。
曹颙见状,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说多了?自己这个父亲向来愚忠的很,要是以为自己“妖言惑众”,别在来个“大义灭亲”。
这会儿功夫,曹寅稳了稳心神,将手中那张纸燃了,长吁了口气,对曹道:“泄露天机,有碍寿元,是为父疏忽了,日后切记,不可再对人提及。”
原来不是嫌弃他,不是怀疑他,而是担心这个。曹颙心中一暖,道:“父亲放心,无碍的。”
这历朝历代,都不缺窥破天机之人,但是没有几个下场好的。
人对未知事务都充满畏惧,曹寅无法理解儿子打小聪慧过人,只当曹家祖坟冒青烟,也出来个窥破天机之人。
一时间,他竟不知该欢喜,还是担心,扶着儿子的胳膊,半晌说不出话。
见气氛这般沉重,曹寅又担心损了自己寿元不肯多问一句,曹颙忍不住说道:“父亲,你的子孙有人流芳百世,载入青史。”
话说出口,曹颙就觉得有些不妥当。天佑如今虽占了曹霑的名,但是没有经历抄家破族的惨烈,也没有人会将他惯成宝二爷,哪里会写出《红楼梦》来。
曹寅这个,听了曹颙的话,却是眼睛一亮,忙问道:“是谁?”
“天佑。”曹颙倒是没有犹豫,省得父亲又以为“天机不可泄露”。
曹寅有了幼子长生后,虽然也疼幼子,但是对于长孙天佑,也是放在心尖上的。就像他说的,觉得长孙像自己个儿,恨不得亲自教导。
听儿子提及孙儿会青史留名,曹寅不禁红了眼圈,连声道:“好,好,好!”
瞧着父亲激动的模样,曹颙却是感觉沉重。这《红楼梦》的故事梗概他晓那原汁原味的文字,上哪里找去。
儿子要是写不出千古流芳的文章来,那自己就成扯谎了……
见着韩江氏时,已经是三日后。
看来,韩江氏是有备而来,带了不少账簿过来。按照她说说辞,稻香村的生意已经有了章程,往后只需人照章办事,即可维持,并不需要她专门盯着。
那四成股份,她也无意留着,愿意照原价转给曹家。
这份慷慨,却是令曹颙佩服。怪不得都说“人情送匹马,买卖不饶针”。早先在江宁初次合作时,韩江氏寸步不让的倔强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这稻香村的四成股份,按照市价的话,最少已经比之前涨了几番。
曹颙既不贪财,也不是卸磨杀驴之人。
再说,这稻香村铺子当初的本意,不过是为了安置韩江氏。
“听内子提及,韩掌柜想要去扬州。恕我直言,有了前几年那场官司,就算骨肉至亲,怕也生分许多。京城有韩掌柜的干亲与曹某在,许是比扬州还便宜些。”说到这里,曹颙顿了顿,道:“若是担心九贝子那边,也无需就此还乡,总会有其他法子。”
原来,韩江氏萌生去意,的确与九阿哥有干系。
自打春日里开始这大半年,九阿哥使人往韩江氏宅子送了不少东西。韩江氏身份所在,拒也拒不得,收也收不得,委实为难。
这不收吧,对方跪在地方,直说贝子府的规矩,办不好差事要打死了事。韩江氏在皇城住了这几年,晓得这不是玩笑话,那位九贝子的狠厉也是众所周知的。
这收了吧,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这九阿哥又连着开了好几家“桂香村”,连稻香村那边都有闲话传出来,说九贝子是不是要挖她这个大掌柜。
韩江氏精明了小半辈子,这回却是吃了哑巴亏,辩也无处辩。
偏生九阿哥还随扈去了热河,压根不在京里,韩江氏想要了结都没地方了结。
她热衷稻香村,只是因为闲不住,又生性好强,才将买卖做得有声有色。眼下,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她的兴致也减了几分。
至于银钱多少,还真没入她的眼。
她的百万家财,可是实打实的。加上这几年稻香村的利,也不少,她倒是不生贪心。
赚钱虽是她的爱好,但是银钱与她,不过是账簿上的数目字罢了。
她性子高洁,晓得九贝子这样纠缠下去,就算借着曹家的势托人挡了去,也污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才决定带着女儿回扬州“养老”。
“稻香村是韩掌柜的心血。要是没有韩掌柜,这牌子也立不起来。就算韩掌柜想将买卖交给别人管理,这退股之事,也不要再提。”曹说道:“若是京城不愿呆了,我这里倒是有个好去处。只是这处买卖不比稻香村,只是几个铺子的事,关系到地百姓的生计……”
没错,曹想跟十六阿哥推荐的那个人,就是韩江氏。
虽说她寡妇身后,不适合在人前抛头露面,承办官办烟草事。但是一滩买卖,从开始到调理分明,有谁比韩江氏更合适。
寻个身份妥当的,放在前台,而后由韩江氏主抓这件事,最是恰当不过……
第十一卷定风波第七百六十九章拆墙
找接替钱陈群之人,曹颙一时也没有合适人选,就请父亲拿主意,他原以为父亲向来重视孙儿们的学业,定会再寻个名儒,没想到这次寻的却是名不见经传的一个老举人。
曹颙不解,曹寅说了原由。
原来,这钱陈群虽已辞馆,但还要留下几分余地。若是他这科名落孙山,还可以到请回曹家再教几年。
钱陈群的学问,曹寅是晓得的,即便如此,也不能笃定他定能榜上有名,可见这会试真是独木桥。能够考上举人资格的,哪个不是熟读四书五经,到了会试这里,二十取一。
听到这个,曹颙倒是有些担心曹项。
曹寅闻言,摇摇,道:“无妨,八旗虽与汉人一通参加会试,但是取中的比例多些。就算一科未取,下科也差不多了。”
说起科举取士,曹颙想起一事。按照规矩,这六科掌印给事中,同翰林院与御史一样,都是要进士出身,才能任职。
曹颙从内务府总管到六科给事中,却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康熙乾纲独断惯了,也有没人敢质天子的用人方式。更不要说曹颙并不是“幸进”,而是贬职到掌印给事中位上。
官场上那句老话,“非进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内阁”也只是老话,不是还有“赐进士出身”这样的恩典么?
月末。送走了钱陈群。
除了该奉上的馆修,曹颙还使人专门去京城地书店中买了不少“四书五经”集注之类地书。送给钱陈群。这些书多是名家所出。价格昂贵。既能代表心意。又少了铜臭味。
钱陈群虽没有怎么表达谢意。但是望向曹地眼神已经不同。若不是曹颙比他年纪还小。他就要奉曹颙为伯乐。
曹颙这边态度亲近里晓得。这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转眼。到了十月初一。
圣驾不在京。在大朝会也免了。户部却来了个熟人,就是曹颙地昔日同僚王景曾。今年他可是流年大吉。二月里打从三品地太仆寺卿任上升为正三品地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眼下又升为正二品户部右侍郎。
在户部本堂见到曹颙时,王景曾看着温煦,但是望向曹颙的目光已经完全不同。要知道,在太仆寺衙门时,两人虽平级,却是以曹为掌印堂官,如今真是时过境迁。
曹颙见状里有些不舒坦,却不是为自己个儿。
这个王景曾有几斤几两人共事时曹已经清楚。不过是借光家族的光,出自相府宦世家,几辈子联姻下来这官场的门路通达,又是进士出身,就算什么政绩没有,每次考评都是“卓异”,这官升得当然快了。
可怜唐执玉,才是真能臣,却是因为出自寒门,这几年功绩不少,却仍在太仆寺少卿位上。
在外人眼中,怕自己跟那个王景曾一样,都是借光上来的。
到了十月,京城这边关于西北的消息越来越多。好像是西北兵力不足,要从八旗里增兵,每一佐领内抽三丁,年底前赶赴西北。
现下满、蒙、汉八旗佐领数四百出头,这样算来,抽出的八旗兵,也没有多少,不过一千五、六百人。不过,引起曹颙关注的,是三丁中,一人为鸟枪兵。
鸟枪,曹颙小时候惦记许久,进京后寻了机会就看过了,大失所望。
两米多长,几十斤重,上弹丸需要时间间隔。用于守城与陆战还好,用于追击与骑射很是不方便。
不知道欧洲的火器发展到什么地步,曹颙上辈子平素爱看的也都是自然、地理、游记什么的,对于战争史、兵器史真是只是皮毛。
但是他也不担心,因为据他所知,这西藏虽被准格尔占了,但是总有收复的一日。等到西边再乱时,已经是乾隆年间。
他如往日一样,八旗子弟却有不少沸腾的。
连曹颂每每说起西北军事,都两眼发亮,跃跃欲试。去河南府一趟,杀了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