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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重生于康熙末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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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顒以为那乞丐要收自己做小乞丐,每日下任务什么的,没想到事情发展却出乎意外。那乞丐次日不知从哪里翻出一身粗布衣裳换上,虽然显得旧了些,却干干净净的,又去街头花几个铜钱新剔了头。看起来就是寻常老百姓,哪里还有半点乞丐的模样。

那中年乞丐收拾妥帖后,抱着曹顒到了码头,用五百钱的价格搭乘了一条去杭州的货船。期间,也有伙计上前来搭话,那男人只说是儿子病了,要去杭州灵隐寺祈福。

曹顒身上的力气一点点的恢复,只是嗓子还始终未好。在船上无路可逃,他只有忍下来,想着到杭州再想办法。

两天后,货船到了杭州码头。那中年乞丐抱着曹顒下了船,叫了马车直奔灵隐寺。那车夫只当他们是寻常香客,絮絮叨叨到地说了不少灵隐寺的事,再过几日就是地藏王菩萨的寿诞,到时寺里要举行大法会,这两日很多外来客人都是奔灵隐寺去的。

到了灵隐寺附近,那中年乞丐打发了车夫,没有去寺庙里,而是抱着他去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里面十来个人,除了几个精壮汉子,就是几个残疾孩子,断胳膊、断腿的,模样都很凄惨。

曹顒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这时掉了狼窝,满眼的恐慌。

这乞丐看起来与那些汉子都是熟识的,被那些人称为“二哥”,看来在众人中还有点身份地位。他见曹顒战战兢兢的样子,冲着一个叫“老七”的壮汉奴奴嘴。

那个老七“嘿嘿”地走上前,蹲下身,抓起曹顒的小腿,向上一折,就听“卡吧”一声,骨头已经被生生地折断了。

曹顒没等挣扎,就痛晕了过去。那老七像是乐在其中,吹了吹自己的手,很是享受,抓起曹顒的另外一只腿,如法炮制。曹顒被生生地痛醒,那地上躺着的那几个孩子唬得“呜呜”地哭起来。那老七向他们一吱牙,他们吓得立即止了声。

那二哥嘴里咬了半根黄瓜,冲老七竖了竖大拇指:“兄弟,哥子真是佩服你,断骨不伤筋,这也是好本事。等这几个大了,若是不残废,相貌好的卖到象姑馆去,差点的卖做小厮,还能够值两钱儿!”

第一卷世家子第八章乞儿

鹫岭郁迢峣,龙宫锁寂寥。

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

扪萝登塔远,刳木取泉遥。

霜薄花更发,冰轻叶未凋。

夙龄尚遐异,搜对涤烦嚣。

待入天台路,看余度石桥。

————————唐…宋之问《灵隐寺》

灵隐寺位于杭州西湖西北飞来峰与北高峰之间灵隐山麓中,是江南香火最盛的古刹,始建与东晋年间,至此已有一千四百多年的历史。前年春天,康熙皇帝第三次南巡时,就曾到灵隐寺祈福,并且亲笔提了“云林禅寺”的匾额。

眼下是七月下旬,再有几日就是地藏王菩萨圣诞。地藏王菩萨,在佛教中又被称为幽冥教主,是掌管阴司的菩萨。他的圣诞,宜立资助超脱十万一切孤魂的愿,因为各地香客赶来行善做法事的人就不可胜数。

那将曹顒带到杭州的乞丐,姓邢,本是苏州坊间的泼皮无赖,结交了几个兄弟,在众人中排行第二,打着乞讨的幌子,弄些不干不净的钱财。灵隐寺的各种佛诞,这些泼皮都是次次不拉的,不仅拐来孩子,弄残了乞讨,还捡落单的香客谋财害命,只因每次犯案后都要换地方,因此至今仍逍遥法外。

曹顒到杭州的第二日,就开始了在灵隐寺的乞讨生活。他的身子本不好,折腾了几日,转辗千里,又被生生折断了腿,就发起高烧来。

邢二将曹顒放在西湖通往灵隐寺的必经之路上,自己跪在一旁。用袖子揉眼睛。袖口上涂了生姜,辣得眼睛红红肿肿,与地方躺着的病孩子呼应着,真像对落难父子。

大人哭得可怜,孩子模样凄惨,使得来拜佛的行人大发善心。一日下来,铜钱、碎银加起来就有六、七两银子。

日落后,邢二回到老巢,其他几个兄弟也收入颇丰。老七买了一包馒头,扔到地上,算是几个孩子一日的的饭食。这些孩子都是他们骗钱的工具,总不能够就这样死了。除了发着高烧昏迷着的曹顒,其他孩子都像小狗似地爬过去,用脏兮兮的小手抓上一两个馒头。

泼皮们留下两人,其他的都拿了今日乞讨来的钱财嫖赌去了。屋子里有个年纪与曹顒相仿的小男孩,小脸脏兮兮的,黑的不成样子。他被那些人折断的是右胳膊,左手还算完好,护着两个馒头,做到曹顒身边。

曹顒烧的说胡话,偏又嗓子发不出声音,张着嘴巴一闭一和,模样古怪可怜。那孩子心肠软,只当曹顒想吃东西,撕了小块馒头塞到他嘴巴里。曹顒迷迷糊糊的,哪里咽得下。那小男孩又取了个大碗,用冷水泡了馒头,一点点的放到曹顒嘴里。

曹顒虽病着,也知道饥饿,胡乱地咽了下去。

其他的孩子吃完各自的馒头,就盯着那个小男孩手中的。那小男孩瞪了大家一眼,掐着腰:“想打架吗?”眼睛瞪得溜圆,像个要战斗的小公鸡。

其他的孩子看来是吃过这男孩苦头的,不敢放肆,只好吧唧吧唧嘴巴,咽了口吐沫了事。

那男孩喂了曹顒吃了大半个馒头,自己吃了剩下的。

曹顒吃了东西,慢慢清醒过来,腿上传来剧痛。虽说是两世为人,但他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头,疼得鼻涕眼泪都流了出来。他闭上眼睛,心中无比愤恨,发誓若是逃离这里后,一定要亲手杀了这几个泼皮无赖。又开始恨起顾三与曹寅来,两人一个贪财,一个是蠢蛋。突然,感觉到脸上有粗布轻轻拭去他的眼泪。他睁开眼睛,一张黑乎乎的小脸出现在眼前。

那男孩见曹顒醒过来,有几分不好意思,用没有断的那个手挠了挠后脑勺。曹顒记得方才有人喂自己吃东西,见那男孩身边放着个空碗,里面还残留着点类似面糊的东西,知道是他了,心中很是感激。

虽然醒过来,可曹顒只有一个感觉,就是疼,想着这辈子或许就要做个瘸子或哑巴,他恨不得就这样死了。不过,又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上辈子已经够短命,这辈子才活了这么几天。

不行,要活着,曹顒抬起胳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烧得非常厉害,要想法子自救,那些泼皮是指望不上的。

那男孩见了曹顒的动作,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呀,烧得厉害!”

曹顒嗓子干得要命,做了个要喝水的动作。那男孩倒也伶俐,用碗装了大半碗水来喂曹顒。

曹顒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只觉得此刻这个孩子比老太君还亲。喝完水,曹顒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那男孩应该是照顾过病人的,用水投了块破布,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额上。

曹顒已经疼得麻木了,觉得额头上舒服好多,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那小男孩见他睡熟了,才蜷在他身边,闭上了眼睛。

江宁,织造府。

距离曹顒出事,已经过了十天,曹寅急得两鬓添了不少白发。当时陆路追踪无果后,他与庄常就想着顾三是不是走了水路,详细打探,真的打听出那天中午有个与顾三身高模样差不多的男人抱着个病孩子去了苏州。

曹寅亲自带人,快马加鞭地到了苏州,在各个当铺、赌馆打探,只寻到了些蛛丝马迹。曹顒的配饰赎了出来,他也知道顾三在赌场赢了钱,可线索到此为止。直到几日后顾三的尸体从水塘里浮出,他才知道顾三死了。李家也得了消息,曹李两家的家丁护院,撒网似的在苏州城乡搜寻,仍是一无所获,曹顒的下落成谜。

李氏担心儿子,已经病倒。老太君那面还瞒着,只当孙儿是在苏州亲家母处,整日里要念叨着几次。

庄常知道曹寅表面上没什么,心中定时急得不行,毕竟是三十多岁才生养的独生子。他有心动用通政司的力量,可知道曹寅为人方正,绝对不会同意这种徇私行为的,就偷偷地在给皇帝的秘折中提到此事。康熙皇帝南巡时,见过曹顒的,当然知道曹顒这个嫡孙就是孙氏老太君的命根子,就算不看在曹寅面上,看在孙氏老太君面上他也会上心。

杭州,灵隐寺。

或者真是“老太爷饿不死瞎家雀”,曹顒的烧慢慢地退了。他在心中自嘲,看来人真是不能够娇惯,这个小身子在江宁织造府锦衣玉食的,中了暑就能够送了命让自己附身,而到了杭州残疾了身体,每日里一个馒头半碗清水还活的好好的。

断骨处的伤口溃烂发炎,血肉模糊,两三天后曹顒竟然在伤口处看见白白的蛆虫,恶心的几乎要吐出来。不过,想着前世看过介绍,这个蛆虫吃掉腐肉,有益于伤口平复,便任由这些小东西四处拱啊拱,直到感觉到肉疼了,才把它们拿开。

一日一日,乞丐的生活是无聊的。曹顒能够做的,就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变得敏锐起来,望着往来的香客,心中暗下打算。嗓子仍是无法说话,看来想要开口求救是不能够了。

乞讨的孩子中死了一个,听说就是抱着香客的大腿求救,被香客像踢破布一样踢开。当天晚上泼皮就在其他孩子面前,将那孩子的舌头给生生地拔了出来,然后乱棍打死,尸体沉到西湖里。

曹顒知道,在这伙人手中,若是自己再不逃跑,就算不死,腿也要残废。在夜晚无人时,他就着灶下的火光,用伤口的鲜血在衣襟里写了求救的血字。接下来,就是要找到真正的好心人来求援。这个人还不能够太弱,否则万一胆小怕事,他就白指望了。

初到这个世界时,曹顒还心存侥幸,以为靠着曹家这个大树,能够过几年安稳日子,竟然离雍正上台、曹府抄家还有二十多年,还不到操心曹家兴衰的时候。这十来天的经历,使得他认识到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也认识到在古代社会,人命如草芥般低贱。摘去织造府公子的头衔,他与同屋子的那些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弱小无力的。

那个照顾曹顒的孩子叫阿平,听口音就是杭州附近的人。曹顒腿脚不便,每日就是阿平抢了馒头给他吃,还给他喂水。曹顒看着他,想到曹颂,都是可爱的小弟弟,想着若是能够顺利脱险,定要回报与他。

先不表曹顒,单说跟在庄常身边住在曹家的顾纳,第一时间得知了父亲的死讯。庄常喜他少年聪慧,不愿他因父亲的缘故对曹家产生怨恨,因此并没有隐瞒顾三的真正死因。顾纳听说父亲死在赌上,丝毫不觉意外,眼泪都没有流,只是说自己毕竟流着那人的血,总要为他带上三日孝。

从苏州失望归来后,曹寅见了顾纳一次,除了将他父亲的安葬地点告知外,还说了要送他去外地书院读书的事。他也不是圣人,若是儿子平安归来还好,若是真有意外,怎么能够心境平和地看着仇人之子在自己眼前转悠。顾纳只是沉默,庄常等着京中的消息,请曹寅少安毋躁。

李氏住在曹荃府里,日夜泪流不止,眼睛都要哭坏。兆佳氏照看她,妯娌两个往日那点不快烟消云散。曹荃见长房子嗣艰难,唯一的侄儿又生死不知,便对妻子悄悄说了,若是曹顒真有万一,就将自己的儿子过继长房一个。兆佳氏虽心有不舍,但见李氏实在可怜,就勉强应了。

第一卷世家子第九章贵人

因同屋小乞丐之死,使得曹顒不敢轻易向外界求救,怕万一事情败露,难逃一死。因此,不知不觉,就到了七月三十,地藏王菩萨圣诞。

那日,来灵隐寺拜佛的香客比往日又多了几成,豪商官员、寻常百姓都奔灵隐寺而来。短短半日,邢二讨到的银钱就到了十来两。邢二心情大好,对曹顒也和气不少,还花一个铜板给他买了两个烂桃。

曹顒被日头晒得口干,三口两口吃了一个,剩下的桃子却放在衣袖中。

到了申时,寺里的游客开始下山,上山的行人渐少。因此,当浩浩荡荡二三十人上山时,就显得格外引人注意。来人中,前面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与一个十五、六的少年,两人模样有几分相似,看起来像是兄弟二人,后面跟着的都是随从护卫。邢二见来了主顾,刚想要上前乞讨,就被两个护卫架开。

曹顒望着那两人,只觉得模模糊糊地见过,但他知道肯定不是自己的记忆。他来到清朝半月,像这兄弟两个仪态不凡的没见过几个。

就听那少年道:“四哥,那个小乞儿好可怜!”

那青年冷哼一声:“十三弟,眼见未必为实,市井骗术罢了!”

“四哥”、“十三弟”这两个现代人绝不陌生的称呼,看这两人年纪也相合。曹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觉得浑身要发抖,袖子里的桃子骨溜溜地滚落,正好停在那“四哥”的脚边。

那“四哥”停下了脚步,看着脚边的桃子。曹顒见他手腕上戴着一串着佛珠,心下更安,用胳膊支撑着,爬到那人脚边。他背对着邢二,将写了血字的半块衣襟塞进“四哥”的靴子里,然后才捡起那个桃子。

邢二开始以为曹顒要求救,已做好了逃跑的打算,见他只是捡桃子,放下心来。

那“十三弟”见曹顒的样子实在狼狈,不忍心,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银元宝,扔在他面前。随后,他们一行就又往灵隐寺去了。

直到拐了个弯,那青年才停住了脚步,叫了身后两个护卫,命他们盯住方才乞讨的一大一小。吩咐完后,他才俯下身,从靴子口里拿出那块碎布。

天可怜见,算是曹顒福大命大,刚刚过去的一行人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两位。四阿哥胤禛与十三阿哥胤祥。原本康熙皇帝想要南巡考察河务,因太后身子最近不好,就派了两位皇子到江南。兄弟两个忙完差事,正赶上地藏王菩萨诞辰,就到灵隐寺来上香。

那块碎布,三四个成人巴掌大小,上面是暗红色的血字:

江宁织造府,曹寅,千两白银,顒留。

不仅四阿哥变了脸色,连十三阿哥见了那血字,都觉得震惊。那血字分外清晰刺眼,使得那块碎布像浆洗过似的,不知写字的人描绘了多少遍。

血字没有交代前言后语,这也是因为曹顒才上了学堂几日,认识繁体字已经勉强,更不要说写。这“江宁织造府”几个字因为是大门前挂着,硬记下来的。

前年康熙皇帝南巡时,四阿哥与十三阿哥都是随行皇子,两人都到过曹家。十三阿哥指了那个“顒”字,惊讶道:“这个是曹寅独子的名字,还是皇阿玛前年御口亲赐的。”

四阿哥点了点头:“嗯,曹顒前年是四、五岁,今年应该六、七岁,和刚才那孩子年纪倒也对得上!”

曹寅面子虽然不大,但是其母“奉圣夫人”孙氏可是连皇帝都要礼敬三分的。兄弟两个想着方才那孩子的惨状,直恨得牙痒痒。十三阿哥想要马上掉头救人,还是四阿哥想得周全,怕打草惊蛇,走了恶人同伙。直到天黑了,那邢二抗着曹顒,回了老巢,他才派人将院子团团围住,来了一个瓮中抓鳖。那些泼皮对着寻常百姓耍狠还行,对着这些宫廷侍卫就有些关公门前耍大刀了,三两下就被制得服服帖帖。

四阿哥与十三阿哥进了屋子,见满地爬着的残疾孩子,触目惊心。曹顒见来了救星,知道自己苦尽甘来,虽然知道丢脸,仍忍不住红了眼圈。

堂堂省府治下,西湖岸边,灵隐寺外,竟藏着这样一个恶人窝点。十三阿哥抽出护卫的刀,想要砍了那几个无赖,被四阿哥止住。四阿哥走到曹顒面前,附身将他抱了起来,轻声问道:“你是曹寅之子?”

曹顒大力地点了点头,四阿哥又问:“你是怎么来得杭州?”

曹顒指着邢二,张了张嘴巴,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阿平见来的这些陌生人看起来面相凶狠,但却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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