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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谋圣张良-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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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奠项王,就是极好的安抚人心的举措!”

“昨夜夏侯婴悄悄来见我,秘密地告诉了我一个消息,鲁地豪杰朱家来到洛阳去拜见滕公,为季布说情。”

张良倒觉得这是个难得的机会,完全可以充分利用它。

“季布倒是个禀性忠直之人,虽然睢水兵败时,他曾追杀过陛下,然而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时他身为楚将,能不为楚尽忠吗?如果今天陛下不肯赦免他,给他一条活路,那他就只有跑到南粤去,投奔敌国,为那些想和陛下作对的人效力,这不又多了一个隐患吗?”

“我也想赦免季布,那么子房是否认为,钟离昧也该一同赦免?”

“我以为还是缓一步为好,”张良说,“赦免季布之后,肯定有不少藏匿民间的楚将前来谢罪。这时,如果钟离昧肯露面,说明韩信并不想和他谋反作乱;如仍然藏匿不出,就说明他与韩信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样,一下子把刘邦点醒了。

没过多久,皇上就颁布召书赦免了季布,季布也很快就前来谢罪,被授官郎中。

结果钟离昧没有露面,露面的倒是另一个人,这就是季布同母异父的兄弟丁公。他也同是楚将,但他与季布恰恰相反,他不是有仇于刘邦,而是有恩于刘邦。那是刘邦败走彭城的日子,丁公在追杀刘邦时,没有逼之太急,而是有意放了他一马。但刘邦称帝后他没有前去请赏,因为他毕竟是败军之将,怕赏未曾得到,刘邦反以怨报德,白丢了一颗脑袋。

这次他听说曾结怨于刘邦,而皇上索之甚急的兄长季布,也得到了赦免,并被封为郎中时,他再也沉不住气了。于是他整理好行装,急匆匆地赶到了洛阳,来到南宫奏请面见皇上。

正碰上刘邦上朝议事,刘邦一听说是丁公,知道这位楚将曾放过他一马,心里不禁为之一震,想起张良的献策灵机一动,不正可以借丁公之头,以平息楚臣的积怨么?于是他叫传丁公上殿。

这位丁公正春风得意地走上殿来,没想到刘邦一见他便勃然变色,大声喝道:“给我绑了!”

丁公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皇上认错了人,便大声喊道:“陛下,我是在彭城救过陛下的丁公!”

刘邦拍案怒斥道:“朕知道你是丁公!你身为楚臣,不为楚效忠,反而卖楚,就正是你这样的人,才使霸王失去天下的。这种人留着有什么益处?推出去斩了,并诏告天下,不得效法此人!”

可笑丁公,死得不明不白,成了皇上稳定人心的牺牲品。

这对同母异父的兄弟来说,一思一怨却相反一斩一封的消息,传遍天下。确实把项羽过去十万将尉、士卒和大臣心中难平的怒火浇灭了。

这就是策略的力量。

季布与丁公奇异的一封一斩,传到雍齿的耳里,他更加睡不着觉了,他知道自己的死期将至,没想到最终还是未能逃出这位儿时哥们儿的手心。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受封赏,只求能保住老命就算万幸了。如今,皇上开始封赏了,一方面分封功臣,一方面就开始诛杀仇怨。他知道自己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更明白刘邦不是一般厌恶他,而是对他深恶痛绝,恨之入骨,岂肯轻饶他,也必定要置之死地而后快。因此,近日他已是心如死灰,连后事都安排好了,墓地也都选好了。

开始,他成天唉声叹气,以泪洗面,后来心一横,罢了,现在是刘邦的一统天下,藏无处可藏,逃也无处可逃,要杀就杀吧,反正自己这条命也是从战场上拣来的。当年在丰邑没有能被他杀掉,又侥幸活了这么七、八年。

其实,要论他和刘邦的关系,可以说没有多少人能和他相比。他们不但是同乡,而且从小就是哥们儿。小时候,他俩的个性都强,互不相让,不过雍齿的个头比刘邦大,力气也比他大,常常骑在他背上揪着他的耳朵,摁住他的脖子捉弄他,弄得他十分狼狈,不得不哭着向他救饶。想到这些,他颇有得意之感,当年老子不是还揍过你?别看你今日这般神气!

然而这些毕竟是儿时顽童的淘气,总不能说你当皇帝之后,把儿时和你打架斗殴的光屁股哥们儿全抓来杀头!

雍齿与刘邦结怨甚深,甚至不共戴天,还是刘邦起义反秦之初。那次,沛公引兵杀到薛城,他令雍齿守住丰邑。

谁知刘邦前脚一走,雍齿就易帜投魏,被魏国封侯,替魏国守丰邑。后来刘邦杀回来,雍齿又带领家乡子弟抗拒沛公,使他攻城不下,无可奈何,最后还是到项梁那里借了五千人马,才将丰邑夺回。可惜雍齿逃亡到魏国去了,要是捉住了他,肯定碎尸万段!

这是刘邦毕生难忘的刻骨铭心的仇恨。

有意思的是,后来山不转水转,雍齿又转到刘邦名下来了。他降魏之后,后来又由魏投赵,投奔到张耳名下,张耳与刘邦十分友善。有一次,刘邦请求张耳派兵协助他攻楚时,派来的竟是雍齿。他一见雍齿就火冒三丈,恨不得杀了他,以雪当年丰邑背叛之恨。

还是张良劝阻了他,人家是友军将领,是来援助你的,把他杀了今后谁还来援助你?何况如今楚汉相争,是报那一箭之仇要紧,还是打败项羽要紧?后来在与楚军决战中,雍齿又屡建战功,胜利之后更不能不明不白地又将人家杀了。反正雍齿自知屁股上有屎,平日躲得远远的,最好别惹恼了刘邦!

雍齿茫然无计,束手无策,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心想,难道我连季布都不如吗?突然,他心里一亮,为何不找张良替自己向刘邦说说呢?

天黑以后,他骑着一匹马出城来到张良的山庄。

张良听何肩禀报雍齿求见,心里已明白了几分。待客人进来之后见礼坐定,雍齿羡慕地说:

“好一个清静的山庄,我雍齿能在这样的地方,平平安安无疾而终,就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张良笑道:“将军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倒羡慕起这清净无为之地来了!”

“先生差矣!我有何荣华可享?如今我已危在旦夕,望子房救我!”

说完嚎啕痛哭起来,哭得象个小孩一般,哪里还有点将军的威仪。

“将军有何为难之事,不妨直言相告。”

“只因为当年在丰邑,一念之差与皇上积怨甚深。后来虽然我屡立战功,但皇上仍无捐弃前嫌的意思。恐怕哪一天皇上一怒,我将成为刀下之鬼。”

张良说:“当年丰邑投魏,与沛公反目成仇,确实使皇上深恶痛绝,同乡故友实在不该做出这种事情来,人不能见利忘义!”

雍齿痛心疾首地说:“大错已经铸成,又如之奈何!”

张良问道:“那么将军想要我为你做一点什么呢?”

雍齿说:“我决没有脸面请求皇上封赏我,我只有请皇上免我一死,将我革职为民,让我回乡老死田园!”

张良说:“当年为荣华求封侯,不惜背叛故人。今日为免死求还乡,不惜抛官弃爵,将军前后为何判若两人?”

雍齿痛切地说:“我雍齿今生今世,正是为这荣华富贵,弄得我脑袋都难保住了,只求解脱,退隐乡居。”

张良淡淡一笑说:“将军恐怕误解了,这真正淡泊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么?”

雍齿默然。也许他这般利欲熏心的一介武夫,也根本没有听懂张良的话。在他看来,天下扰攘皆往利行,舍此别的还有何价值可言?

张良说:“我可以把将军的话转告皇上,至于皇上如何处置,我就无能为力了。”

“深谢先生!”

雍齿拜谢而去。

隔了几天,皇上请张良到南宫去,上朝之前张良把雍齿夜访的事向他说了。刘邦不以为然地说:

“我们自小在一起,他的脾气我非常了解,得势时趾高气扬,失势时低三下四!不过,正如子房所说的,他现在正对我有用,不然我真想宰了这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

张良说:“其实也等于把他宰了,然后烹成羹,让大家都喝上一勺,清热败火!”

说完,刘邦和他都会心地哈哈大笑起来。

刘邦上朝了,自从上次分封了二十多位通侯之后,又分封过四位刘姓诸王,大家又在等待着新的封赏。这些日子只要上朝,大家都蜂拥而至,即使病了也没有谁愿意告假,生怕错过这一千载良机。“

刘邦看了看鸦雀无声的群臣,他本来要先封雍齿的,突然想起那天去见太公的事,老爷子那付拿着扫帚边扫边后退的样子,实在使他既痛心又尴尬。不过那位家令的说法也很有道理,所以后来赏了他黄金五百斤。于是他首先宣布尊太公为太上皇。

一提起太公,刘邦又想起太公提醒他侄儿刘信的事。他眼前又浮现出嫂子喂侄儿的那一勺勺的汤,他仿佛又闻到那汤飘来的热气腾腾的香味。虽然他如今已经做了皇帝,顿顿吃的是山珍海味。但他一想起当年嫂子一口也不给他尝的羹,仍然觉得是一种极大的遗憾……

于是他还是勉强宣布了封刘信为羹颉侯,却未分封土地和城邑,而是留在栎阳,变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空头衔。

这刘邦的报复心也真太强了。

这时,刘邦突然厉声叫道:“雍齿!”

雍齿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点也没听是在叫他。旁边一位大臣捅了捅他一下,轻声说道:“快,皇上在呼你!”

正在这时,刘邦又发出一声更为严厉的呼叫:“雍齿!”

雍齿象触电般的一掣,赶紧迈步上前,他感到腿肚子在转筋,在发颤。他本来想大声响亮地回答,但发出的声音却分明沙哑而又干涩,还带着轻微的颤音:

“臣在!”

刘邦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冰冷过:“你——知罪否?”

他本来要在群臣面前装出一付宽容大度的样子,但当他一念到“雍齿”二字时,顿时从心里涌起一阵厌恶与仇恨,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而冷酷,他真担心自己压抑不住,一声怒吼把这家伙推出去斩了。

张良也担心刘邦反复无常,如果意气用事把他杀了,会激起意想不到的后果来。

雍齿早已吓得灵魂出窍,他一听见皇上问他“知罪否?”就知道刘邦要给他算旧账了,今日必死无疑了。心里一横干脆回答:

“自张耳派臣领兵来助陛下灭楚,大小征战从未怯阵,斩杀、俘获楚军士卒甚多,不知臣罪从何来?”

刘邦气极了,你还敢不认账?便毫不留情面地揭他的老底:“雍齿,丰邑背我降魏算不算罪恶?”

“陛下,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就象季布当年攻击陛下,今日仍为陛下所用,难道臣还不如一个季布么?”

刘邦的情绪缓和过来,本来不过是想吓唬他一下,不必把事情弄僵,更何况还是儿时的伙伴,便转而含笑问道:“你求朕有何封赏?”

这一问反倒让雍齿满腹委屈地失声痛哭起来:“臣身犯不赦之罪,哪里还敢向皇上求封赏?只求皇上准臣革职还乡就算万幸了!”

刘邦表现出一派宽容大度地开怀大笑起来:“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哭什么?你雍齿虽然曾有负于朕,但朕却以德报怨,仍封你为益州的什方侯!”

雍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叩谢皇上。

刘邦又当着群臣的面,催促丞相、御史加紧定功行封,不得有误。

散朝以后,群臣走出南宫,一个个脸上泛起笑容,心里踏实多了。

张良乘车回家,突然从后驰来一辆高车驷马,只听见驭者高声喝道:“闪开!什方侯驾到!”

马车驶过时,张良掉过头来,看见雍齿正襟危坐,凛不可犯的样子,心里骂道:

“无耻小人!”

第27章 帝者师封万户侯

刘邦坦率地承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不如张良,因此封张良“自择齐三万户”,当群臣正争功不已,而张良却坚辞不受,只选中了一个小小的留县,被封为留侯。

还是刘邦刚从定陶率军进驻洛阳的时候,那时他在垓下最后彻底战胜了项羽,而且还在定陶夺了韩信的兵权,并将他的齐王改封楚王,使他的一大心病暂时得以缓解。因此,这些日子他的心情特别好。

一日,刘邦在洛阳南宫举行盛大宴会大宴群臣。

经过八年血战终于活下来,并以胜利者的姿态来赴宴的群臣,心里当然别是一般欣喜。在那个时代,连科举都还没有建立,一个人未来的命运,贵族还可以世袭,而对于多数平民百姓来说,要想取得荣华富贵,唯一的机会就是战功,只要有战功就可以封侯拜相。如今终于取得了胜利,只等皇上分封功臣了,大家怎么不兴高彩烈呢?所以今天的宴会气氛特别热烈,大碗大碗的酒,大盘大盘的肉,如倒海翻江,如风卷残云。这与当年在向汉中进发的途中,在秦岭大山里为送别张良回阳翟,举行的那个凄凉压抑的酒宴相比,豪华多了,气派多了,气氛和情绪更是今非昔比了。

刘邦也和大家一道,痛痛快快地开怀畅饮,喝到酒酣耳热,心里就有说不完的话往外直涌。于是,刘邦觉得与其这样喝闷酒,还不如出个题目让大家谈谈。

的确,楚汉相争已经结束,自己终于夺得了天下,这已经是铁定的事实。然而回首往事,汉究竟怎样才夺得了天下的?他想出这样一个题目来让大家讨论讨论,当然他还有一个目的,要让有些人的头脑清醒清醒,别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以为天下是老子一个人打下来的。

刘邦大声地说了一句:“列侯诸将们!”

皇上要发话了,大家顿时肃静下来。

刘邦继续说道:“朕如今已得天下,今召大家欢聚一堂,君臣同饮。在这里,朕想说一个问题让大家议论议论,好不好?”

“好、好!”

“讨论什么?大王你说吧!”

“好,朕说!但是朕没说之前先讲清楚,朕提出的问题,你们有啥说啥,怎么想就怎么说,一定要说实话,不要有什么顾忌,说错了朕也决不怪罪大家!”

“好、好,大王请讲吧!”

反正刘邦还没有正式登基,更没有一个规矩,讲话都还十分随便。

刘邦终于出题了:“大家说说看,朕为什么缘故能够得到天下?”

话音刚落,便有人站起来说:“我来说,这个问题还不简单?古人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大王能当皇帝是天命决定的!”

一遍赞同之声。天命,谁说不是天命?不是天命能当得了皇帝吗?在那样的年代,从官方哲学家到普通老百姓,都会认为这是天经地义的最权威的解释。正因为如此,每位开国皇帝的出生,都会与一段神话传说附会在一起。

有一位刘邦沛县的同乡补充道:“可不是吗?大王之母有一天,在山坡上打盹,梦见了神仙与她相会。一会儿雷雨大风从天而降,太公上山去看她,只见一条龙缠在她的身上,从此,就怀上大王,这不是龙的命吗?”

“不错,当初我们与大王在芒砀山上,后来吕后带着儿子找来了。大家都十分诧异,在这深山野地里,她怎么找得到呢?吕后说,凡是大王居住的地方,头顶的天空都有五彩祥云笼罩,这不是当皇帝的命么?”

“还有!”又一位同乡哥们儿补充说,“你们知不知道!大王左边屁股上,有七十二颗黑痣,所以他能当皇帝!你们有么?还在大王穿开裆裤时,我们一起玩耍,就曾亲眼看见过!”

笑声哄然而起。

越说越离谱了,刘邦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但又不好发作,因为是自己让大家不用忌讳的,能马上翻脸么?

还有一位赞同“天命”之说的人,不过他是从相反的角度来加以论证的。他说,项羽可以说得上是天下勇武。所向无敌的人了吧!为什么项羽最后走投无路,终于被汉王消灭了呢?据说项羽乌江自刎前,多次对他随行的部下说,他之所以灭亡,并不是在武力上战不胜大王,而因为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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