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伪君子-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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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浑身一颤,急忙躬身退了两步,惶恐道:“陛下,这可不是老奴的意思,是殿内大臣们的意思,老奴只是转述啊。”
神情虽惶恐,可刘瑾心中却有些不舍。
宁王爷多好的人呐,怎么就被人拿了话柄呢?不仅给杂家在京师城里置办了外宅,送了两个讨喜的侍妾,还大箱大箱的往杂家屋里送银子,今rì出了这事儿,往后的好处可没影儿了。
可惜刘瑾目前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太监,有心想帮宁王殿下说两句开脱之言,但一想到朝堂大臣们种种狰狞面目,内廷司礼监里那一双双见不得这帮东宫太监入主皇宫的yīn森目光,刘瑾便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内外皆被人虎视眈眈,想象中的偌大权力并没如他所愿的到手,如今可以说是东宫八虎最难熬的rì子,刘瑾只能夹紧尾巴小心做人,为宁王开脱的想法只在脑海中一闪,便再也不曾出现过。
右都御史戴珊白眉一掀,出班奏道:“陛下,刘公公所言不差。臣等就是这个意思,口口声声为先帝守孝节义,转脸便在京师城里高歌买醉,眠花宿柳,惺惺虚伪之态令臣犹觉耻辱,此而不惩,国法奚用?”
戴珊带了头,昨晚参与那出闹剧的十几名御史纷纷站出班来附和。
朱厚照神情愤怒。拳头渐渐攥紧,脸sè越涨越红。
朱宸濠的皇叔形象在他心中慢慢崩塌,朱厚照可以没心没肺,可以任xìng胡闹,但父皇永远是他心底里神圣的丰碑,不可触犯,皇叔也不行。
吵吵嚷嚷的大殿内,传出朱厚照清冷的声音:“涂从龙罢官免职,拿入诏狱。宁王,宁王……”
犹豫一番,朱厚照继续道:“宁王勒令限期回封地。不得滞留京师,还有,不准他进宫拜辞,朕不想见到他!散了散了,朕心情不好,今rì不想听什么国事。”
说完朱厚照便拂袖闪身回了殿后。
刘瑾见朱厚照说走便走,于是匆匆喊了声“百官退朝”,急忙跟着回了谨身殿为朱厚照更衣。
满殿交头接耳的大臣楞了半晌,首辅刘健也呆住了。他没想到皇帝居然是这副风风火火,而且凡事率xìng而为的德行,不过转念想到当今陛下才十五岁,终究是少年人的xìng子,刘健只好叹了口气。
yù把这位皇帝调教成像他父皇那样英明果敢。沉稳睿智的明君,未来的路还很长啊。
乾清宫内。
朱厚照嘴里塞着零嘴儿,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居然还能抽空唉声叹气几声。
“秦堪啊,你说宁皇叔怎么能这样呢?他怎么能这样?朕自小便敬爱他。也只有他最宠朕,朕小时候干的那点事儿,自己都觉得挺胡闹,唯独宁皇叔从来不责骂我,反而支持我放开手干,除了父皇和母后,我已将他当成最亲的亲人,秦堪啊,这最亲的亲人今rì伤了我的心呐……”
秦堪拱手叹道:“陛下伤心,可食量却一点也没见少,吃得不亦乐乎,吾皇奇葩,臣素仰之。”
朱厚照不好意思地停了嘴,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奇葩’俩字是骂我呢吧?”
秦堪笑道:“臣怎敢骂陛下?能吃是福呀,世上有的人就是这种xìng子,越是伤心难过就越想吃东西。”
朱厚照将手中的干果脯儿随手一扔,索然无兴道:“宿jì这种事,就是chūn宫里画的那对没皮没脸的男女干的事儿吧?这事儿……就那么有意思么?”
秦堪眉目不动,慢悠悠地道:“有啊……”
朱厚照怔忪片刻,忽然道:“秦堪,下个月我就要大婚了,会娶一位妻子进宫……”
秦堪被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有点迷惑,道:“陛下的意思是……要臣准备好红包?”
“不是,我在想,未来的妻子是个什么样子……”朱厚照眼中渐渐浮现几许憧憬和向往:“……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脾气如何,哎,秦堪,你觉得我未来的皇后是胖一点好看还是瘦一点好看?”
这话题有点不好接,当着皇帝的面议论他未来的老婆是胖是瘦,朱厚照不奇葩谁奇葩?
秦堪思索许久,道:“臣以为,男人最好还是喜欢丰腴一点的女人比较好……”
“为何?”
“陛下,只有狗才喜欢骨头啊。”
“言之有理……”朱厚照猛地一拍大腿,兴奋道:“我决定了,我要去夏儒家瞧瞧他的女儿长什么样儿!”
“啊?陛下,三思啊。”
“思过了,朕决定就这么办,现在就去,秦堪,你陪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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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私访夏后(上)
朱厚照这家伙很不靠谱儿,想起一出是一出,秦堪忽然觉得自己很难跟上他的思维节奏,身为一位穿越人士,被古代人弄得如此慌张失措,实在是一件非常羞耻的事情。
朱厚照似乎很得意于自己这个如同神来之笔的主意,两只眼睛泛出了兴奋的亮光,秦堪回想自己前世读小学的时候jīng心谋划趁小学班主任上茅房时扔个炮仗炸他屁股,当时的表情跟现在的朱厚照如出一辙。
只希望下场跟前世不一样,秦堪记得那一次班主任被炸得满身是屎气急败坏跑出来,而秦堪被父母混合双打,大约只剩了半条命,后来与班主任见面基本都是不约而同地绕道走,彼此之间对对方都有着深深的忌惮,这种平衡一直保持到小学毕业。
“未行大婚之礼便私自去岳家偷窥未来的妻子,陛下,若行迹败露的话,你会被朝中大臣活活骂死的,还请陛下三思。”秦堪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劝说朱厚照放弃这个很无聊的主意。
朱厚照像一块滚刀肉似的笑道:“我在chūn坊从小被大学士们骂到大,也没见我少一根头发,骂一骂有什么打紧,再说你我若小心一些,事情不会败露的,我悄悄瞧她一眼就走。”
人至贱则无敌,脸皮至厚则无耻。朱厚照的脸皮实在应该拿到宣府大同挡鞑靼大军的刀箭才是。
“好吧,臣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臣可以不陪你去吗?”
“不行。你不去谁为朕断后?”
秦堪叹道:“果然恶有恶报,陛下这句话臣经常对别人说……”
…………
…………
君要胡闹,臣不敢不胡闹。
好吧,其实婚前瞧瞧未来妻子的模样可以理解的,秦堪不像朝中那些迂腐大臣那样太注重礼仪,前世买条内裤都要挑挑款式颜sè,娶老婆这么大的事怎能不先瞧瞧成sè?
朱厚照的xìng子风风火火。说做就做。
既然是偷窥,君臣二人自然不能穿着龙袍和官服,必然要乔装的。
朱厚照突发奇想。命刘瑾给他们一人弄了一套大户人家仆人杂役的衣裳,二人在谨身殿换上后,看着彼此一副青衣青帽的小厮长随打扮。二人不由哈哈笑出了声。
“秦堪,你比我高呢。”朱厚照比了比自己的头顶,又踮起脚朝秦堪头顶比划。
秦堪笑道:“陛下,臣比你年长四岁,再过几年陛下就和臣一样高了。”
“咱俩这副打扮走出去,百姓会不会说咱们是一对兄弟?”朱厚照期待道。
秦堪瞧了瞧镜子,却见里面一高一矮二人同样英俊白皙,都说世间的丑鬼有着各不相同的丑,而帅哥却有着相同的帅,镜子里的二人同样的赏心悦目。此话果然不虚,现在二人同时照着镜子,可不就像一对兄弟吗?
秦堪笑道:“陛下说得不错,委实像一对兄弟,而且是一对很英俊的兄弟。”
侍侯朱厚照更衣的刘瑾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嘴角。
换了别的大臣。必然惶恐无地的说万死不敢高攀之类的话,这秦堪可真了不得,居然老实不客气地承认了,此人行事颇具城府,然而在陛下面前却率真得很,或许这一点也正是陛下宠信他的原因吧。
朱厚照乐得哈哈大笑:“好。咱们往后呀,就是一对兄弟了,现在朝中的老匹夫太多,等有机会,我必给你封个异姓王,我当皇帝,兄长当王爷,岂不乐哉?”
正在给朱厚照整理袖口的刘瑾双手忽然一抖,朱厚照奇道:“你怎么了?”
刘瑾赶紧陪起笑脸:“老奴万死,刚才手忽然抽筋了一下。”
刘瑾又恨又嫉的目光瞥向秦堪,却见秦堪笑吟吟的目光扫过来,刘瑾急忙表情一整,露出一个非常友善的笑容。
秦堪的笑意更深了。
朱厚照和秦堪穿着小厮衣裳,二人坐在轿子里偷偷出了宫,承天门外二人下了轿子,张永领着数十名便装打扮的宫中侍卫隔着数丈远远护侍着。
首先要打听到朱厚照未来岳父夏儒的住所,这件事情不太麻烦,秦堪随手从街边揪过一名巡街的锦衣校尉,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出半柱香时辰,校尉便匆匆回来,恭敬地告诉了秦堪一个地址。
夏儒是京师中军都督府的同知,三品武官,弘治帝当初定下婚事时为了恩典夏家,又特意给夏儒多加了一个锦衣卫指挥的空衔,所谓空衔,只是皇帝对大臣的一种恩宠,你可以每个月拿这个空衔实发的俸禄,但你不能行使这个空衔的权力,因为这个衔号是空的,弘治年间被授予锦衣卫指挥衔号的大臣有好几位,但真正实授权力的锦衣卫指挥使只有牟斌一人,谁敢拿着这个名号去北镇抚司衙门吆五喝六,相信牟指挥使大人会用五花八门的刑具帮你测试一下智商。
夏家并不富裕,可以说过得比较清贫,夏儒府位于北城思诚坊,一套四进的老宅子,围墙很矮,上面布满了青苔,连门口的一对石狮子也仿佛比别的大户人家小了一号似的,有气无力地蔫搭着脑袋。
秦堪和朱厚照二人在夏府的围墙外溜达了一圈,拿不定主意该怎样进去偷窥一下里面那位大明未来的皇后。
游移许久,秦堪拍了拍朱厚照的肩,指了指围墙。
这道围墙恰好位于夏府内院后侧,翻过去的话大概离皇后娘娘的香闺不太远,而且夏府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护院打手之类的不是没有,但也不会太多。
朱厚照点头会意,张永朝身后一挥手,顿时十几名侍卫上前,互相搭起手桥,一个接一个叠在一起,另外十几名侍卫则飞快分散于四周,负责把风jǐng戒。
朱厚照和秦堪脚踩着侍卫们壮实的手臂,如同踩着阶梯似的,一级一级很顺利地爬上了墙头。
今rì运气似乎很不错,二人刚从围墙外探出头往里面看,朱厚照的眼睛顿时一亮。
只见围墙内正对着夏府的内院,院子里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他穿着三品绯袍,中间绣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老虎补子,还有一位年轻女子穿着大红sè的吉袍,她的旁边站着数名穿着褐sè官服的女子,这几人多半是内务府派遣的,进夏府教导皇后出嫁和宫中礼仪的女官。
院子中间两位想必就是夏儒和他的皇后女儿夏氏了。
秦堪有点感叹朱厚照的好运气,说要出宫来见皇后,居然真就第一眼让他见着了,难道当皇帝的人八字都生得巧么?
朱厚照浑然不觉自己的运气有多好,只是兴奋地凝目望去,越看神情却越疑惑。
“秦堪,有问题啊……”
“什么问题?”
“你看那个夏儒,呀!长得真磕碜,狮鼻厚唇大黑脸,可他的女儿,也就是我未来的皇后,长得白白净净,大眼细唇,标致得紧……”
“所以,陛下不满意皇后的模样,想娶个像夏儒那样磕碜的女子?”
朱厚照打了个冷战,狠狠瞪了秦堪一眼:“别恶心我啊……我就觉得奇怪,这两人是父女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呀。”
“也许夏家生女儿时抱错孩子了。”秦堪脱口道。
朱厚照恨恨瞪着他:“…………”
“……好吧,要不咱们去夏家隔壁看看,或许你真正的老丈人是夏家隔壁的王叔叔……”
“…………”
秦堪诚恳正sè道:“陛下yù做明君,必善于纳谏,这个,真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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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私访夏后(下)
直到此刻趴在夏府围墙上,秦堪仍旧有一种荒唐的感觉。
一位是当今皇帝陛下,另一位是执掌天下特务组织的第二号头目,现在却像两个窃玉偷香的yín贼似的,静悄悄地趴在墙头,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夏府内院那位即将母仪天下的准皇后娘娘……
真的有点变态啊……
朱厚照显然不觉得变态,看自己的老婆是天经地义的事,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至于礼法之类的东西,chūn坊读书就没读懂过,不明也不觉厉。
“秦堪,怎么样?我未来的皇后可入眼否?”朱厚照得意地朝秦堪挑挑眉。
秦堪笑着点点头:“堪称倾城之姿,恭喜陛下得此娇妻。”
夏府内院里,夏儒跟女儿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准皇后夏氏穿着一身大红sè的吉袍,在女官的指示下,正三步一顿然后双手平举一揖,再继续走三步……
看不清她的肤sè,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朱厚照刚才说她“白白净净”,这白得也太不正常了,棺材里的人才有这种脸sè,她的脸绷得紧紧的,神情布满了庄重,步履移动间,连肩头都没有丝毫的晃动,可谓稳如泰山,纹丝不动,这份功力想必一般女子做不到。
夏府内院里有一方石桌,石桌有年头了,显得有些老旧。夏氏走着走着,不知怎的,大红sè的皇后吉袍宽袖角轻轻蹭到了石桌。
夏氏面无表情的脸忽然神sè大变,扯着袖角不停地擦拭。旁边的女官慌忙上前帮忙,却被夏氏狠狠一推,女官被推倒在地,夏氏冷冷剜了她一眼,一开口却寒如冰霜:“叫府里的人过来把这石桌拆了扔出去。”
女官一呆,垂头委屈地应了声是。
…………
…………
不知朱厚照如何想,秦堪远远看着这位大明未来的皇后。却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据说这位准皇后跟朱厚照同岁,同样都是十五岁,朱厚照xìng情洒脱率直。想说就说,想做就做,这才是真正少年人的习xìng。也是秦堪乐意在君臣关系之外,与他结为朋友的原因。
而这位夏皇后,明显不是朱厚照和秦堪这一类人,她太看重身上这件皇后的衣裳了。
朱厚照一直笑吟吟地瞧着夏氏,若说容貌,夏氏委实称得上明艳动人,哪怕朱厚照对男女之情懵懵懂懂,却也懂得欣赏美丑,夏氏的容貌在他心里无疑打了一个很高的分数。
然而直到夏氏刚才在院中蹭到石桌后,以及对女官的粗鲁举动。却令笑吟吟的朱厚照忽然变了脸sè。
窥一斑而知全豹。
朱厚照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深深的失望,人与人之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应,当夏氏开口说了那一句话后,朱厚照便深深感觉到,他和这位皇后肯定合不来。
“这……便是父皇和朝中大臣们给我找的妻子?”朱厚照失神地喃喃道。
“陛下……”
朱厚照扭头看着秦堪。眼中渐渐浮上深深的失落:“秦堪,将来和我过一生的不是妻子,而是皇后,对吗?”
秦堪叹息不语。
外人眼里,这位夏氏既是皇后,当然也是妻子。但秦堪懂朱厚照的意思,朱厚照要的不是皇后。
“陛下,不要这么急着做判断,相处才能知道她是你的妻子还是你的皇后。”秦堪只能这样安慰他。
朱厚照表情冷冷的,像冬天里冻僵了的死鱼。
再次冷冷地扫了一眼夏府内院那位正在排演大婚礼仪的准皇后,朱厚照索然无兴地下了围墙。
朱厚照怔怔地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