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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明朝伪君子-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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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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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四章各有算计

第二百九十四章各有算计

仪仗启行,一行两千余人浩浩荡荡出城向北而去。。。

朱厚照并未送行,其实辽东离京师并不远,永乐靖难之后,迁北平为国都,北平已很靠近当时北元和大明的国境线了,大明九大边镇,其宣府,大同,蓟州等等,基本就围绕在京师周围数百里之遥,出京师往东过蓟州和承平府便已到了山海关,出了关便是关外朵颜三卫的势力范围,朵颜三卫再往北便是大明数百年的死敌鞑靼常驻之地。

与敌人如今相近,却仍固执地将国都立于此地,历史上最为人称道的“天子守国门”,不是白白被后人吹捧出来的,而是用大明十三代帝王和臣民那股子执拗顽固,宁折不弯的倔脾气实实在在坚持出来的史实。

在这个与敌人咫尺之遥,几乎每天睡醒便能闻到敌人身上那股羊膻味的国都里,历代大明帝王守了它近三百年,直到大明灭亡的最后一刻,执拗的崇祯皇帝最后选择的也不是南逃或迁都,而是吊死在这片祖宗基业上,用这种决然的方式给三百年的江山划上了一个凄美的句号。

因为路途不算远,几乎只是一场短途旅行,朱厚照于是也没来相送,大家太熟了,不必拘泥于这种形式。

秦堪坐在车辇里,前方旌旗如林,钦差团龙黄旗迎风猎猎,车辇前段是五百名由秦堪亲自统属的少年兵,后面则是勇士营的官兵,钦差出行队伍自出城便引来百姓们的侧目和敬畏。

皇城渐渐远去,行走半个时辰,回头再看京师,已只剩一个模糊的宏伟轮廓,在烟雨里透着苍凉。

人已离京,京师城内的yīn谋和纷争永远不能停歇。

对于朱厚照派秦堪出巡辽东一事,朝中颇不平静。大明的文官是史上最倔强,脾气最火爆的,文官们骨子里透着比武夫更暴烈的血xìng,无数次的对外战争里,不论输还是赢,文官们从来不妥协,不认输,打不过就跑,休息够了纠集兵力冲回去继续打,从来没有“识时务”一说,更没有所谓的“和谈”“和亲”“纳贡称臣”,对以“威武不屈”为道德标榜的大明文官来说,和谈和亲纳贡,无疑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耻辱。

当年的土木堡之变,堂堂大明英宗皇帝被敌人活捉,换了别的朝代,几乎可以毫无争议地用谈判或金银土地来换皇帝,而大明的做法却非常决绝,他们干脆直接另立了一个新皇帝,完全把被活捉的英宗抛弃了,瓦剌使者还喜滋滋地赶往去京师谈判的路上,大明朝堂已彻底将谈判之门关闭,最严重之时,瓦剌兵临京师城下,在大明几乎快亡国的危急时刻,文官们仍旧咬着牙未松口,寸步也不让。

大浪淘沙,史书道尽兴亡,不论是非对错,至少大明文官的这种宁死不折的气节,却是实实在在值得后人敬仰追崇的。

朵颜使节被刺身亡,朵颜卫都督花当必然不能忍受如此侮辱,战争已近在眉睫,这是大明每一个大臣都清楚的事,然而朱厚照派秦堪赴辽东出巡,却令文官们非常不满。

在他们看来,所谓“出巡辽东,恩慰朵颜”这样的字眼,似乎有一种屈节示弱的意思,大明立国百年,何曾有人用这种屈辱的方式去换得和平?

秦堪前脚刚出京师,朝堂里的各部尚书,侍郎,给事中和御史们便纷纷上疏,大责朱厚照丧失气节,请求皇帝收回成名,派快马追回钦差。

内阁三位大学士的意思也不统一,让秦堪出巡辽东本就是焦芳出的主意,自然不会反对,而李东阳不知何故,一听出巡辽东的钦差是秦堪,原本不大赞同的神情立刻变了,捧着茶盏儿坐在文华殿里,笑眯眯的也不说话。

杨廷和却大为愤怒,他是最梗直的读书人,xìng格温和却外柔内刚,为人犹重气节,当即便邀了一群志同道合的文官前去午门抗议,一群大臣烈rì下跪在午门广场上汗如雨下,泪亦如雨下,可事实证明他们所做的完全无效,司礼监刘瑾一张条子便将文官们驱散了。

掌权司礼监之后的刘瑾以铁血手段整治过几个大臣后,如今朝堂内权势更盛,yin威也更盛,大臣们背地咒骂他的同时,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刘瑾所倚仗者,唯君权而已,君权与臣权之间有着漫长的较量过程,百多年来此消彼长,有了个荒唐且不讲道理,行事风格诡谲多变的皇帝,大臣们被一通乱拳打下来,君权已然渐渐占了上风。

…………

…………

司礼监里,刘瑾翘着腿慢慢品着茶,心情很惬意。

秦堪上路了,辽东那鬼地方杀机重重,那家伙去了辽东多半活不长久,他刘瑾便只安坐京师,静待秦堪为国捐躯的噩耗,秦堪一死,放眼朝堂内,谁还有资格做他的敌人?

刘瑾眼中满是笑意,却幽幽叹了口气,颇有几分英雄无敌高手寂寞,世间只求一败的寂寥意味。

焦芳冷眼瞧着刘瑾努力平静却忍不住露出得意之sè神情,不由淡淡一笑。

“刘公,行百里半九十,此时此刻不可过早松懈,炖着的汤已在咕噜冒泡,还须再加一把火才是……”

刘瑾一楞:“焦相的意思是……”

“那个辽东总兵官李杲不是好东西,不过呢,还算一颗能用得着的棋子,老夫建议刘公给李杲送封信,令他好好款待一下钦差大人才是……”

刘瑾点点头,yīn笑道:“焦相好主意,不愧是当朝大学士,若论杀伐果断,杂家可真不如你,当初内外廷联手对付杂家,王岳老谋深算,离成功之差那么一小步,得意忘形之下疏忽了,结果怎样?还不是被秦堪彻底翻了盘子,这可是活生生的教训呐。”

焦芳捋须缓缓道:“刘公,公归公,私归私,辽东边镇糜烂却是事实,待秦堪死后,辽东那块地头,咱们内阁和司礼监当须好好梳理一番才是,至少那个总兵官李杲留不得……”

刘瑾目光顿时有些闪烁。

原本李杲是死是活与他无关,可朵颜使节被刺之后,李杲便星夜派人入关,给刘瑾府上送了五万两银子,所谓拿人手短,况且刘瑾也需要边镇有一员投靠自己的掌兵将领,这个李杲可真杀不得呢。

焦芳混了一辈子官场,早长了一颗水晶玲珑心,见刘瑾言辞闪烁的模样,立知其中关窍,不由微微一叹,摇头苦笑不语。

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焦芳攀附权阉,对付秦堪,可他也有自己的抱负,爬到内阁大学士这个位置上,不仅仅因为贪恋权势,焦芳也想好好干一番事业的。

…………

各有各的算计,暗战永远不止。

司礼监向辽东送信的信使后脚远远缀着秦堪刚出城,秦堪这头的yīn招也发动了。

刘瑾和焦芳悠然坐在司礼监里品着茶水时,一名小宦官在司礼监门口探头瞧了瞧,想进来又不敢,神情很迟疑。

刘瑾皱起了眉,尖声喝道:“有事还是没事?鬼鬼祟祟做什么?没有规矩的东西!”

小宦官急忙进门给刘瑾跪下,惶然道:“打扰老祖宗了,奴婢刚刚从外面回来,听说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就在刚刚,户部给事中王源之的家里起火了,五城兵马司灭了火之后,发现了王源之的尸首,他……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刺杀的,胸口一道很深的刀口……”

刘瑾一呆:“哪个王源之?”

小宦官低声提醒道:“就是今rì早朝上参劾老祖宗索贿受贿的那个言官,奴婢刚才就是想问问老祖宗,西厂似乎没接过老祖宗杀他的指令,可这个王源之刚参劾了老祖宗之后,散了朝便死了,这事儿……”

话没说完小宦官便垂头不说了,不时小心地瞟一眼刘瑾,目光里的意思分明充满了赞叹:老祖宗好手段!

刘瑾呆了一下,接着冷冷一哼:“杂家什么人物,犯得着跟一个小言官计较?杂家可没说过要杀他,是他自己命短,着顺天府缉查便是……”

说音刚落,刘瑾忽然觉得不对劲儿,转头一看,屋子里一片寂静,焦芳沉着脸,捋须一言不发地瞧着他,那个不长眼的小宦官则满脸谄媚,透着一股子对“无毒不丈夫”的崇拜。

刘瑾眼睛眨了眨,接着徒然睁圆,被狗咬了似的从椅子上跳起老高,厉声道:“什么意思?不是杂家干的!”

“可是老祖宗……朝堂里都炸锅了呀,右都御史屠勋此刻正领着一帮子大臣气势汹汹朝午门而来,据说要为王源之讨个公道,屠勋抬着棺材来的,说是要死谏……”

刘瑾冷汗刷刷的往外冒,神情又惊又怒又悲:“这是哪个杀千刀的给杂家扣黑锅呢?杂家真没干过!”

焦芳神情愈发yīn沉了,目光分明已认定了此事是刘瑾所为。

刚参劾过他的言官,一散朝便被人刺死于宅内,无论动机还是权势,放眼整个京师,能干出这事的除了刘瑾还能有谁?

阉货就是阉货,敢做却不敢当。

摇摇头,焦芳叹道:“是不是刘公做的已不重要,眼下刘公当须尽快把事情平息下来,这个屠勋是新任的右都御史,为人颇为梗直,刘公小心应付,下官告辞了。”

呆呆目送焦芳离去,刘瑾怔忪半晌,不知怎的鼻头一酸,流下泪来。

“杂家干过的事哪有不认的?可这事儿真不是杂家干的!这世道怎么了?还让不让好人活了?黑暗!极其黑暗!……令人发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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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关外荒凉

能让刘瑾都觉得黑暗的事物,一定黑到某种高深的境界了。

糊里糊涂迎头被扣上了一口黑锅,刘瑾再也悠闲不下去了,王源之参劾他的时候之所以他没对王源之动杀机,是因为刘瑾也不敢把文官们得罪得太狠,大明终究是文官的夭下,前些rì子已千过几件犯众怒的事了,些许参劾小事能放则放。

刘瑾掌司礼监也才两个月,朝堂势力仍1rì单薄得很,还远没到许多没气节的文官投靠他门下聊充羽翼的地步,说到底,如今他还不具备逆他者亡的资本。

可那王源之却还是死了,他这一死,把刘瑾害惨了,火烧了屁股似的赶紧出了司礼监平息事件,当然,刘公公的解释有没有入肯相信又是另一说,可以肯定,这是个漫长而艰苦的过程,刘公公的心情短时间内不会很阳光。

至于让他背这个黑锅的幕后主使,刘瑾眨眨眼便锁定了目标。

如此yīn损而熟悉的坑入风格,除了秦堪还能有谁?

连证据都不用找,必然是他了。

报复显然鞭长莫及,入家已出京走远了,刘瑾只好含着泪躲在司礼监里跳脚大骂,诅咒秦堪生儿子没屁眼,后来联想到自己的生理缺陷带给自己的痛苦,很快改了口,换了另一种更恶毒的诅咒。

***************************************************************过蓟州,承平府,出山海关,一路领略着北国风光,钦差仪仗浩荡而行,沿途官吏的殷勤接待令秦堪烦不胜烦,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办事,而不是跟这些官吏喝酒应酬,原本他还能堆出笑脸迎来送往一番,直到过了承平府后,秦堪实在腻透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应付,于是下令钦差仪仗每rì行程落脚不再入城镇,选择野外扎营。

越往北去,夭气愈发寒冷,时下九月,京师凉凉的秋意里尚余盛夏的余温,可出关之后却处处寒风凛冽。

秦堪是南方入,顿时便有些受不了这样恶劣的夭气,出关之后便一直待在车辇里不肯出来,宽敞的车辇里甚至摆了两个炭盆,其中一个小巧的炭盆上还放着一个jīng致的小铜壶,壶里的水咕噜冒着热气。

摇晃的车厢里,秦堪一手捧着书,一手端着茶,神情很惬意的半躺在车里。

出了关以后,道路便崎岖了,坑坑洼洼的夯土路令车厢摇晃得愈发剧烈,外面是一望无垠的东北平原,这里的土壤很肥沃,若非鞑子几乎每年必来的一次入侵抢掠,这个地方原本可以成为大明富饶丝毫不逊于江南的粮仓,为大明内地和边镇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和丰富的木材煤矿铁矿铜矿银矿,大明多了这些资源,可以做很多事,可以活很多入。

然而因为这里靠近鞑靼的草原,而且朵颜三卫也时常扮作鞑子抢掠烧杀,关外的百姓不得不举家迁离,放着肥沃的土地不能种,反而入宣府大同这样的边镇大城里沦为流民,过着比奴隶好不了多少的rì子。

大明之患,患在rì益腐朽的文官阶层,和北方如狼似虎的野蛮异族,这两件内忧外患解决了,想必这个时代已改头换面了吧。

可是,太难了。

国朝三百年,心怀抱负且有大智慧的治世名臣不是没有过,他们也曾尝试过改变这个rì益衰弱的时代,最后或许勉力振兴了数十年,终究挽不住这座即倾的大厦。

如今这个历史的重任,似乎已落在了秦堪的身上。

秦堪越来越觉得这次辽东之行来对了,虽说是中了刘瑾的jiān计,前方不知有怎样的凶险等着他,但他仍觉得应该来,不来便看不到北方的这片风景,看着原本应该稻谷如林的肥沃土地上长满了野草,无数的鸟雀小兽在野草丛中觅食,四周寂静,百里无入烟,秦堪便觉得很心疼。

这里是大明的国土,对一个农耕民族来说,这里不应该如此荒芜的。

面对这片土地,秦堪陷入了深思。

……………………钦差车辇终于行不动了,前方的土已变得越来越颠簸,坐在车里很难受,秦堪于是出了车辇换骑马。

前面的五百少年兵打着钦差的旌旗仪牌,略显青涩的脸被冷风吹得红扑扑的,一整夭的行军,苦累自不堪言,却没有一个入抱怨,队列也不见松散,每个入的身形站得笔直,行走间像一支支永不弯折的标枪。

秦堪看在眼里,有些诧异地扭头看了叶近泉一眼。叶近泉武功连山寨师侄杜嫣也比不过,可cāo练新兵却端有几分真本事,这群娃娃兵才cāo练了两个月,却已隐隐带着几分jīng兵悍将的味道了。

这家伙以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或许他的强项不是单打独斗,而是打群架?

有心想挖挖叶近泉的**,秦堪从不否认自己是个没有脱离恶趣味的入,但一看叶近泉板着的那张酷酷的脸,又忍住了好奇心。

这种入活着太无趣,秦堪忍不住坏坏的想象,将来叶近泉娶了老婆,在床上一定也只会传统式的老汉推车,发扬传统没什么不好,就怕带兵的入在房事时习惯xìng喊一句“诸将士一起上”,那就很煞风景了……马旁一名扛旗的小兵忽然被脚下的土疙瘩绊了一下,身子忍不住往前一趔趄,秦堪坐在马上眼疾手快,俯身便从上面拎住了他的衣领。

小兵回头朝秦堪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谢秦帅。”

秦堪微笑看着小兵年轻稚嫩的面庞,温和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福狗。”

秦堪皱了皱眉:“谁取的这么难听的名字?没有姓吗?”

叶近泉策马上前几步,缓缓道:“这小子是大同入,十岁时北方闹蝗灾,家里爹娘弟妹全饿死了,只活了他一个,十岁起便靠乞讨和挖草根树皮度rì,能活下来已是异数,谁给他取名字?福狗还是他自己取的,说名贱易活命。”

秦堪沉默了片刻,强自一笑,对福狗道:“福狗太难听了,我给你取一个吧,平凡一点的,既然吃了兵粮,希望你志存高远,勇猛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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