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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2章

明朝伪君子-第3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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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害忠良,他又是如何的身在曹营忍辱负重,得亏刘瑾没二大爷,不然看我怎样对他二大爷没羞没臊云云,总之奏疏内容很黄很暴力。

不得不说曹元这人真有几分聪明劲儿,他写完奏疏后首先发往的不是内阁,而是国子监,满篇痛骂权奸的奏疏裹挟着一股深深的忧国忧民忍辱负重味道,引来国子监无数不明真相傻学生们轰然叫好,曹元在士林中的清名也扶摇直上,到了这会儿,朝堂里就算有人想把他办成阉党也根本没法下手了。

于是在这场巨大的政治风暴中,曹元居然非常意外地存活下来,非但没被一刀砍了,连官职都没有变动,稳稳当当如定海神针。

国子监的傻学生不明真相,但梁储身为大学士,当然知道曹元是个什么货色,按说曹元这种人一辈子也不可能进梁府的门,然而今日曹元却还是坐在梁府的前堂内,正合了那句话,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因为他们都有着同样的敌人,为了对付这个敌人,梁储捏着鼻子忍着恶心让曹元进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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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章因势而合(下)

曹元在梁府的前堂内坐得很端正,肥肥的脸上永远带着憨厚可掬的笑容,令人不由自主产生一种在他脸上狠狠踩一脚他也不会生气的错觉。

梁储冷眼看着曹元,他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和蔼憨厚的胖子绝不是善类,这些年一门心思向上钻营,抱上刘瑾的大腿后更是变本加厉,得势之后的小人嘴脸一览无遗,许多曾经与他有过间隙的大臣流放加害,甚至连朝堂站错了队这么严重的事情,他都可以败中求胜抓住一线生机,稳如磐石屹然不倒,这家伙岂止是朝堂常青树,简直是万年不倒翁了。

小啜了一口茶,梁储端着大学士的架子,淡淡瞥了曹元一眼,道:“曹大人……”

曹元急忙道:“梁公可直呼下官表字以贞。”

梁储又瞥了他一眼,目光讥诮而不屑。

官场中人以上对下称呼表字是为了表示亲切和彰显资历,可是曹元这种货色严格说来比秦堪好不到哪里去,梁储根本没打算对他太亲切,大家根本不太熟,而且梁储也根本不想跟他太熟,还是保持纯洁的同僚关系比较好。

没理会曹元的示好,梁储仍固执地采取了一种很疏忽的称呼:“曹大人,老夫不想与你绕圈子,昨日闹市刺杀秦堪,可是你所指使?”

曹元一呆,急忙指天发誓:“梁公冤枉下官了,下官区区一个兵部侍郎,哪有胆子敢刺杀当朝国公。纵然对秦堪这厮再痛恨,如此目无王法之事下官是断然不敢做的。”

梁储冷笑:“你是不敢做,但你后面那些人也不敢做么?老夫虽年迈,但眼不瞎耳不聋,老夫针对秦堪是为国朝除贼,荡靖天地正气,你们敢拍着胸脯说是和老夫一样的目的?三年前浙江布政使因绍兴织工一案被秦堪推下,新任浙江布政使古潭是你们在背后使力推上去的吧?除此之外,还有福建布政使刘清松,宁波知府。宁波卫指挥使。台州知府,泉州知府,福宁卫指挥使……”

看着冷汗潸潸的曹元,梁储脸上的笑容更冷了:“我大明这些临海城池和卫所。皆被你等渗透得入骨三分。难怪沿海那些铜臭商贾无视大明祖宗律法。造船扬帆,与藩国私通贸易百无禁忌,有这些衙门和卫所军队保驾护航。更有你等这些二品三品京官大员遥相呼应,想必你等如今已是钱财满仓,富可敌国了吧?”

“现在多出一个秦堪要抢这海运的巨利,秦堪一人抢夺这份巨利倒也罢了,毕竟他是陛下跟前的红人,又掌着锦衣卫,偏偏秦堪这人不识趣,不仅将两京的勋贵拉绑在一起,而且更有可能开我大明百年海禁,海禁一开,全民皆可出海,尔等不能再一家独大,所以你们忍不下去了,于是打着有违祖制的旗号欲将他除之而后快,曹大人,老夫老眼昏花,这番妄自揣度之言,不知然否?”

曹元听完这番话,肥肥的老脸勃然变色,冷汗愈发滚滚而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话教他怎么回?梁储仿佛将他和他背后那个派系的用心全看透了,私下出海贸易这种事本就是犯了忌讳,半个字都不能提的,梁储却很不讲究地一言戳穿,曹元死也不能承认,否则不仅官员的体面全失,而且之前针对秦堪的一切全是在打自己的脸了。

前堂内气氛很尴尬,曹元脸上憨厚的笑容已比哭还难看,擦了把额头的汗,再忐忑地看了看梁储无悲无喜的脸色,曹元咬了咬牙,终于道:“梁公,所谓殊途同归,眼下最重要的是把秦堪铲除,秦堪此子虽年轻,但手段毒辣,性子奸诈,如今在陛下的庇护下已渐成气候,从他当初诛辽东李杲开始,到后来练五百少年兵,量产佛朗机炮,再到如今力主开海禁,足可见此子心怀异志,常有离经叛道之举,梁公,做人离经叛道犹可恕,然则施之国策,离经叛道却是灭国之道,下官窃以为,秦堪之祸,远迈刘瑾……”

梁储神情微变,抚须闭目不语。

见梁储神色似有所动,曹元趁热打铁道:“梁公,且不提秦堪此人如何,再说他这次私自造船出海之举,看似为了自己和陛下内库的私利,实则却为开海禁埋下伏笔,大明海疆万里,多几个人赚银子无伤大雅,可若里面混进来一个故意搞乱规矩之人,规矩若坏了,教大家如何自处?”

“更何况……秦堪这次还将两京勋贵拉绑在一起,梁公,这可不是好苗头,将来勋贵们利益相同,进退皆拧成了一股绳,朝堂上形成的势力不容小觑,我大明立国百余年,皆是皇帝与文官共治天下的格局,这次若让秦堪得了逞,勋贵们得了势,未来我大明朝堂之上,陛下,太监,文官,武将,再加上这些勋贵,那时我等文官说出来的话,还有人听得到吗?”

神情一直淡然的梁储听完这番话后,花白的眉梢微微跳动,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

梁储是清官,他从未参与过勾结商人出海牟利之事,但他也是文官,文官必须站在文官的立场上。

前堂再次沉默,梁储垂头品啜着茶水,一言不发地盯着雾气缭绕的茶盏呆呆出神。

曹元说完了该说的话,肥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熟悉的憨厚笑容,像一株无害环保无农药的白胖萝卜,静静地坐在下首,眯着眼睛打量手中的茶盏儿,仿佛在欣赏一尊绝世的艺术品。

前堂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不知过了多久,梁储脸颊忽然抽了两下,枯槁的老脸绽放出曹元进门后的第一缕笑容。

“以贞啊,尝尝老夫府上的茶,这是今年的清明雀舌,陛下上月差人赏赐下来的,入口鲜爽回甘,令人心旷神怡……”

曹元大喜,急忙站起来躬身道:“梁公的茶一定甘美香醇之极,下官能品此茶,三生有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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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论派系,不论为人品性,两股强大的文官力量终于形成了联盟。

朱厚照罢朝的第四日正是大年初一,皇宫钟鼓齐鸣,京师凡四品以上官员和公侯勋贵皆着梁冠朝服入宫,与皇帝一同入太庙祭祖告天。

一应仪仗幡旗在太庙周围浩浩荡荡铺展开来,朱厚照身着金黄龙袍,头戴金丝翼龙冠,正襟跪在太庙前,下面近千官员三跪九拜,神情虔诚。礼部尚书张升一篇冗长华丽的告天祭文才念到一半,仪式忽然发生了变故。

一名内宫禁卫急匆匆跑到太庙前广场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大声奏禀了一个消息。

天津府推官王政德因反对天津东港造船耗费民脂,徒增民负,与知府严嵩有过几次争吵,年关前王政德见东港造船工匠仍在辛苦劳作,一怒之下当众鞭打东港管事官员,谁知就在除夕之夜,王政德竟无故暴毙家中。

朱厚照和文武百官正在祭祖告天,如此庄严的场合,竟无端冒出一名禁卫说出如此惊天消息,也不知这禁卫怎么跑进戒备森严的太庙广场,偏偏赶在这个时候说出如此大煞风景的消息。

朱厚照和大臣们的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大明的推官千千万,死了一个小小的推官根本没资格上达天听,更不可能在祭祖告天的当口捅出来,这件事背后无疑有一双无形的大手默默推动,操控。

太庙之前无小事,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说出来的事,绝不能轻描淡写揭过去,朱厚照都没资格弹压下去。

广场上一片吓人的死寂,朱厚照怔怔站在太庙门前,只觉手脚冰凉,而下面的大臣们却一言不发,沉默地盯着朱厚照的背影,一种压抑许久即将爆发的杀机在广场四周萦绕。

沉默中,文官们终于发动了。

右都御史屠滽忽然站出朝班,迎着广场上呼啸的寒风,直视朱厚照的背影厉声喝道:“陛下,造船出海违我祖制,如今已闹出了人命,列祖列宗在前,陛下还不肯悔悟么?”

轰!

数百名文官动作划一朝朱厚照跪下,异口同声道:“臣请陛下惩治元凶,遣散工匠,毁船撤司,维护祖制!”

“永乐年郑和七下西洋,徒耗民脂愈亿,于国无丝毫益处,百年前的教训,陛下不见史册骂名乎?”

“国贼秦堪,恃宠而骄,竟献谄言误君,坏我大明百年社稷,其祸之甚,远迈刘瑾,此而不诛,乾坤焉存?”

一声声带着浓烈杀意的高呼,在太庙广场上回荡不休。

朱厚照脸色发白,求救的目光迅速在人群中扫视,最后落在秦堪的身上。

秦堪面无表情地站在朝班中,听着四周阵阵喊杀声,却垂着头不发一语,目光愈见冷冽。

见朱厚照不说话,屠滽又向前跨了一步,冷喝道:“请陛下速做决断!”

群臣齐声附和:“请陛下速做决断!”

朱厚照浑身一颤,情不自禁退了一步,神情慌张道:“朕,朕……”

说着朱厚照忽然两眼翻白,浑身开始了熟悉的抽抽,还没来得及摆出眼歪嘴斜的恶心模样,屠滽猛地喝道:“陛下请别再做这种小儿幼稚之举,请陛下速做决断,莫使列祖列宗百年基业毁于佞臣之手!”

第六百七十一章京师暗战(上)

太庙广场四周罡风凛冽,杀意四溢如黑云压城。

文官们睁着血红的眸子,像一群饥饿无比的狼蠢蠢欲动,锁定了猎物直欲将他撕裂咬碎,挫骨扬灰。

朱厚照慌了,仿佛历史在不断重演,今日此情此景,与当初内外廷联手绞杀内宫八虎时何其相似,那时秦堪以一己之力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可今日呢?

一道道满带杀意的目光注视着秦堪,秦堪站在人群里丝毫不为所动,如老僧入定,不悲不喜。

大明的官场斗争永远由小而见大,一个小小推官的死并不足为道,这种人的名字官职平时甚至根本连入京中大佬们耳朵的资格都没有,然而一旦有心人要针对政敌,这个小小推官便成了大佬们手中一颗非常重要的棋子,推官死了自然跟知府脱不了关系,知府的任命自然跟举荐人脱不了关系,一环套一环下来,一个小小推官的死经过士林舆论的炒作,将当朝国公秦堪拉下马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朱厚照浑身瑟瑟发抖,心中惊怒交加,他粗心,单纯,大大咧咧,但并不傻,天津府推官怎么死的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件事一定是个酝酿已久的阴谋,阴谋直指秦堪。

目光看向秦堪,人群里,面对千夫所指。秦堪的眼睛仍如往常一般明亮清澈,无垢无尘,二人目光在喧嚣的喊杀声中相遇,秦堪居然无声地朝朱厚照笑了笑,然后不易察觉地朝他点点头。

相交多年的朋友。彼此早已能看懂对方的任何一个动作,一个眼神。

朱厚照咬了咬牙,朝身旁有些不安的司礼监掌印张永使了个眼色,张永会意,顿时胆气一壮,向前跨了一步,冷喝道:“诸臣工肃静!太庙乃祖宗安寝之地,岂容尔等喧闹!禁宫殿前武士何在?再有喧闹者一律拿下,罢其官职交有司论处。”

这声冷喝终于令吵闹不休的大臣们统一闭上嘴,人人带着一脸不甘。杀气腾腾地瞪视着秦堪。

朱厚照拂了拂袍袖。冷冷道:“诸卿的意思朕已明白,内阁传朕旨意,将天津知府严嵩革职,锁拿进京。交东厂审问……”

“陛下……”屠滽站出来再次打断了朱厚照。

朱厚照气得重重一跺脚:“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这总行了吧?”

群臣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同时纷纷不怀善意地瞥了秦堪一眼。

一件案子交给哪个衙门审问。这里面学问可大了,众所周知,东厂和锦衣卫早已不复当年弘治时期剑拔弩张的情形,如今的厂卫关系好得蜜里调油,简直可谓基情四射你跳我也跳,东厂督公戴义更是秦堪亲手提拔上来的,严嵩若交给东厂审问,其性质等于打瞌睡送枕头,那严嵩进了诏狱,指不定养得多么白白胖胖呢。

但是将严嵩交给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结果便大不相同了,如果把厂卫比喻成狗的话,显然三司不是这条狗的地盘,早被文官们尿过了,严嵩进了刑部大堂,没罪也得认下几桩大逆不道来,满朝皆知严嵩是秦堪的头号走狗,严嵩倒了,还怕不能轻松将秦堪拉下马?

正德四年第一天的太庙祭祖,终于在漫天杀意的气氛中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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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的生死相搏,并未影响民间的欢乐,年节的气氛在京师城中蔓延洋溢,四处可闻零星的炮仗声,孩子们举着纸糊的大红灯笼满街乱跑,笑着闹着,闹得过分了,看不过眼的大人们冲上前打几下,孩子刚咧开大嘴哭了两声,一块平日吃不到的糕点恰到好处塞入嘴中,孩子含着眼泪又笑开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祥和安宁。

入夜,寒风刺骨,厚厚的积雪将黑夜照映得如同白昼,寂静无人的街上不时传来几声狗吠,年节的欢乐气氛仿佛也被寒风吹散了少许。

京师北城一户破败的巷道人家里亮着灯,小院的柴扉被寒风吹得吱吱作响,屋子里昏黄的油灯也随之摇曳起舞。

屋子很简陋,一张通炕,一张木桌,几把椅子,桌上几碟冰凉的小菜,却摆着三四坛烈酒。

四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凑在昏黄摇曳的灯光下,一人捧着一个酒坛无声地牛饮,烈酒入喉的咕咚声在寂静中分外清晰。

一名额角长了一道长疤的汉子放下酒坛,长长呼了一口气,忍不住出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今儿都年初一了,坊间有消息说今日早晨那些大官们在太庙前当着皇帝小儿的面,将姓秦的狗贼逼得无路可退,连他最忠心的狗腿子严嵩也被拿下解送入京,眼瞅着秦堪就这几天该倒了,咱们窝在这鬼地方什么时候才能出去?整日里不是吃便是睡,连去窑子开开荤都不行……”

另一名黑脸汉子沉下脸冷冷道:“风声还没过去,多躲几日终归没错的,你可别忘了咱们干过什么勾当,天子脚下刺杀当朝国公,这可不仅是玩自己的命,还是玩咱们九族亲人的命,老五老六失了手,被逼得当场自尽,咱们命好跑远了,可如今城中锦衣卫和东厂可没放过咱们,稍一露头便是被拿下狱的下场。”

刀疤脸嗤笑道:“世人皆畏厂卫如虎,咱们兄弟窝在他们眼皮底下好些天了,不也照样活得全须全尾么?出去逛逛窑子找个粉头乐呵一下有什么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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