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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明朝伪君子-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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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合情合理,看来这《菜根谭》确实是他写的……”

顿了顿,弘治帝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明明才华出众,却不愿扬名士林,极度窘迫之时情愿将十数首绝佳好诗冠唐寅之名,刻书刊印成集,他却只在背后默默赚银子,几首不食人间烟火的好诗竟被他当成货物般卖了出去,不求名只求利。此子到底在想什么?简直侮辱斯文,读书人里的败类,若让西涯先生他们知道了,非撸起袖子打上门去不可……”

轻轻敲着案头,弘治拧起了眉。

秦堪这人很难对他下个准确的定义。有才华,但为人品性方面却似乎有点……一个人能写出《菜根谭》这样深刻而豁达的佳作,再坏大概也坏不到哪里去吧?太子身边的博学鸿儒多不胜数,论学问,哪个都比秦堪强许多,然而太子不仅仅只读圣贤书。人情世故必须也要学的,这一点,刘健,谢迁他们教不了,他们太过老成保守,而且稍嫌迂腐,能教太子人情世故的,恐怕也只有这个《菜根谭》的作者了,正如他书里所言,“嚼得菜根,百事可为”。

思忖良久,弘治帝终于下了决心。

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有了一种来日无多的预感,心中最放不下的,便是那个顽劣惫懒的太子了,如何教导太子已成了弘治帝目前关注的重中之重,很显然,朱厚照若欲成为不逊于他的有为国君,仅仅靠学问是绝对不够的,很大程度上,人情世故往往比学问更重要。

“传旨,调锦衣卫内城千户秦堪常随伴驾太子,值卫东宫,赏秦堪银千两,绸十匹。”

**************************************************************“值卫东宫”的意思是保护东宫的安全。“伴驾太子”则是给太子当跟班。

旨意传下的第二天,秦堪站在东宫门前的牌坊下,面带苦笑,满脸不甘。

内城千户所辖下无数青楼,茶肆,酒楼,每月百户们送来的孝敬银子足以让管家婆杜嫣数钱数到手抽筋,结果弘治皇帝一道圣旨,秦堪的油水顿时全无。

值卫东宫还有什么钱途?他总不能向朱厚照要平安银子吧?

财源被弘治皇帝一道圣旨给掐断了,靠每个月那几两俸禄,全家人都得饿死。

秦堪郁闷地叹了口气,又该想法子挣钱了……门前武士验过腰牌,神情恭敬地请秦堪这位未来的顶头上司入内。

秦堪缓缓走到东宫银安殿外,却听得殿内传来一阵喧哗声,踮足往里面一瞧,朱厚照和刘瑾,谷大用,张永等人在殿中围成一个圈,众人面红耳赤不知在做什么,每个人都喊得很大声,神情非常激动。

正纳闷时,却听得一声鸡叫,接着一只黑色红冠的公鸡忽然飞上众人头顶,朱厚照愈发激动了,手舞足蹈地肆意大叫。

公鸡不断飞起又落下,尖利的嘴喙在朱厚照脸颊边晃来晃去,秦堪瞧得心惊胆颤,太子若有损伤,倒霉的可是他,毕竟他现在的职务是“伴驾太子”。

三步并作两步,秦堪忽然冲进众人圈内,眼疾手快伸手抓住一只恰好飞起来的公鸡脖子,周围喧嚣叫闹的嘈杂声顿时一静,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秦堪抓住鸡脖子,随手一扭……喀嚓。

干脆利落的漂亮手法,公鸡含恨而终,魂归离恨天。

拎着死去的鸡,秦堪朝朱厚照抱拳:“太子殿下,臣秦堪奉陛下旨意,从今日起值守东宫。”

刘瑾谷大用等人仍旧目瞪口呆,毫无反应。

朱厚照嘴角狠狠一抽,目光渐渐泛上泪光,眼看要哭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败类圣人

当秦堪目光移转,看到殿内地上还有一只活着的公鸡咯咯直叫,一副高手寂寞的样子在殿内耀武扬威时,秦堪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败兴致的人走哪儿都惹人讨厌,很不幸,秦堪第一天入东宫当值便败了太子殿下的兴致,人家兴高采烈斗鸡的时候,就算不屑上前奉承凑热闹,至少也不该一伸手扭断太子殿下的斗鸡的脖子……不知道把太子气哭是什么罪名……“臣……臣实在是,实在是……”秦堪尴尬地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同情地瞧着泫然欲泣的太子,晃了晃那只气绝身亡的斗鸡,干巴巴道:“殿下喜欢吃肯德鸡吗?大补的……”

……………………“我的威武大将军……”朱厚照满嘴流油,吃一口便干嚎两声,口头上对那只含恨离口头上对那只含恨离世的斗鸡表示一下哀悼,然后埋头继续啃鸡骨头。

斗鸡当然不能吃的,秦堪给他做的鸡是正宗的芦花家鸡,色香味美,肥而不腻。

这只鸡终于算赎了秦堪刚刚造的孽,朱厚照吃了一口后,立即便原谅了秦堪阵前扭杀他一员大将的恶劣行为。

直到此刻秦堪才知道死在他手里的那只斗鸡原来叫“威武大将军”,非常霸气侧漏的名字,只可惜代太子殿下出师不利,大将军在某千户手里折戟沉沙,壮志未酬身先死。

秦堪有点想笑,忽然想起史书里记载过。朱厚照登基后御驾亲征,还得意洋洋给自己封了个“威武大将军朱寿”的名号,旨意一下,从朱元璋那一代起,祖宗十八代的皇帝身份全部被这不肖子降了一大截儿,估计那道荒唐旨意传进朝堂后,朱家的祖宗牌位全部无风自倒。禁宫太庙内阴煞阵阵,怨气冲天……收起笑脸,秦堪郑重其事地朝朱厚照长长一揖。义正严辞道:“殿下乃国之储君,怎可每日斗鸡取乐,荒废学业呢?须知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玩物丧志的道理,诸位大学士必然说过许多,臣虽位卑却不敢忘国,恳请殿下……”“装,再装!你家夫人揍我的事儿我还没跟父皇说呢……”朱厚照瞪眼,目光满是鄙夷。

“……臣觉得,学习之余适当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秦堪有些头疼,朱厚照好像把他看透了,以后在他面前装君子装圣人,效果可能很不理想。

“你被父皇调来东宫了?”

“是的。臣负责伴驾殿下,值守东宫,保护殿下的安全。”

“那你以后是不是可以每天陪我玩了?”朱厚照的表情显然很兴奋秦堪迟疑道:“应该可以……吧?伴驾太子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不过殿下,臣不得不再次谏言。恳请太子殿下不要荒废学业……”

“停!不要跟那些大学士们一样罗嗦,太没趣儿了,秦堪,你不是这么没趣儿的人呀。”

秦堪苦笑道:“臣只是尽自己的职责,毕竟大学士们的眼睛都盯着臣呢,若臣不说几句没趣儿的话。恐怕大学士们又会给我扣一顶蛊惑东宫的帽子……”

朱厚照大喇喇地一拍胸脯:“有我在,谁也不会给你乱扣罪名的,不用怕。”秦堪感到很无语,这小子大约忘记他自己每次被大学士们训得跟孙子似的是什么模样了,自身都难保的家伙许下的承诺,实在很难让人产生信任,哪怕他是太子也一样……***************************************************************秦堪的东宫保卫工作开始了。

每日近距离接触朱厚照以后,秦堪才发现这位太子爷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他喜欢玩,喜欢变着法子玩,遛狗斗鸡耍蛐蛐儿,玩得花样十足,每日在春坊上课则一副昏昏欲睡,有气无力的样子,授课的大学士一走,他的身体便仿佛注入了一股名叫“鸡血”的东西,立马变得亢奋,欢呼着冲出春坊……其实朱厚照的样子跟前世那些厌学好玩的普通初中生没什么区别,只可惜他是大明的唯一皇位继承人,肩上担的责任比初中生重了不知多少倍,于是昏庸荒唐骄奢淫逸等等各种负面贬义词便落在他头上。身旁的所有人只知道劝他向学,劝他读书,期待他将来做个好皇帝,做个英明的皇帝,最重要的是,做个不亏待士大夫和文官集团的皇帝……还没登基便背负着各种期望,各种劝诫,各种责备,各种督促,却从没有人问过他快不快乐……没人问他快不快乐,渐渐地,他学会自己寻找快乐。

秦堪越来越觉得朱厚照活得很可怜,这种可怜或许连朱厚照自己都没发觉。

……………………秦堪安分地在东宫值守着自己的岗位,然而那篇残缺不全的《菜根谭》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仅仅数页的《菜根谭》在朝堂掀起了风浪,字字珠玑如黄钟大吕,令人震耳欲聋,秦堪的名字渐渐在朝堂传扬开来。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千户怎么可能写得出如此惊才绝艳的精辟文章?这不科学!

文官们嫉妒了,嫉妒渐渐引发了愤怒,他们不相信一个武官能写出这样的文章,这简直是在打文官们的脸!文章挑不出错处,《菜根谭》的精妙不是那些只知打嘴仗的御史言官们能挑得出错误的。

文章没错,人却错了。

于是参劾秦堪的奏本又雪片般飞进了皇宫,所有的奏本都陈述着同样的理由:抄袭,或冒名。

打死他们也不相信,一个锦衣卫的武官竟然有这般本事,能写出堪比圣人的文章。一定是抄袭,或是抢了哪个隐士高人的文章无耻地冠以他的名字。

——客观上来说,喜欢胡乱咬人的言官们这次真没猜错,只可惜煌煌大明只有秦堪这么一位穿越者……弘治帝被无数奏本烦得不行,于是甩出了一个事实。

秦堪是弘治十五年绍兴院试案首,人家的考试成绩难道也是抄出来的?还有“人生若只如初见”,有本事你也作一首这样的诗来试试?

所有文官顿时目瞪口呆,同时悲愤莫名。

你一个读书人,而且还是院试案首,前途不可限量之人跑去当什么锦衣卫?

读书人中的败类啊!可是这个该死的败类写的文章却他娘的可以当圣人……什么世道!

第一百四十章千户很忙

哦~~扬名了,是好事。

名气这东西看不见mō不着,但带给人的好处却是实实在在的,名气伴随着利益,有句老话“成名要趁早”,意思就是说,早一点成名便能早一刻拿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大器晚成便亏了。

这是秦堪对成名的理解,他是现实主冇义者,什么事情都xí惯跟利益扯上关系,没利益的事打sǐ也不干。

秦堪成了秦圣冇人,扬名立万了,可惜名气有了,好处一文钱没见着,麻烦却多了一大堆。

不知什么时候起,东宫门口三三两两聚冇集着一些文guān,大到某部侍郎,小到六品主事,guān阶不一而足,他们聚冇集东宫当然不是诚心拜见太子殿下,而是特意找那个值守东宫的秦千户,新鲜出炉的秦圣冇人。

这些人都穿着guān服,秦堪的武guān身份却能写出可以liú芳千古的《菜根谭》或许深深刺冇激到了文guān们的自尊心,于是自觉不自觉地穿上文guānguān服来找秦堪,从心理上给自己找回一点场子。

东宫乃储君龙潜之地,当然不允许guān冇员们有事没事乱进,那些文guān们又不肯离开,于是东宫门前的广冇场上出现了一幕奇异的场景,一穿着guān服的guān冇员们站在凛冽刺骨的寒风里,道貌岸然负手而立,玉树临风之余犹不忘xī溜一下鼻涕,他们三五成聚冇集在广冇场四周,京师的冬天风大且冷,冷风像个断臂分桃的liú氓,风一吹便掀起这些guān冇员们的guān服下摆。露冇出他们的里衫亵裤,非常不雅。

于是guān冇员们负手而立的飘逸形象顿时急转直下,忙不迭地个个慌忙捂着衣裳下摆,神情尴尬且姿冇势**,动作非常的整齐划一,广冇场上无端多了数十个明朝版的玛丽莲梦露。

朱厚照和秦堪躲在东宫正门内的小门房里,屋内炭火融融。wēn暖如春,二人鬼鬼祟祟隔着木窗的缝隙,瞧着广冇场上那些文guān狼狈模样。朱厚照噗嗤一笑,捂住了嘴,秦堪吓得赶紧请他离窗户远一点。这孩子的笑点很低,秦堪真怕他的笑声被那些文guān们听到,那将是一场大冇麻烦。

“这帮洒冒儿……哈哈,他们想冇做什么?”朱厚照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秦堪很无语地看着他,这家伙知不知道他嘴里的“洒冒儿”是他将来的臣子,是辅佐他治理jiāng山的中liú砥柱?

——虽然看起来确实有洒冒之嫌,但做冇人不能太诚实的。

秦堪苦笑道:“这些文guān肯定不是来给太子殿下歌冇功颂德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我有什么德行可以让他们歌颂?”朱厚照显然对自己有着清冇醒的认识。

拱了拱手。秦堪叹道:“臣给东宫添麻烦了,臣有zuì,这些人冇大约是冲着臣来的……”

朱厚照显然没把这个麻烦放在心上,他反而很高兴,因为他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没热闹的曰子对他来说生不如sǐ,这样的麻烦他一点也不介意,不但不介意,反而多多益善。

“没事没事,本宫恕你无zuì……你快说说,他们找你干嘛?吵架吗?”朱厚照急不可待道。

秦堪叹道:“显然他们来者不善呀。殿下说得没错,他们找我的本意便是要跟我吵架,只不过冠以学术之名,吵架谩骂便成了讨教讨论……”

“但是实质还是吵架,对吗?”

“对,简单的说,这家伙是来找碴儿的,他们不服气一个年仅弱冠的武guān竟然能写出千古liú芳的文章,于是成结队来找我讨教。”

“他们想讨教什么?”

秦堪无奈道:“可以讨教的太多了,孔孟之道,圣贤经义,诗词八股,书fǎ棋艺,甚至道冇家岐黄丹术等等,只要有一样学问能把我辩倒,便意味着他们战胜了新出炉的圣冇人,可谓圣中之圣,我秦堪便成了他们扬名的垫脚石,他们踩着我的脑袋成就了他们自己的名声。”

“这些人好卑鄙……”朱厚照皱了皱眉,接着兴冇奋道:“那你快出去跟他们吵呀!怕什么,有本宫给你撑腰呢。”

秦堪很无语,太子很了不起么?这些文guān眼里太子算个屁,他们豁出去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朱厚照的撑腰对他来说实在可有可无,毫无意义。

无奈地摊了摊手,秦堪苦笑道:“臣不敢欺瞒殿下,若说跟他们辩论学问,臣哪一样都辩不过他们,臣若出去跟他们讨论,无异自取其辱,正所谓茅房里点灯笼,老虎头上拍苍蝇,寿星公吃砒霜……”

朱厚照两眼发直,被一连串的歇后语nòng得脑子有点晕:“什么意思?”

“意思是找sǐ啊殿下。”秦堪沉痛道。

“哇哈哈哈哈……”笑点低的太子殿下又狂笑起来。

秦堪郁卒地叹了口气,没理会笑得毫无形象的朱厚照,透过窗纸的缝隙,他看到那文guān仍旧执拗地站在广冇场上不肯散去。

名声,已成了文guān们自愿戴上的枷锁,为了在士林里扬名,他们可以连命都不要,吹吹冬天的冷风当然更不算什么了。

可是秦堪却很反感,他讨厌麻烦,从来都是绕着麻烦走,可惜麻烦却一次又一次的主动找上他,避都避不开。”

自打承认《菜根谭》是他所作那一刻起,秦堪便已知道这个麻烦迟早要来,大明的文guān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个少年武guān扬名的,文贵武剑是大明立囯百余年形成的规矩,文guān们不会让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破冇坏这个规矩,武guān必须要被文人sǐsǐ踩在脚下,想翻身绝对不允许,文guān们用头撞,用牙咬,用命拼也要把武夫们重新踩下去。

明明是一篇唇齿留香的绝世好文章,无端端地跟文guān武guān们乱七八糟的利益揪扯成一团。好文章已把秦堪è心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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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门前广冇场上,寒风越来越凛冽,文guān们的guān冇员仪态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大伙儿三五成地跺脚cuō手,有的甚至蹲在地上直哆嗦,活像前世劳务市场找工作的零散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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