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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汉魏文魁-第5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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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即召集民夫,修缮从襄平到西安平之间的山道。在此之前,堂堂是太尉先带着部曲亲往千山,去勘测道路。

——老荆不在身边,是勋让他带着多数部曲去保护儿子是复了。

好在是复乃管巳所生,要说儿子上战场,老娘不担心那是假话,可管巳本人比是复年岁还小的时候就上阵搏杀啦,对战争的残酷性越是了解,心里反倒越是踏实——数万兵马征讨蛮夷,又有老爹坐镇,有宿将统领,吃亏的可能性真不是太大。而且管巳一直觉得儿子既然喜欢武事,迟早都是要上战场的,他又不比老爹能写诗,窝在洛阳只能靠老爹余荫苟活,那还能叫男子汉吗?

倘若换了曹淼甚至甘玉,估计就没有管巳那么大气量啦,说不定哭天抹泪的不肯让儿子上阵。可是管巳也有烦人的地方,她偏要提枪上马,亲自保护儿子来辽东打仗,是勋好说歹说,才终于给劝住了。

且说是勋进入千山,有董蒙派来的乡民带路,又有部曲卫护,倒也一路太平。名为勘测道路,其实也就顺着走一遍而已——是勋在工程方面根本就没加技能点啊——近五百里山路,十来天也就走完了,顺利进入西安平城。西安平城此前被高句丽攻破,城内居民泰半被掳,如今是一片萧条景象,新任县令正在招募人手修缮城防。

是勋入城之前,魏延的水军便已然抵达了马訾水口,在对陆师进行最后的强化训练。夏侯兰和魏延向是勋禀报,说他们又找了不少高句丽人咨询,据说进入敌境后,马訾水中段三百多里地河岔纵横,加之正当丰水期,军行不便,估计只能乘船而行了。好在敌军也无法在河滩上展开大部队,估计打不起来。再往上游,直至丸都山城,又二百里,水面比较狭窄,两岸山岭逐渐升高,须防敌军埋伏。据说从丸都山再往上游二百多里,坡陡流疾,基本上就不可能行船啦。

也就是说,理论上船只可以直放丸都山城下,就连舰队中规模最大的海船也即魏延的坐舰,起码能够走完五分之三的路程,一直航行到纥升骨城的东南方去。

是勋亲自设宴款待夏侯兰、魏延等,泼酒洒地,以壮行色。大军去后第三天,就在是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的时候,部曲突然来报:“乐浪太守求见。”是勋一撇嘴,心说柳子刚你还真有脸来啊,摆摆手:“使其报门而入。”

其实是勋还没有抵达辽东,就派人乘船去乐浪通知柳毅了,要他越境前来拜谒。按照是勋的想法,倘若柳毅不肯来或者不敢来,那这人真不能要了,且待打完高句丽以后,我就顺道挥师南下,平灭乐浪,再从乐浪放船返回山东半岛去。要是他来了,那就好生敲打一番,暂且留用,以观后效。

他此次巴巴地从襄平跑西安平来,也有威慑柳毅之意,没想到消息才刚放出去,柳毅终于跑来觐见——计算时日,估计自己还没有进入西安平城,柳子刚就从朝鲜动身了,嗯,态度勉强还算端正。

当下即命柳毅报门而入,随即便听柳子刚扬声道:“牛马走、乐浪郡守柳毅,拜见是公。”(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取质三韩

就表面上瞧起来,柳毅的态度确实挺端正,是勋叫他报门而入,他并不自称“末吏”,而称“牛马走”——两者虽然都是谦辞,但前者只用于下吏拜见上官,后者则可施用于普通人之间,且“牛马”为奔波意,“走”即“仆”也,表示我是您的属吏甚至是宾客、仆佣哪。

而且他并没有直称是勋的官职“太尉”,却称“是公”,大有以臣而待君之意。

柳子刚一进门,便即大礼参拜,然后膝行来到是勋面前。是勋瞥他一眼,也不给座,直接就问:“汝可知罪否?”

柳毅身体微微哆嗦,赶紧回答:“毅知罪也。”

不久之前,就在高句丽侵扰辽东,包围西安平城的同时,柳毅倒是也没有欺骗董蒙,果然亲率大军南下,直入三韩之地,一直杀到后世的洛东江畔。但是随即就听说幽、平两州联兵来救,高句丽军撤回国内,柳毅无奈之下,也只得取质退兵。他虽然跟高句丽王位宫定有密约,但谁都知道政治盟约这种玩意儿,只在撕毁前才或许有效……高句丽在辽东所获不多,要是顺手再上自家境内抢掠一把,那可怎么好啊。

再者说了,他不救西安平,深为董蒙所恨,也怕董蒙趁机煽动夏侯兰军渡浿水,抄了自己的后路。

所以赶紧返回朝鲜,严阵以待。但随即就得着消息,是勋奉命率军讨伐高句丽,并且行文要自己前往谒见。柳毅当场就慌了,要说满朝文武。派谁过来他都不怕。唯独害怕是勋。一则他跟是勋曾经打过交道。就理论上而言,可以引之为恩主,别人要欺负我,恩主总能伸手援救,这恩主要收拾自己,那就无人再肯为自己说话啦。

再者说了,柳毅略晓是勋过往,也就是说。知其主隐微事也,这本来就是大忌,倘若态度不够恭顺,是勋随时都可能起意捏了他。而且想想从一介乡下士人(他倒是不清楚阿飞的真实出身),辗转乱世,竟成朝廷重臣,这人还了得吗?自己哪有资格跟他斗?

所以听说是勋前来辽东,柳毅不禁万分惊惧,可是随即收到了是勋的文书,反倒逐渐定下心来。是勋要是真想捏他。不会再要他去拜谒,既然想见上一面。那事情或许还有得缓。关键在于,自己必须端正态度,并且向是勋表示,留我在乐浪,对你还大有用处哪。

所以柳毅匆匆忙忙就跑过来了,只因为手头还有一些急务要处理,所以没能赶到襄平,最终在西安平城内见着了是勋。一见面是勋就问他知罪否,柳毅赶紧回答:“毅知罪也。”

是勋问既然知罪,那你就来说说,罪在何处?柳毅老实回答:“臣自别是公,少通音问,未能岁岁遣使贡谒,其罪一也。欲谋三韩,而迫与句丽委曲,使位宫无后顾之忧,敢侵辽东,其罪二也。董公道遣使来,毅方征三韩,无暇反顾,故此不救,罪之三也。还请是公责罚。”

他给自己安了三条罪状,可是除了第一条以外,后两条同时也都摆了理由——我是有苦衷的呀,你让我并吞三韩,我又无力两线作战,所以才被迫跟高句丽虚与委蛇……

是勋冷笑道:“不能制句丽而复不能并三韩,汝之大罪也!”你要是真把三韩之地都给吞并了,那么北方高句丽的事情我也可以原谅,可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瞧你才多大进展?能不使我光火吗?

柳毅赶紧磕头:“毅资驽钝,实不堪当此重任,然……三韩虽未并吞,其人已服矣。臣今即取其质来见是公。”

所谓“三韩”,指的是朝鲜半岛南部的部族群,皆名为“韩”,主要有马韩、辰韩、弁韩三支,故名“三韩”。

三韩这个时候大致发展到了奴隶制城邦阶段,其中马韩有五十四邦,后来统一成为百济国;辰韩有十二邦,后来统一成为新罗国;弁韩有十二邦,其后发展成为伽倻联盟,部分战败后并入新罗,部分被日本征服,成为大和王国的殖民地……

此前柳毅把边境线南推到汉江流域,就已经吞并了十多个马韩邦,此番南下,与马韩、辰韩的联军展开大战,又吞并了六七个小邦。原本计划是要趁机彻底打垮马韩、征服辰韩、威慑弁韩的,因为仓促回师,梦想暂时化作了泡影。

然而三韩各邦倒确实都被乐浪军给杀怕了,纷纷表示愿意纳质称臣。所以柳毅才在朝鲜多呆了几天,等把人质都凑够了,才敢匆匆北上来见是勋。当下禀报,说门外就杵着三十多名三韩人质呢,还有各邦进献给天子的贡物,是公要不要见上一面?

是勋冷笑道:“蛮夷何德,而可见吾?”身份差别太大啦,我才懒得见他们。但是——“可取贡单来。”我看你的意思,是希望我帮你把三韩进献给天子的贡赋带回洛阳去,那好啊,我就来瞧瞧,他们究竟进贡了些什么呢?

柳毅早就准备好了,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方木牍来呈上,是勋接过来一瞧:“生口二十、绵布四匹、雉尾羽十八……”不禁双眉一轩,随手抛在地上:“彼以为魏天子为乞者耶?!”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吧!

柳毅慌了,赶紧解释:“蛮夷穷乏,国无余资,所产中国亦有,故……”是勋打断他的话:“天子责贡,育养万民,岂慕虚名而抛实利者耶?魏非周也,责楚苞茅。今若郡县之,所得万倍于此——彼焉望活耶?!”

柳毅暗中一颤,心说您老先生真的是儒宗文魁吗?这口吻怎么跟集市商贾一样啊……

要说这年月中原王朝的朝觐取贡制度,其实就是“慕虚名而抛实利”,四方蛮夷君长只要遣使来觐,不管带多少贡品,天子都是高兴的,而且赏赐往往百倍于贡物。《三国志》上就记载着,曹魏景初二年六月,倭国女王卑弥呼派遣大夫难升米等人来到洛阳,朝觐魏明帝曹叡,所献不过“男生口四人,女生口六人、班布二匹二丈”,然而曹叡大喜,不但封卑弥呼为“亲魏倭王”,给金印紫绶,还赏赐“绛地交龙锦五匹、绛地绉粟罽十张、伞迨ァ㈢で辔迨ァ薄V劣谀焉椎仁钩迹挤庵欣山⑿N镜戎埃鸵∏噻罚约啊扮さ鼐湮慕跞ァ⑾赴嗷Y五张、白绢五十匹、金八两、五尺刀二口、铜镜百枚、真珠、铅丹各五十斤”。

别的不说,就光那些金印、银印,加起来就足可与倭国贡品相抵有余了——况且那还是按照的中国时价,对于倭国而言,“生口”也即奴隶,那是真不值钱……

这种面子工程后来愈益过分,外国使臣入于中国,食宿都不要钱,乃至于到了明朝,因为赏赐过多,贡品无用,导致影响国库收支,被迫要规定朝贡的次数——你们年年都来,我朝可实在负担不起啊。

中华上国,礼仪之邦,为了彰显威严而搞点儿面子工程,这倒也无可厚非,问题你不能搞得太过分哪,是勋前世对此类事便即深恶痛绝,这次就打算趁着机会,彻底改变这一陋习。他说了,从前周朝光向楚国要求每年进贡滤酒的苞茅,一则为分封制,周王朝直辖的领土有限,开销也有限,即便姬姓诸国贡物也并不多——先不提还得供王军役——二则当时交通不便,真的太多贡品也不好运送。如今可与古时不同了,偌大一个朝廷,直辖万里之广,在在需要用钱,交通也比从前便利——从你乐浪放舟便可直抵山东,每年走十来船贡品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吗?

所以如今再拿这些蝇头小利来糊弄朝廷,不象话吧。再说了:“汝得三韩何物耶?”

汉魏时代的贡赋制度,又与后世不尽相同,对于乐浪等偏远地区,因为交通问题——在原本历史上,并没有官方的海上运输途径——是不要求直贡京城的,乐浪的赋税交到幽州即可。对于周边外夷也是同样办理,使其“属郡”,也就是说贡品都交给相邻的郡。好比高句丽原本就属玄菟郡,后来改属辽东郡;三韩本属乐浪郡,曹魏时改属新划出来的带方郡。

你柳毅说三韩各邦穷,所以献不出多少贡品来,可是再穷的邦也有数千甚至上万民户,我不信就只能拿出这几个奴隶,这点点物资来。其实大头都交给你了吧?

柳毅不敢隐瞒,说:“臣但索亡户耳……”汉末动乱,加上高句丽的侵扰,很多乐浪甚至辽东百姓都逃入了三韩,我如今只是要求他们复归而已,算作三韩各邦的贡赋。

是勋“嘿嘿”一笑:“以是三韩但知子刚,而不知天子矣。”

柳毅吓得赶紧跪伏在地:“臣不敢!”是勋问道,你这些年来都索回了多少民户哪?柳毅回答说从三韩、濊貊,一共索回了两万多户人——是勋心说董蒙判断乐浪郡不过六万余户,看上去远不止这个数嘛,也不知道你究竟瞒报了多少。当下把脸一板,沉声道:“欺君之罪,便当大辟!”(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汝国何在

是勋把柳毅揪过来好一顿敲打,责骂他:“以乐浪悬处域外,而自专其政,隐匿户口,贡赋不入,形同割据。汝乃以为朝廷无奈汝何乎?交、广之远,过于乐浪,士氏根基之厚,过汝柳氏,况士氏得巴蜀之援,岂高句丽所可比拟哉?今王师乃能旬月间即复交、广,降士氏,而况汝耶?”

其实广州虽然已经打下来了,交州之战却还并没有结束——起码是勋没能收着消息——然而柳毅孤悬朝鲜半岛,对于南海之事必然一头雾水啊,随口欺瞒而威吓之,倒也不怕他不相信,不怕他不恐惧。

“吾今率十万王师(当然是号称)以伐句丽,句丽之大、户口之蕃、兵戈之盛,在乐浪之上,汝且观之,必堕其都而惩其异志也!”想一想终究才刚开战,话不好说得太满——“况丸都山深在内陆,军行不便,而朝鲜距海不过二百里,又有列水勾连,吾水师所向,今朝登岸而明夕即在城下矣。伐句丽者,不过幽、平、冀、瀛四州之卒;若征乐浪,以船所载,幽、平、瀛、青、登、海、徐,集各州所屯,不下二十万,汝有何能,而敢妄意自立耶?!”

恐吓完了,话锋却突然一转:“是以朝中皆谓乐浪当伐,柳氏当族,设无勋,汝之头早悬高杆矣!”

柳毅虽有野心,也有一定能力,终究只是个乡下土包子而已,果然给吓着了,当下指天赌咒。连声辩解。说自己绝对没有自外王化的想法。只是因着学问低、经验浅,所以做事有不妥当的地方,还须仰仗是公您的教训和周全哪。

是勋一瞧也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略略放缓了语气,告诫柳毅:“全汝者,非吾也,在汝自身。若从我三事,乃可周全。”

柳毅说您赶紧告诉我吧。是哪三件事哪?

是勋说了:“其一,即上表谢罪,并选三韩质者十数,以为贡臣,随吾反归洛阳……”一指扔在地上的贡单:“此数焉足?百倍始可。”

其实那些所谓的“贡品”,就算乘以一百,单独一邦可能拿不出来,十几、数十个邦聚在一起,断没有凑不齐的道理。再说了,这是为你柳毅请功赎罪啊。他们要是拿不出来,那就都着落在你的身上吧。

柳毅连连点头。这个没有问题。是勋又说了:“须年年进贡,可保安泰。”柳毅一咬牙关,说那也成,既然您说海路运送方便,起码我可以送到登州去,要是当地官吏不帮忙递解洛阳,那就是他们不对啦,不关我事。

“其二,点集兵马,助吾以伐句丽。”我也不直接指挥你的部队,你自己率军渡过浿水北上,所掳得的人口、占据的土地,全归乐浪——这对你也不是没有好处啊,正好可以此举向朝廷表明,你跟高句丽王位宫之间并无丝毫苟且。

柳毅点头,心说眼瞧着高句丽要遭大难,即便你不说,我也正想趁机去咬上一口,撕点儿肉碎下来果腹哪。

“其三,自请改制、分郡……”

柳毅这下傻了。改制的事儿好说——所谓“改制”,是指很多偏远郡县因为交通所限,仍然维持着前汉时候的制度,属吏都由守、令自辟,顶多行文去上级行政机构做个备案罢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朝廷倒想往这些地方派遣正式官员呢,也得有人乐意去啊。

是勋要柳毅遵从魏朝的新制,属下官员都由朝廷任命。其实这也只是表一个态度而已,或许真有那么几个不怕路远的愿意跑边地来当官儿,但数量绝不会多,绝大多数情况下,还得柳毅从地方士绅中自主挑选官吏。但是不管怎么说,如今海道已通,乐浪虽远,论起交通来终究比起交、广,乃至于将来夺取了蜀地、南中,要方便多啦。是勋要先撕开一个口子,免得时间长了,乐浪真变成化外割据之地。

可是分郡就是柳毅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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