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镝-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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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
刀身剧烈的颤动着，一声悠长的回音在山谷中回荡着，久久不绝。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万籁声将长刀背到身后，缓步走到山峰的山崖边，眺望着巍巍的群山。
侠客行！是李白的侠客行！
秦阳微微一颌首，接了下去：“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秦阳的声音铿锵有力，不同于万籁声的苍凉浑厚，而是仿佛带着金戈铁马般的气息，远远的传了出去。
不知什么时候，赵登禹从远处走了过来，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几个人的声音越来越激昂。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合下，白首太玄经。”
滚滚的声浪在山谷间回荡，从几个人站立的地方向远处的群山而去，然后在几座山峰形成的山谷之间回荡着。
“古之侠者，民之小义！今之侠者，民之大义！万先生能够舍身取义，真是让赵登禹钦佩之至！”赵登禹感叹道。
“不敢当啊，民族存亡的时候，就算是乡野氓妇都知道抗击外侮，何况我们习武之人！”万籁声摇了摇头，似乎认为自己做的不算什么。
赵登禹也微笑不语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通信兵从山下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赵旅长，师长让你马上回指挥部，有命令传达！”
“好，我们马上就到！”赵登禹闻听不敢怠慢，连忙和秦阳他们从山上下来，向指挥部走去。
指挥部已经被赵登禹临时搬到了喜峰口镇东的小关帝庙中。
关帝庙不大，正殿明三暗九，一进门就能看到正中间的武圣关羽塑像，在他左右分别站着周仓和关平。其他就没什么了。
赵登禹的指挥部就设在东跨间里。
当赵登禹从门外走进正殿大门的时候，屋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他了。
“老赵，你才来啊！”一见赵登禹进来了，110旅旅长王治邦高声喊道，大嗓门把大殿梁上的尘土都震得簌簌的往下落。
赵登禹笑着向里面打量着，见113旅旅长佟泽光站在王治邦身边看着自己，何基沣则站在地图前，皱着个眉头思索着什么。
“没想到啊，我这小地方竟然三位旅长齐聚，看来这小小的关帝庙以后也要出名了啊！”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
秦阳和万籁声从进了门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旁边。
“秦阳，你也来了！”转过身来的何基沣一眼就看到秦阳，他大步走了过来，在秦阳的胸口重重的锤了一拳：“你小子还没死啊，呵呵！”
“老何，你死了我也死不了啊，我这人命长着呢”秦阳回敬了何基沣一句。
孟子岭一战，两个人成了过命的交情，虽然两个人表面互相挖苦着，但那关心之情还是表露无疑。
大男人，不喜欢扭扭捏捏的！
等人们打过招呼，赵登禹问佟泽光和王治邦：“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是冯师长和张师长让过来的，说是奉军团电令，为作战便利容易起见，让你担任喜峰口方面作战军前敌总指挥，我为前敌副总指挥，泽光老弟协助咱们！”王治邦说道。
“是啊，我还弄了个参军呢！”何基沣在一边插言道。
参军这个官职十分暧mei，原本是颁发给一些想混入军队找靠山土豪劣绅的官职，有钱就可以买一个。这时候把110旅副旅长调任此职务用意有三。
一是因为宋哲元担心部队一旦抗战失利后撤时，必须有人接应。他早就抽掉张自忠师中的张人杰旅，坐镇后方做预备队。前线指挥由两师长负责，虽然张自忠与冯治安是十分要好的朋友，可是一线作战部队是由37师与38师混编而成，必须有人在一线协调工作。
二是何基沣出名好战，在平时训练中他就一直强调要完全以日本军队为假想敌，加上各旅团都接受过何阎王直接培训，能听他指挥。
三也是因为何基沣太好战，万一打疯了，他可以不惜代价把整个部队丢进去。为了控制战场，任命他担任这职位，可以随时撤了他的兵权。
虽然何基沣对给自己安排的位置不太满意，不过只要能上前线打鬼子，他就没说的。
几个人正在说着话，通讯兵将最新的战报送了进来。
赵登禹拿起来看了眼，将战报递给另外的两位旅长，然后看了眼秦阳。
果然和秦阳说的没错，日军7时许开始全面炮击，然后发动进攻，大约三千步兵猛攻喜峰口西河滩和长城阵地，双方激战非常，敌人几次进攻到阵地前不远，最后都被打了回去。而敌骑兵对老婆岭阵地的进攻，也被打了回去。
因为采用了秦阳方法，战士们在炮火中伤亡不大，从而有效的保存了有生力量，这使得接下来的阵地争夺战中，二十九军的伤亡远远小于历史记载的数目。
“秦阳，你到底是什么人？”赵登禹现在对秦阳的好奇心越来越大，秦阳总是能让他刮目相看。
“对了，鉴于王长海的217团伤亡过半，冯师长命令治邦的刘景山219团及戴守义220团的第三营下午接替王长海的防务，王长海交防后到喜峰口镇南边的滦阳城整休备战，准备接着下来的战斗！”
秦阳听着他们的交谈，脑海中自己记忆的喜峰口战役和他们的叙述一一重合。他明白让日寇胆寒的夜袭快要展开了！
在交谈中，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走向了傍晚，今天的进攻被打退后，日军傍晚并没有继续炮击，而是难得的沉默了！
赵登禹和大家商议的结论是，敌人肯定在酝酿大的进攻，很可能明天将会迎来更大规模的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跑进来一个通讯兵，走到赵登禹身边，低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随着他的叙述，赵登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更是冷冷的一拍桌子：“胡闹，真是胡闹，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来添麻烦！”
“怎么回事，老赵？”王治邦和佟泽光见赵登禹脸色不愉，连忙问道。
赵登禹哼了一声，伸手指着门外说：“你们出去看看，就明白了！”
王治邦和佟泽光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赵登禹和何基沣他们也陪着走了出去。
一边走着，王治邦一边嚷嚷着：“我倒要看看，什么事能让老赵麻烦到——！”
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脚迈出大门的王治邦看到门外的情景，还没说完的话卡在了脖子里，两只大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的看着门外。
跟在他身后的佟泽光，见他停下了，连忙伸手将他拨到一边，然而当他看到门外的情形时，也呆住了！
秦阳透过两个人之间的缝隙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秀气的大眼睛，还有垂到胸前的两条乌黑辫子，以及身上那当时很具有代表性的学生装。
喜峰口阵地，竟然出现了女人！
而且还不是一个！
而是一群女人！
第066章北平慰问团
在前线阵地，出现这么一群青春活力的少女，确实是人们没有想到的，怪不得王治邦他们会感到惊讶。
见人们一副吃惊的样子，女学生中一个女孩先开口说话了。
“你好，我们是北平来的学生医护队，这次是跟随北平各界联合会的前线慰问团一起来慰问二十九军的广大将士的！”
这个说话的女孩，就是秦阳刚才看到的那个女学生。她见到见赵登禹等人从门里走了出来，于是大方的走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叫熊琦钥，是北京大学文学系大二的学生，也是这次学生医护队的领队！”
对于学生队的到来，赵登禹心里很不满意。
这些学生娃来到前线，不但帮不上忙，而且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来保护她们，根本是来添乱的。
但人家大老远的跑来慰问，如果冷着脸，自然有点太不近人情了，所以赵登禹只得打起精神，笑着说：“欢迎，欢迎！我是二十九军109旅旅长赵登禹，这两位是王治邦旅长和佟泽光旅长，你们旅途劳顿，我看还是先到后方休息吧！”
熊琦钥略带好奇地打量着赵登禹将军，见他一身戎装，身材高大，留着浓黑的胡须，一派凛然正气，和自己原来想像的英雄模样相差不远。
这次她们这支北京大学慰问队，是跟随北平救国联合会的前线慰问团一起来的，一共来了60名学生，其中有40名都是女生，主要是准备从事医护工作。
慰问团到了遵化城之后，宋哲元军长热情的款待了她们，打算不再让她们往前走，毕竟前方正在打仗，她们前往前线太危险了。这些学生如果有了损伤，二十九军没办法跟北平的民众们交代。
但熊琦钥她们这些女孩子却十分坚持，一定要到前线来慰问前线奋勇杀敌的战士们。经过再三要求，宋哲元没办法，只得派了一个排护送她们到喜峰顶峰给赵登禹，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了他。
秦阳站在一边，看着这些大城市的女学生，她们一般都在十六七岁，身穿学生服，背着背包，好奇的向四周打量着。
对于她们来说，只是抱着一腔热血而来，或许只有当她们经历了血雨硝烟之后，才会明白战争并不是像她们想的那样浪漫，而是非常残酷的！
熊琦钥注视着赵登禹，忽然感觉到旁边一道目光射了过来，落到了她的身上，于是转头看去。
她看到，在赵登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人，大约二十出头，个子很高，脸黑黝黝的，一双眼睛闪烁着摄人的目光，仿佛利刃一般刺入她的心里，让她心头微颤。
“这人好凶啊！”熊琦钥连忙移开了视线，感觉心里砰砰的跳着。
秦阳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即使只是站在那，也让人感觉到凛人的寒意。
打量着门外这四十个女学生，赵登禹可犯了难。前线现在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如果让她们留在这，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万一被鬼子抓了去，那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把她们送回后方去。
想到这，赵登禹微笑着开口说道：“我代表二十九军喜峰口守军全线官兵向你们表示欢迎，不过，现在正是战争时期，随时都可能发生激烈的战斗，你们在这不方便，还是回后方去吧？”
熊琦钥闻听上前一步，打断了赵登禹的话头：“赵旅长，我们这次前来，就是为了参加前线的救护工作的，你怎么能让我们会后方去呢，让我们留下来吧！”
那四十名女学生也都齐声说道：“是啊，我们是来救护伤员的，就让我们留在前线吧！”
赵登禹脸一板：“不行，我是前线总指挥，你们既然是来参战的救护队，那么就应该听我的安排，后方也有不少伤员需要你们护理，你们马上返回吧！”
说完这些，赵登禹望了望在一边站着的秦阳：“秦参议，负责把她们送回去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她们安全的送回去！”
“这！”秦阳一愣神，赵登禹已经转身走了进去，王治邦和佟泽光耸了耸肩，留下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何基沣走了过来，抬手在秦阳的肩头拍了拍，意味深长的说道：“兄弟啊，这可是一个重要的军事任务，你一定要认真的去执行啊！”
说完，转身也溜走了。
“靠，没义气！”秦阳朝何基沣的背影伸出了中指。
虽然一百个不满意，但秦阳只能把这个任务来完成了。
迈步来到这一群燕语莺声的女孩面前，秦阳停下了脚步，他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学，我奉命送各位返回后方去，希望各位能配合我，不然咱们面子上都会难堪的！”
“你谁啊，这么嚣张？”
“我们的事，用得着你管！”
“躲开，我们要去找这的最高长官，问问为什么不让我们上前线去？”
女孩们七嘴八舌的吵吵着，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让秦阳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怪不得人们都说，一个女人相当于五百只鸭子，这么多女人简直是能开养鸭场了！”秦阳这么想着。
“各位，这就是赵登禹旅长的命令，希望你们也不要让我为难，现在大家准备吃晚饭，吃完晚饭我就送大家回去！”
说完，秦阳也不理她们，转身走了！
熊琦钥盯着秦阳的背影，重重的哼了一声。
临时营地里，女学生们围坐在一起，正在吃着晚饭。
为了招待他们，二十九军的炊事班特意给他们做了顿丰盛的晚饭，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北平来的女学生们都是十分娇贵的，她们的肠胃可吃不了二十九军那粗糙的干粮。
即使这被二十九军认为是最丰盛的饭菜，女学生们依然吃的兴趣索然。
原因，自然是吃完饭就要被送回去了。
熊琦钥手拄着腮帮，筷子在碗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眼睛向四周张望着。
“琦钥，你看什么呢？”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端着碗走了过来，坐到熊琦钥身边，低声问道。
熊琦钥小嘴向旁边一努：“夕荷你看看，咱们已经被人家给看起来了，这哪是来慰问参战，简直是当囚犯对待啊！”
宋夕荷随着熊琦钥的方向看去，见临时营地的四周，都站着手持冲锋枪的战士，将营地团团围住，想从营地跑出去，根本不可能。
低下头，宋夕荷和熊琦钥咬着耳朵：“他们怎么知道咱们想偷着跑出去啊！”
熊琦钥愤愤的用筷子将碗里的馒头拨出来，然后扔到地上抬脚踩去：“哼，多管闲事！破坏本小姐的计划！”
就在她的脚即将踩到馒头，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纤细的脚腕。
“唉呀！”熊琦钥尖叫了一声，扑通一声坐到了地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脚踝。
宋夕荷吓坏了，连忙扑了过来：“怎么了，琦钥，你伤到哪了？”
“脚，我脚动不了！”熊琦钥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宋夕荷掀起她的裤腿，看到熊琦钥的右脚腕上赫然是几个青紫的手指印。顿时怒火上撞。站起身看着肇事者。
“你，你为什么弄伤了琦钥？”站在比自己高两头的秦阳面前，刚才还理直气壮的宋夕荷感觉自己竟然一下子心虚的话都有点说不利落了。
秦阳没有理会她，而是从地上捡起了熊琦钥扔掉的馒头，用手掸了掸上面的尘土，举到面前：“你们知道现在二十九军的战士在吃什么吗？”
说完，他一把拉起坐在地上的熊琦钥，将她拉到一名蹲在一边吃饭的二十九军战士身旁，从他手中夺下了饭碗，礅在了地上：“你们自己看看，看看他们吃的什么，再看看你们！他们将自己舍不得吃的粮食给了你们，而你们不但不珍惜，反而扔到了地上！你们还有良心吗？”
望着战士碗里的玉米面窝头，熊琦钥和宋夕荷说不出话了。
“你们回去，自己好好想想吧！”秦阳冷冷的说道。
熊琦钥和宋夕荷默不作声的向回走去。
望着熊琦钥一瘸一拐的样子，秦阳忽然喊了声：“等一下！”
熊琦钥两个人一愣，停下了脚步，看着大步走过来的秦阳。
秦阳将熊琦钥按坐在一块石头上，伸手抓起了她的右脚。
“你干什么？”熊琦钥惊呼一声，右脚向后猛地缩去。
秦阳沉声喝道：“闭嘴！”
熊琦钥不敢再说话了。
将熊琦钥右腿的裤管向上挽了两花，秦阳握住她的脚腕，两个拇指在淤青上轻轻的揉搓着。
很快，熊琦钥就觉得脚腕开始发热发烫，原本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他低头看去，自己脚腕上的淤青已经变得很淡，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了。
秦阳将她的脚放到地上，然后站起来，转身向营地外走去。
宋夕荷在后面低声的说了句：“谢谢！”
秦阳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