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行者-第5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夜幕降临,军中裨将送来饭菜,冯牧和小雀儿吃过之后,一起在院子里闲逛。
他们在院中听到士兵们议论十家牌法,所谓“十家牌法”,就是保甲连坐,十家为一个单位,每天轮流巡逻,如果出了事,大家就一起受罚。
在这些人口中,对此称赞有加,说实行了这一政策,让土匪们无所遁形,原本那些得了好处的人,再也不敢包庇土匪。
冯牧听在耳中,心中受益匪浅。他从中体会到,二者相害取其轻的道理,利益和性命有矛盾之时,任谁都会选择保命。
一个主簿模样的中年人走出来,冯牧上前问道:“敢问尊长,王大人何时回来?”
“若是公务繁忙,王大人就会住在衙门,这么晚了,他今晚可能不回来了。”
冯牧一听王守仁可能不回来,那么拜师的事情岂不是耽搁了?便出声询问道:“请问衙门在哪,我想去找王大人?”
“你找王大人有何事?大人宵衣旰食,可没有多少闲工夫理你。”
主簿一面说着,一面往外走,可冯牧紧跟在他身后,他料想这位主簿应该是有事情要去向王守仁禀报,便跟了上去。
架不住冯牧的死缠烂打,主簿没有过多的责备,默许了冯牧的行为,小雀儿也想跟着一起去,冯牧柔声劝说,让她好好休息,这些日子风餐露宿着实受了不少苦,他很快就会回来。
小雀儿没再坚持,独自一人走回房间,泡了个澡之后,倒床便沉沉睡了过去。
来到衙门,王守仁还在交代事情,主簿和冯牧站在门外,不敢贸然进去打扰。只见王守仁一边说一边比划,冯牧没有偷听他说话的内容。王守仁每说一句,他的副将便点一次头,他说完之后,副将抱拳,说了句领命,便匆匆往外面走去。
主簿走进内堂,冯牧恭敬地站在门外,王守仁看着他,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进去,冯牧一喜,便走了进去。
“禀大人,经过我这些日子的整理,案宗上面果然有一些曾受过朝廷招安,之后又再次反水的人。这些人的名字都写在这本小册子上了,请大人过目。”
王守仁接过小册子,从前到后细致的看了一遍,将人数记在心中,然后呼喊裨将,让他带领士兵将名单上的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明日午时处死,以儆效尤。
主簿有些担忧的问道:“大人,杀降不祥,唯恐激起叛变。”
王守仁平淡的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这些人不是真心接受朝廷招安,留得他们终是祸患,到时候他们反咬一口,人头落地的可是你我。”
主簿回去之后,冯牧还站在一旁,王守仁看了看冯牧,出声问道:“你前来有何事?”
“我想让大人传授我至高无上的心法,只有这样,我才能提高自身的修为。”
王守仁展颜一笑道:“你听谁说我懂无上心法?既然你想学,那我且问你,你学了这些所为何事?”
“男子汉顶天立地,上辅社稷,下安黎明,这便是习武的目的,也是为人处事的准则。”
冯牧说道,王守仁微微点头,说道:“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他的这句问话,让冯牧有些为难,因为许爷爷交代过,不能对王守仁提起他是他的传人,其中究竟有什么玄机,老者却只字未提。
“小子曾在私塾读过几年书,先生每次都会告诫我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后来我辗转遇到谢老,他的言传身教,更让我受益良多。”
听着冯牧的话,王守仁淡淡的说道:“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说起谎话来丝毫不脸红心跳,这份定力着实不一般啊。”
冯牧一怔,心中有些不安,他自以为没有漏洞的一套说辞,竟然这般轻易就被拆穿,当下百感交集,这该如何是好?王大人就此迁怒自己的话,肯定不会再收自己为徒,更别提传授自己心法。
他此刻又是惊慌,又是悔恨,千不该万不该再这个睿智的贤者面前说谎,看来拜师一事算是彻底落空了。
“小可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请先生原谅。”冯牧说着,慌忙跪下,王守仁出手阻止了他,说道:“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便多问,既然你一心一意想学,我就传授与你吧。”
冯牧喜出望外,这个结果是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就要行拜师礼,王守仁依然阻止他,说道:“不必了,你我没有师徒之名,我将自己所学传授与你,就当是一见如故的见面礼吧。”
听到王守仁的话,冯牧躬身行了一礼,王守仁安排一名卫兵送冯牧回去,说他还有事情要处理,冯牧便跟着卫兵走了。
待冯牧离开之后,衙门内走出来一个白发老者,对王守仁说道:“此子多半便是赵三的传人,他让这孩子来找你,究竟是何用意,难道就不怕你彻底斩草除根?”
王守仁面带微笑,悠然说道:“他在赌,赌我不忍拔掉这这棵好苗子,他到底还是赢了。”
白发老者面带愁容道:“我真搞不懂你们,既然是惺惺相惜的知己,为何又要不死不休?”
“有时候敌人,岂非更让人放心托付,肝胆相照的死敌,总好过笑里藏刀的朋友。”
白发老者看了看王守仁,叹息一口气,望着外面已经黑沉沉的天空,问道:“此番做法,匪患应该平息了吧。”
王守仁度了两步,走到门前,夜风轻吹他的发丝。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沧桑的神态,语调低沉的说道:“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只要人心还存在贪念,这世上的匪患,就永远难以平息。这也是我多年追慕圣贤之道,传授心学的原因,只希望这世间之人,能够早日拨开浑浊,空澈清明。”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是王守仁的心学四诀,讲究知行合一,可惜知道的人很多,真正读懂的人却很少,就算是海瑞那样在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人,也都未能读懂。
然而,如今的海瑞还只是一个三岁孩童,哪里明白那么多,于他而言,现如今只需要依靠本能活下去。
而冯牧已经到了王守仁身边,他又是否能够明白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禅境
冯牧在王阳明的府里住了十天,在那十天里,冯牧每一天都很忙,他跟在王阳明身边,听王阳明给他讲心学,却并未学到他梦寐以求的武功心法。
而王阳明先生也从未提及什么武学心法,更没有将他当成弟子,只是以长辈的口吻对他言传身教,谆谆告诫。
王大人不主动提起,他也不便多问,心想大人肯定是在考验他,这样的无上心法若是落到心术不正之人手中,岂不危害江湖?
只是不清楚,王大人的考验有多久,在此期间,冯牧只得耐着性子,听从王阳明的教导。
王大人的公务并不如冯牧想的那样繁忙,似乎所有问题在他面前都变得简单,在常人看来十分棘手的问题,他却能够深入浅出的剖析根源,然后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
一日,早饭过后,王大人带着冯牧离开了衙门,骑了两匹白马,往郊外走去,手下一众人无不劝阻,担心王大人树大招风,他剿匪不遗余力,那些不甘心失败的难免会打击报复,他这样不带随从,太过冒险。
王大人没有理会手下人的劝告,和冯牧骑在马上,往郊外跑去。小雀儿看着牧哥哥被带走,心中有些情绪,因为这许多日子,除了吃饭能见到牧哥哥,其他时间他就好似消失了一般。
师爷让三名武艺高强的卫兵在暗中跟随,一旦大人遇到危险,他们就冲出去,誓死保护大人。三人领命而去,至始至终与王大人保持着一段距离。
“这些日子我只跟你谈论心学,绝口不提心法武学,你是不是很奇怪?”
冯牧骑在马背上,对于王阳明突然的问话,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点头道:“是。”
“佛家讲究禅武双修,达摩祖师精通少林七十二绝技,武学造诣冠绝古今,却依然不骄不躁,心如止水,你说是为何?”
冯牧想了想回答道:“因为武学的最高境界,已经不再是与人搏杀,好勇斗狠,而是感悟天地大道,所以达摩祖师才能在两者之间游刃有余。”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其一,研习武道,每精进一分,身上的戾气便会重几分,若不能靠高深的禅心化解,就算功夫超凡入圣,也会走火入魔,遭受巨大的反噬。”
冯牧静静地听着,若有所思的说道:“先生这些日子叫我心学,定然是想我禅武双修,齐头并进,若是只注重武学,早晚变成大魔头。”
王阳明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悟性还不错,能够做到触类旁通,看来赵大哥没有选错人。”
冯牧一听赵大哥,脸上的表情微变,当下好奇的问道:“原来先生早就看出了我的身份,只是我从未在先生面前展示过武功的门路,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阳明说道:“看得出来,你身上的武学很杂,也都是师承名家,可是你的呼吸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便是那‘万息归元法’,要擦觉你的气息也并非难事,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听到王阳明仅凭他的呼吸就判断出他的来历,冯牧的心中又是一惊,到底是多厉害的高手,才能够达到如此登峰造极的境界?眼前这个看似瘦弱的王大人,难不成是顶尖高手?
王阳明似乎看出了冯牧心中所想,当下说道:“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了绝世高手?”
冯牧不自觉的点了点头,王阳明哈哈一笑,说道:“你错了,我并非什么绝世高手,只是粗通武艺,我之所以能够擦觉出你的气息,则是因为长期寂寥的生活,养成了感受天地万物气息的习惯,这与内功心法无关。”
“请问先生,我也能够练就这样的本领吗?”冯牧忍不住出声问道。
王阳明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略微沉思了片刻,说道:“这要看你自己,我可不敢断言。只有当你处于无边的沉寂之中,你才能倾听到内心的声音,才能感受到万物的气息。”
王阳明这样说,冯牧牢记在心,他如今还无法让自己沉寂下来,不过他相信通过修炼,自己也能像王阳明那样见微知著。
马儿继续往前走,在这个时候,王阳明对冯牧说道:“小心些,前方有陷阱,我们绕到过去吧。”
冯牧看着荒草丛生的地面,实在看不出有陷阱的样子,但是王阳明的话他深信不疑,当下便跟着他,绕道右面的荒草中,往山顶走去。
便在这时,一只重达两百多斤的野猪,嘴里呼哧呼哧的叫着,急速向他们冲了过来,还未靠近他们,便一脚踩进了陷阱中,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自此便没了声音。
冯牧心服口服,出声问道:“先生你怎么看出来这里有陷阱的,整个地面在我看来,没有任何不同,甚至连荒草都同样翠绿?”
王阳明平静的回答道:“声音,泥土中的声音告诉我的,只要你仔细聆听,便能够听到,前方的泥土中的虫鸣很空旷,还带有巨大地洞的回音,而这里地势平坦,泥土厚实,若非有人故意挖凿陷阱,又怎会凭空出现一个巨坑?”
冯牧听在耳中,暗自点头,看来在天地间生存,处处是学问。这并不是什么神通妙法,而是凭借细心地观察和缜密的推理得出来的,才避免受到伤害。这件小事在冯牧心中的印象很深,他告诫自己以后要细致留心,切不可因小失大。
“是不是有人想要暗害先生?”
对于冯牧的问题,王阳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策马往山上走去,冯牧跟在后面,迎着猎猎的山风,没过多久便来到了山顶。
俯瞰着下面的风景,王阳明幽幽的说道:“在来的路上,至少有三路人马暗中窥视,却都没有选择动手,而最后那一路人马,都已经拉满了弓弦,因为野猪阴差阳错掉入陷阱,便中途撤退了。”
对于王阳明云淡风轻的话,冯牧感到背后一阵冷汗,怎么会?他是习武之人,凭他的耳力都没有听到半点动静,没有感觉出一丝杀气,王大人怎么察觉出来的?
想了想,他便释怀了,一定是禅境,有些时候,禅境能够超越人体的极限,能够感受天地最细微的动静,从一花一叶一菩提中看到三千世界,堪比神通妙法。
第一百二十五章 无上心法
山顶上风光秀美,俯瞰下去,淡漠的云烟在山谷中缭绕不去,仿佛一脚踏上去便能够腾云驾雾,羽化登仙。
马儿吃着青草,这个时节,正是盛夏,山不算高,没有厚厚的积雪,所以是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不知名的白花,漫山遍野,烂漫夺目。更有蝴蝶蜜蜂在花间嬉戏,添了许多乐趣。
“这里是这一带最高的山,你看这烟水迷茫的景色,可有何感想?”
王阳明突然出声询问道,冯牧转过头,迎着王阳明的眼睛,说道:“回先生,我想到王荆公的一句诗:‘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当一个人身处的位置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会随之而改变,这便是我粗浅的理解。”
“不错,登高的意义便在于此,只有站得更高,才能有大格局,便不会为一座小土丘障目,唯有如此才能培养长远的眼光,不局限于一时的困境。”
见冯牧点头,王阳明再次问道:“若你身居高位,可以俯瞰天下之时,你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很突兀,冯牧不知道王阳明先生是不是另有所指,他陷入了片刻的沉思,然后抬起头回答道:“我会像那流云一般,宠辱不惊,去留无意。从大海而来,往大海而去,期间能润泽万物,我当是幸福而满足的。”
“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抱负,比起我十几岁才悟道,你要聪慧许多。我如今将‘天衍八法’传授与你,望你今后能够从善如流,从一而终,切莫忘记今日所言。”
王阳明侧过身,看着冯牧坚定的目光,终于下定决心,认真地说道。冯牧听他终于要传授自己无上心法,连忙跪倒在地,恭敬拜谢道:“谢过先生成全,冯牧定不负先生教诲,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王阳明突然高声喊道:“我不会有危险的,你们三人回去吧,若不肯听命,就军法处置。”
师爷派遣而来的三名武功高强的护卫,自以为藏得很隐秘,不露半点痕迹,却还是被王大人发现了。
他们垂头丧气的走出草丛,往山下走去。一路上细心侦查,不敢错漏半点风吹草动,直到确定这一路上没有埋伏才安下心来。
再无旁人的时候,王阳明开口说道:“世间生老病死,因果轮回在无形中都有定数,而‘天衍八法’便是遵循其中的规律,参悟天地运行的玄机,创出一套修行体系,以超越人体自身的局限,达到天人合一的玄镜。此心法还不曾有人修炼过,因为它要求武学必须要达到‘御神’境才能登堂入室,而古往今来,并没有人达到过‘御神’之境,兴许有,不过他不知道‘天衍八法’,又或许没有典籍记载这些人。所以你只需要清楚,我传授给你的心法,你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修炼。”
冯牧郑重的点头,问道:“敢问先生,何为‘御神’之境,武学要达到何种地步才能称作‘御神’?”
面对这个问题,王阳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因为我并非武林中人,我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以便指挥军士,与赵三水的以武证道,是两条截然不同之路。他让你来找我,却不告诉你武学修炼的境界,其中卖的什么关子,我当真是猜不透。”
看着精明练达的王阳明先生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冯牧不禁出声说道:“其实赵爷爷并未正式收我为徒,但我却是他的嫡系传人,他之所以不告诉我这些,肯定有他的打算,我对他深信不疑。”
用手捋了捋胡须,王阳明淡淡说道:“还有一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