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第4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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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太师平静道:“玄昌不必吃惊。”沉默片刻,终于道:“玄昌可还记得令郎大婚之时,老夫有过一番酒话?”
韩玄昌叹道:“玄昌只当太师是玩笑话。”
“半真半假。”萧太师缓缓道:“当日老夫要向玄昌求亲,将你家那位掌上明珠许配我那孙儿明堂,不过事后细想,是老夫高攀了!”
韩玄昌急忙拱手道:“太师说笑了。明堂贤侄一表人才!”
萧太师不等韩玄昌说完,已经摆手打断:“他有几斤几两,老夫岂能不知,无非是一个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比起令郎,那是天差地别。只怪老夫这些年尽心国事,他那无能的老子也教不了什么有用的东西,哎!”
韩玄昌忙道:“太师谦虚了,我那劣子,也是顽劣不堪。”
萧太师含笑道:“令嫒知书达理,聪慧秀美,这些老夫是知道的,事后想想,老夫自知明堂难以匹配令嫒,所以也罢了那念头。”顿了顿,才道:“只不过萧韩两家祖上,那都是与燕武陛下南征北讨,有着兄弟之情但是近些年来,你我两家政见不合,颇有隔膜,我想你我两家祖上若是有灵,见此情景,必定不会快活。老夫却是一直有心与韩家结成儿女亲家,和和睦睦,那才是正道!”
韩玄昌将手中的折子放了下去,并没有说话。
“灵芷虽非老夫亲生孙女,但是老夫却视为己出,一直是将他当成我的亲孙女看待,而且亦是拜了我萧家祖宗,记入家谱的。”萧太师面色平和,轻抚白须,缓缓道:“老夫这道折子,恳请圣上赐婚,将灵芷嫁入你韩家,那也是早有打算!”他呵呵笑起来,道:“你韩家女儿来不了我萧家,我萧家嫁一个女儿到你韩家,那也是大大喜事了。”
韩玄昌附合笑了两下,却颇有些干涩。
今日萧太师这三道折子,一道比一道令人震惊,直到现在韩玄昌也没回过神来,只觉得这些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特别是萧太师上折子请辞,这几乎是不可想象之事。
“太师有心与我韩家结为儿女亲家,自然是大大的好事。”韩玄昌沉吟片刻,终于道:“只是韩沧已有家室,这!”
“玄昌不必多心,老夫可没有拆散姻缘之心。”萧太师轻叹道:“只是老夫深知韩沧是一个诚恳之人,灵芷许给韩沧,亦是能够太平度日,就算只为妾室,那也是极佳的归宿了。”
韩玄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半晌才道:“此时太师可曾与家兄商议过?”
萧太师淡然一笑,道:“令兄这几日气色不好,似乎身体很不适,这两日都是在侧房歇息。老夫劝过他回府歇息,他却是没有听进去不过这事回头总要说一番的。”
韩玄昌微微点头,不知所言。
此时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起,又听得萧怀金大喇喇的声音吩咐道:“快给本官上碗热茶!”声音之中,一身官服的萧怀金已经进了来。
六部尚书皆能入阁,萧怀金身为工部尚书,自然是有这个资格的。
他大踏步进来,瞧见萧太师和韩玄昌正坐在一起说话,看起来显得极其亲热,不由一怔,瞥了一眼韩玄昌手边的三道折子,皱起眉头,随即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里面炭火生的旺,暖和的很。
“这一次空缺出来的官位,少说也有七八十个。”萧怀金道:“苏家大小官员一旦被抄没了产业,那些银子足够朝廷用上许久!”他看了韩玄昌一眼,冷笑道:“韩大人,令兄的户部可就不缺银子了,到时候工部那些款项银子,可就要痛快地拨下来。”
韩玄昌平静笑道:“本官负责礼部,抄家归由大理寺和刑部去负责,拨银子也是户部的事情,玄昌是说不上话的。不过话说回来,萧尚书所办工程,疏通河道,修路架桥,筑库建站,那也都是国之重事,户部总是不会耽搁工部的事情。”
萧怀金冷冷一笑,却瞧见萧太师用一种极犀利冷漠的眼神看着自己,不敢再说下去,恰好送茶的上来,萧怀金急忙接过茶杯,借机下台。
韩玄昌将三道折子往萧太师那边推了推,起身拱手道:“太师安坐,下官先告退!”又向萧怀金拱拱手,这才拐出小厅,出了正门去。
萧怀金见韩玄昌离开,这才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嘴中嘟囔一句:“假仁假义!”走到萧太师旁边,问道:“父亲,这是什么折子?”便要取了来看。
萧太师却是已经拿了过去,收回袖中。
萧怀金一怔,有些不解,便在萧太师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轻声问道:“父亲,韩玄昌又对你老说些什么?是不是吹嘘这次他儿子的功劳?”
“有功者,何须吹嘘?”萧太师冷冷看了萧怀金一眼,声音低沉:“从今日起,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要轻涉他事,你这张嘴,更要给我闭的紧紧的,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不要开口。”
萧怀金一愣,奇道:“父亲,这是为何?”
“为了家族。”萧太师神情阴冷:“到今日若是你还想不明白,那你就该老老实实地坐着去想明白。”
萧怀金是从骨子里敬畏自己的父亲,不敢多言,转变话题道:“父亲,这次谋叛的官员,目前已经查出了一百六十九人,加上他们的下属亲信以及府上亲眷,如今被关押了两千多人,几处牢房已经关满,如今腾出了几处宅子用来关押乱党,依照燕律,叛乱乃是灭族之罪,这一大帮子人一日不处决,便一日是个麻烦,不如内阁早些拟处决令,将这帮乱党都砍了。”
萧太师皱起眉头,道:“老夫刚刚所言,难道你没听懂?这些事情,何时轮到你来过问?斩杀乱党的刀子,又何时要你来拿?”
萧怀金低下头,一时间很是尴尬。
萧太师背负双手,缓步出了小厅,走到正门之外,抬头望天,喃喃自语:“这把刀,总要他自己来举起。”
当夜黄昏时分,在城外待了五日的韩漠,终于闻知城内局势大致稳定,这才安排好城外驻军,迫不及待地入城来,径自往自家府中回返。
这几日来,他虽然得知家人无事,但是却一直牵挂着,没有一刻不想念。
经过大难,才知许多东西的重要。
在十多骑的护卫下,韩漠到得府门之前,府门紧闭,而且门外更是有兵士护卫,经此一劫,各世家大员的府邸比之往日的守护要严密许多。
兵士自然识得韩漠,躬身行礼,韩漠则是上去敲门,半日门儿才开了一条缝,里面开门之人见到韩漠,惊喜道:“少爷!”
韩漠也不多言,进了府内,只见府内一片寂静,行过正院,想了想,终究是往东院过去,到得东院,只见正房之内点着灯火。
门外的丫鬟们瞧见韩漠,都是大喜,早有丫鬟进屋去禀报,韩漠也不多说,径自入了屋,只见韩夫人牵着筱倩的手,正从内屋迎出来。
韩漠看到自己至亲之人,心中一阵激动,见到筱倩双眼红肿,犹若粉桃,看上去煞是可怜,脸蛋儿颇有些苍白,与往日那水嫩的娇白大是不同。
那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正看着自己,有些惊喜,有些委屈,更有残留的恐惧。
韩漠心中一阵爱怜,此时也顾不得屋中的丫鬟们,身着依然带着鲜血的甲胄上前去,一把将筱倩抱在怀中,柔声道:“没事了,不要害怕,相公在这里让你们受苦了!”
筱倩竟是也抱住韩漠,眼中泪水滴下,珍珠般,哽咽道:“筱倩以为再也见不到相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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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朝天阙
第八一三章未见先语
2011101019:12:44''2962
韩漠只是微微抚摸着妻子的秀发,低声安慰着,旁边众人虽然觉得少爷胆子实在太大,当众与妻子相拥,但是却也感觉到韩漠对家人的挂念和关心,只觉得少爷真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等到妻子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韩漠这才轻轻松开,接过旁边丫鬟递上来的手绢子,温柔地为妻子擦拭眼角的泪水,随即才转身握住韩夫人的手,看着韩夫人温和的笑颜,一时间不知如何说才好,终是道:“娘,是儿子没能照顾好你!”
韩夫人轻轻抚摸着韩漠憔悴的脸庞,柔声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于家于国,你都做得很好!”
韩漠当下一手牵着韩夫人,一手扶着筱倩进了内房,随即有一名端了清水毛巾进来,韩漠随意洗抹一番,这才问道:“父亲还在衙门里?”
韩夫人坐在椅子上,道:“回来一趟,报了平安,这已经有三四日没有回府了。京里这几日都乱的很,听说内阁的官员都在衙门里办事,到今日城里才大致稳定下来。”
韩漠挨着筱倩坐下,也没松开手,沉默一下,才问道:“家里的人都还好吗?”
韩夫人神色黯然下来,柳眉也微微竖起,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显出愤怒之色,终是叹道:“那夜兵变,府邸四周都被围住,那帮禽兽冲进来,家中上下和他们争执起来,更是动起手来,府里死伤了十几人,在东海就跟着我们的老矮头也被他们杀死!”
老矮头是韩家的马夫,中年时便进了韩府,跟着韩玄昌夫妇二十多年,那是家中的老人,韩漠幼时便时常听老矮头说些故事,颇有感情,此时听他死去,神情亦是黯然。
筱倩显然对当日情景心有余悸,手有些发紧,韩漠知道筱倩不愿再听那日的事情,于是温和一笑,柔声道:“你先回房去,我和母亲说会子话,马上就过去。”
“我我要和相公在一起!”筱倩就似乎害怕韩漠突然不见,握住了他的手。
韩漠伸出另一只手,将筱倩两支白嫩嫩的小手捧在手心之中,微笑道:“相公当然会和你在一起。这天气寒,你先回房歇息!”他瞅了筱倩的腹部一眼,轻声道:“总要让咱们的孩子歇一歇,他可受不起累,你说是不是?”
筱倩白皙的脸蛋儿一红,泛起一阵羞意,微垂螓首,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韩夫人起身过来,扶起筱倩道:“你这几日也没歇息好,今儿漠儿已经回来,你也不要再担心了。你先回房好好歇着,漠儿很快就过去,等着两日再安静一些,漠儿便陪着你回去看看老太君!”
筱倩站起来,韩夫人便扶着筱倩往门外去,走出几步,筱倩回过头来望着韩漠,楚楚可怜依依不舍,韩漠温柔一笑,道:“去吧,我马上过来!”
韩夫人扶着筱倩出门,早有丫鬟上来为筱倩披上狐裘,扶着出去。
等韩夫人回屋来,韩漠已经皱眉问道:“娘,老太君!”
“你也知道,老太君被叛军带上城头,她老人家那么大年纪,如何经得起那样的折腾,虽然后来被救下,但却受了寒,那边过来报过,老太君这几日受了伤寒,起不得身,娘也没告诉筱倩,只是不知她如何得知,这两日那是心急如焚。”韩夫人回到椅边坐下,轻叹道:“往日里都说苏观崖是个知书达理的儒雅之士,想不到到头来却如此下作!”
韩漠只是淡淡一笑,心中暗想:“这些世家巨头哪一个不是厉害角色?正因为苏观崖平日里的儒雅,才可见此人的城府。”不过他却也感叹,苏观崖最后大肆折腾,无非是要死中求活,想让苏家谋得一条生路,他为了整个家族,不择手段,不惜个人名誉,是是非非,善善恶恶,又有谁能说得清楚?
“姨娘可好?”犹豫片刻,韩漠终于问道:“还有云茜那丫头,现在如何?”
韩夫人闻言,脸上顿时显出感慨之色,叹道:“漠儿,这次娘和筱倩安然无恙,还真是亏了她们两个,现在想起来,娘心中还有些不安。”她苦笑道:“你碧姨娘平日里是个温婉的人,没想到危难时刻,却是烈性刚强,有情有义云茜那丫头,看起来娇弱,却也是个忠义的好姑娘!”
韩漠微微颔首。
过程已经不重要,韩漠很清楚,当时危急时刻,碧姨娘挺身而出,韩夫人也必与碧姨娘有过争执,只不过碧姨娘最终胜了而已。
“云茜那丫头毕竟没有经过这样的事情,受了惊吓,这几天正在休养着。”韩夫人轻声道:“你碧姨娘却也是受了寒,回头你过去看一看。”
韩漠点头道:“儿子知道。”顿了顿,沉默许久,才抬头看着韩夫人道:“娘,外公如今也在城外!”
韩夫人闻言,顿时显出喜色,“你外公也来了?他为何不进城来?”她从椅子上起来,显得颇为兴奋:“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外公了!”似乎想到什么,看着韩漠,柳眉蹙起,问道:“你外公没事吧?”
韩漠摇了摇头,平静笑道:“每顿都喝三斤酒,吃三斤肉,年轻人也比不了。只不过临阳世家军也都在城外,外公要约束他们,自然不能进城来。”
韩夫人放下心来,道:“只要没事就好。等到时局安稳下来,回头向你父亲说一声,娘要回临阳看一看了,这已经有几年没有回去看望他二老了。”说到这里,韩夫人显得颇有些感伤。
韩漠坐在椅子上,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将外婆过世的消息告诉母亲,刚刚经受一场大的变故,韩夫人所受得惊扰必定还没有过去,此时如果将讯息告诉她,只怕她会承受不住,犹豫了片刻,终是没有说出来,只等过一阵子再说。
出了东院,天色已晚,韩漠也不便在此时过去打扰碧姨娘,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
待回到主卧,筱倩正在灯下等候,另有两名小丫鬟在旁伺候着,见韩漠回来,早有一名小丫鬟要下去打水来,准备服侍韩漠就寝,韩漠挥挥手将她们赶了出去,自己将甲胄脱了下去,只留里面许久没有换过的锦缎衬衣,上前将筱倩扶到床边坐好,柔和地看着妻子的眼睛,说道:“相公一直都在记挂着你,看到你安然无恙,相公便再无害怕之事了。”
筱倩眼圈里的泪水转了两下,却终究没有留下来,这一阵子韩漠不在身边,又经历这场兵变,她心中的思念、恐惧都是无处诉说,此时韩漠那温柔的话语便在耳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螓首靠在韩漠胸口,小手儿被韩漠攥住,轻声道:“相公在筱倩身边,筱倩也再无害怕之事了。”
韩漠笑道:“我就知道我的筱倩是个勇敢的人,入府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连马桶也敢找寻,还有什么害怕的?”
筱倩闻言,顿时被逗笑,脸上也是显出羞意来。
她如今已为人妇,而且怀有身孕,那些曾经不大通的忌讳事儿,也在慧娘的教导下,渐渐明白许多。
韩漠轻轻扶起筱倩,凝视着那张绝美童颜,梨花带雨,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滑过筱倩的眼角,光滑。润泽,那微泛出的泪水又是凉凉的。
“相公这衣裳很久没有换洗,臭的很,可莫熏坏了我的小姑娘!”韩漠含笑轻声道:“总要相公洗的香香的才成!”
筱倩微垂螓首,含羞带俏,轻声道:“相公不臭,不管相公什么样子,筱倩都喜欢,筱倩喜欢喜欢相公的味道!”
韩漠心中感动,更是清楚,在筱倩的心中,自己这个丈夫便是一片天,爱着她,护着她。
他起身来,在筱倩脚边半跪下,却是将脑袋凑近筱倩那微微凸起的小腹处,耳朵贴近上去,闭上眼睛,细细聆听。
筱倩有孕三个多月,离分娩早的很,小腹微凸,暂无动静,可是韩漠却似乎正在用心去与腹中的另一个小生命在交流着。
屋内一时安静异常,筱倩神情微羞,更多的却是幸福之色,轻轻抚摸着韩漠凌乱的发髻,片刻之后,才听韩漠轻声道:“爹本想让你平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