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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晚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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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会喊口号,张二会走。”

“开步走,碗、筷,碗、筷……立定。”

张二会全神贯注,终于是走对了。

“二会走得不错,二会喊口号,海狗子走。”

“开步走,碗、筷,碗、筷……立定。”

“哎哟!”

“啪”,“不许叫。”

“哎呀!”

“啪。”“不许叫”

“……”

“按顺序再来。”

几轮下来,三人都挨了打,手上都有了几道红色的印迹。

陈新拿着篾条,看着三人问:“现在可以发言,你们为什么会进关?”

“是鞑子……哎呀!”张大会刚说半句,篾条又打过来了。

“我开始说过,发言都要举手。”

张大会连忙把手举起回道:“是鞑子占了咱家。”

“为啥鞑子占得了你们家。”

张二会举手道:“咱打不过他们。”

“说得好,打不过别人就没有家,现今不是个讲道理的世道,有人要打你的主意,占了你的院子,打断你手脚。你们怎么办?”

海狗子举手大声道:“咱们砍死他,可是陈大哥,我们练练刀枪不好么,为啥要练这排队呢?”

“我说有用就有用,现今不是你们练刀枪的时候,比刀枪更重要的是纪律。训练的时候一律不得讨价还价,以后就按我说的,每日都要训练,下面是体能。”

陈新说完看看天色,晨钟已经敲过,也该去俵物店上班了。把篾条交给刘民有低声道:“民有你看着他们,有人做错就打,不会伤着的。要好好管教一下,都敢跟我讨价还价了。”

刘民有应了,送陈新出门,到了门外才对陈新问:“这些都是小孩,这样是不是太严酷了点,再说现在也不用打打杀杀的。实在不行,也让他们去找个工做做。”

“十六七还小呢,现在他们这么大的,好多都娶妻生子了,代正刚他们的例子你看了,那沈家你也看了,哪有什么道理可讲,现在不练,真等到要用的时候就来不及了。他们做工的事先不忙,下午也要训练,晚上识字。”

陈新又想起一事,“我那袋银子在我枕头下面,你先收着,中午要给他们吃肉,开不了火就到饭店去买,不然营养不够,另外今日代正刚他们要来,你帮着安排他们住下。”

说完才出门往文庙而去。

刘民有回到院子,带着三人开始练体能,这也是路上陈新教过的,俯卧撑每组二十个,现在一共要做十组,每组中间休息。

做过三组,人人累得直喘气,张二会人小,第四组就做不动了,爬在地上撑不起来,脸挣得通红,刘民有见了心中不忍,便道:“二会人小,做一半就是,可以去休息了。”

张大会一见,也对刘民有道:“刘大哥,我也做不动了,昨天晚上没睡好,没力气了。”

“那,好吧,你也休息……”

第014章白领

“请店幌!”

陈新刚走到俵物店附近,就听前面一声喊,是蔡掌柜带着他小儿子正在店铺外挂店幌,陈新来了几次,才注意到这店子的名字,原来是叫“东元”。

陈新连忙过去帮忙,蔡掌柜的小儿子十六岁,叫做蔡申举,模样比较老成,连胡子也留了,蔡掌柜让他叫陈新大哥,他不情愿的嘟哝一句,谁也没听清楚。

这般大小的孩子正在叛逆期,自卑又自恋,喜欢用叛逆的外表把自己包裹起来,其实只要夸几句就能轻易破开这外壳。

陈新亲热的拉起他手道:“原来是先生的公子,受过先生和师母教导的,就是不一样,看这模样也俊朗,做事也沉稳的,我说句不敬的话,我这个师弟以后成就定然远远在先生之上。”

这么一说,那小儿子的脸上终于见了笑,蔡掌柜当然也不会介意儿子强过他,呵呵笑着:“你就别夸他了,能早点安家立户,不让我操心就不错了。”又对蔡申举道:“还不叫陈大哥,你陈大哥可是中过秀才的,你要是能有你陈大哥一半出息我就谢谢菩萨了。”

陈新一听这话,又把自己和蔡申举放到了对立面,不利于团结,忙接过话头对蔡申举道:“大哥虚长几岁,托大叫你声师弟,我这心里可对你羡慕得紧,你看看,有先生和师娘疼着,年纪这么小就能做工补贴家用,师哥象你这般大,还在家吃闲饭哩,有啥事用得着大哥的,尽管开口,不过等你以后升官发财了,可要记得你师哥哦。”

这年纪的少年,别人一说他优点,立即就得意不已,那蔡申举听了,口中已是连称陈新为陈大哥。

轻松搞定了这个叛逆期,蔡掌柜把幌子也挂好了,他从凳子上下来后,叮嘱陈新:“开门第一件,便是把幌子挂好,切记不能掉在地上,是要惊走财神的,要是被东家看到,这差事就没了。”

陈新连忙受教,这古代破规矩还不少。三人又一起把门板全部取下,这就算新一天开张了。

店中此时还有一个伙计,正在搬弄海参,要把货物补齐,蔡掌柜叫了他过来,介绍陈新认识,这人叫卢友,从山东来,老实巴交的,老蔡随意对他呼呼喊喊,陈新跟他交谈几句,才知他也是在二道街住,不过是租的房。

这东元俵物店总共就这么几个人,晚间另外有个叫老汪的在铺中守夜,不过白天不在,整个店铺是在一个三进院子的南面,蔡掌柜告诉陈新只能在一进走动,二进三进有东家的家眷、丫鬟和婆子一类,东家没喊是不能进的,只有东家的老婆,也就是老板娘有时会到店铺来,东家原先有三个妻妾,前面两个死了,现今只剩下一个小妾,另外有一子一女,女儿平日也在三进,儿子却听说在外地,老蔡说也没见到过。

老蔡带陈新转了一圈,一进中也是五脏俱全,东西两边都有厢房,西南角是厕所,也是正规布局,原因是西南角一般认为是煞位,厕所的污秽之气可以压煞气,东厢靠南是厨房,其他厢房都是仓库。二进的大门就在一进的正北面,那里面看着好像还大,听老蔡说二进开了一个侧门,方便家眷进出。

陈新虽名曰账房,实际没有单独房间,也在店铺里面管收钱,就是会计兼着出纳和库管,柜台里也只有些碎银和铜板,显然对他这新来的账房不太放心,说好每日进的银钱下午都由老蔡锁到银柜中保管。

今日主要工作就是老蔡与陈新交接库房,老蔡拿了货册,打开一间西厢房,里面放的全是倭刀和折扇,平日打扫和擦拭是卢友和蔡申举在做。老蔡对陈新道:“我们的倭刀长短都有,倭人叫什么野太刀、小太刀、打刀,我们就只写长刀、中刀、短刀,你记账时要记住区分,否则就乱了。”

陈新拿出银清册看了看,写长倭刀的售价从七两到三十两都有,不由问老蔡道:“银清册上长倭刀也有几种价,又是如何分的呢?”

“长中短也要分三品,倭人的刀种类多得很,我也搞不清,反正上品倭刀的刀身上都有铭文,你来看看。”老蔡抽出一把倭刀,寒光四射,带血槽的雪亮刀身上果然有两行铭文,在近格处。

老蔡还刀进鞘,又对陈新说:“有铭文的一般是上品,另外一些没铭文的,东家试过觉得好的话,也归为上品,刀柄上捆个红布条。中品则捆个青布条。”

陈新一看刀架,果然有很多捆青红布条的。

老蔡又一一给陈新看了中刀和短刀,说起倭刀的顾客,一般都是些武官、富家子和打行,还有一些京师和边镇的客商来批发。老蔡把倭刀吹得神乎其技,连说官军该多买些,打鞑子不在话下。

陈新口中赞同,心中却不大在意,明军的问题远不是武器,但即便以武器来说,这倭刀太贵,性价比又差,虽看着漂亮又霸气,但刀身就三四厘米宽,又长又薄,拿来街头砍人可以,真要上战场,遇到长矛、大刀、狼牙棒这样的重兵,不死才怪,那天代正刚用铁棒一棒砸断青手的太刀就是明证。所以在陈新看来,倭刀最好的用途就是给鬼子剖腹。

老蔡带着陈新按册子点完倭刀,又开始点折扇,折扇最先就是由日本传入,先是青楼女子用的,后来因用着方便,普及开来,库房中的倭扇上画着些山水花木禽鸟,好点的有描金粉涂银泥,就如蓟州那胖子用的,苏州和南直隶等地制扇作坊很多,还曾有何得之、小官这样的制扇大家,一扇可值二三两银,工艺不比小日本差,所以倭扇最多是有点异国风情,虽说销售还可以,但不算利润高的货物,当下也是分类清点了。

两样点完,老蔡有点累,两人又回到门市上,把门市中摆放的倭刀倭扇一一点过才坐下休息,此时也还早,街上零零落落几个行人,店中生意都还没开张,陈新给老蔡泡上杯茶,自己也端上一杯,看着这生意情况,比陈新原来上班还要轻松。

几人正聊着,蔡申举突然看着门口低声道:“别进来,别进来。”

陈新背对门坐着,听了回头一看,竟然是那沈楼的娘子,还是穿的那天那一身衣裳,发髻收拾了一下,神情憔悴,她当然没听到蔡申举说话,怯怯的走到门口,看看招牌,犹豫了一下后,迈步走了进来。

蔡申举和卢友都是懊恼的“哎!”一声,然后蔡申举无精打采的迎过去,问道:“沈家娘子可是要买俵物?”

沈娘子小心的看蔡申举一眼,“是,我,我想买点鲍鱼给我家相公将养。”

蔡申举看都不看她,头扭在一边回道:“这边的干鲍每两价银三钱五分,那边大一些的每两价银五钱五分。”

“啊,这么贵,那我再看看,看看。”

沈娘子脸红着,尴尬的站在鲍鱼货栏边。蔡申举在旁边翻着白眼,他一开始就知道这沈娘子买不起,纯属浪费精力。现在的日本俵物是真的奢侈品,比广东福建产的要好,每年从日本运来的数量不多,东元俵物店的海鲜大部分要发往京师等地,留小部分在铺面,不是一般人消费得起。

老蔡在柜台后轻轻哼一声,陈新看他们样子,似乎十分讨厌这沈娘子,正要问老蔡原因,那老蔡先开口了,低声对陈新道:“刚开门就进来一个女子,晦气得很,况且她家男人还是个小利(注:小偷)之徒。你也要记着,如果开门第一个进来的是女子,等她走了后要烧草熏屋,草灰还要扫到门外去,如果是孕妇就更晦气,最好在门外就挡着,这样才能不得罪财神,你可一定要记住。”

陈新才想起老蔡和这沈娘子都在立业坊住,难怪知道沈楼的事。不过要是按老蔡这理论,后世的母婴店赚个屁钱。

“这样啊,那如果进来的是清军厅同知大人的夫人,又当如何?”

“那又不同,同知夫人是沾了官气的,又岂是这种市井妇人可比。”

陈新肃然抱拳:“原来如此,晚辈受教了。”

第015章街坊

几人搬来井东坊的第十天下午。院子里面人声嘈杂,空气中飘着煤燃烧后的气味,今天是他们宴请街坊的时候。

“这边这边,把桌子摆过去点,别挡着门,狗子你再到江旺家借几个凳子。带喜,你一会先把碗筷叠好放那边。”

“知道了。”

刘民有流着汗,指挥几个跟班,在门口摆好了两张大桌子,周来福家老婆在灶台边帮忙烧火,家庭妇女显然更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利用煤的热量,一个从厨役市请来的厨子忙着切肉煮菜,卢驴子在给他打下手,二屯就在旁边看着,陈新上班当天,代正刚和卢驴子就把二屯送过来了,其他几人的刀伤差不多好了,但伤口还包扎着,代正刚担心其他街坊看了会多心,就只送了二屯来,卢驴子留下照顾,他自己还和其他人留在窝棚。

不一会,门里门外都飘满了肉香,几人准备了一天,晚饭时就要请各位街坊来吃流水席。请客的时间是请相士算过,本来总甲谭顺林建议中午开始,考虑到白天外出做活人多,陈新也不在,就改在晚饭时候,而头一天谭总甲带着他们已经一一通知过邻居。

申时刚过,饭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有四五个菜,就是烧猪肉、炖猪蹄、烧羊肉、馒头、杂粮饼之类,用几个大瓷碗装了放到桌上,灶上就轮流把几个菜热着,吃完一碗再装一次。这就是流水席的做法,费用也不多,加厨子工钱用了近二两银子。猪肉一斤是二分银,买了三十斤,羊肉便宜些,买了五十斤,坊中六十八户人家,一家至少三四个,两三百人,一人能到不少肉,可算是不错的牙祭。

肉香一出来,就有几家街坊来了,昨日说了之后他们就期待着今日这晚饭,在家的就早早过来,刘民有不停的跟街坊打着招呼,江旺在一边跟刘民有介绍,好让众人都认识刘民有,这也是办这流水席的目的。

来的第一桌都是坊中的妇女,白天在家的,赶了个早,拖儿带女的来了,各自拿了碗,先来的就围坐在桌边,十多人坐满了一桌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称赞两人。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问:“刘哥儿你们从哪里来的?”

“这位婶子,我们是辽东来的。”

“啊哟,那可不是被鞑子占了么。”

“是,所以我们一路逃进关来。”

“这天杀的鞑子尽不干好事,前两年丢了那啥广宁的时候,逃难的人多得不得了,听说有些全家都死路上了,看着真是可怜。”

“是,我们两人还算好,进关投了亲戚,他们这几个可是遭了罪了,爹妈都死在路上,到处流浪几年了。”刘民有说着指了指王带喜他们。

一众家庭妇女一听,爱心泛滥,拉过最小的王带喜和张二会,七嘴八舌的关怀起来。

另一个妇女道:“刘哥儿你们可成了家?”

“还未成家。”

“那可不行,刘哥儿你们可得赶快,听说你们都是读书人,一定知道无后可是不孝,这事包在你王婶身上,一定要给你找个好人家女子。”

王婶旁边一个女人接道:“王婶你是不是看上刘哥儿,要招他做女婿咋的,你家女儿才十岁,刘哥儿你可别听她的。”

“哈哈哈!”旁边一群女人一阵大笑。

王婶听了骂旁边那女人:“死娘子尽乱说,我家女儿着啥急。”

“是,不着急,反正刘哥儿他们这里可是有五六个男人家来的,王婶你慢慢选就是。”

一群女人又是大笑,张二会被拉在旁边,倒懂不懂的,跟着他们一起笑,那王婶的女儿才十岁,被笑得红了脸,肉也顾不上吃,抓了个馒头跑了。

刘民有有点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对他这个宅男来说,这帮子家庭妇女难对付得很。

正这时,身边传来陈新的声音,“我倒急得很,王婶可以先帮我物色个女子。”

转头一看,是陈新和老蔡几个人来了,知道有饭吃,几人收了铺子忙忙赶了回来,蔡申举二话不说先坐到另一桌,占住一个位置。

王婶正被一群女人挤兑,陈新这么说,总算有了个台阶,笑道:“陈哥儿你快说说,要找啥样的,包在王婶身上。”

陈新一脸职业笑容:“我要求高得很,一定要找各位嫂子婶婶这般贤惠持家的。若实在没有,至少要赶得上各位一半才行。”

一众女人脸上有光,立即叽叽喳喳合计起来。刘民有乘机躲回院子,让陈新对付这帮中年妇女。

吃过一会,街道上出来的人渐渐多了,蔡申举坐的第二桌很快坐满,吃了起来,这桌都是男的,上了一碗酒,一桌人轮着喝,不一会酒碗里面就飘了些菜渣子,不过大家都不以为意。

第一桌女人见人多了,也不耽搁,加快速度吃完,腾出第一桌,走的时候还在讨论哪家女子适合陈新,等她们一走,马上又有街坊上来坐满,拿了碗筷开始吃。王带喜等人赶忙重新端来菜碗,又收了空碗拿到院子里面洗了,以备下一轮使用。

院子里一片忙碌,刘民有也去帮忙装菜,刚装了一半,周来福老婆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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