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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晚明-第2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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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悄悄跟他说起过,听说他们白刃战击溃了整个镶白旗,那种恐惧每天都在张忠旗的心中加深,所以他离家时才会跟哑巴说那么多话。

除了试探之外,他们还要顺路清除掉那些标记石块,后金兵也同样用这种方法标记距离,所以他们很清楚石块的作用。

三百步,对面红光一闪,喷出一团白烟。

“嗖”一声响,一枚三斤重的四磅炮炮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出,划过低平的弹道,还未飞到盾车阵线就嘭地落地,在地面溅起一团烟尘,铁弹再次向前飞起,速度减缓了不少,它又在地上弹了一下,一头撞上张忠旗左翼一辆盾车。

嘭一声巨响,铁弹猛地撞击在前护板,已经减速的炮弹被厚木板抵挡住,盾车猛烈的一震,前半部往上一跳,护板背面爆射出无数的碎木屑,如同雨点般洒向后方,大大小小飞射木屑变得如同锋利的刀刃,扎满后面包衣身体和面门,后面推车的包衣同时尖叫,捂着脸庞和胸口大声惨叫。

张忠旗早就知道这个下场,他在滦州见识过明军近百门红夷炮的威力,两个弓手挥着顺刀往地上一阵乱砍,把那些惨嚎的包衣尽数砍死。

后金兵到达三百步的标记物,前方炮声连响,土墙缺口纷纷射击,在这一里多的战线上,共有登州炮位八个,野战炮和红夷炮八门。登州镇在此演习多次,所有炮规都预先标定角度,这些野战炮并不追求直接命中,而是用极低的弹道形成跳弹,标准的装药让精度大增,命中率高达五成。

盾车之后木屑横飞,受伤的包衣在地上翻滚哀嚎,监督包衣的弓手毫无怜悯,将所有嚎叫的包衣砍死。逼迫着剩余的包衣把那些射击标记搬走,盾车主阵继续前进,他们还需要填平拦马沟之外的那些坑洞。

随着他们的接近,明军的炮火更加准确,一辆辆盾车被命中后停顿下来,阵线变得不再整齐。

一片片惨叫声中,包衣数量伤亡迅速增加,惨厉的叫声连绵不断,身旁不断有精神崩溃的包衣尖叫逃走,被后面压阵的弓手斩杀,盾车经过的地方满地尸体。

“不许回头,往前走!”张忠旗已经丢了木棍,他挥着刀鞘拍打面前那个惊慌的黄善,“用手护住面门,不要想跑!”

张忠旗只关心那个黄善,他对哑巴说到旅顺抓包衣,实际上他从来就没指望过,这群登州兵不把他抓去当包衣就不错了,对他来说,最宝贵的资产就是这个黄善,在人丁稀少的辽东,包衣比牛还重要。

黄善转头看张忠旗,满脸的汗珠,嘴唇剧烈的抖动,眼中满是惶恐,震耳欲聋的炮声,呼啸的铁弹,肠穿肚烂血肉模糊的伤员,惨烈的呼叫,他平日偷奸耍滑,这样的场景在他最惊惧的噩梦中也没有出现过,黄善的精神已经在崩溃边缘。

“嘭”,又是一声巨响,五十步外一枚八磅的铁弹带着呼啸将一辆盾车击得粉碎,盾车爆起无数木块,飞洒上半空,纷纷扬扬的落入后面的弓手群中,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两辆盾车变成了零件,后面的包衣和弓手倒满一地。

黄善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转过身就要逃,张忠旗用刀鞘在他脚下一扫,把他放倒在地,旁边其他几个包衣扔下盾车乱窜,身后的弓弦连响,那几人被射得如同刺猬一般。

黄善在地上拼命的挣扎,口中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大喊,两个同村的弓手走过来,就要将黄善砍死,张忠旗不敢阻拦,绝望的看着这个将要消失的贵重的资产。

突然一声鸣金声响,两名弓手微微犹豫,张忠旗一个激灵,连忙把黄善拉起,对剩下的本牛录包衣吼道:“跟着撤,不准乱跑!”

后金兵纷纷转身往后退去,步伐比来时快得多,队形依然整齐,少量弓手看押着剩余的包衣,不让他们丢下盾车,因为登州军破坏生态,他们砍伐合格的木材要翻两道山。

众包衣爆发出求生的潜能,拉着盾车走得飞快。明军的火炮追击了一轮,便停止发射。张忠旗拖着黄善跟在最后,很快退出了三百步的危险距离,他终于保住了这个资产,也算救了一条人命。

“该算是做了好事了吧。”张忠旗终于有空想了一句。

第119章山寨

远处的铁山脚下烟雾弥漫,其中看得到飞舞的军旗,两艘二号福船正在用船头的红夷炮射击,两艘文登水营的沙船正在发射百虎齐奔箭,烟火一般的箭支飞舞着,试图将后金兵的队形打散。

陈新在船头远眺,引路的鸟船打来旗号,表明铁山下面是后金兵,陈新用远镜张望,那里有镶黄旗和镶红旗的旗色,看起来人数并不多。

如果是一战的时期,陈新会防卫旅顺北面和东面的所有山头,用远程火力控扼周边所有地形,但以现在火炮的威力和射程,他只能防守旅顺本身,确保港口的通行。

黄金山和西官山上军旗飞扬,显示仍在登州镇的控制之下。旅顺北面传来一声声的炮响,清晰可闻,后金兵正在展开新一轮的攻击。

他乘坐的开浪船调整船帆,两只长桨从两旁放下,划着水往老虎尾而去,后面的登州船队随在身后,上面装载了近卫第一司、刚刚完成集训的第三营八磅炮队、还有大批的本色和火药。

陈新在王廷试那里要到了物资,朝廷的火药不能用作枪炮,但可以制作地雷炮和轰天雷,还有各种简易的万人敌。

陈新的返回让王廷试如释重负,他很清楚丢失辽南的后果,尽全力调集物资,甚至想把亲信的刘泽清调往旅顺,但是被陈新坚决拒绝了,刘泽清的两千兵额里面有一半空饷,也就是两三百家丁能作战,对防御没有意义,而刘泽清如果得了军功,可能会超越耿仲明的地位,使得陈新布局青州的计划受到影响。山东巡抚也收到了兵部的命令,要他们提供足够的本色给登州,保证辽南战事,这成了徐从治考绩中最重要的一条。

吴坚忠加强出击,趟地虎一度攻打到济南府的边缘,截断了济南往登莱的道路,徐从治终于忍不住,开始向朝廷叫苦,表示本色运不过去不是他的问题,希望登莱出兵剿灭趟地虎。

战场之外的事情都处理完毕,现在就剩下战争本身,对陈新来说或许更简单,刘民有说的话提醒了他,一切的关键在登州镇,他似乎用了太多精力在其他方面。

灵活的开浪船缓缓靠在水城外的码头,朱国斌和周世发等候在那里,陈新走下跳板,朱国斌迎上来敬礼道:“大人,刘破军在城墙指挥作战,代正刚在第一土墙防线,他们一时脱不开身,未能前来迎接。”

陈新哪会在乎这些面子功夫,直接问道:“防御的部署。”

“第三营的第一总在西官山,第二营一个司在黄金山,中间第一道防线有两个千总部和旅顺守备队,龙骑兵一千人担任预备队,另有辅兵三千人协防,第四营的步兵千总部在第二土墙防线待命,南城城墙有二营一个司和一千名辅兵,水城城墙五百辅兵,前两日建奴有一次进攻,昨日停了一天,今日仍是进攻土墙,派出许多包衣填拦马沟外的坑洞。”

“粮仓、火药库、防火、防潜入。”

“粮食、火药皆分为五个库存储,库房坚固,属下调派总军法队的镇抚兵守卫,加上抽调各部辎重兵,防火防潮皆有预案。”

陈新听完微笑着拍拍朱国斌,“在金州打得不错,基本按预案打了,骑兵损失如何?”

朱国斌边走边道:“骑兵损失一百七十人,龙骑兵损失二十一人,鞑子不敢进攻步兵阵地,其实木场驿还能多守几天,不过刘破军以军令司的名义传令,让属下撤往旅顺。”

“不必介意是几天,木场驿虽设定五日,但目的都是挫敌锐气,骑兵要保存力量,等皇太极撤走那天,咱们再撕下他一块肉,旅顺这地方,不是那么好来的。”

陈新说完又转向跟着的周世发,“世发这边有什么情报。”

“建奴总兵数约在八九万之间,据水师侦查,复州金州沿途牛马车不断,运送来大批给养。另据宁远和山海关的情报,外藩蒙古共出兵一万上下,咱们的人跟着商队已经可以出入蒙古草原,从返回的消息看来,各部蒙古不愿参加这样的攻坚战,我们的人在各个部落散布谣言,希望动摇他们的军心。”

“干得不错,旅顺这边呢?”

“五日前抓获了一个镶白旗的牛录额真,不过此人原来是镶白旗的巴牙喇氂额真,叫做巴克山,复州之战时他首先领军冲击我们的渡口,造成了阵型混乱。但回去后他被多尔衮拿来当了替罪羊,降为了牛录额真,人口还被削去三十户,这次被安排来哨探,手下在大孤山踩中了地雷,他的腿被崩飞的石块打断,被咱们的巡山队发现,追剿之下,其他巴牙喇只跑掉两个。”

陈新眉头扬扬,“五日前的事情,为何登州没有收到消息?情报局的汇总里面也没有这件事。”

“大人,他愿意投降,属下担心这事被巡抚衙门知道的话,他会被抓去领功,所以没有把这事回报到登州,不过刘司长那里是报备了的。”

陈新沉默着继续行走,周围有一群群的辅兵路过,他们精神振奋,正在往前线运送食物。

“你说的也有些道理。”陈新停下脚步,“他说要投降,拿出了什么诚意?如何知道不是后金的计策?”

“他供出了另外一组哨探的路线,让我们击杀了其他五名巴牙喇。此人在镶白旗失了地位,这次损失了这许多巴牙喇,又断了腿,回去也是死路一条,他想投靠登州镇。”

“这是个好开头。”陈新笑着道:“第一次有被俘的后金将领主动提出投靠,他在后金是有地位的人,他的妻女怎么办?”

“按照皇太极的做法,或许男丁会被处死,女子为奴。”

“刘兴治当年叛逃,家眷只是被看押起来。”

周世发跟在疾步快走的陈新身后,又不停在说话,稍稍有点气喘,“刘兴治逃到东江,手下有数百夷丁,但巴克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尤其是和刘兴治不同的是,他是真夷。”

陈新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的想法是让后金知道他活着,还是暂时把他隐藏起来?”

周世发躬身道:“让后金的人知道,皇太极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杀死巴克山的家眷,以儆效尤,这样也就断了巴克山回去的路,那样他才算真正是咱们的人,属下可以通过蒙古打听消息,确认是否真的如此处理,也可以确认巴克山是否是后金的圈套。”

“别让他接触机密,暂时放在情报局效力,在旅顺期间不能关入南城,就在城外看押,凡出屋皆要蒙眼。多从他身上问些东西,这人曾经身为一旗的巴牙喇氂额真,知道不少白甲兵的战术,审问出来交给兵务司和军令司。”

“明白了!”

陈新顺着南城的城壕往北,一个个突出的马面让他觉得更加顺眼,这种马面能增加侧面火力,使得城下的死角大大减小,这种改进依托于旅顺南城的旧城墙,总体上仍是凸面的旧式防御。

此时西方兴盛的棱堡是凹面外形,几乎没有死角,让守方取得很大优势。这种修筑方法也传到了中国,徐光启曾建议在京师和蓟镇修建三角三层的空心敌台,第一次有了锐角防线的概念,后来孙元化学习到的更详细,他写的《铳台图说》中,明确提出修建锐角防线(注1),他所形容的“形如长爪,以自相救”,就是多个锐角形成的棱堡外墙形状,虽然他被派到宁远,协助袁崇焕修建城防,但辽镇的腐朽风气让这些改进无法实现。

孙元化的铳台也不是自行研究得来,都是来自欧洲传教士,而澳门雇佣军比传教士更加专业,他们在澳门修建的葡人炮台,是远东的第一批西法炮台,其中很多方法也传到中国。

这些雇佣军在登州当教官的时候,并没有发挥这方面的作用,因为登州没有被攻城的急迫性,但登州之乱后,陈新接手了他们,开始有人请他们系统的教授这方面知识,多名弗朗机军官被派遣到旅顺,协助兵务司修建防线,土墙的体系中有他们不少功劳,陈新本人跟着学习了不少,他当然也提了不少建议。

走过南城后,就是第二道土墙防线,土墙和城墙之间有五十步的平地,以及两丈宽的城壕,土墙后坐着第四营的步兵,他们一直在这里待命,那些炮位的缺口后面都空着。如果弃守第一道土墙,那些火炮会转移到这里。

土墙每隔一段就有一个锐角的凸起,前面有一条宽两丈的壕沟,在这个时代来说,任何攻击最终都要面临这条壕沟,而第二道土墙不同于第一道,壕沟后面没有那道低低的胸墙,而是直接面临一丈二尺高的土墙。

陈新从壕沟上架设的厚木板上走过,往两旁的壕沟中张望了一下,里面布满尖木桩,按照最初的预案,守军还会临时洒下成片的铁蒺藜。

走过这道壕沟,前面就是第一道土墙,硝烟味充斥在空气中,雷鸣般的炮声就如同在身边炸响,四处响起一声声有力的口令,土墙上的弗朗机炮声如同炒豆子一般,在登州镇的训练下,这种弗朗机炮也极为有威力,旅顺的弗朗机炮多达三百门,操作他们的是武学炮兵科的学员,以及一些辅兵。

两道土墙之间有数十步的平地,登州军的预备队和火炮能在土墙后迅速调动,土墙的内侧是平缓的角度,士兵可以很容易的从任何地方登上墙头作战。此时墙头的大部分是火枪兵,长矛兵则坐在土墙墙根的空地上待命,医护兵也同样如此。

一切井井有条,无不显示着登州镇职业军队的风采,陈新此时感觉到一种激动,那种感觉与他以往上战场完全不同,似乎他已经习惯于此,而且深心中十分渴望。

“又是一种战场综合症?”陈新摇摇头,刘破军的旗帜就在前方,一个锐角防线的根部。陈新顺着斜坡快速走上墙头。

眼前硝烟弥漫,但仍能看到远处是汪洋般的后金军阵,土墙前方布满数百盾车,许多盾车被打得支离破碎,地上到处是横七竖八的木头和尸体,盾车间无数包衣在填充坑洞,很多人甚至跑到了盾车前方。

“让西官山守军派出两个局,往东坡山脚运动,牵制建奴右翼,中堤出动三个分遣队,到拦马沟尽头处用火枪攻击……”刘破军正在发布命令,他发现陈新到达,转身正要敬礼,陈新挥手制止道:“做你的事情,不用管我,我先看看敌情。”

刘破军知道他脾气,继续给传令兵部署,此时侧前方一声炮响,后金盾车间喷出一股浓烟,陈新举起远镜,视野中出现了一门小炮,它跟随着盾车一起前进,用来压制登州镇的火力。

“后金的野战炮。”陈新低低说了一句,“真有趣的山寨。”

注1:孙元化《铳台图说》:“锐角者,犹推敌于角外,以就我击,故锐无不到,而敌无得近也。”“角之锐也,外洋法也”“此非方角之城、空心之台所可御故,必用西洋台法。”“形如长爪,以自相救”

第120章蝼蚁

蚂蚁般密集的包衣推动着盾车前进,后面更多的包衣将那些小坑洞填满,他们已经填平了前面数十步的坑洞,但收兵的信号还没响起。

双方的野战炮互相轰击,黑色的铁球带着尖啸将一个个盾车打得粉碎,无数包衣在炮击中血肉横飞,依然无法阻挡那些包衣的步步靠近,督战的后金兵逼迫他们向前,毫不手软的将退缩的包衣射杀。

陈新带来的第三营炮队加强到这一段,炮兵推着炮上了胸墙,在胸墙的预留炮位上很快做好预备,四门八磅炮先后开始怒吼,其他防线增援的炮兵也从后面的宽阔通道赶来,这里的炮兵密度增加了一倍。滑膛炮在一百五十米的距离拥有不错的精度,坚固的槐木在一百步外的火炮面前如同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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