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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晚明-第2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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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打断道:“破伤风外邪是厌氧菌,伤口若是封闭了,酒精洗不到,你怕是得把伤口再切开。”

那院长呆一呆,这事他也不是太明白,反正登州镇的急救也就那么几种方法,陈新说这个他也没听过,“陈大人,若是按大人说的,这女娃伤口太深,切开怕也是洗不净,若是一定要保命,最好是切掉小腿……”

“这么小的女娃,能保住腿还是尽量保住。”

黄思德劝道:“总比丢了命强些……”

黄思德话未说完,旁边的护士一声惊叫,嘭的一声响,陈新身边的卫士迅速抽出短铳,将三人护卫在中间。

陈新转头去看时,只见那女娃旁边的救护人员都在慌乱的躲闪,巴克山提着一把刀站在病床边,另外一只手中拿着那女孩的半截小腿。

几人都呆呆看着巴克山,巴克山两眼血红的看过来,对陈新跪下道:“谢大人亲自来看小女,只要能救她性命,腿就不要了。奴才和黄台吉不共戴天,日后这条命,就是主子的。”

第134章驱赶

“自昨日开始,后金兵各旗有调动迹象,今日凌晨偷跑过来的三个包衣反应,他们正白旗地段出现正黄旗人马,所准备的火雷是往日的三倍。”

天色未亮,登州镇的早间军议就开始了,陈新静静听着刘破军的讲述,经过一段时间的平静对峙后,皇太极显然不能忍受这样的消耗,旅顺与大凌河不同,长期围困并无效果,时间越久对皇太极越不利,到冬季到来后,他们的柴火和粮食都会吃紧,按照军令司的推演,皇太极最好的选择是全力攻击,给登州镇足够杀伤后撤退,以此保持士气。

“同样的在正蓝旗阵线,有镶黄旗旗号出现,两翼的人马变为混杂,应当是建奴按他们的惯例,从每牛录抽丁,交由贝子以上率领。”

朱国斌低声道:“大人,建奴恐怕会有一轮强攻,是否要把第一营第一总投入战线?”

陈新摆摆手,“维持战线纵深部署,第一总和龙骑兵都部署在第二土墙,新到的近卫第二司投入第一线,加强预备队。第一线的目的是要消耗敌大量兵力,从目前的形势看,皇太极顿兵城下,各旗已体现出不同的战斗意志,其内部不稳,这轮攻击若没有大的战果,他们可能会撤军,破袭队今日就乘沙船出发,旅顺各部抽调哨探,密切监视后金军动向,水师二号福船继续运送军资,鸟船以下船只于港内集结待命。”

然后他对刘破军点点头,刘破军继续道:“后金的火药储备数量并不多,在大凌河之战他们共动用六十架骡车,火药数一万斤,炮子八千五百枚,这次来旅顺道路艰难,根据跑来的包衣反馈,推断大致在六七千斤,其消耗不能持久,他们的蚁附之法在我火枪火炮阵之前毫无成效,待火药消耗完毕,皇太极只有撤退一途,由此军令司推断,他们会速战速决,一旦火药消耗完,就会考虑撤退。从他们的调动看,最近两日之内,后金可能会有一次大的攻势,各部预备好足够的火雷、灰瓶等武备,打碎后金兵这一波进攻。”

陈新缓缓站起,看着面前的将官沉声道:“皇太极全师想来取我旅顺,我们放弃金州欢迎他们到来,如今就得让他留下点深刻记忆,旅顺不是那么好来的。”

……

当晚后金兵的散兵骚扰了整夜,战线上不断传来告警声,在天亮前半个时辰才安静下来。

八月二十日清晨,后金土墙后人头涌动,成千上万的后金兵吃过早饭陆续进入中间的壕沟,因为西官山的存在,他们没有办法达成突然性,索性就摆出了强攻的姿态。西官山的六磅炮和山下的飞彪铳断断续续的射击着,在庞大的后金人群中引起阵阵的骚动。

陈新早早来到旅顺北墙,远镜中的拦马沟区域早已沟渠纵横,地面上堆积着弯曲的土垒,其间能看到无数的梯子和长矛晃动。

登州土墙后各部正在就位,作为防御的一方,登州兵能在旅顺城池中轮番休整,相对安全的环境让休息效果更好,加上独特的训导官体制,物质与精神的双重鼓励,让他们维持着很高的士气。

辰时初刻,皇太极的大旗出现在中路偏东的位置,这是他第一次到离战线这么近的地方。陈新对刘破军道:“你猜皇太极是躲在他们那坑道里面,还是敢上土墙观望?”

刘破军想想笑道:“怕是敢上土墙,咱们也有几个人投降过去,其中有两个就是在飞彪铳那段防线,他们应当知道飞彪铳需要半埋土中,射程也就那么点,皇太极跑到靠东的地方,应该是打不到的。”

陈新叹口气道:“我倒是希望一炮炸死他,后金多半会分崩离析,对付起来也就容易很多。如今各旗虽是有些不协调,但从今天看来,皇太极的威望足够,否则他不能发动如此庞大的进攻,咱们此时就不要去想后金内部如何,也不要管谁是皇太极亲信谁不是亲信,一切按战场需要来打。”

“属下明白。”

……

黄善跟在张忠旗的背后,行走在深深的壕沟中,前后都是同样的包衣,他们有些背着土袋,有些扛短梯子。黄善额头上全是密密的汗珠,这一群包衣有五十多人,都来自他同一个牛录,后面则跟着三十多个蒙古兵,然后是五十多个甲兵和余丁,其中有十个来自镶黄旗。

今日是一轮最大的攻势,所有土墙方向的人马都要出击,镶黄旗的人更像督战队,按照今日牛录额真说的话,没有鸣金之前,所有退回的人都要斩首,拨什库指定了人员后,在每个人后颈用红色划了一个圆圈的鲜红标记,凡是作战结束前出现在后阵的,巴牙喇就地斩首。

包衣一贯的排在第一轮,发下的火雷他们已经用过两次,都是点燃后扔出去,从最近的壕沟的话,大概三成能够扔到登州的土墙后。

一阵阵的喇叭声吹响,后面的甲兵大声呵斥,张忠旗喊叫一声,前面的包衣便开始行走,队列中有人低声的哭着,仿佛去上刑场。

壕沟转入了直路,这段直路很短,尽头处有一个高一点的土垒,能挡住登州兵的视线,黄善跟在张忠旗的身后,一路不停的往头顶两侧张望,生怕突然落下一个瓷雷,那种刺猬一般的火雷威力强劲,虽然有时候也会在地上砸坏而不响,但只要是响了的,就会爆出十多块瓷片,挨一个就没救了,尤其对于包衣来说,他们是没有下火线养伤的资格的。

再次横向转弯后,进入斜向前进的壕沟,黄善曾经在这里挖掘,知道离登州镇只有二十来步了,当时为了挖这条壕沟,死在这里的包衣有二十多个,壕沟两侧还残留着瓷片和。

前面的一个包衣突然哇一声叫,跪在地上大哭起来,壕沟中顿时乱纷纷的,张忠旗推开前面两个包衣,用顺刀刀鞘拼命劈打那个包衣,一边骂道:“狗东西发癫了怎地,不想死就起来!”

此时外面一声炮响,一发炮弹从头顶上呼啸而过,黄善害怕的左顾右盼,他两腿发软,身子靠在壕沟壁上喘气,他到旅顺之后看过无数死伤,很多包衣断手断脚,拖回去之后也无人医治,在极度的痛苦中死去,也有很多人战死,死法各不相同,却都是非常凄惨,黄善在夜间很少能入睡,他担心随时会从哪里丢来一发火雷,把自己炸死。

壕沟中一片嘈杂,几名包衣在劝说那个大哭的包衣,让他赶快起来,黄善扶着墙也准备过去,身子突然被人用力一推,两名提着云梯刀的镶黄旗的余丁从他身边挤过,来到那哭喊的包衣面前,不由分说的将那包衣按在地上,张忠旗还待劝说两句,一名余丁挥刀就往张忠旗斩来,壕沟中狭窄,眼看躲避不过,黄善不知哪来的力气,在后面抓住张忠旗的衣服一带,张忠旗身子往后跌倒,堪堪躲过云梯刀的刀锋。

“我是旗丁,我是抬了旗的。”张忠旗赶紧叫喊着,把身上的棉甲给那余丁看,包衣是没有这些装备的,那余丁冷冷看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对着按在地上的那名包衣连连捅去,就像杀猪斩羊一般,那余丁凄厉的嚎叫着,在一次次的捅刺中声音慢慢低沉。

随着那余丁刀子的挥动,小小的血珠洒落在张忠旗和黄善脸上,两人都吓得脸色苍白,张忠旗甚至吓得忘记了起来。

直到那包衣再没有呼吸后,两名余丁才停止下来。“你。”那名挥刀的余丁用刀指着张忠旗,“你们俩把他尸体弄到沟上面去,别挡了道。”

张忠旗赶紧爬起来,带着黄善去收拾那包衣的尸体,那包衣双眼圆睁,表情十分恐怖,全身衣服被鲜血浸透,黄善摸到他的手上也感觉滑腻腻的,胃中感觉一阵阵的恶心,几乎要把早上的杂粮饼吐出来。

“作战有功者,得地一分,抬旗当旗丁,能先登土城者,大汗亲自封赏。”挥刀的余丁在壕沟中用生硬的汉语吼道,“今日是大金汗令,攻击不力者一律处斩,你们想活命,就攻下那土墙,否则没一人能活着。”

黄善此时刚刚和张忠旗把那包衣尸体推上后面的壕沟,一条肠子突然落下,贴在黄善的脸上,黄善赶紧用力一推尸体,让那肠子离开面前,脸上那种热乎乎的感觉让他再忍不住,胃中剧烈的痉挛着,他不甘引起余丁的注意,赶紧用袖子捂住嘴巴,压住声音将秽物呕吐在衣袖中。

喉咙中的声音还是引起一个余丁注意,张忠旗赶紧站在黄善面前挡着视线,对那镶黄旗余丁讨好的道:“主子说的是,奴才都跟他们说过了,他们都知道要替大汗立功,个个都想争个前程,今日定要攻破那土墙才退。”

那余丁被这一打岔,就忘记了刚才的声音,他也不跟张忠旗多说,挥挥手就让他们前进,黄善赶紧从地上捡起火雷,低着头从余丁身边通过,再转过一个弯之后,才松了一口气,他此时全身大汗淋漓,几乎虚脱了一般。

“黄善,这还没开仗,你就如模样,一会打起来机灵些,家中还有地等着你去种。”

黄善听完低低的哎了一声,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张忠旗摇摇头,这时正好转到最后一个弯,张忠旗突然挡住黄善,“等等,上次……”

话音未落,前方壕沟中一声爆炸,转角处白烟扑面而来,壕沟中一片惨叫,黄善在白烟中眼神呆滞,他大致也知道是前面的人踩中了地雷跑,应该是有明军在夜间悄悄潜伏进来埋设的,也不是第一次了。

两个余丁再次冲到前面,几刀把惨呼的包衣杀死,然后又命令张忠旗和黄善抬尸体,壕沟里面血流遍地,几个包衣被万弹地雷炮炸得血肉模糊,黄善胃中没有了东西,只是不断的呕出酸水,然后张忠旗逼迫两外两个包衣走到前面。

这一段壕沟就是最接近旅顺土墙的地方,为了方便扔雷和出击,里面挖得比前面宽阔,能够并排站下两三人,地上还堆积了不少的土袋,都是他们前段时间放在这里的,后续的包衣依次赶到,把短梯子架在靠南的壕沟壁上。

“黄善!”张忠旗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黄善的眼神这才稍稍凝聚,张忠旗低声对他道:“要是老子死了,你记得帮我收尸骨,烧了也行,总之要送回堡里面去,好歹让主子我看看我家娃。”

黄善呆了片刻后道:“奴才记住了,主子你不会死的,你是个好人,做了那许多好事。”

“那有啥用。”张忠旗苦笑一下,“就希望是个小子。”

“呜……”一声低沉的海螺号吹响,接着就是全阵的号音和应。

“准备好!”两名镶黄旗的余丁狠狠说着,黄善恢复了反应能力,赶紧把火雷拿出来,又用火折子点起一个火把。

一声鼓响。

“扔火雷!”余丁大声吼叫着。

黄善马上把拿根引线点燃,死命往壕沟外面扔出,周围也有七八个包衣同时在扔火雷,片刻后猛烈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几里长的拦马沟外白烟横空,几乎屏蔽了所有视野,黄善紧接着又扔了第二个火雷。

再次爆炸后,余丁嚎叫着挥起刀,“全部上去填土包,跑在最后者死,敢投敌者全家处死。”他吼完就朝身边一个包衣杀去,在那包衣凄惨的叫声中,黄善等包衣慌忙爬上梯子,扛着沉重的土袋来到地面的拦马沟。

第一道土墙前,上万的包衣扛着土包冲入白烟,往前方十几步外的敌方壕沟冲去,后方壕沟中升起密密麻麻的轻箭,无数弓手朝着登州镇战线抛射,犹如漫天的飞蝗,后金土墙上突然有几处土墙推倒,露出后面巨大的红夷炮,位置正对着登州镇的野战炮位。

红夷炮的轰鸣中,后金军最凶猛的攻击开始了。

第135章填壕

旅顺城外的战场上,阵线上闪动着密集的枪焰和炮焰,后金的红夷炮露出身形后,立即瞄准对面的登州野战炮位开火,登州镇的火炮也往炮焰的方向还击,后金军在晚间挖掉一截土墙,面对登州镇的方向依然留有部分土墙,并用木材进行支撑,然后将红夷炮偷运进入炮位,周围还用土垒和旗帜等东西进行伪装,瞒过了西官山的侦查。

后金的火炮和炮弹制作都不如登州镇,炮弹的游隙使得他们的精度远不如登州镇,但舰炮特有的长身管和大重量使得炮弹具有更高的初速,射击也更加稳定,后金的火炮中有十一门缴获自大凌河和长山之战,多为九磅和十二磅炮,他们自己制造的天佑助威大将军已有十二门,主要发射七斤炮子,在前段时间的发射中有一门炸膛,剩下二十二门,分散在全线打击登州的胸墙和炮位。

登州的第一轮枪炮齐射适时响起,前排的包衣如割草般齐齐倒下,剩下的人在少量后金兵威逼下继续前进,在离登州壕沟几步的地方垒起土袋,后面的壕沟处,成群的蒙古兵将壕沟底部的土袋送到地面,让那些包衣继续搬运。

登州镇随即火力全开,所有能动用的火器都在射击,一直沉默的三个重武器旗队对后金土墙方向漫射,一万三千支火箭略过天空,将白色的烟迹部满天际,枪炮射击和火箭鸣叫震耳欲聋,双方扔出的火雷爆响连成一片,几乎分不清炸点。冷热兵器交融时期的各种武器都在这里同台演出。

战斗在阵线的中间部分最为激烈,乌真超哈和天佑军都装备有大量鸟铳,里面甚至有三百多支自生火铳,火炮的密度也最大,双方制造出大量的烟雾,视野中一片模糊,无数的包衣就在里面如蝼蚁般奔跑,为渺茫的生存机会挣扎。

包衣中间夹杂着零散的余丁和甲兵,他们大声嚎叫着监督包衣,挥刀疯狂砍杀那些精神崩溃和体力不支的包衣,逼迫着其他的包衣爆发出求生的潜能,与登州壕沟之隔着几步的地方垒起一个个土垒,被火枪击杀的包衣便成为了土垒的一部分,层层叠叠的土袋中间夹杂着包衣的尸体,露出一个个脑袋或手脚,便如恐怖的行为艺术图画。

越来越多的蒙古人出现在拦马沟中间,他们在巴牙喇的威逼下,踩过包衣的尸体,利用拦马沟的浅沟稍作掩护,便用弓箭与土墙对射,距离拉近后弓箭的精确度大增,这些蒙古人用的骑弓不能破甲,但射中面门还是会要命的。

登州镇士兵靠着胸墙的掩护依然占据优势,弓箭的高射速在胸墙面前无法发挥,只能靠着这些蒙古人射术抗衡,登州镇的瓷雷和火雷不断飞出,阵线堆积的后金尸体摆满一地,拦马沟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蒙古人在上下两层火枪面前损伤惨重,但土垒终于慢慢增高,开始有后金的甲兵到达土墙后,这些作战意志最顽强的力量使用火雷和步弓,对登州镇威胁最大的便是火雷,双方隔着短短的距离互相投掷,损失也开始增加。

……

三十步外一声巨响,一段墙砖破碎成无数碎块,噼噼啪啪撞在后面的女墙上,小的砖块飞溅到数十步外,卫队士兵飞快的举起方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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