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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晚明-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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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长长叹口气,平时的口才不知去了何处。便进了灵堂拜祭,赵小姐到幕后,待他四拜之后又出来还了礼,眼下赵夫人哀痛过度,所有事情都是赵小姐在处理,陈新看着赵香憔悴的脸容道:“赵小姐还请节哀,多多保重身体,眼下夫人都指望你了。”

赵小姐看他两眼,点点头道:“原本还以为大哥在,一贯的不听娘亲的话,现今才知道她心里多苦。眼下父亲也不在了,我便是她的依靠,香儿已经长大了。”

陈新认真打量她两眼,其实她在后世也就是高一的学生大小,这个时代普遍的早熟,赵小姐昨日之后也似乎真的稳重了不少,不再是文庙中那个爱笑的半大丫头。

陈新帮着整理了准备答礼的布帛,堆成整齐的一堆,然后低沉的道:“有什么事情在下能做的,请小姐安排。”

“灵堂眼下都搭好了,我们在天津也没有什么亲友,只想让他早日入土为安。就请陈先生帮着寻一块墓地,再买一具棺木。”

“是,在下一会就去办。”陈新看了一眼灵堂,他呆在此处有些不自在。

宋闻贤此时也到了。他先跟赵小姐见礼,也去堂中拜祭,出来听了赵小姐安排的事,摇头道:“僧道的法事还是要做的,虽然四七已经过了,该办的还是要办,代哭也要找些,否则太过冷清。”

赵小姐想想道:“那就麻烦两位寻些僧道来做法事,代哭就不必了,没有那份孝心,假哭出来的徒增烦恼罢了。想来父亲也是不喜的。小女子也不懂太多,就请陈先生帮忙主理。”

两人对望一下,答应下来,陈新不愿在此处久待,和宋闻贤匆匆告辞出来,走到大街上,陈新情绪不高,低头闷走。

宋闻贤打量他两眼道:“这赵小姐似乎对陈兄弟印象颇佳,陈兄所说婚配之事,是否便是这东家小姐?”

陈新把头仰起,深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宋闻贤看他样子便知道恐怕有此事。笑道:“赵海明走海多年,陈兄弟若能娶得这东家小姐,财力便更雄厚,此外,也能更好收黑炮等人之心,陈兄弟好心机。”

陈新白他一眼,岔开道:“小弟可不是郑一官,宋先生如何有空在此处调笑小弟,你的银子存好没?”

宋闻贤道:“倒是没有存好,我现在就去办理此事,法事和墓地之事,赵小姐可是明言陈兄主理,为兄便不搀和了。”

此人脸皮实在是厚,到这里打一转,得了人情又不做事,陈新看着他笑道:“宋兄请自便,些许小事在下办理就是。”

宋闻贤笑眯眯的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回来道:“你看,刚才打算跟你说一事,被你打岔忘了,这赵海明刚过世,东家小姐可是要守制的,你这亲恐怕一时半会成不了。”

“守制?几个月?”

“三年!嗯,其实是二十七个月。”

陈新脸色不动,不置可否道:“原来如此。”

宋闻贤见他不愿多说,只好道:“这两日你要忙赵海明后事,便不来扰你,后日我晚间准备宴请钱副将,在群芳楼,你也一同来。”

陈新算算时间,一般下葬就是两三天时间,答应下来。

宋闻贤刚走,陈新便看到邓柯山干瘦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第045章青皮

邓柯山带着两个青皮游手(地痞)大摇大摆走在街上,他这一月卖出衣服不少,青楼和卖婆出售的,他都要分成,加上他自己又在码头向客商卖出一百多件,收入已经有百多两,往时扎火囤虽然收入也可以,但分出去的份子也多,而且很不稳定,有时一个月都搞不到一次,所以他对眼下的状况还是颇为满意。

“邓兄,久违了,一向可好?”

邓柯山抬眼一见是陈新,堆起笑,作揖打拱的过来,“陈哥,你回来怎地也不说一声,昨晚我在外边,今日才知道你回来了,晚上小弟做东,请陈兄一定赏脸。你们两个,快叫陈老板。”

身后两个游手连忙过来,一阵阿谀奉承,两人都是歪瓜裂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陈新笑着一一还礼后,对邓柯山道:“邓兄心意在下领了,不过这几日我东家丧葬,实在不宜酒席,等过段时间,我来请邓兄如何。”

邓柯山道:“陈哥,要我说你就别当这账房了,你看你们衣店生意这好,刘哥老是说你在还能翻一倍不止,还不如回衣店来。”

“此事慢慢再说,东家刚过世,他们一家正是难的时候,现在就走,情面上过不去。况且我现在还在主理东家的丧葬之事。”

邓柯山平日与刘民有等人相处,听他们言必称陈新如何,知道这个才是大老板,哪有不奉承的道理。他听了这话忙问:“陈兄要办何事,这天津城我是熟识,总是好办事些。”

陈新一想确实,自己还真不知何处去找这墓地,便对邓柯山道:“我正有一事想麻烦邓兄,你知不知道何处可找得墓地和棺材,棺材要最好的,还有做法事的僧道。”

邓柯山两眼一阵乱转:“陈哥,棺材有专门的店子,最好的板材是四川来的沙板,僧道就是街上那些拿着幌子乱转的就是,至于墓地,我这就去想办法去,今日正好有一事,可以着落在这人身上。”

陈新有点奇怪:“墓地的事能着落在何人身上?”

邓柯山跟陈新接触过几次,知道他不是刘民有那么死心眼的人,便小声道:“我正要去收拾一个卖婆,狗日的前段日子卖裙子三两一件,现今又到别家衣店拿货,不收拾她老子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陈新看看他背后两人,袖子中冒起一截,显然带了刀棍之物,这些地痞打架杀人比不过青手打行,但用来处理商业纠纷也是不错的。他问邓柯山:“那你收拾她,跟墓地有啥关系。”

“陈兄你不知,这婆子自己有块地,就在城东南外边,正好分一块来做墓地,还是在道旁的,祭奠也近些。”

陈新释然:“那就麻烦邓兄了,可要在下帮忙?”

“陈兄你若无事,便跟我一起,本来我今日还要去收拾那衣店,既然陈兄有事,等我们收拾了这婆子,就先帮你把板子买了。”

陈新也是好热闹的,既然事情有了着落,便去看看也无妨。当下答应了,跟邓柯山一路往城墙边的书坊街走去,邓柯山一路跟陈新汇报最近的销售心得,陈新知道销量大半都来自这个滚刀肉,也算是个人才。

“邓兄你说还要去对付一家衣店,不知那衣店如何得罪了邓兄。”

“那衣店可恶之极,看我们兰花衣店生意好,便也找那婆子买了一件,现今比着我们那样衣也在做连衣裙和衣架,而且价比我们低两钱,你说可恶不。”

陈新点头道:“确实可恶,那邓兄打算如何收拾它。”

邓柯山一脸奸笑:“那家叫董家衣店,也是找婆子在卖,我就让那几个婆子订个几十件,到时说一句卖不掉,就亏死他。然后天天找人去他店中吵闹,看他还如何做。”

“那要是他自己卖掉了呢。”

“真要能卖掉,老子晚上一把火烧了他店子,看他还做。”

“邓兄高见。”

两人一路交谈,到了书坊街,这街上都是印书坊和出售笔墨纸砚等物,邓柯山走到一个巷子口,叫过一个游手嘀咕几句,那游手贼眉鼠眼的钻了进去,片刻后出来道:“田婆子还在家,我听得她们正吃饭。”

邓柯山带头走进巷子,巷子并不宽阔,里面大约有二十个院子,邓柯山径直来到一个院门前,也不说话,威风凛凛的上去用力一脚朝大门蹬去,门板往里微微一退,门闩啪一声响,把邓柯山弹了回来。邓柯山狼狈的连退几步才站稳,尴尬道:“这门方倒硬,你俩来。”

此时里面传出惊慌的声音“谁啊,是谁乱踢门。”

旁边一个游手也上去一脚,又被弹回,这帮人整天游手好闲,打架斗殴都凭人多壮胆,虽有股狠劲,但力量实在不行。

陈新眼见几人要失了气势,也不管了,助跑几步冲上去猛力一蹬,这次那门闩没扛住,嚓一声断成两截,大门随即敞开,撞到墙上嘭一声响。邓柯山这才摇头晃脑的走了进去。

“田婆子,煮这么多饭菜,可是知道我邓二要来。”

田婆子正在吃饭,已被踢门声吓了一跳,此时一看邓柯山几人进来,田婆子知道要糟,站起来就往里屋跑,邓柯山赶上两步,在她脚底一踢,田婆子啊呀一声便摔在台阶石上,她老头也在院中,一个游手拿出一把短刀指着他,那老头吓得不敢动弹。另外一个游手则把大门掩上,从衣袖拿了根棍子出来守着。

“邓哥哥。”田婆子无路可逃,倒在地上堆起一脸褶子,口中道:“你老来了咋也不先支会一声,老身也好备下酒席接待你不是。”

邓柯山嘿嘿一笑:“田婆可千万别客气,我来只有几句话要说,说完就走,可不敢劳田婆费心。”他说着要把田婆子提起来,可那田婆子颇为肥胖,邓柯山一提居然纹风不动。

陈新看得暗暗好笑,过去把田婆子一把抓起来,口中恶狠狠道:“你这婆子,还要我邓哥亲自动手。”邓柯山一指老头道:“你不想死滚屋里去,出来打死你。”

那老头连滚带爬的躲到了屋里,拿刀的游手把门一关,邓柯山才对田婆子笑道:“田婆,听说你又找了一家衣店,不知生意可好。”

“邓兄弟,不,邓哥哥,那衣店倒是找过我,可我也没答应不是,不知是谁跟你乱嚼舌头,要是叫老身知道了,非把他……”

邓柯山脸色一变,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田婆子啊呀一声,倒在地上,“把他咋地?”邓柯山又一脚踢到田婆肚子上,“你娘的,你当老子邓二是那些夫人小姐,能被你蒙了。”

“哎呀,痛啊,邓爷你别踢了,我这老骨头可受不了你几下。”田婆子鼻血都流了出来,在地上叫唤连连,邓柯山又踢了两脚才停下,又问道:“田婆,听说你又找了一家衣店,不知生意可好。”

邓柯山问的还是一样的话,这次田婆子不敢再胡说,连忙道:“邓二兄弟,你看,我也是猪油蒙了心,都是那衣店老板非要我做的,说每件让我多赚几钱银子,我就答应了,这事不赖我啊,都怪那董家衣店老板坏啊。呜呜呜!”

田婆子假惺惺抹泪,邓柯山毫不怜惜道:“董家衣店老板自然是坏,你也不是啥好东西。”

“邓二兄弟啊,我一时糊涂,本性却是好的啊。老身今日开始,决不再卖他董家衣店的裙子,否则不得好死,邓二兄弟,这总可以了吧。”

“可以了?你田婆子从我这处拿的一两六钱一件,卖出去三两一件,你娘的,老子才赚三钱,你要赚一两四,你当老子是什么。”

田婆头一抬,又要否认,邓柯山眼一瞪过去,她又把头缩回去,嚅嚅道:“邓二兄弟你啥都知道,这多出的一两二钱,老身与你平分如何。”

“平分你娘的平分,老子贪银子是贪,但答应了别人的却不能不算,老子跟衣店刘兄弟说好一两八钱,跟你也是如此说的,你非要搞些怪,别人不知道,还以为老子分了,你这婆子平日便最不是东西,要不是看你老了,非把你卖暗门子才解恨。”

“邓二兄弟,那多卖的银子都在屋里放着呢,老身这就去拿来。”

田婆子说着就急急去里屋拿了银子出来,巴巴的交到邓柯山手里,邓柯山掂量了一下道:“算你还识相,不过这可不算完,你还得给我做件事。”

“二爷你吩咐,只要是老身能做的,哪怕是暗门子也去。”

“你去暗门子谁要,你到那董家衣店订二十件裙子去,就说人家赶着要的,订金要见了裙子才给。”

田婆子一听就知道邓柯山要干嘛,一脸为难道:“邓兄弟,这可是骗人的勾当,我田婆子可从来没做过,要不,这事就算了吧。”

邓柯山奸笑着小声道:“原来这勾当没做过,那不知杨家的三娘跟望海坊漆器店那老板的淫奔勾当是谁在勾连,那徐员外家二闺女的打胎药是问谁买的,还有……”

田婆子一脸正气打断他:“邓二兄弟,那董家衣店着实可恶,我这就去订它二十件,等他做好了,那客商一准走了,也不能怪我。”

“这才对嘛。”邓柯山说罢将手中银子又分出一些,递给田婆子,田婆子一脸惊喜的接了,“田婆你卖东西还是不错的,一时糊涂人所难免,以后不犯就对了,这银子你拿回一些去,另外,你东门外那块地,我要分一块给人做墓地,田婆你咋说。”

陈新在一边微笑着,看邓柯山收拾那卖婆,他现在更觉得邓柯山是人才,打一棍子又给块糖,这田婆以后就还愿意给他卖衣服,顺带着把董家衣店和墓地也解决了。他最欣赏的是邓柯山为商业利益不择手段的作风,这才是这个时代需要的,要是刘民有来做,就绝达不到这效果。

“成,不就是一块墓地么,邓二兄弟要,只管用就是。你看,你还客气的给什么银子,快拿回去,老身以后决不敢瞒骗邓兄弟,一定好好帮邓兄弟卖衣服。”田卖婆一边把银子装入怀中,一边假惺惺客气道,她鼻血已经被抹成一团,此时笑起来颇为滑稽。

“好咧,这事就这么结了,田婆你们继续吃饭,兄弟我就不打扰了。”邓柯山一路笑着退了出来,几人走出巷子,邓柯山给两个游手一人扔了五钱银子,两个人千恩万谢的接了。

邓柯山又把剩下银子托到陈新面前道:“陈哥,这是这卖婆多卖的,便全部交给你。”

陈新微微一笑道:“邓兄此事处理得好,多半能打垮那董家衣店,便当做是邓兄的奖金好了。”

“奖金?”邓柯山微微一愣,这手上也是十多两银子,陈新竟然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随即反应过来,道谢后收了银子。

“陈兄,那我们去买棺材去。只是,你带够银子没有?”

“够了,我带了足足三十两。”

“这,陈哥,四川的沙板棺材可没有八十两以下的。”

“啊!这么贵……”

第046章正式百户

接下来两天,陈新便帮着安排丧葬之事,还和老蔡守了一次夜,看那些请来的和尚做法事,老蔡说俵物店可能开不成了,赵夫人原本就不喜这铺子,眼下更可能会关掉,他很担心自己的饭碗。陈新很委婉的表示自己可能会做海贸,老蔡他多少知道陈新他们这次赚了不少回来,神态当即就变为了下属,放下先生的架子,给陈新倒了两次茶。

第三天下午终于把骨灰下葬,赵夫人哭得死去活来,赵小姐的表现则很坚强,令陈新看到她的另外一面。此后俵物店便继续开张,赵夫人再不喜这店子,这次买来的俵物和倭刀总要卖掉,陈新也天天去店中一趟,但并不再坐到下班。赵小姐则每日都要来店中一趟,与陈新说会话。老蔡等人似乎也觉察到了,从不打搅两人。

店中的俵物都低价处理,京师来进货的客商大批买进,已是处理得差不多了,赵夫人无意再继续经营,卢友也打算过段日子到陈新的衣店上班。

唯一让陈新失望的便是宋闻贤取消了那日的青楼宴请,因为钱大人马上要调到五军营任副将,作为实用主义信奉者的宋闻贤便不再花那冤枉钱,只是找了个水师的千总,解决了船只的停泊问题,然后宋闻贤便告辞回了登州。

刘民有七月底在镇海门大街花八十两买了个铺子,专门作为衣店,院子里面的居住环境还是好了很多。衣店的生意却慢慢开始少了,一月还不到百件,虽然邓柯山全力打压小衣店,但有些衣店他也惹不起,各家都在做连衣裙,已经变成价格战,刘民有整天的伤脑筋,他梦想中的名牌效应终究没有产生。

日子就这样平淡如水的过着,一直到了八月中秋之后,这日陈新正在院中跟卢驴子和秦律方说话。

“传宗你和律方带两百两银子,到京师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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