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明-第3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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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对张大会就有点那个意思,因为消息传递不易,他不清楚厂卫有没有在其他地方动手,也不知道有没有登州情报局的人被抓捕,他必须优先保护自己,因为他知道的东西是最多的。
而张东的行动十分可疑,虽然张大会也没抓到什么把柄,但并不妨碍他记张东的仇。张大会现在并不怕他,因为张东绝不敢动用情报局的力量对付自己,那样会给他自己留下致命的把柄,一旦泄露出去,还不用陈新下手,周世发就能要了他的命。对张东这种人来说,不会让自己有把柄落到别人手上,即便是自己的心腹也不行,所以光靠一个张东是找不到张大会的。
张大会放下心事,收拾停当后仰躺在床上,阳光从瓦片的间隙透出一点光晕,此时便如他多年前一个人来京师时一样,在这个百万人的都市充满孤独,再到后来在京师的呼风唤雨,现在终于到了一个人离开的时候。
张大会盯着屋顶喃喃道:“崇祯八年,快五年了,回登莱,回家……京师老子还会回来的,张东你给老子记住。”
……
崇祯八年的五月下旬,在张大会悄悄踏上归途的时候,又一次粮荒到来运河沿线。流寇的肆虐让大明北地和湖广的粮食产量下降,江南过度的商业化让粮食极度依靠湖广和江西,现在最大的粮仓湖广歉收,整个江南地区的粮价一直在上涨。
今年的粮荒比去年更加来势汹汹,从扬州开始便出现粮价上涨,运河各个码头都有人在购粮,除了朝廷的漕船能顺利北上之外,各地的官绅和漕帮都在拦截粮船,要求他们在本地放粮,连漕船的夹带也很少能过天津。
通州等地的粮价迅速飙升到了接近四两,永平、滦州、关宁等地粮价更加惊人,永平和滦州等地达到了六七两一石,而去年最后的一波打压粮价,造成很多行商破产。
粮价高企造成当地很多人逃荒,永平一带商业凋敝人口稀少,使得运输的成本更高,京师的很多行商都在观望,敢往关宁地区运输的只剩下朝廷大员背景的大商铺,而这些人与四海商社是一伙的,不但有粮食的利益,还有卷烟棉布南货等等,从实力上来说,他们能调动的资金远远不能和今年吸收大量存银的四海钱庄相比,加之去年尝到了甜头,所以他们都和四海商社保持一致,放粮的数量不大,以少量货物维持高利润。
天津的私人船只在去年被四海商社大量收购,很多船都停在天津不动弹,往关宁的海运数量很少,到了六月初突然征集水手,然后离港去向不明。剩余的船只也有四海商社的人去雇佣,据说是要去登莱拉棉布。
海陆两路交通都不顺畅,使得人口密集的辽西地区陷入了严重粮荒,求粮的文书一道道飞往京师,崇祯严令户部尽快补足,但朝廷的力量此时已经远远不能与登州体系相比,明末时官场的种种弊端和低效更加剧了这种差距。
到了六月中旬,辽镇的粮价到了十两,去年那一波已经把辽西民间的存银洗劫了一遍,很多营兵家中无隔日之粮,朝廷运去的本色被各级将官扣掉分润之后基本只够养活营兵自己,辽镇将官中还有不少人自己开起粮店,用各种方式从四海商社及其同伙那里买粮,然后卖给辽镇营兵,营兵的折色被高粮价回收到了商人和将官那里。
原来辽镇将官就多有经营四海商社货品的,吴襄、祖大乐、祖宽这样的辽镇干将,也靠着四海商社做起蒙古、关宁地区转手贸易,在其中大发其财,祖大寿本人也差不多。去年之后四海商社控制了辽西商路,各级将领与四海的纠葛越来越深,不知不觉间登州已经用商业捆绑了辽西的将门。
等到祖大寿发觉其中的道道时,这种利益已经难以解除,祖大寿对辽镇的控制主要靠姻亲和利益,各个将官的商铺都是他们的重要收入来源,让他们得以养更多家丁,在辽镇中更有地位。这种利益是祖大寿也不敢动的,否则就失去了他控制辽镇的基础。
祖大寿也是第一次遇到陈新这样干的,以前后金多是依靠军力威慑,隔一段时间派兵来敲打一下,然后私下再与祖家军联系,现在的登州镇却是无孔不入,祖大寿虽然打不过后金,但是守城是没有问题的,现在他却找不到方法对付登州镇。
但粮荒不解决是不行的,祖大寿无奈之下准备再次派出吴襄去登莱,吴襄是登州的熟客了,他也没有推辞,不过这次他多带了一个人。
临行前吴襄去了一趟锦州,这里是祖大寿的大本营,从杀何可纲的事情暴露后,祖大寿就摆出军阀态度,一直坐困锦州。锦州这个地方已经不是朝廷愿不愿意撤的问题,如果崇祯坚持撤掉锦州,那祖大寿就只能投后金,所以朝廷只能这样养着辽镇。
祖大寿看起来是一方军阀,实际上形势比登州恶劣得多,陈新三面临海,只有辽南与后金交战,后方十分稳固,祖大寿则是四面皆敌,与其说他割据锦州,不如说他是自己断了自己的路,不得不困守锦州一处,连方一藻所在的宁远也不敢去。
吴襄一行从宁远而来,沿途堠台林立,整个宁锦之间都有大小堡垒的掩护,如果有一支能与后金野战的精锐,这条防线是可以信赖的。但明军的问题仍在于野战和机动力,失去攻击能力的堡垒并不能起到堡垒的真正作用。
吴襄从南门入城,这里的城头上摆放着两门红夷炮和大量的旧制大将军炮、弗朗机等等。看起来十分坚固,但吴襄知道,这种防线能抵挡建奴的攻击,但无法抵挡围困。
锦州城池坚固,祖大寿原本打算在这里存一年的粮食,按现在辽东的形势也足够了,因为有登州镇在辽南牵制,后金没有力量调集大军来围困他一年,最多来短暂的打秋风。不过受到粮荒的影响,祖大寿的存粮目前只有三个月。
因为祖大寿的现状,他只能在锦州尽量集中力量,连以前辽镇制炮的工匠都弄进了锦州这个前线,如果是能有一点回旋的空间,他也不至于如此局促。
他这样做所造成的后果便是,松锦大战之后,皇太极俘获了完整的明军高水平制炮体系,原来后金负责天佑助威大将军炮的王天相、金世祥被立即调往锦州,靠着那些俘获的工匠,后金在一年时间内就制造出了当时较高水平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所用工艺是铁芯铜体,炮管厚度比旧炮减少了三成至一半,炮重三千六百斤上下,炮管长为二十倍空径,用药五斤用弹十斤,比起原来的天佑助威大将军动辄五千多斤大有改善,从而在红夷炮的制作上接近于大明的水准。
明代红夷炮传入中国之后,中国工匠迅速进行了改良,在崇祯元年之前就创造出了铁芯铜体红夷炮这样独一无二的技术(注1),让火炮更轻便,也能承受更高的膛压,在当时的工艺上超过了西方。即便后金的水平在崇祯十五年大大提高,还是比不上大明的水平,吴三桂在崇祯十五年铸造定辽大将军炮,在炮管粗细略小于后金的情况下,身管却比神威无敌大将军长了二至四成(366厘米),高倍径能给炮弹更高的初速,在技术水平上仍稳稳压过后金。
吴襄此时当然不会想到那么多的问题,他入城后径自去了祖大寿的总兵府,祖大寿在书房见了这个妹夫,跟着吴襄一起进去的,还有一个年轻武官。
祖大寿让他们坐了之后,脸色阴沉的对吴襄开口道:“两环,你这次去登州,要问明白陈新的意图,他去年搞粮荒赚银子也罢了,总不能年年来我宁锦喝血。”
“复宇放心,下官此去一定问明白,他陈新打建奴归打建奴,年年让关宁粮荒是个什么事。”
祖大寿淡淡道:“上次宋闻贤过来,言下之意是至少能保我等富贵身家,看来陈新至少是要占辽东的,登州镇一旦占了辽东,比起那建奴可要势大,辽东自不必说,至少可养两三百万人,更有登莱青三府可据,山东运河便在其眼皮底下。”
“大帅,要说这陈新其实比皇太极强,眼下的粮荒虽说对咱们不是好事,但也说明这陈新用的不是平常法子,不说他截断运河,只要他每年来这么一次粮荒,京师迟早变成他陈家的。咱们辽镇摆在这个要命的位置,若是几方相持不下,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一方已势不可挡,咱们还是要早些选边的好。”
旁边的那年轻武将听了,抬头看了一下祖大寿,只见祖大寿眉头紧锁,这位祖家军的带头大哥这两年也憔悴了不少。
祖大寿过了一会才开口道:“皇太极上次求和,可见他亦是被登州逼迫无奈,登州和东江军已经接近辽中,谁都看得出来后金不妙,朝鲜将后金使臣逮拿送交了东江镇,蒙古那边最近也突生变化,听闻他们各部有人去辽南看了登州的春季攻势,被登州军威吓得魂不附体,回去后便刻意的拉开与后金的关系,种种看来,皇太极走上了当年老奴的旧路,已是四面皆敌。”
“所以属下说陈新总是不用寻常法子,谁能想到他请蒙人去看登州打仗,听说那些蒙人最远的去过连山关,亲眼看到后金兵龟缩不出,连山关已经接近辽中,后金尚无法反击,这些蒙人都是墙头草,登州又一番商业引诱,他们自然不敢再和后金走得那么近。”
祖大寿干脆的道:“也罢,你这次去,就跟陈新敞开了谈,说得直白点,他给咱们多少好处,又如何保咱们身家平安。”
“属下遵命。”
祖大寿抬头对那青年武官道:“三桂此去亦可多看多学,我和你爹都老了,两环去了几次登莱,没看个明白,你少年人去看看门道,咱们若真是学不来,就早些跟登州说好条件,日后行事也有个分寸,免得再落个不上不下的境地。”
那青年武官跪下道:“外甥记下了,舅舅一世英雄,多少大风大浪过来的,也不必处处惧怕那登州镇,咱们辽镇亦是九边第一强镇,三桂此去便帮舅舅看一看,那登州镇是否有吞了咱们的能耐。”
……
注1:崇祯元年捷胜飞空灭虏安边炮,是采用铁芯铜体铸造技术的红夷小炮,用药两斤用弹二至三斤,现存于八达岭中国长城博物馆,后金要到崇祯十五年才靠俘获工匠掌握这个技术,从而造出接近大明水平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第039章投靠
崇祯八年的六月,登州的军队开始逐次调动,登州镇的部队没有朝廷任何调兵令的情况下纷纷离开驻地。因为登莱商业繁荣,所以并未限制道路通行,登州镇的调动引起了各方的注意,但他们很快留意到,登州镇集结的方向不是青州府,山东方面首先松了一口气,至少青州府边境上没有发现大批军队。
驻扎青州府的第一营第三营首先回撤到了平度州,然后离开登州的官道,往东去了莱阳,原来在平度州的新编第九营则换到了青州府。
青州府和平度州有十个动员司令部变成了预备千总部,一批预备兵从平度开往青州府,青州府当地的近百个屯堡有私人购买的燧发枪三千余支,加上这些预备兵,对付朝廷的内地兵马并无多大问题。
到达莱阳的第一营和第三营继续东进,进入了文登县的辖区,他们会分别从成山卫和威海卫的港口登船。文登地区完全被登州镇控制,各处道路有严格的盘查,六月中旬以后就断绝了陆路交通,所有商路商业都改换到了靖海卫,威海卫港口不定期开放。
登州近卫第一营依然驻守在登州,栖霞和蓬莱的预备兵正在动员中,准备接替登州近卫第一营,最远的林县龙骑兵千总部将在最后一批运送。
这样大规模的调兵最终瞒不过朝廷,但陈新希望尽量延缓他们发现的时间,这样他们没有足够时间调集人马,陈新在关宁地区制造粮荒,也是为了让最强的辽镇和山海关兵马受制于后勤并军心不稳,从而无法快速调动。另外因为此时情报传递的缓慢,建奴也不会提前得到消息,可以减少他们的准备时间。
陈新和刘民有都回到了登州,主持这次登州镇最大规模的调动。刘民有依然坚持在搞他的司法试点,不过试点还是局限在三个地方,分别是鳌山卫、文登老营和威海卫,民事部下属新建了一个司法司,司长就是上次那个临时法官。陈新也不再过问此事,几乎所有与秋季攻势无关的事情他都不再理会。
总兵府的公事房中,陈新不停翻看着军令司的作战计划和作战序列,除了武昌的第五营和刚刚建立的第九营外,其他所有登州的作战部队都要调往辽南,参加这次作战的包括近卫第一营、近卫第二营、战兵七个营、即墨独立千总部、复州守备队、山敌步兵连、战斗工兵连、林县独立龙骑兵千总部,合计兵力四万四千左右,另有负责后勤线防守的预备兵一万五千人,民夫三万人,民夫中东江提供五千人。
登州作战部队之外,东江镇各部答应出动兵力约一万人,除去虚数应该有五六千战兵,民夫合计一万七千人。
登州镇告诉他们的,是和春季攻势一样,准备拖累建奴的秋收,所以东江各人也没有多想,黄龙还是答应继续攻击赫图阿拉,沈世魁则承诺派出比上次多的甲兵,帮助攻击连山关。
其中人数最多的是尚可喜和毛承禄所部,他们的装备也最好,甚至各自有三百营兵用上了登州的燧发枪,他们的攻击线路主要还是岫岩至连山关,但鉴于上次沈世魁所部的战力不佳,陈新特意将即墨千总部部署在了凤凰城和通远堡,并让尚可喜提前派出一千人马进驻凤凰城。
陈新的左手手指在桌面上的地图上滑动着,在岫岩的位置点了几下,岫岩位置十分重要,但个盖州之间的通道狭窄,这样指挥体系无法快速传递消息,陈新希望尽量在主要作战地区集中最多的兵力。
他的手指往西继续滑动,辽南地区实际是一个半岛地形,中间都是山地,靠海的地区是冲击平原,地形平缓,更适合大兵团作战,过了盖州之后就可以算是辽中地区了,那里地势开阔,分布着耀州堡、海州、牛庄等等重要的据点。
对于后金来说,越接近辽中进行决战,对他们的后勤负担就越小,而他们的骑兵能在广阔的地区破袭,对登州镇的后勤压力就越大。
陈新皱着眉头看着几个地点,他希望建奴能在复州与自己决战,但如果皇太极不愿意会战,陈新很难逼迫建奴来到自己预设的战场。
对面的刘民有从纸面上抬起头来,正要开口却看到陈新的神情,不由笑着道:“在想决战的事情?皇太极会来的。”
陈新好奇的看看刘民有,“为何?我担心他不来,我们的军队不可能长期集结于辽南,那会造成运力的紧张,而且登莱周围也会不稳。”
刘民有站起来拍拍地图上沈阳的位置,“你有四万多人,加上预备兵和民夫接近十万,你的大军只要出现在复州,皇太极必须动员全部后金军,他们的驻地不会离复州太远,以建奴如今的动员潜力,他们支撑不了多久,我们虽然说艰苦点,但拖死建奴是能做到的,所以他必定会先撑不住。”
“我担心拖入冬季。”
“民事部和商社可以提供二十五万石以上的粮食供应,足够保证大军六个月的供给,当然这会造成登莱粮价同样高涨,但咱们可以忍受,秋收之后粮价会有所回落,而建奴不行,更重要的是皇太极不知道咱们能撑多久。”
陈新点点头,神情间轻松了不少,他指了一下沈阳,“沈阳周围是最富庶的地区,只要能威胁到这里,皇太极就只能处处布防,进而选择速战速决,但辽南山地中就不是他擅长的地方,所以与我在海盖之间决战就成了他的唯一选择。”
陈新接着指了一下牛庄,“这个地方与辽西相接,辽镇的态度